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密报惊魂,有坑真跳(月票1000加更
帝王一怒,流血漂橹!
乾清宫暖阁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连烛火都似被冻住,颤巍巍地不敢晃动。
朱由校将那份密报狠狠一摔,纸张拍在案上发出脆响,惊得殿内太监们齐刷刷跪倒,脑袋贴在金砖上,连呼吸都屏住了。
“魏朝!”
他厉声唤道,声音里裹着未散的怒火。
侍立在侧的魏朝连忙膝行几步,双手接过密报。
他展开扫了一眼,眉头当即拧成个疙瘩。
福王竟敢在这种时候动歪心思,简直是不想活了。
连他都不敢贪墨银两,这个福王居然敢?
“把这东西送到十王府,让福王自己好好看看!”皇帝冷冽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传了出来。
魏朝捧着密报的手微微发颤,他跟在皇帝身边多年,自然知道这话里的分量。
福王虽是当今陛下的皇叔,可真要触了龙鳞,谁也保不住。
他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抬头:“陛下,若是……若是福王爷看了密报,要递牌子求见,奴才是该传还是不该传?”
朱由校面色阴翳。
“见与不见,得看他拿什么来赎罪!”
魏朝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他算是听明白了,皇帝哪是要见福王,分明是要逼着对方大出血。
那一百五十万两本就该尽数入内库,如今福王私吞了三分之一,皇帝这是连本带利都要讨回来,怕是还得加上一笔“孝敬”才能消气。
朱由校望着窗外沉沉的天色,眼底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
福王就藩洛阳时,父皇赐了多少良田珍宝?
如今国难当头,辽东将士连军饷都快发不出来,这老东西竟敢中饱私囊!
一百五十万两,够养五万大军打一年仗,他倒好,敢跟天子“三一分成”?
那都是朕的钱!
“告诉福王!”
朱由校的声音压得极低。
“他要是拿不出让朕满意的东西,就甭想再回洛阳当他的土皇帝。十王府的院子宽敞,正好让他住到想明白为止!”
魏朝连忙磕头:“奴婢省得!这就亲自安排亲信送去。”
待魏朝捧着密报退出去,朱由校才缓缓坐回宝座。
众人离去之后。
他的面色顿时恢复如常。
其实
福王贪墨的事情,他早知道了。
之所以装出一副愤怒的样子,还是做给别人看的。
那五十万两只是个由头,他真正要的,是敲开福王和楚王的钱袋子。
辽东的仗要打,京营要扩编,哪一样都离不得银子。
朱常洵既然敢伸手,就得有被连根拔起的觉悟。
十王府就挨着紫禁城的东华门,与宫城的威严相比,多了几分宗室府邸特有的闲散。
魏朝的亲信太监李忠揣着密报,一路小跑。
他知道这事急,皇帝的怒火还在密报上烧着呢。
不过半个时辰,十王府的朱漆大门便出现在眼前。
守门的侍卫见是宫里来的人,还捧着明黄色的封套,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放行。
李忠也不看两旁的景致,径直穿过抄手游廊,往福王朱常洵的府邸走去。
此时的十王府里,住着五位龙子凤孙。
除了被召回京的福王、楚王,还有三位尚未就藩的王爷:瑞王朱常浩整日闭门修道,桂王朱常瀛沉迷于书画,惠王朱常润则爱与文士清谈。
唯有福王府邸日日车水马龙,透着几分不甘寂寞的热闹。
“宫里的公公来了!”
随着管家一声吆喝,福王府的人慌忙迎了出来。
朱常洵早已得了信,此刻正站在二门口,三百多斤的身子裹在织金蟒袍里,像座移动的肉山。
他脸上堆着褶子般的笑容,眼角的细纹里都透着得意。
楚王那一百万两“谢恩银”送进内库才三日,宫里就有动静,定然是陛下龙颜大悦,要赏他些珍玩,说不定还会松口让他回洛阳。
“有劳公公跑一趟,快里面请!”
朱常洵一边说一边就往地上跪,肥硕的膝盖弯下去时,带动着腰间的玉带发出“咔啦”轻响。
“臣福王朱常洵,恭迎圣驾……哦不,恭迎圣旨!”
他这一跪,身后的属官、仆役也跟着“哗啦啦”跪倒一片,院子里顿时黑压压跪了一片。
朱常洵跪在地上,不过片刻就传来阵阵酸麻。
他耐着性子等了半晌,却迟迟没听见预想中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不由得微微抬头,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挂不住,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
“天使辛苦了,这日头也升起来了,若是有旨意,不妨早些宣了,也好让本王领旨谢恩啊。”
他这话音刚落,就见那太监脸上没半点笑意,嘴角反而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讥讽。
李忠往前半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福王。
“王爷怕是误会了,咱家今日来,并未带着圣旨。”
“没……没有圣旨?”
朱常洵脸上的笑容“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三百多斤的身子猛地一僵,像被人兜头浇了桶冰水。
他这才注意到,太监手里捧着的并非明黄的圣旨卷轴,而是个薄薄的明黄色的牛皮封套,上面还盖着锦衣卫的朱红印鉴。
那是他最忌惮的印记。
李忠看着他骤然变色的脸,心里冷笑一声,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那份密报,用两根手指捏着,递到朱常洵面前:“陛下说了,让王爷亲自瞧瞧这个。看完了,自然就明白宫里的意思了。”
“锦衣卫密报?”
朱常洵的声音陡然发颤,指尖触到那粗糙的牛皮纸时,竟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缩回手。
他这一辈子,最怕的就是锦衣卫的密探,那些人无孔不入,连他在洛阳府里偷偷藏了多少窖银都摸得一清二楚。
此刻见了这封套,心里的不安像潮水般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旁边的长史周师文见势不妙,连忙给旁边的仆役使了个眼色,几人悄悄往前挪了半步,准备随时扶住自家王爷。
朱常洵定了定神,咬着牙接过密报,肥硕的手指哆哆嗦嗦地拆开绳结。
当那页写满蝇头小楷的纸页展开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人用针狠狠扎了一下。
上面一笔一划写着他与楚王的密谋,连“一百五十万两”“私吞五十万两”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他跟楚王派来的亲信说的那句“陛下年轻,很好糊弄”都原原本本地记在上面。
“噗~”
朱常洵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眼前阵阵发黑,手里的密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像头缺氧的肥猪,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三百多斤的身子晃了晃,眼看就要一头栽倒在地。
“王爷!”
“快扶住王爷!”
身后的几个亲信反应极快,连忙扑上前去,七手八脚地托住他的胳膊,才勉强让他没瘫在地上。
周师文慌忙捡起密报,飞快地扫了一眼,吓得脸色惨白,手一抖,密报又掉在了地上。
李忠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这场闹剧。
他见朱常洵被人扶着,总算没晕过去,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提醒:
“王爷,这密报上的事,陛下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您要是有什么想弥补的,趁早做好准备,不然,怕是连说话的机会都没了,这辈子都要待在京师,回不去洛阳了。”
朱常洵被这话一激,总算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他瘫在亲信怀里,肥脸煞白如纸,额头上的冷汗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把胸前的织金蟒袍都浸湿了一大片。
他这才明白,自己那点小聪明在皇帝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所谓的“三一分成”,不过是自投罗网的笑话。
“完了……这下全完了……”
朱常洵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哭腔,那三百多斤的身子此刻软得像摊烂泥,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架子。
李忠看着福王失魂落魄的模样,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便微微躬身:“王爷慢慢看,咱家先回宫复命了。”
说罢,转身带着随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福王府。
朱常洵瘫坐在地上,手里的锦衣卫密报被他攥得皱成一团。
那张素来堆满油腻笑容的胖脸,此刻像被抽走了所有血气,白得如同敷了层白粉,嘴唇哆嗦着,连带着双下巴上的肥肉都在不停颤抖,活脱脱一副大限将至的模样。
“这……这叫什么事啊!”
他猛地一拍大腿。
三百多斤的王爷,此刻竟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声音里带着哭腔。
“本王不过是想多攒点养老钱,有错吗?洛阳的庄子虽多,可哪样不要花钱?那些佃户刁钻得很,收租都要费九牛二虎之力……”
他眼前又浮现出之前和楚王朱华奎在密室里的光景。
当时他拍着肚皮,唾沫横飞地给楚王“支招”:“陛下年轻气盛,正愁辽东军饷呢,定会盯着你这楚藩的家底。依我看,他少不得要你出两百万两。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保准让你只出一百万两,只是这中间的关节,得费些打点,五十万两,不算多吧?”
楚王当时还感恩戴德,连说“全凭王爷安排”。
他只当这事做得天衣无缝,密室里就他们两人,连伺候的小厮都远远打发了,怎么就被锦衣卫的密探听了去?
那密报上连他当时喝的是碧螺春,楚王啃的是苏州蜜饯都写得一清二楚,仿佛有双眼睛就贴在窗纸上!
“这厂卫,当真是无孔不入啊!”
朱常洵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心里绝望极了。
陛下会怎么处置他?
削爵?
圈禁?
他这一辈子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等惊吓,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一时间六神无主,魂都快飞了。
“王爷莫慌!”
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
落选举人赵时雍原是靠着给福王当幕僚混口饭吃,此刻见王爷失了方寸,连忙抢步上前,脸上倒还有几分镇定。
“陛下既然只送密报来,却没派锦衣卫拿人,更没下旨问罪,这说明什么?说明陛下还念着叔侄情分,只是给王爷提个醒啊!”
朱常洵浑浊的眼睛里总算透出一丝微光,他猛地抓住赵时雍的手腕,肥手像铁钳似的:“你……你说的是真的?陛下他……他没打算杀我?”
旁边的福王府右长史周师文也连忙躬身道:“赵先生说得极是。”
他看着眼前这摊烂泥似的王爷,心里暗暗叹气。
“陛下此举,分明是给王爷留了转圜余地。只要王爷处置得当,未必不能平息圣怒。”
周师文的指尖微微发颤,不是怕,是气。
他跟着福王多年,自认把王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却没料到福王竟敢背着他,跟楚王做这等欺君罔上的勾当。
这五十万两吞得如此明目张胆,简直是把“贪婪”二字刻在了脑门上。
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他这屁股,必须得替王爷擦干净。
“处……处置得当?”
朱常洵望着周师文,声音里带着最后的侥幸:“你们说得是……可陛下要怎样才肯罢休?把那吞下去的五十万两送回去,行不行?”
周师文缓缓摇头,他压低声音,说道:“王爷,事到如今,五十万两怕是填不平这个窟窿了。依属下看,至少得拿出一百万两,才能让陛下消气。”
“一……一百万两?”
朱常洵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坐直,他瞪圆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脸上的肥肉都在抽搐。
“这……这要了本王的命啊!洛阳的庄子一年收租才多少?这一百万两,是要把本王的家底掏空吗?”
“钱没了可以再挣,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周师文的声音陡然加重,目光直视着福王。
“王爷忘了万历年间的‘国本之争’了?先帝爷为了护着您,跟朝臣斗了多少年?可如今陛下是君,您是臣,真要较起真来,别说回洛阳,能不能保住这王爵都是未知数!”
旁边的赵时雍也连忙附和:“长史大人说得极是!王爷想想,洛阳的良田万顷,商铺千间,只要能回到封地,日后还怕挣不回这一百万两?可若是留在京师,被陛下记恨上,再多银子又有什么用?”
朱常洵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肥手死死攥着衣角。
他这辈子最在意的就是银子,那些白花花的元宝,比亲儿子还亲。
可此刻听着两人的话,心里那点舍不得,渐渐被更深的恐惧压了下去。
是啊,命都没了,留着银子给谁花?
“这……这一百万两,从哪儿凑啊?”
他声音发颤,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府里的窖银虽多,可在上一次就被榨干了。
现在一下子要拿出一百万两,怕是要动根基了。
周师文早有盘算,冷静地说道:“楚王那边,原本就该出一百五十万两,如今正好让他多拿些,就说是‘补谢恩之礼’;剩下的,只能从王府里匀了。王爷的那些古玩字画、金银器皿,地契商铺,凑个五十万两不难。”
“楚王这个晦气东西!”朱常洵咬着牙,心里把那老东西骂了千百遍。
若不是楚王,哪有这档子事?
可事到如今,也只能把这尊“财神爷”再薅一次羊毛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那口气从喉咙里挤出来,像破风箱似的嘶哑。
“罢了……罢了!”
朱常洵拍着大腿,脸上写满了肉痛与悔恨。
“本王这就去找楚王!他要是识相,就乖乖把银子掏出来;若是不肯……”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那就别怪本王把他‘伪王案’的底细,全抖搂给陛下!”
周师文暗暗点头。
总算还有点王爷的样子。
他连忙躬身道:“属下这就备轿,再让账房先生清点府里的财物,随时听候王爷吩咐。”
朱常洵摆了摆手,挣扎着从地上上站起来,三百多斤的身子晃了晃,被侍从连忙扶住。
他望着宫城的方向,眼神里满是惶恐与祈求。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他布满褶子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竟显得有几分可怜。
“希望……希望陛下能看在银子的份上,饶过本王这一次吧。”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
这辈子偷奸耍滑惯了,从没像此刻这般,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早知道会闹到这步田地,别说五十万两,就是五两银子,他也不敢碰啊!
侍从们簇拥着福王往外走,那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
周师文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往账房走去。
这屁股,怕是要擦到后半夜了。
而站在原地的赵时雍,此刻却悄悄低下了头,用宽大的袖袍掩住嘴角那抹难以抑制的笑意。
那笑意极淡,像水面掠过的一丝涟漪,转瞬即逝,可若细看,便能发现其中藏着的得意与阴冷。
他在福王府做幕僚已有多年,始终摆出一副落魄文人的模样。
穿洗得发白的青布袍,说话带着几分酸腐,平日里只帮着福王整理些诗词字画,谁也没把这个“赵先生”放在眼里。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袖袍底下的手腕上,藏着一块锦衣卫特制的玄铁令牌,上面刻着极小的“密”字。
他是锦衣卫的人,更是陛下的人。
此番福王贪墨那五十万两银子,就是他从中引导的。
至于为何,原因很简单。
陛下早就盯上了福王在洛阳搜刮的那些家底,也知道楚王手里藏着巨额财富,只是苦无由头下手。
他这个“寒鸦”,就是用来撬开这道缝的钥匙。
福王或许连自己都没想到,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宫里面给他量身做的一个局,挖的一个坑。
只不过.
福王有坑是真跳啊!
有现在的局面,他谁也怪不了。
只能怪自己胆子太大,太贪婪了。
(本章完)
(/bi/286248/1723734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