第285章 你们可真是害苦朕了【6000】
当袁胤把这想法提出来的时候,刘晔其实已经没有什么选择余地了,因为他不做,有的是人做,他不与袁胤合作,袁胤有的是能找到合作的世家。
可以说第一个来找自己,还得谢谢他袁胤对好大侄袁耀的厚爱。
小人嘛,总是有法子拉着所有人一块下水和他比烂。
毕竟你有底线,他没底线,那输得大概率是你。
是以众人不得不一块抛弃底线,于是底线越拉越低,道德就逐渐沦丧,这就是小人的恶毒与厉害。
刘晔默然颔首,同意了袁胤的计划,众人各自去联络世家,鼓吹为汉王采选良家女,以充宫室之事。
此事正符合当下绝大多数世家之利益,于是局面一片沦丧。
在外界万民分租土地,欢呼雀跃之时,一众世家内部,也正为了挑选合适的家族女子,参与竞选而热火朝天。
是日也,月华如水,汉王召袁胤入见。
满脸喜色的袁胤乐呵呵步至殿内,迎面就俯身拜倒。
“臣胤,参见王上!
王上,臣正有一桩大喜事要告诉您”
“喜事?”
一道冷冷发笑之音,自身后传来,待袁胤拜毕仰首,面前九重御阶之上,哪还有那至尊高坐云中的身影。
一时间,某种隐隐的熟悉感浮上心头,一幕久违的记忆泛起涟漪。
袁胤也不敢躲,只吓得把身体都团缩成一个球以减免伤害,同时顺着那突如其来一脚的力道翻滚出去以泄劲。
袁术:“.”
“王上,真是喜事啊!
臣弟这都是为了您好~”
看着他翻滚出去后,直接趴在地上不起来,似五体投地的袁胤,袁术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只冷笑嗤之。
“为了我好?
这么说朕还得谢谢你了。
先斩后奏。
胤弟,你莫非真以为念着些许手足情分,朕当真杀不得你?”
“王兄,您别着急嘛~
容臣弟把那冯氏女献来一见.”
“嗯?”
冷冷一字,好似天子兴怒,杀机遍布四野,恰如真龙低吟,雷鸣乍响耳畔。
袁胤当即住口,不敢再言,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再说错一个字,汉王是真对自己起了杀心。
此时袁胤心底也是好一阵无奈,按照自己跟堂兄几十年的交情,以往每每自己给堂兄介绍某某美人,堂兄定欣然而从,赞不绝口。
可自从那日得了传国玉玺之后,堂兄连年忙于国事战事,已经快三年没找自己推荐美人了。
这不正常!
也让感觉自己失去了最大作用与立功机会的袁胤深感不安。
【难道真如洛阳所传之阴谋论,此前相伴数十载,堂兄一直在演戏配合自己?
我其实从未了解过这位相伴长大,辅佐至今的堂兄?
原来我所认识熟悉的兄长,只是我心底一道幻影?
孤家寡人。
在拿起玉玺那一刻,兄长早已成了孤家寡人,可笑自己当日还要傻乎乎的劝他进位称帝。
他心底早即皇帝位,又何需称帝!】
这一刻,袁胤伏匐地上,他眼神惊惧瞧见身侧袁术立于身后所映下的影子。
这影子在宫灯烛火下时隐时现,乘时变化,好似龙隐雾中显露只鳞片爪。
可再细看去,又同周遭的黑暗一起浑浑无形,缘来是为皇权具现的怪物。
此间只有君臣,又何曾有过兄弟。
袁胤压下心头战栗,所幸有过当年那一脚的经验,他此来已做了两手准备。
一套说辞是说给堂兄听,哄他开心的。
而另一套说辞:
当献汉王,以尽臣节。
“王上容禀。
采良家女入宫,非为一时私心私利,乃安邦定国之大事也!
王上说臣先斩后奏,臣不敢强言脱罪,然此举非王上一人之私事,实乃为天下万民之公事。
此心为公,为王前驱,臣心昭雪,可鉴日月!”
袁术:“.”
他此时立于袁胤身后,袁胤看不见他面上阴沉的表情,已变得极为古怪。
人言楚王好细腰,于是楚国多饿死,眼下难道是朕为人太过忠正,所以就连袁胤都变成了阎象这等直言忠谏之臣?
等等!他直言忠谏的是什么来着?
【采选良家女,以充宫室。】
那没事了,这很袁胤。
地上五体投地的袁胤,犹自滔滔不绝将准备好的言辞一一言说。
“今王上宫中只两位美人,膝下仅幼子耀一人与继子策耳。
此绝非国家之福,亦非安邦之业也!
幼子耀,常有多疾之名,倘有不测,继子策得位,必难服众。
且王上好义子,多有掌兵握权者。
届时诸子夺位,坏天下之根,自此始也!
纵使耀未逢不测,然据臣近来观其言行,多有轻佻,恐非人主。
王上奋四世三公之余烈,南征北战以有基业,安能坏于竖子之手,使千秋万世之功,二世而亡哉?
当趁壮年,采良家女,以充宫室,多生子嗣,再择贤德,培养少君。
此天下为公之言,昭昭日月之谏!
臣胤冒死,敢执忠言!”
“呵。”
袁胤以头抢地,不敢仰视,回应他的,只是一声意味难明的轻笑。
“朕这袁家还真是好起来了,连胤弟,都有管乐之姿,经天纬地之才啊!”
“臣愧不敢当,实在是一片丹心,不吐不快,一身肝胆,为君常热”
然而没等他说完,又是一脚踹得他在地上弓着身子,再不能言。
“放屁!
难道胤弟也隐忍半生,此前一十数载谄媚皆在演戏,今日一朝忠直方为本心?”
袁术冷冷俯视着他,眸光淡漠如水,比宫外月色更冷。
“你们可真是害苦朕了。
回去告诉袁家,告诉豫州、扬州、荆州之世家。
他们可以安心了。
朕会采选世家女,入宫联姻,以兴诸族。”
他在笑,笑容亲切的又像上一次般将袁胤扶起,可迎着那抹和煦如风的笑意,袁胤只觉不寒而栗。
这亲切又和煦的笑容,正如老农在秋日看见麦子金黄时的喜悦,亦如春日种下秧苗时殷殷期待。
这一刻,他听见“老农”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口含天宪:
“替朕告诉他们!
朕既执世家牛耳,这九州华夏、天下万民,朕当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此金口玉言,定不相负!”
袁胤被他执手扶着,浑身战栗,只道了句:
“臣惶恐!”
眯眼望着袁胤脚步踉跄的离去,袁术将轻抿了口的蜜水置于案上,眸光似笑非笑。
反噬还是来了。
虽然自己利用世家的规则治理世家,以袁家兼并天下,逼着他们交出了人口与土地。
可仅仅是凌烟阁与功勋殿的奖励,要填这些人的贪心,显然不够。
人心当真是欲壑难填!
自己能利用世家的规则对付世家,世家自然也同样能利用规则对付自己。
那便是世家联姻!
为此他们拿出了一个为君王者,无法明着反驳的理由:国本,为天下根!
袁胤不过是他们推出来的马前卒,站在他背后的是袁家对自己收袁策为继子,广收义子,而不培养袁家嫡传的积怨。
更是三州世家因为自己逼迫他们释放人口与土地,虽然不得不妥协,却积压在心的不满。
此时此刻,袁家希望自己多生血脉以固基业的愿望,与世家想要与自己联姻的诉求,惊人的达成了一致。
名为采良家女,以充宫室,是则就是让自己妥协,让自己看清身下坐的这张龙椅,是他们世家在给自己撑着。
暂时牺牲一些利益,为自己博取民心没什么,帮自己夺取天下的投资罢了,他们世家还舍得起。
但要是自己屁股坐歪了,真天真的要坐到百姓那桌去,他们可就要抽椅子了。
所以才会想用联姻来绑定自己,试问什么样的人才需要联姻呢?
如刘备那般一穷二白,白手起家的,只能靠联姻来获取资源。
如刘表那样只身入境,孤立无援的,不得不靠联姻来安定四方。
可自己呢?
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如日中天,苍生万民共沐王恩。
国富民安,兵甲精良,此时的自己根本不需要什么联姻,相反是那些世家需要同自己联姻。
只有联姻,他们才能保证自家眼下的投资,能切实的得到回报。
也只有联姻,他们才能成为新朝最大受益者之一,为皇亲国戚,分食天下。
大汉四百载外戚之祸,可见一斑。
那么袁术要跟他们妥协吗?
当然!
文治武功如光武皇帝,都不得不同世家妥协,又何况自己。
毕竟当下这个时代,靠苍生百姓,可治理不了天下。
该逼迫时逼迫,该妥协时妥协,也算让这些才刚大出血的世家们,得一个心安。
“不过.你们还真是不明白啊。
资本只会被更大的资本收割。”
袁术嘴角噙笑,望窗外月华流光,天心月圆。
“适当的施肥只是为了让韭菜长得更加旺盛。
朕之太阳光辉,只照耀长势最好的麦苗。”
翌日,汉王采选良家女的诏书通传天下。
【朕承天应命,将即王位,以兴汉祚。
念朕起于袁氏,自天下大乱而有今日,皆赖诸世家鼎力来投,仰士大夫同心共辅。
今立宫室以固邦本,行采选而联亲谊。
当统筹一月为期,凡此前为助朕兴大业而毁家纾难、释放人口、纳献土地之世家。
择其功勋卓著者十家,列为首等。
朕将采选淑贤者十人,悉出十家,入侍后宫,喜结秦晋之好,恩蒙有功之臣。
盖功高者当得厚报,落选者更应勉励。
望诸公勿忘初心,奋勇争先,以军功、政务、粮秣诸事竞逐凌烟,排名上者非白纸黑字之福利,更有此类诸事之优先。
朕必矢志不渝,论功行赏,不使忠勤者埋没,务使尔等有功家族福泽延绵,与国同休。
此天下非朕一家一人之天下,乃与有功之士大夫共治天下。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当这份诏书一出,三州世家无不哗然。
好耶!
汉王妥协了!
汉王答应和我们联姻了,只要大家联手,强如汉王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好好好!
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汉王果然和我们还是一条心!
等等有功之士大夫?为什么感觉隐隐有哪里不对?
我们没立功,或立功少的,不配上桌吃饭是吗?
好像有某种熟悉的感觉又开始了?
在有些人还在懵逼、喜悦的时候,聪明人已经动手偷家,诸世家联盟之默契,一兮倾塌。
“统筹一月吗?我们步家离第十名只差四万亩田,两万藏奴!
速去司天监找子山,直接以最快速度办理立功手续,一定要赶在统筹截止前完成。”
“可是家主.”
“我意已决,休要多言!
我步家翻身做主,夺取江东四大家族地位之机遇,在此一搏!”
“没错!家主说的对!
我江东苦四大家族久矣,这个排位也是时候换一换了。”
“得汉王之助,孙家一破落户,也于寿春如日中天。
孙家可以,我步家未必不行。”
“诸公所言甚是!
恰族有女名练师,幼承家训,知书达理,性情温婉,含秀慧中。
相师曾言其命贵不可言,当母仪天下。
故待字闺中,今年二十有一,未曾婚嫁,想来必是等得今日。”
“正是此理,此番哪怕抛家舍业,也要助练师入选。
若应命格,袁公当为涂高,代汉而称帝。
练师当为鸾凤,母仪天下而为后。
此命格相配,天作之合也!”
“诸公所言甚是!”
步家主颔首回望一众家老那炽盛野心的目光,轻笑曰:
“江东多年而未曾出过五大世家,若有可能,我步家或许可以弥补这份空缺。
将来的事,犹未可知也!”
随着步家家主乾纲独断,一众家老无不景从,步家新献之土地人口,很快便由一位家老带着,送至了步骘面前。
监天司,听说族里来寻,步骘赶忙出来相迎。
然而当听明白了因由,他看着步家拿来的东西,一脸为难。
“怎么?子山,难道不能通融?
采选良家女的世家排位,已经定下了?”
“三叔爷,这事怎么说呢?
不是小子我不通融,而是”
步骘一脸不好意思的看着趁兴而来的家老,欲言又止的说了两个字。
“不够。”
“什么?
怎么可能不够?
离第十名不就差四万亩田,和两万藏奴吗?
我奉家主命,这次特地带了五万亩田和三万藏奴来,已是绰绰有余.”
“三叔爷,您往这看”
步骘说着抬手指了指监天司内堂,只见里面人头攒动,早已排成了长龙。
“这”
步家家老隐隐有了某种猜测,心底渐渐升起不妙之感。
步骘对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想的没错。
“您也看到了,都是赶来立功的。
什么几万田地与几万人口?那已经是过去的价了。
步家若真想争这个名位,至少得这个数。”
步骘说着抬手竖起一根手指,眼神也是深感无奈。
五万都不行,那当然不可能是一万,只能是十万。
“这这怎么可能?家主已第一时间同我们做出决断,短短时间就能差了这么多?”
“如果可以的话,骘还请三叔爷回去请家主放弃吧。
这还只是现在的价,过些时日只怕更多。
随着汉王诏书通传天下,先前没有参与的荆州、以及豫州梁、陈、鲁等地世家,也纷纷有代表传书赶来。
这已经不仅仅是江东之争了,而是整个汉国,都在争这十大世家之名。
毕竟汉王可是金口玉言在诏书上白纸黑字写了,他只与有功之士大夫共天下。
谁人有功,谁人无功不好说,但开国十大世家,必名有功之列。
今日只是一次采选良家女,就已亲疏有别,这将来的福利待遇差别只怕更大。
以我步家的体量,恐怕.”
步骘没有再说下去,可他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不知不觉之中,局势已严峻到这般地步,步家家老也是脸色凝重默然无言。
沉吟半晌,他才咬牙开口。
“子山,你有个族妹,名练师的,你也见过。
你觉得以她之才貌,有机会争夺后位吗?”
这一问,连步骘也陷入了沉默。
若然族妹能入宫,不说争夺后位,只要能得汉王宠爱,将来不止对步家,便是对自己的仕途,也是大有裨益。
这要是汉王三宫六院美人众多倒也罢了,关键是此前有名分者不过二乔,眼下也不过就选十人。
十二分之一的概率,从此攀龙附凤,一飞冲天,谁能忍得住不搏一搏?
关键如果不争后位,只争宠幸的话,那概率就更大了。
甚至一旦怀有身孕,诞下龙子,便是攻守易形,谁还用得着去支持袁策、袁耀?
汉国初创,汉王也才创业未半,这里头的机遇可太大了。
那么自己那个族妹步练师,能脱颖而出,得到汉王的喜爱,给自己,给家族争取前所未有的利益吗?
步骘回忆印象里见过的步练师,郑重朝步家家老点了点头。
“三叔爷所言甚是,以练师才貌,今日不争,步家悔之晚矣。”
“好,好啊!”
见族中最有才智的后继者,也和他们所见略同,可见只要能把练师送入宫中,将来必成大事。
他忙把带来的契书名录塞进步骘手中,“子山,这些东西你先拿着办理手续,登记功勋。
稍等我会,我回去找家主再要些就来。”
望着家老匆匆离去的背影,步骘捧着手中契书,只觉重如千钧。
他手中捧着的,是步家的族运与未来。
他明白,步家要毁家纾难,跟汉国世家拼命了。
其实就连他也不知道,这个看似冲动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按理说,他们这样传承千载的世家,是不该这般冲动做出决定的。
只是机会,千载难逢!
若是天下未乱之前,他们偏远江东的小小家族,什么时候能奢望攀龙附凤了?
累千百载之族运,能有机会将族女,送入宫中争夺后位?
更何况是开国君主之皇后位!
甚至以汉王如今的子嗣情况,只要练师能争气,他们步家的血脉还有机会争夺太子位。
再说这个时机也太好了!
别的家族就算入选了十大世家,族中也不一定有国色天香,足以盖压群芳的适婚女子。
偏偏他们步家正好有一位!
贤良淑婉,一顾倾城。
说是十二分之一的可能,可以步骘的眼光看去,其实是三分之一才对。
他还就不信了,短短时日之内,其他家族里也能刚好找出来能跟步练师比肩的女子?
窃以为,除了宫中二乔,他们步家只要能把步练师送进去,根本就没有对手。
这才是他方才先是阻止,想通之后,又支持家主与族老决议的因由。
三分之一的后位!
一个争夺太子的可能性!
这份诱惑,可能是步家再等上几个千年,也唯有一次的机遇。
近在眼前,岂能不博?
步家。
当家老将步骘那的情报与消息送回,众人一时之间也都陷入了沉默。
“那些家族之中,就没有没适婚女子的,这时候也来凑什么热闹?
到时候,送个中人之姿的进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浪费资源,实在可恨!”
“气恼无用,只说眼下可如何是好?
按这个趋势下去,就算将我步家剩下的十余万亩田地与五万藏奴也压上,只怕也难争过。”
“岂可轻言放弃?
诸位都是见过练师的,其他世家所献之女,如何能与她相较?
眼下她缺的只是一个机遇,一个得入寿春宫的机会。
吾家有女练师,有母仪天下之资。
家族虽倾尽所有,也要送她登上枝头,来日自有她相助家族,飞黄腾达之时。”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眼下良田人口不够,又奈若何?”
“好了!”
步家主抬手打断了众人争吵,叹了口气。
“眼下只能先举家族之力一试,若是到时候仍旧不够,也只能买了。
想来那些不够资格争夺此番名额的中小世家,只要我们出的起价,未必不肯将田地人口卖我们。”
“实在不行,也只能依家主此法了。
所幸换来的功勋到时候也能用来帮子山争夺星位,为家族在功勋殿兑换福利。
就当花钱买功勋,也不算亏。”
与此同时,荆州。
当邢道荣与蔡瑁跑回襄阳周边拉人入伙,当荆州世家还在卖苦力的救济灾民,治理水患来立功的时候。
他们听说了寿春方面豫州、扬州各大世家的最新消息。
众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邢道荣、蔡瑁:“.”
不是,你们.
咱们兄弟俩是动了谁的蛋糕?我们就想争夺个凌烟阁星位,怎么就这么难?
(本章完)
(/bi/286452/17237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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