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百里泽国,功败垂成(400月票加更!
另外一边。
鹰嘴湾的蓄水坝在连天暴雨中摇摇欲坠,粗大的原木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黄台吉精心构筑的这道水坝,此刻已成悬在沈阳城头顶的利剑。
三日三夜的持续蓄水,已让上游化作一片汪洋。
浑河水位暴涨三丈有余,沿岸村落尽数淹没,只剩几株老槐树的树梢还露在水面上打着旋儿。
若是此刻炸坝,滔天洪水倾泻而下,莫说明军浑河大营要被冲垮,就是数十里外的奉集堡恐怕都要遭殃。
黄台吉身披银白轻甲,立于鹰嘴湾高处。
山风猎猎,吹得他腰间佩玉叮当作响,却吹不散他眉宇间凝结的阴郁。
突然,下游方向传来一阵阵闷雷般的轰响,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爆炸声。
黄台吉瞳孔骤缩,手中握着的千里镜‘啪’地掉在岩石上。
“不好!”
他猛地转身,对身旁亲卫厉声喝道:“多派斥候查探下游情况!”
话音未落,一骑快马已冲破晨雾,靠着黄台吉奔驰而来。
斥候滚鞍下马时险些摔倒,却顾不得整理衣冠,直接跪伏在地:“禀贝勒爷,大事不好!下游七道分水坝尽数被炸,两蓝旗骑兵遭遇明军突袭,正蓝旗固山额真德格类台吉.战死了!”
“什么?!”
黄台吉如遭雷击,身形一晃,踉跄着后退两步。
连日操劳让他眼前发黑,若不是亲卫眼疾手快扶住,险些栽下悬崖。
他死死攥住亲卫的手臂,指节都泛了白:“七道分水坝全没了?德格类战死了?”
黄台吉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颤抖。
斥候伏地不敢抬头:“回贝勒爷,明军趁夜突袭,炸坝的动静连浑河上游都听得真切。两蓝旗虽然奋力阻击,但明军有伏兵,我军措不及防之下,吃了大败仗。”
战场迷雾之下,刘兴祚叛变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来。
黄台吉猛地推开亲卫,踉跄着走到崖边。
他望着下游升起的滚滚浓烟,突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熊廷弼!好一个熊蛮子!”
精心筹划的水攻大计,就这样功亏一篑。
更可恨的是,还折损了德格类这样的大将。
那可是他的十弟!
黄台吉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喉头腥甜,竟‘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差点一头栽倒下去。
阿巴泰一个箭步上前,牢牢扶住摇摇欲坠的黄台吉:“四贝勒!您没事吧?”
黄台吉摆了摆手,拭去嘴角的血迹,脸色阴沉得可怕。
“我没事。”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翻涌的气血,目光如刀般扫向蓄水坝方向。
阿巴泰见他无碍,急忙问道:“四贝勒,如今我们该如何行事?”
如何行事?
黄台吉眉头紧锁,心中天人交战。
若现在炸坝泄洪,水攻之计便前功尽弃;可若不炸,这摇摇欲坠的蓄水坝还能撑多久?
他猛地转头,看向一旁战战兢兢的水工工匠:“这坝,还能再撑一两日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希冀。
若有一两日时间,他尚可命人抢修下游分水坝,重新引导洪水冲击明军防线。
那工匠跪伏在地,额头紧贴泥泞:“主子恕罪.坝体已经出现裂痕,怕是怕是撑不到凌晨了”
他颤抖着指向坝体。
“您听,木头已经在哀嚎了”
果然,蓄水坝传来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嘎’声,仿佛垂死巨兽的呻吟。
浑浊的洪水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冲垮了大片夯土。
“嘶——”
黄台吉闭目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却压不住胸中翻涌的怒火。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寒光闪烁:“若无分水坝引导,这洪水将往何处去?”
“可会殃及我军营地?”
那工匠闻言,面色顿时变得煞白。他搓着粗糙的双手,支吾道:“回回主子,沈阳城外大营地势较高,应当无虞。只是.”
“只是什么?”
阿巴泰厉声喝道。
工匠扑通跪倒,额头抵着泥泞的地面。
“只是通往沈阳的各条官道,怕是要尽数淹没。主子明鉴,千年前的辽东曾有辽泽之称,这些洪水一旦灌入低洼之地.”
他颤抖着手指向远处,说道:“恐怕会重现当年‘百里泽国’的景象!”
黄台吉闻言,身形微微一晃。
他死死攥住腰间的佩刀,眼睛里面满是血丝:“你的意思是此水一放,我军短期内再难进逼沈阳?”
工匠的喉结上下滚动,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
在黄台吉凌厉的目光逼视下,他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主子英明.这水势若无月余光阴,怕是难以退尽.”
“砰!”
黄台吉一拳砸在身旁的松树上,他望着远处已经开始渗水的堤坝,眼中尽是阴鸷之色。
但他很快强迫自己安静下来。
不能着急,不能愤怒,我要冷静!
“呼——”
黄台吉长吐一口浊气。
冰冷的山风拂过面庞,却吹不散他眉宇间的阴郁。
水攻之策本是妙计,如今反倒成了掣肘,这让他如何甘心?
突然,他眼中精光暴射,猛地转身喝道:“人定胜天!既然坝体开裂,那就加固坝体!调集所有工匠、民夫,立刻抢修!再派精锐去下游重建分水坝,只需一日.再拖一日即可!”
那老工匠闻言,扑通跪倒在地:“贝勒爷明鉴!坝体一旦开裂,就如瓷器生纹,再难修复啊!强行修补,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闭嘴!”
黄台吉暴喝一声,面目狰狞如恶鬼,连一旁的阿巴泰都惊得后退半步。
这位向来沉稳的四贝勒,此刻眼中布满血丝,额角青筋暴起:“本贝勒说能修,就必须能修!”
阿巴泰从未见过黄台吉如此癫狂的模样,连忙劝道:“四贝勒,要不我们先”
“还不快去!”
黄台吉根本不听劝阻,一把揪住老工匠的衣领。
“若敢怠工,本贝勒诛你九族!”
在正白旗兵卒的刀枪威逼下,数百工匠和民夫战战兢兢地走向摇摇欲坠的堤坝。
他们拖着沉重的木料,背着装满夯土的竹筐,像蝼蚁般爬满坝体。
“咔嚓——咔嚓——”
蓄水坝的呻吟声越来越急促,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
那些被强行填补的裂缝处,浑浊的水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将夯土冲成泥浆。
“快!再加木桩!”
工匠们声嘶力竭地喊着,可话音未落——
“轰隆!!”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十丈高的水墙轰然决堤。
滔天洪水如巨龙出渊,裹挟着断裂的巨木和碎石奔腾而下。
几个正在抢修的工匠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洪峰撕成碎片。
岸边的战马惊恐嘶鸣,拖着缰绳四散奔逃。
黄台吉站在高地上,眼睁睁看着洪水所过之处,合抱粗的松树被连根拔起,来不及撤离的辎重车辆像玩具般被抛向半空。
那些号称铁骑的精锐,在这天地伟力面前,与蝼蚁无异。
“果然,还是不行吗?”
黄台吉面色有些呆滞。
阿巴泰战战兢兢地凑近:“四贝勒,现在该如何是好?”
水攻最终失败了,黄台吉的脸色反而是恢复往日的沉稳。
只是那双鹰目中闪烁的寒光,暴露了他内心的盘算。
水攻的功劳没有捞到。
那水攻失利的锅,他得甩出去。
“传令。”
他声音平静得可怕。
“即刻飞马奏报父汗:镶蓝旗阿敏贻误军机,致使分水坝尽毁;正蓝旗德格类轻敌冒进,折我大军锐气。水攻失利,皆因此二人玩忽职守。”
阿巴泰倒吸一口凉气。
德格类尸骨未寒,阿敏又是代善亲信
四贝勒这是在甩锅啊!
似乎看出他的顾虑,黄台吉轻抚腰间佩玉,淡淡道:“死人不会辩解,活人自有大贝勒操心。”
远处,洪水已冲垮明军废弃的营寨,正朝着更远处的辽泽奔涌而去。
黄台吉眯起眼睛,仿佛看到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在抚顺城头上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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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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