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努尔哈赤,沈阳战起
“报——!”
斥候踉跄冲入总兵府,单膝跪地,声音发颤:
“建奴于二十里外设伏,钟参将率三百骑中伏……全军覆没!”
“砰!”
李秉诚一掌拍在案上,茶盏震翻,热茶泼洒如血。
“钟鸿!你好大的胆子!”
他脸色铁青,指节捏得咯咯作响,眼中怒火几乎要烧穿军帐。
他明明和众将士说好了,一定不能超过二十里界碑处。
结果呢?
将他的话当做放屁。
现在好了吧?
三百骑兵全军覆没。
你死了也就算了,这锅还得我来背!
副将王守忠见状,连忙上前低声道:
“总镇息怒!是钟鸿违抗军令,与您无关……”
“无关?!”
李秉诚猛地转头,目光如刀:
“本镇乃奉集堡总兵!三百儿郎血染沙场,你让我如何向孙部堂交代?如何向熊经略请罪?!”
帐内一片死寂,夏风呼呼吹进堂中,引起些许声响。
良久,李秉诚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问道:
“我军……伤亡几何?”
副将王守忠抱拳道:
“回总镇,追击出城的,仅有钟鸿所部三百骑尽殁,其他人除了追击不甚伤了几个,其余人都无大碍。”
李秉诚眉头紧锁,指节敲击案几,再问道:
“建奴拔了我多少棱堡?外戍将士折损多少?”
“十座棱堡失守,折了五百三十七人。”
“加上三百骑……”
李秉诚闭目心算,很快得出答案:“也就是八百余条性命,三百匹战马。”
他猛地睁眼,寒声追问:
“建奴呢?”
王守忠挺直腰板:“斩首两千!”
“啪!”
李秉诚一掌拍碎茶盏,脸上露出怒色:
“你把那些填壕的流民也算作军功?!”
王守忠顿时语塞。
帐中诸将眼神飘忽。
谁不知那些被驱赶在前、衣衫褴褛的饥民,不过是消耗箭矢的肉盾?
不过
只要能够贿赂镇守太监,也不是不能将这些人头拿去领赏。
但见李秉诚的模样,显然是不打算这么做了。
“末将……”
王守忠喉结滚动,只得肉痛的说道:“我军斩获建奴甲兵,实有四百二十一具。”
“八百换四百……”
李秉诚突然冷笑出声,笑声如刀刮铁锈般刺耳:
“好个‘杀敌四百,自损八百’!”
他猛地转身,甲胄铿锵作响,眼中怒火几乎要烧穿营帐:
“我奉集堡儿郎的命,什么时候贱到要和建奴一换二了?!”
帐内一片死寂。
一名经历过萨尔浒之战的老参将硬着头皮上前:
“总镇……其实这战果,已算不错。”
他声音低沉,带着沙场老卒的沧桑:
“那些建奴甲兵,可都是努尔哈赤亲手调教的八旗精锐。”
“而我们折损的,不过是才操练月余的新卒……”
“新兵易补,可八旗精兵,可不是那么容易补充的,并且.”
老参将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
那些身披重甲、弓马娴熟的建奴旗丁,每一个都是努尔哈赤用十几年时间,拿血与火喂出来的战争机器!
短时间想要补充,没那么容易,并且,此战之后,奉集堡在那些建奴眼中,便是块硬骨头了。
在后续进攻之中,要么是重点关照对象,要么,便会绕过奉集堡,对其他地方发兵进攻。
而且,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
李秉诚却怒极反笑:
“放屁!”
他一把掀翻案几,文书地图哗啦散落一地:
“我汉家儿郎的命,比那些蛮夷金贵百倍!”
“守城尚且打不出优势,他日野战,岂不是要排着队去送死?!”
骂声在营帐内回荡,诸将噤若寒蝉。
良久,李秉诚强压怒火,沉声问道:
“建奴那边,可有动静?”
王守忠连忙禀报:
“建奴已在伐木筑寨,打造云梯、楯车……”
他咽了口唾沫,低声道:
“看架势,是要强攻了。”
强攻?
李秉诚望向帐外阴沉的天色,掌心不自觉地沁出冷汗。
建奴若强攻奉集堡,奉集堡可守得住?
李秉诚目光沉冷,指尖重重点在沙盘上的浑河位置:
“即刻加筑城防,深挖壕沟!”
“浑河也不能让给建奴!”
他猛地一挥手,仿佛斩断水流:
“铁锁横江,沉船堵道!不能让建奴通过浑河转运兵卒、粮草!”
帐中诸将闻言,皆是心头一震。
这是要断建奴水路命脉!
王守忠当即明白其中利害:
萨尔浒城高踞浑河上游,若不封河,八旗铁骑朝发夕至,粮秣军械更是顺流而下,明军如何抵挡?
李秉诚继续下令,声音如铁:
“另,六百里加急,将建奴动向飞报沈阳、辽阳!”
他深吸一口气,甲胄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我军,固守待援!”
“末将遵命!!”
众将轰然应诺,声震屋瓦。
另外一边。
夏风呼呼,掠过萨尔浒新城外的旷野。
努尔哈赤勒马而立,铁甲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这位天命汗虽已须发斑白,但腰背依旧挺直如松,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的每道皱纹里,都藏着数十年征战的杀伐之气。
“啪!”
马鞭在空中炸响,惊得周遭将领不自觉地绷紧了身子。
努尔哈赤鹰隼般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那眼神里淬着的寒意,让几个年轻的牛录额真本能地低下了头。
唯有他身后那三百两黄旗巴牙喇,依旧如铁铸的雕像般挺立马上。
这些身披三重铁甲的亲兵,每个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淬炼出来的悍卒,他们漠然的眼神仿佛在说:这世上,就没有八旗铁骑踏不破的城墙!
“主子!”
佟佳·扈尔汉快步穿过人群,手中军报上的火漆印在夕阳下泛着血色。
这位五大臣之一的老将此刻眉头紧锁,此刻缓缓说道::“大贝勒和四贝勒的军报都到了。明军在沈阳外围构筑了完整的棱堡防线,要进攻,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空气骤然凝固。
努尔哈赤握缰的手背上暴起青筋,指节捏得发白。
“李永芳的八个牛录在奉集堡外折了四百多真夷。更麻烦的是,明狗在浑河沉了三十艘粮船,还横了七道铁索。这水道我们是利用不了了。”
“啪!”
“唏律律~”
努尔哈赤突然一鞭子抽在身旁的桦树上,树皮炸裂的声响惊得战马嘶鸣。
老汗王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斑白的胡须在寒风中剧烈颤抖:“熊廷弼!李秉诚!孙承宗!”
他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还有躲在京师的天启小儿!以为这样,就能挡住我大金的攻势吗?”
暮色中响起一片铠甲碰撞声。
各旗旗主悄悄交换着眼色,阿敏的嘴角抽了抽,莽古尔泰则下意识摸了摸空瘪的褡裢。
这些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被努尔哈赤收在眼底。
他知道,这些崽子们盘算的是入冬前能抢多少粮食布匹,而不是什么宏图霸业。
现在遇到小小的挫折,便想着后退。
简直是丢人!
“怎么?”
老汗王突然冷笑,声音像钝刀刮骨。
“被几道铁索就吓破胆了?还是觉得,我们击败不了明军了?”
“当年咱们十三副铠甲起兵时,可没这么多娇气!”
努尔哈赤眼中怒火翻涌,声音如铁:
“既然浑河走不通,那便从陆路开始进攻!”
“传令代善,自铁岭率部南下,押运军需!”
“抚顺关一带的粮秣辎重,待黄台吉破城后,再行转运!”
努尔哈赤一下令,无人敢质疑,无人敢违抗!
作为后金的缔造者,努尔哈赤从建州三卫崛起,数十载南征北战,早已将八旗锻造成一支铁血之师。
他的权威,不容挑衅!
他的意志,便是天命!
曾经,不是没有人试图挑战他:
舒尔哈齐、褚英、阿敦……
这些人的下场,无一例外,只有一个:
那就是死!
一场萨尔浒大捷,不仅让八旗铁骑踏碎明军十万精锐,更让努尔哈赤一举吞并叶赫残部,真正统一建州!
八旗的凶名,早已传遍草原,甚至震动了朝鲜!
此刻,众贝勒、大臣、将校闻言,眼中战意熊熊,嘴角扬起轻蔑的弧度。
“明军?不过土鸡瓦狗!”
“我八旗子弟天下无敌!”
在萨尔许之战后,攻守早就易势!
大明畏建虏如虎,而建虏视明军如羔羊!
这种心理上的逆转,远比疆土得失更为致命。
随着努尔哈赤的军令如雷霆炸响。
后金,这台由铁血浇筑的战争机器,轰然启动!
各部牛录如齿轮般咬合运转,战马嘶鸣,甲士列阵,工匠挥锤打造攻城器械,粮秣辎重沿着驿道源源不断输送……
沈阳之战,开始了!
(本章完)
(/bi/286248/17237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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