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陛下,如果臣说都是你的衣带诏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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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势所驱,时局至此,每个人都秉承着心中志愿,却又在内心或彷徨或矛盾的纠葛中,一点点走向最终的败亡。
那些参与刘繇集会,在衣带诏上书名画押的人,难道不知道这件事的危险吗?
他们知道,但人是勇敢的,当周围志同道合者众矣,当入目所及充斥着同一种声音之时,当兴汉的口号自刘繇府邸唱起,响彻洛阳内外。
从众者们,随大众而行,固执的认为自身行在正确的道路上,内心前所未有的勇敢。
可他们难道不知道,除曹之事,迁延日久,是祸非福吗?
他们同样知道,但人又是怯懦的。
当高台之上站着一位领导者时,当他承载着期望,当所有人对他充满信心时。
他的声音将压过所有嘈杂,他的意志将取代群体的意志,贯彻于众人之上。
人们怯懦,不敢反驳官职地位远比自己高的人,人们慕强,崇拜者的声讨,会将那些真正勇敢者的声音淹没无声。
他们耽于安逸,在府中夜哭到明,便自以为替汉室出了大力。
他们坐享其成,等着刘繇能负重前行,完成除曹大业,众正共享荣华。
如同曹操在王允府上,看清了汉臣兴汉的本质,彻底放弃幻想,腰跨七星宝刀,准备战斗一般。
时隔多年,在刘繇府上,见证同样一幕的刘备,也对这群书生造反,彻底失望。
只可惜他尚还没有取得曹操的信任,眼下更非行险之时。
董承使吉平刺曹,若是侥幸功成尚好,一旦事败,恐使兴汉之业才刚积蓄的力量,就此一兮倾塌。
于是他推辞了刘繇后来的集会邀请,也为防曹操谋害,是以就府中后园种菜,亲自浇灌,以为韬晦之计。
屈身守分,静待天时。
张飞见此,常忧心忡忡。
“今匡汉举事在即,大哥不与太傅、太师相交,反在此兴小人种菜之业,何也?
今忘桃园结义时,你我兄弟三人匡汉之志乎?”
玄德自去挑水,笑答之曰:
“潜龙困于渊则化鲤,与鱼鳖虾蟹同食,不以为卑鄙。
飞腾于九霄则跃龙门,行云布雨,泽润苍生于无形,不以为矜贵。
此间玄机,非三弟所知也。”
张飞:“???”
“好了,三弟,你这段时间就在西园安心练兵,没有我的命令,切记不能轻举妄动。”
张飞遂领命而去,刘备则依旧每日挑水种菜度日,颇得闲适。
一日,府中护卫甲士来报。
“曹军数百人已将府中内外围住,唯恐欲谋不轨。
吾等当誓死护玄德公突围,往寻三将军,若得与西园汇合,或有一战之力。”
刘备对此似乎并不慌乱,只寻问他。
“可听闻曹公发病,延请医者的消息?”
“早间确闻此事,已有一医者名吉平者,被请入曹府。”
玄德闻言,掩面而泣,“此董公事泄,今大事未成,已折我汉室忠义士也。”
言罢,眼见刘繇、董承等人此番败局已定,刘备自思退身保全之策。
今当韬光养晦,静待来日时机,营图天下正朔,以匡汉室正统。
念及至此,他责令府中众人,皆按兵不动,自往后园种菜,亦如平日。
未几,曹操领曹洪等数十将入园中,见刘备浇水,乃笑曰。
“玄德好雅兴,在府中做得好大事。”
刘备脸色惭愧,答之曰:
“比不得丞相操持国家大事,备只管我府中一园之事,已经尽力。”
操执玄德手,直至后园,观满园绿植,不由讶然。
“此皆玄德之手植乎?”
玄德陪笑,“少时家贫,故常种菜以为食。
至今尤好一口鲜蔬,故不敢忘。”
“玄德今贵为皇叔,任后将军,竟也要为此美味,亲事小人之业?”
曹操被勾起兴致,抚须而笑,“若果如玄德所言之味美?操可尝之否?”
“备之荣幸,今当亲为曹公庖之。”
刘备言罢,亲自在后园挑选新鲜果蔬,下庖厨为曹操洗净做菜。
有吉平的前车之鉴,全程都有人陪同刘备以监视之。
杨修来回禀,言说刘备在庖厨尽心做菜,孰无异状。
“禀主公,所谓君子远庖厨,今刘玄德事贱业,从庖事,恐已失心中大志,丧进取之心,为碌碌庸人矣。”
曹操闻之蹙眉,冷眸看他,“德祖岂不闻勾践卧薪尝胆之旧事乎?今当再试其心。”
遂命人取酒来,见刘备端菜上来,邀之曰:
“适逢玄德亲手做肴,今操煮酒来陪,你我小酌以宴,岂不畅快?”
玄德哪得推辞,忙设樽俎,与曹操煮酒对坐,开怀畅饮。
酒至傍晚,忽听得城中喊杀起,一场大火,烧灼洛阳宫城,映红半边云天。
曹操遥指园外,火光升腾于落日余晖间,那抹炽烈如火烧云翻滚的凤霞。
“使君可知凤之变化?”
“未知其详。”
曹操起身,笑而长吟。
“凤者如火,燃之愈盛,盛极而亡。
盛则云霞满天,翱翔于九天之上,流光溢彩,烜赫一时。
亡则涅槃为卵,此身尽成灰烬,只待点燃一把大火,浴火而焕发新生。
方今之洛阳,几经大火焚炽,犹大汉盛极而衰,待今时浴火之新生也。
玄德久历四方,必知当世.?”
没等他说完,刘玄德纳头便拜,“唯愿与曹公携手,再造崭新大汉,匡扶汉室!”
他说着几乎落泪,忍泪相告。
“曹公,有一事备隐瞒多日,心中实在惶恐难安,今闻曹公之语,真教那一语惊醒梦中人。
方如井底之蛙抬头见月,恍似渺渺蜉蝣拨开云雾见青天。”
曹操:“???”
不是,我正要找机会说【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借此试探你呢。
你这怎么拜得比我试探的还快?
只听刘备侃侃而谈。
“当今之世,南有袁术,兵精粮足,教群雄束手,饮马大江。
北有袁绍,虎踞四州之地,部下能事者极多,天下莫能与之敌。
此大汉之盛极而衰,唯英雄如曹公者,能力挽天倾,使将熄之火,浴火重燃!
备悔不该听信刘繇矫诏,被他以大义蛊惑,欲害曹公。
此实非备之本意,乃遭他以天子令裹挟胁迫。
得知此事,备心间忧思惶恐,没有一日不辗转难眠,将欲告发于曹公而不敢。”
刘备说着,将刘繇、董承之谋一一道来,故作惶恐惊惧之小儿丑态。
曹操默然打量着他,冷冷发笑。
“英雄如玄德者,也畏我如虎乎?”
玄德惶惶伏地,“圣人一怒而伏尸百万,今曹公兴怒而来,备如何不惧。”
曹操沉吟之间,只深深凝望着他,不知在思量什么。
恰此时府外有刀剑声响,曹洪来报:
“张飞率万余西园军杀至,左右拦挡不住,请主公移步,调大军来剿。”
刘备忙呼之!
“备可为曹公分忧!”
直到这一刻,曹操面上的冷色才如骤雨初歇,亲手将玄德扶起。
“玄德当世英雄,今可率军助操,戡平洛阳之乱,以正天子乎?”
“固所愿也!”
二人相视而笑,携手来迎张飞。
张飞:“???”(真挠头!)
另一边,城外,荆州兵营。
荀攸见城中火起,知大事在即,来见魏延。
“清君侧,兴汉室,将军当为骠骑!”
魏延一张赤脸,涨得通红,半晌间幽幽一叹。
“公达,你真是害苦我了。”
言罢,他号令三军集结,起身来至将台,心间叹曰:
【文将军啊,非是人心易变,更非延一身反骨。
实在是那庙堂里的天子,能值几何?我麾下这两万张嘴,都要吃喝!
弟兄们抛家舍业跟你来至洛阳,莫说安家之瓦,至今连一口热饭都没吃上。
若不投曹,早生兵变,延这也是为了你好。】
心间念头电转,魏延持刀立于点将台,高呼下令:
“今发粮饷!
弟兄们随我攻入洛阳,勤王室,清君侧。
曹公已许我等于洛阳置产业,配妻妾,得以安家落户,再无后顾之忧。”
话音落下,自有荀攸领着人,将装满饷银的大箱,为众人一一分发。
霎时间,这支被丢在城外,冷落至今的荆州军,早已颓废的心间,当即就重拾战心,齐声高呼。
“勤王室,清君侧!
愿为将军死战!”
眼见军心可用,魏延当即率军入城,在荀攸的安排下,配合曹军为天子“清君侧”。
太师府上,刘表一见洛阳火起,一片乱象,情知事情败露,当即急命文聘速召城外大军攻城,以逼迫曹军回援。
然而传来的消息,简直大快人心!
不消一时三刻,居然就听闻城外荆州军已经攻入城中。
听说这个消息,刘表、文聘二人简直面面相觑。
刘表纳闷,“我荆州之军,勇猛至此乎?”
文聘不理解但尊重事实的表示,“入城前,聘将大军交于文长。
此人之武勇,聘生平仅见,只恐不在关云长之下。
或许”
这个感觉,刘表熟悉!
都不用文聘再说下去,他已然拍案而起,朗声而笑曰:
“原来此人才是我荆州第一大将,攻城拔寨摧枯拉朽,斩将擎旗探囊取物。
悔不该当初,若早以文长守襄阳,表何至于兵败至此?”
然而二人讨论之间,怎么也没想到,荆州兵已经杀来了。
刘表笑而出迎,“此我荆州将士之忠心护主也!
有大将文长在侧,表何愁不能剿除曹贼,兴复汉室?”
然而他才出府门,便见刀剑列阵,枪矛竟都对准了自己。
刘表:“.”
文聘相随而来,见之勃然色变,怒斥曰:
“文长何在?
我待汝甚厚,今何故变心?”
魏延长叹一声,越众而出。
“延非背主,乃窃为将军与主公谋之。
今军士离心,非曹公何以入洛阳?
汉室衰微,孰曹公谁与挽天倾?
延,这也是为了将军与主公好。
非我力保,今日将军与主公,当死无葬身之地矣。”
“颠倒黑白,巧舌如簧!
我真是错看了你!”
然而没等文聘再说,同样感觉眼前这一幕十分熟悉的刘表,抬手制止了他。
刘表看着被文聘说的涨红了脸的魏延,回忆如浮光掠影历历在目。
黄忠、邢道荣、孙权、蔡瑁.
好像只要是自己的麾下,终会投敌,难道这便是我刘表的天命吗?
他眼底浮现颓然之色,熟练的阻止了文聘最后的反抗,谓之曰:
“带我去见曹公。”
另一边,董承府邸。
当曹操亲自带着刘备来此,此间的战事早已平息。
被绑缚双手,扣押在地的董承,看着跟随在曹操身后,亦步亦趋,执礼甚恭的刘备,勃然大怒。
“刘玄德!汝枉为汉室宗亲!
天子视汝为皇叔,命汝整军于西园,兴先帝未尽之事。
今汝欲从贼乎?”
刘备凛然,以目视董承,四目交汇那一刻,董承好似明白了什么,于是他骂的更为激烈,几欲咬牙切齿。
“奸贼!
欺君罔上,不当人子,汉室列祖列宗,必咒汝于九泉之下!”
见董承越骂越难听,曹操十分贴心的解佩剑递予刘备。
“此贼子不知悔改,犹敢咒玄德!
今当杀之,以儆效尤,玄德以为呢?”
刘备握着剑柄的手,指节都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董承见此骂的更加难听,那坚定如仇深似海的眼神,仿佛只在说一句:动手!
【承今必死,使君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逆贼,不识天数!
备为我汉室二十四朝先帝,杀你!”
咬牙发声,剑没至柄,董承死尸倒地,双眸直勾勾盯着刘备,死不瞑目。
【董公于兴汉之业上,虽未能尽人事,但向汉之心,已尽天命。】
心底默然哀叹,刘备捧剑还于曹操,“备,幸不辱命。”
曹操仰天而笑,连道了三声好字。
亲执刘备手,谓之曰:
“这一路,踏尽天阶,步九重宫阙,面见天子。
玄德当与操同行。”
另一边,皇宫之外。
徐晃领一万禁军拼死守住宫门,今日一旦董承事败,就会遭到曹军激烈反扑之事,他并非没有料到。
然而他没料到的是,随着时间推移,皇城外的敌军居然越打越多。
曹军两万,荆州军两万,西园军一万.
徐晃:“???”
不是说好了大家一块起兵举事,剿除曹贼的吗?
刘备!刘表!
当时可是大家一块在衣带诏上书名画押的!
好好好,合着就我孤军奋战是吧?搞半天,结果是你们一块起兵清君侧?
而在皇宫之中,惊闻噩耗的刘协也紧紧抓住逃亡进来的刘繇,追问之。
“太傅,好端端的,洛阳局势怎么就这样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繇:“.”
那个,如果我说都是你给我那份衣带诏惹的祸,你信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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