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昭昭有汉,复我河山!
府衙之中,诸葛亮以手撑着下巴趴在桌案上,看着身侧运笔如飞的庞统,只觉生无可恋。
“这这已经十来天了,庞兄,亮这样耽误你也不合适,要不接下来还是让我来吧?”
“你来.?”
庞统抬眸诧异的打量他一眼,那种关爱笨蛋的眼神深深刺痛了诸葛亮。
“孔明啊,不要多想,这些事对统来说轻而易举,每天不过花费一个时辰罢了。
你且在旁少歇,待这份公务处理完,再与你畅谈天下大势。”
孔明:“.”
虽然说自己藏拙的计划又没能成功,但这还不是让他最难受的。
毕竟一计不成再施一计也就是了,最令他难受的就是每天和庞统畅谈天下大势的环节了。
碍于自己此前塑造的形象,每次畅谈之时,不仅要表现蠢笨,还得配合着附和吹捧庞统。
给长期因相貌而被轻视的庞统,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情绪价值。
于是乎,恶性循环开始了,越是能收获这等愉悦体验,庞统就越是要来,他越是来,自己怠政懒政的计划就越是不能成功。
而他越是这般不遗余力的帮自己,自己也就越是没理由拒绝和他畅谈天下大势,结果越谈庞统越来。
周而复始,日复一日,才入袁营,孔明仿佛就已经看到了这一眼望到头的日子。
【难不成亮从今往后,就要在这袁营之中装痴卖傻,一生跟在庞统身后,如影随形?
志存高远,我心中的志向,难道就要在这周而复始的平凡日子中消磨?
悠悠苍天,在这样一潭死水的日复一日中,人又有几根傲骨,禁的揉搓?】
光想想就令人窒息,身逢波澜起伏的大世,身负经天纬地的才华,却身处一年四季毫无波澜的府衙,过着一眼望到头的日子。
这样的未来,我诸葛孔明,绝不接受!
【快想想计策,未来的我,你可以的!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然而也就在诸葛亮眸光转瞬,思谋良策之时,只听身旁的庞统讶然出声,他对着一份才送来的文书,喃喃自语。
“此前统拜汉王为师,不过图师徒之名,从未想过他能教我些什么。
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汉王之能,统今叹服。”
诸葛亮被打断了思绪,不由诧异望他。
“庞兄何处此言?”
庞统将文书递给他,“孔明,你自己看吧。
未曾想汉王竟藏了此等改天换地,颠覆天下的能为。
前算十数年,后一路压着天下大势按他的意志演进。
如此看来,当日下棋,汉王定是藏拙。
所谓没有什么能教我的,也当是哄我。
孔明,你我当想出计策,让老师将他的真本事拿出来教我们,才不负这师徒一场。”
孔明是越听越迷糊,忙拆开文书一看,只见其上写着:洛阳急报!
【《讨袁术檄文》
天日昭昭,汉室煌煌,承天受命,统御万邦。
昔高皇帝提三尺剑,斩白蛇以定天下,刑白马而盟誓曰:
“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
其言殷殷,昭如日月。
今有逆贼袁术,四世三公,叨沐皇恩,名位汉臣,实为禽兽。
十数年来图谋不轨,四十年间伪作纨绔,实乃汉室倾颓之祸首,四海板荡之元凶!
溯其恶行,始于党锢,朝野清流遭其肆虐,宦官权臣为其爪牙。
挑唆离间,致使忠良被害,暗中构陷,以致义士尽绝。
及至逆贼张角起事,黄巾祸乱天下,苍生为之离乱,生灵为之涂炭。
此亦袁术私授《太平天书》于张角,假黄巾之手乱我大汉,逞百姓之难断我根基。
中平以来,国势飘摇,而袁贼之恶行愈炽。
秽乱宫闱,干预国政,阴设毒计,挑唆何进宦官相杀,巧弄权谋,致使京师朝廷喋血。
昔十八路诸侯讨董,焚洛阳、迁长安,宗庙丘墟,百姓流离。
只为填其欲壑,坑杀父兄,使其满门尽绝,独揽袁氏权柄。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凶残暴虐,罪不容诛!
袁逆之心,日渐骄固,今自恃兵势,僭越称王,名曰“汉王”,实为汉贼!
更有甚者,斥洛阳朝廷为“伪朝”,诱胁刘氏宗王,巧立“议会”,执掌朝纲。
今告诸侯,朕,汉天子刘协,太祖高皇帝之苗裔,世祖光武皇帝之嫡脉。
承宗庙之祀,继大汉之统,天命在洛,四海共尊。
袁贼所立,才是逆天悖理之伪朝!
今其倾汉之心已现,豺狼之志毕露,欲断炎汉之统,裂九州之土,使生民再陷水火,万民重蹈患难。
天日昭昭,天理难容,皇天后土,实所共诛!
朕昭天下:
淮南袁术,国之巨蠹,汉室祸乱之源,万姓涂炭之根。
今布告诸侯、州牧、郡守及忠义之士,即刻兴师,共讨逆贼!
诛袁术者,裂土封侯;擒党羽者,加官进爵。
望兴天下义士,同仇敌忾,肃清妖氛!
昭昭有汉,复我河山!
昭昭有汉,复我河山!!!
檄文所至,如朕亲临,兴兵讨袁,勿负朕望!】
孔明:“???”
这篇檄文,明明诸葛亮每一个字都认识,却看的他默然无言。
不是,现在这个世道是怎么了?这还是亮认识的那个大汉吗?
党锢、黄巾、何进、宦官、董卓、讨董,等等这一切,都是汉王在幕后黑手,操控一切?
这个世界怎么一天比一天的魔幻了起来?
隐忍数十载,布局十数年,颠覆四百年之王朝,谋夺一国之运!
这种事.这是人能干出来的吗?
诸葛亮不想相信,可看着这封洛阳朝廷,天子亲笔,昭告九州之檄文,他.又不得不信!
这可是天子亲笔,诸公议定,传颂九州,布告四海之檄文,岂能有假?
可是袁公汉王?亮究竟是拜了何等可怖的存在为师?
难怪明明从未了解自己的才华,却胡诌应梦贤臣也要留下自己。
难怪自己几次三番,想要设计装傻,却连输一盘棋都输得如此艰难。
此刻再回忆往日里面见袁术之时,他深望自己那殷切目光,如贪璞玉,如窃甘霖。
这哪里是一个从未了解自己之人,该有的眼神?
直至此时此刻,与汉王初见至今之言行举止,历历在目,孔明才骤然惊觉!
假象,都是假象,他在诈我!
这分明就是一个了解自己,甚至了解到了骨子里的人。
他不仅了解我,还了解士元。
通过这段时日相处,坐看庞统处理公务,同他畅谈天下大势。
诸葛亮深知若论政务,自己能处理的比庞统更好,而论军事,庞统则更擅奇谋用计。
内阁学士?军师祭酒!
原来一切早已定下,你我皆在他局中。
可汉王与亮、与士元,不过第一次见面,他又是如何看出我等腹中韬略,胸中锦绣的?
难道只凭那一盘不堪入目的棋局?
似人似仙,如神如魔!
原来布局算计,还能这般润物无声,潜移默化,甚至令入局的自己一无所觉,还在傻乎乎的计划,如何装傻充愣,怎样借机脱身。
若不是得洛阳这封《讨袁檄文》点醒,将汉王十数年来祸乱天下之布局揭露。
孔明都可以想见,无论今后自己想出多少次脱身计划,都绝难成功。
只因汉王恐怕早知自己之才能,假意配合,而自己身在局中,犹不自知。
兄长举荐是假,应梦贤臣是假,下棋取士是假
这一刻,孔明眼前不由浮现,自己踏过九重台阶,步至殿中,初见汉王时,那云雾缥缈间若隐若现的执棋身影。
或许真如兄长所言,此天命所在,大势所趋,只不过是人为的天命,人定的大势。
一人谋国,断炎汉四百年之天命,白衣执子,算苍生一十三载大势!
“老师,您到底哪一句是真,又哪一句是假?
纨绔耶?汉王耶?
忠良耶?篡逆耶?”
此等洛阳朝廷昭告天下之檄文大事,孔明、庞统自不敢擅自处理。
二人各自压下心底因这封檄文,而泛起的波澜,即刻通禀袁术。
大殿之上,当袁术惊讶于二人联袂而来,从孔明手中接过檄文看罢。
袁术:“???”
党锢之祸,是我干的?
黄巾之乱,也是我干的?
秽乱宫闱,挑拨何进、宦官互相杀伐,还是我干的?
十八路诸侯讨董,坑杀袁家满门唔,这个好像貌似,可能,似乎像是我干的?
不是,怎么什么黑锅都往我身上套啊!!!
孔明、庞统侍立在下,只见台上袁公沉默良久,勃然色变!
“胡言乱语,造谣生事!
朕乃大汉忠良,兴汉之业,系于一身,岂受此等污蔑?
这定是朝中有奸佞小人,进朕谗言,污朕名声,构陷忠良,陷害柱石。”
庞统\孔明:“.”
“老师,这朝廷檄文,已广发四海,不知眼下,可如何处置?”
话虽如此,可即便是以庞统、孔明之谋,亦觉此事难办。
他们心间或有良策,可不论是怎样的计策,处理此事,恐也难以尽善尽美。
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流言本就难以遏制,更何况还是朝廷以天子名义所发檄文?
今若强行镇压谣言,只怕反而显得做贼心虚,越传越盛。
可若是放着不管,以这篇檄文的劲爆程度,同样会广为流传,使众人深信不疑。
不想面对此等棘手之事,袁术只是略一沉吟,便轻笑出声。
“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尔等无需多虑,若我此前于洛阳所谋之事顺遂,想来不日便有人将解铃良方送来。”
庞统\孔明:“.”
他二人只觉难以想象,不愧是提前布局十数年,大汉动乱的祸源之根,就连这种事,老师您都有提前布置吗?
寻常谋士,在敌人用计之后,将计就计。
老师用计,在敌人都还没想好计策之前,就已经将计就计?
与此同时,洛阳。
却说自当日议事毕,众人商议当请刘玄德。
次日夜里,刘繇怀诏,径往刘备府中。
门吏入报,玄德迎出,二人坐定,张飞侍立于刘备侧。
刘备拱手行礼,谓之曰:“太傅深夜至此,必有事故。”
刘繇笑问:“此前陛下命玄德演练新军,以备南征讨袁,不知目下如何?”
玄德脸色愁苦,面有难色,答之曰:
“虽领皇命,然国库空虚,上无钱粮拨付,下无饷银发放。
今兵只募得一万,且战力堪忧,只恐难堪大用,非袁军之敌手。”
“哦?是吗?”
刘繇眸光意味深长,话音陡然一转,“却不知我若奉玄德这许多饷银钱粮,西园新军,可具战力否?”
看着刘繇递来帛书上所书数目,刘备眸光陡然一凛,“朝廷连番大战,国库空虚至此,却不知这许多钱粮,太傅从何而来?”
“此朝中忠义之士,毁家纾难所献!
玄德,你不必管钱粮何来,只说得此钱粮,可能除贼否?”
刘备闻言,心中竟不知作何滋味,国库都空的连一只老鼠都没了,这些朝中硕鼠,却能不声不响之间,拿出这许多钱粮。
可若说他们是硕鼠吧,到了这等关键时候,他们也还算知道要为国家出力,拿出些钱粮来。
这汉室沦落至此,他也不知是喜是悲,只微微颔首,叹了句。
“袁军骁勇,百战百胜,得此钱粮之助,不说能剿除国贼,至少自保有望。”
然而令刘备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刘繇举杯轻啜一口,竟笑问他。
“除不了袁贼,却不知这国中曹贼,玄德除之,可有把握?”
什么!!!
刘备面上不动声色,心底骇然!
好好好,他就说这群硕鼠怎么转了性子,知道要为国家出力了。
原来是朝中党争夺权!
难怪舍得拿出钱粮!
真真可笑,可叹!
压下心底情绪,刘备面如平湖,故作惊疑。
“太傅,何意?
陛下此前才言,我等当勠力同心,以抗袁为要。
今言除曹,是何居心?”
刘繇直视着他的双眸,笑而不语,只从袖中悄然拿出一卷血字诏书,示之刘备,曰:
“此陛下秘授之衣带诏也!”
(本章完)
(/bi/286452/172373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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