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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奉旨拿问,天怒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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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天宫西侧别院,朱门紧闭,檐角铜铃在风里轻颤,透着几分肃杀。
    这处看似清幽的院落,正是张显庸奉诏入京后,朝廷给他的歇脚之地。
    卢剑星一身锦衣卫百户官服,骑在马上,靴底刚触到青石板,正要翻身下马,身后却骤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得路面“哒哒”作响。
    他回头一瞧,眉头当即拧成了疙瘩。
    来的是沈炼与靳一川,两人身后还跟着七八名锦衣卫番子,腰佩绣春刀,个个面色沉凝,显然不是寻常随行。
    “你们来做什么?”
    卢剑星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更多的却是隐忧。
    他新授百户,这次领的差事凶险难料,本想独自前来,不想竟被这两个结义兄弟追了来。
    沈炼勒住马缰,翻身落地,语气带着几分火气:“卢大哥,你这话问得可笑!你我三人歃血为盟,说好祸福同担,如今有好事你未必记得分润,偏遇着这等险事,就想一个人扛?真当我和一川是贪生怕死、见利忘义之辈?”
    靳一川在旁重重点头,手按刀柄,瓮声瓮气地接道:“大哥,便是刀山火海,兄弟也陪你闯。横竖不过一死,怕他个鸟!”
    卢剑星望着两人眼中的执拗,又瞥了眼身后那群肃立待命的番子。
    这些人都是沈炼、靳一川平日信得过的弟兄,显然是做足了准备。
    他心里又气又暖,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抹了把脸:“罢了,你们既来了,便跟上。”
    说罢转身,推开那扇沉甸甸的朱门,沉声道:“随我进去拿人!”
    砰砰砰~
    不用卢剑星上前,身侧的靳一川已按捺不住,大步抢上前去,蒲扇般的手掌继续猛拍。
    “吱呀~”
    院门缓缓开了道缝,一个青袍道士探出头来,见了门外披甲带刀的众人,眉头微蹙:“无量天尊,诸位居士叩门甚急,不知有何贵干?”
    话音未落,靳一川已不耐烦,粗壮的胳膊一扬,硬生生将道士推得踉跄后退,同时抬脚“哐当”一声踹开整扇院门,厉声喝道:
    “锦衣卫办案!无关人等,通通滚开!”
    那道士被推得撞在门柱上,看清来人腰间的飞鱼服与绣春刀,脸色“唰”地白了,却猛地拔高声音嘶喊:“锦衣卫来了!”
    这一嗓子如同信号,院内顿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三十六名身着杏黄道袍的汉子鱼贯而出,个个腰悬七星剑,脚蹬云纹靴,顷刻间便在院中列成三排,手按剑柄,眼神如隼,齐刷刷地盯住门口,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竟是龙虎山的护法弟子。
    为首一人往前踏出半步,剑眉倒竖:“放肆!此地乃张天师驻跸之所,尔等锦衣卫竟敢擅闯,是要亵渎玄门圣地吗?”
    卢剑星这时缓步而入,飞鱼服在日头下泛着冷光,他目光扫过院中列阵的道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驻跸之所?本百户奉皇命拿人,管你什么天师地师!”
    他上前一步,声音陡然转厉。
    “莫非尔等要拦我?须知这是北京城,抗锦衣卫之命,便是抗皇命,抗皇命者,便是造反!你们难道想要造反?”
    一句话掷地有声,如同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水面。
    那些道士顿时迟疑起来了。
    卢剑星见到这一幕,嘴角微勾。
    对付这些倚仗宗门的道士,先扣上“谋反”的大帽子,远比逞口舌之争管用。
    “都退下!”
    一声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从院内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月洞门后缓步走出两人,皆是道袍加身。
    为首者面容看似中年,额间却已生华发,发髻用一根玉簪绾起,眉宇间自带一股仙风道骨,正是正一道龙虎宗第五十一代天师张显庸。
    他身侧跟着个青年道士,面白无须,眼神里却藏着几分桀骜,正是其子张应京。
    “天师,这……”
    先前怒斥锦衣卫的护法弟子还想争辩,被张显庸冷冷一瞥,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退下。”
    张显庸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镇定。
    三十六名护法弟子虽心有不甘,终究还是齐刷刷收剑入鞘,躬身退后数步,却依旧呈环形守在四周,目光紧盯着卢剑星等人,丝毫不敢松懈。
    张显庸这才转向卢剑星,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绣春刀上,淡淡开口:“锦衣卫驾临,不知有何公干?”
    卢剑星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封皮的文书,“哗啦”一声展开,又将怀中揣着的一叠纸状证据掷在张显庸面前的石阶上,纸张散落一地,赫然是些往来书信与账册抄录。
    “奉陛下旨意,查得天师府涉嫌结党营私、贪墨香税、勾结盐商、侵占土地等多项罪名。”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张应京,字字清晰。
    “请张应京随我回诏狱,接受讯问!”
    “诏狱”二字入耳,张应京的脸色瞬间涨红,方才的镇定荡然无存。
    他如何不知那地方的厉害?
    进去的人,十个里未必有一个能囫囵出来,更何况是被扣上这等罪名!
    青年道士猛地踏前一步,指着卢剑星怒喝:“一派胡言!我天师府世代忠良,怎会有这等龌龊事?父亲,万万不能应他!这分明是构陷!”
    张显庸眉头拧成个川字,往日里仙风道骨的气度散去大半。
    “贫道自问行事磊落,不知何时得罪了哪位高人,竟要动到我儿头上?”
    卢剑星心里暗骂一声:老子哪知道你得罪了哪路神仙?
    “本百户只奉命拿人。天师若有疑虑,尽可去锦衣卫衙门分说,到了那里,自然会知道自己碍了谁的眼。”
    说罢,他猛地抬手一挥。
    身后两名锦衣卫番子立刻上前,铁钳般的手一把箍住张应京的胳膊。
    “父亲救我!”
    张应京何曾受过这等屈辱,吓得脸色惨白,挣扎着朝张显庸哭喊。
    “等一等!”
    张显庸突然抬手喝止,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望着被钳制的儿子,又看向卢剑星,缓缓道:“此事若真有干系,也该由贫道承担。抗旨不遵也好,贪墨营私也罢,皆是我的罪过,何必拿我儿顶罪?要抓,便抓我去。”
    话音落时,他心头已是一片雪亮。
    前几日连续递了三日牌子求见圣上,皆是石沉大海;后来托人打点,足足花了一万两银子疏通关节,换来的依旧是“陛下诸事繁忙,暂不见客”。
    那时他便该想到了,寻常权贵断不敢如此拿捏天师府,能让万两白银打了水漂,能让他连宫门都踏不进半步的,普天之下,唯有那龙椅上的一人。
    只是……
    要他如何做,才能平息陛下那雷霆般的怒火?
    是自废道行,还是献尽府中珍藏?
    亦或是……
    “天师。”
    卢剑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语气冷硬如铁。
    “本百户再说一遍:我只奉命拿人,其余之事概不知情。您若有冤屈,有疑问,尽可去锦衣卫衙门说去。”
    说着,他竟亲自上前。
    张应京还在挣扎哭喊,卢剑星眼神一厉,手腕翻出,已用掌根在青年道士后颈猛力一击。
    “呃!”
    张应京闷哼一声,身子一软,当即晕了过去。
    卢剑星示意手下:“拖走。”
    两名番子立刻架起昏迷的张应京,像拖死狗一般往外拽。
    这一幕看得张显庸身后的三十六护法个个目眦欲裂,手按剑柄的指节都捏得发白,若非强忍着,只怕早已拔剑相向。
    “让他带走。”
    张显庸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深潭。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卢剑星,一字一句道:“本天师……会亲自去问清楚的。”
    那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凝。
    卢剑星对上他的目光,只觉得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古井,深不见底。
    他面色依旧阴沉,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一言不发地转身,带着手下押着张应京,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别院。
    卢剑星一行刚走出别院,张显庸便转身吩咐护法弟子:“好生看守府邸,若无要事,不许任何人擅动府中物件。”
    此话一毕,他已取过挂在廊下的道袍披上,连冠帽都来不及细细整理,便快步出了院门,径直朝着锦衣卫衙门而去。
    此事蹊跷,背后定然牵扯甚广,他必须亲自去问个明白。
    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也断没有让儿子平白受辱的道理。
    街巷间的风卷着尘土掠过,张显庸脚下不停,不多时,那座朱漆大门、铜狮镇宅的锦衣卫衙门已赫然在目。
    门首的校尉见他一身天师道袍,竟未阻拦,反而引着他往里走,态度恭敬得有些反常。
    穿过两道仪门,踏入宽敞的大堂,张显庸脚步微顿。
    此刻堂中早已坐着两人。
    上首一人身着蟒袍,腰系玉带,脸上带着三分笑意,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
    他身侧坐着个中年人,飞鱼服上绣着金线,腰悬宝剑,面容沉肃。
    两人见他进来,都未起身,只淡淡抬眼打量。
    张显庸压下心头的波澜,拱手问道:“贫道张显庸,不知二位大人如何称呼?”
    “王体乾。”
    “骆思恭。”
    王体乾、骆思恭?
    这两个名字如惊雷般在张显庸耳畔炸响。
    他浑身一震,心头猛地一沉。
    一个是执掌西厂、权倾内宫的太监;一个是统辖锦衣卫、掌天下细作的都指挥使。
    这两人,皆是当今圣上最心腹的爪牙,平日里各司其职,极少同堂议事,今日竟齐齐候在锦衣卫大堂,显然是专为他而来。
    先前那点侥幸彻底散去,张显庸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的猜测,终究是成真了。
    此事,根本不是哪路权贵作祟,分明是龙椅上那位的意思。
    “原来是厂公与骆都指挥使,久仰二位大名!”
    张显庸拱手作揖,正想再说几句客套话缓和气氛,却见王体乾已是一脸不耐。
    “张天师不必多礼。咱家问你,天师府这些年在龙虎山私设刑堂、霸占良田、勾结地方官贪墨香税……桩桩件件,你该当何罪?”
    张显庸脸色一凛,朗声道:“厂公此言差矣!这些皆是子虚乌有的构陷!我张氏世代守护龙虎山,所收香税皆按律上缴,何来贪墨之说?”
    “哦?不承认?”
    王体乾嘴角勾起一抹阴恻恻的笑,慢悠悠道:“无妨。咱家也不与你辩。诏狱里的手段,拔指甲、烙铁烫、灌铅水……多的是让人口吐真言的法子。你儿子张应京细皮嫩肉的,想来熬不过三堂,自然会把这些罪名,桩桩件件都认下来。”
    这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张显庸头上。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
    若是儿子真在诏狱里屈打成招,那些伪造的“证据”再配上口供,就成了铁板钉钉的铁证,到时候别说救儿子,整个天师府都要被连根拔起!
    “你们到底要如何?”张显庸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终究是松了口。
    见他服软,王体乾脸上的戾气淡了些,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慢悠悠道:“咱家也不瞒你。听闻张氏世居龙虎山,田连阡陌望不到边,粮仓里的粟米堆得像小山,使唤的僮仆就有数千,这份家业,在整个江西都是头一份的。”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公事公办:“如今辽东前线打得正紧,天津卫又要重建水师,朝廷正是缺钱缺粮、缺战马缺船只的时候。你儿子的性命值多少,就看你肯拿出多少家底来填这个窟窿了。”
    张显庸心头一沉。
    这哪里是‘换儿子性命’,分明是他之前抗旨不遵、触怒龙颜的代价!
    皇帝是要用天师府的家底,来惩戒他的“奉旨不遵”。
    只是……
    龙虎山积攒了数百年的家业,要掏空多少,才能填平那位的雷霆之怒?
    他望着王体乾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只觉得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沉思良久,张显庸终于开口了。
    “天师府这些年早已不复往日荣光,家底空乏得很……若真要凑,怕是得变卖些祖上传下的土地,拼死凑出十万两银子,再多……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他说这话时,眼皮微微发颤。
    十万两对天师府而言并不会伤筋动骨,不过是想先探探对方的底。
    “十万两?”
    王体乾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的笑意瞬间敛去。
    “张天师是拿咱家当三岁孩童哄骗?还是觉得你儿子的性命,就只值这十万两?”
    “咱家看,不必再谈了,还是让张应京在诏狱里好好‘清醒’一下,尝尝烙铁的滋味!”
    “且慢!”
    张显庸心头一紧,额角渗出细汗,咬牙道:“二十万两!我拼尽天师府积蓄,给你二十万两!”
    “不够!”
    王体乾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带一丝转圜。
    “三十万两!”
    张显庸的声音都带上了颤音,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已是极限。
    “依旧不够。”
    王体乾慢悠悠地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眼皮都没抬一下。
    张显庸彻底急了,猛地上前一步,袍袖翻飞:“陛下要战马、要战船、要粮食,这些我都能想办法!江西地界有的是粮商船户,我可以从中斡旋,为朝廷筹措!我要见陛下,当面禀明此事!”
    这话一出,王体乾终于抬眼,老脸上慢慢绽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早这样说,不就省了许多功夫?”
    他伸出手指,慢悠悠地数着。
    “四十万两白银,外加福船十艘以上,战马千匹以上,粮草三十万石以上,咱家可以保证,诏狱暂时不会对张应京动刑。”
    他顿了顿,目光如钩子般盯着张显庸:“至于见陛下?那得看张天师是不是真有本事,把这些东西一一凑齐了。陛下的怒火要如何平息,全在你的‘诚意’够不够分量了。”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像重锤般砸在张显庸心上。
    这下子,张显庸终于明白为何臣子们都害怕皇帝发怒了。
    这要平息皇帝的怒火,得要把天师府掏空了才行。
    张显庸哭了:我当时怎么敢抗旨不来京城觐见陛下的?
    现在后悔了,有没有后悔药给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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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bi/286248/1723737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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