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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盐铁专营,教化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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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座之上。
    朱由校放下手中的奏章,目光灼灼地望向方从哲和刘一燝:“二位爱卿,西南土司之事,朕思虑已久。奢氏、安氏这些土司,表面臣服,实则暗藏祸心。他们盘踞一方,拥兵自重,若有一日造反,西南必将大乱。”
    他站起身,在殿中踱步:“我大明如今内忧外患,辽东战事未平,若西南再起烽烟,朝廷两面用兵,国力必将耗尽。到那时,只怕亡国近在咫尺,百姓将揭竿而起。”
    西南局势是否真如陛下所言这般严峻?
    方从哲心中暗生疑虑。
    内阁尚未收到任何关于土司叛乱的确切奏报,陛下却如此未雨绸缪,莫非另有用意?
    是陛下已掌握内阁不知的密报,还是欲借西南之事推行其他政略?
    他暗自揣度着天子此举背后的深意。
    方从哲沉吟片刻,虽未能完全参透圣意,却也不敢怠慢,当即恭敬奏道:
    “陛下圣明。然土司世袭之制,已历二百余载,若骤然改土归流,恐激起边衅,反失羁縻之效。”
    朱由校目光微动,负手而立:“朕所虑者,非一时之变,乃长治久安。既要借土司之力以固边疆,又须防其坐大生变。卿等当筹谋良策,使彼辈既为我大明屏障,又不敢轻举妄动。”
    刘一燝闻言,当即趋前一步,拱手奏道:“陛下圣虑深远,莫非欲效法前朝‘以夷制夷'之策?”
    朱由校微微一笑:“正是。朕听闻水西安氏与永宁奢氏素有嫌隙,各土司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若能善加利用,未尝不能减轻我等的压力。”
    朱由校目光如炬,缓缓扫过两位重臣的面庞,说道:“锦衣卫的缇骑早已潜入各土司领地,奢崇明宴客时的醉话,安邦彦密室里的私语,都逃不过朕的耳目。但切记,朕要的是西南平稳,而不是这些土司揭竿而起的来造反。”
    方从哲闻言神色一凛,连忙躬身应道:“陛下深谋远虑!锦衣卫暗中监察,既能洞悉土司异动,又不至惊扰边陲。如此刚柔并济,西南那些狼子野心之徒,必不敢轻举妄动,如此一来,西南必定安定!”
    当真会这么简单安定吗?
    朱由校可不这么以为。
    “光做这些,还不够。”
    朱由校提起朱笔在黄绢上点了点,吩咐道:“方爱卿,即刻拟旨。”
    皇帝的声音忽然变得凌厉起来,说道“着四川巡抚严查西南各土司详情,每月密奏朝廷。凡我大明官员,胆敢擅起边衅、挑拨土流者,无论品级,就地革职拿问!”
    刘一燝注意到皇帝用的是‘土流’而非‘土司’,心中暗叹圣虑深远。
    这分明是要同时约束汉官与土官,防微杜渐。
    方从哲躬身领命时,朱由校又补了一句:“拟旨时需写明两层意思:其一,命四川巡抚以‘抚慰边夷’之名彻查各土司辖地人口、兵备,但不得以勘界丈量为由滋扰生事;其二,严谕流官凡有强征峒蛮、勒索贡赋者,皆以‘坏朕怀远之策’论罪,着即革职拿问。”
    “老臣领命。”
    朱由校眼神闪烁,再说道:“再加一条,命四川巡抚暗中查访各土司世仇旧怨,详列成册。”
    防微杜渐。
    现在是要暂时拖住西南土司兵变。
    等到将建奴收拾完了,到时候,该如何改土归流,就如何改土归流。
    现在朱由校的做法,就是拖字诀,暂时稳住西南。
    刘一燝略一沉吟,上前拱手道:“陛下圣明。既然不宜调动奢崇明所部,可否征调其他忠顺土司之兵?比如石柱宣慰使秦良玉的白杆兵,素来骁勇善战”
    朱由校未等他说完便摆了摆手:“不可。”
    他转身指向西南舆图,说道:“白杆兵必须留在四川。秦良玉所部,正是朕用来震慑奢安等土司的重要棋子。”
    年轻的皇帝目光深邃:“辽东战事固然紧要,但西南也是心腹之患。若将白杆兵调离,无异于纵虎归山。”
    朱由校深知乱世用人之道,在朝局动荡、边患四起之际,他不仅未如常例调遣秦良玉麾下精锐北上,反而决意为其增兵添饷。
    乱世之中,忠臣尤其难得。
    而秦良玉,便是朱由校在这艰难世道中,不多的可以依靠的忠臣。
    “白杆兵乃朕在西南的定海神针,非但不能削弱,更要使其锋芒更盛。“
    朱由校目光一凛,提笔蘸墨道:“着内阁拟旨,擢升秦良玉为四川总兵官,加都督佥事衔,赐蟒袍玉带。“
    “命其率白杆兵精锐移驻重庆,扼守长江要冲,日夜操练军马。”
    见圣旨念好,方从哲神色一凝,当即俯身进谏:“陛下,祖制有云‘土官不任流职’。秦良玉虽忠勇可嘉,然石柱宣慰使乃世袭土司,若擢为四川总兵官,恐违朝廷典章”
    朱由校挑眉看了方从哲一眼。
    这家伙,什么时候也开始学东林党人张口闭口就是祖制了?
    不过,既然这事情连方从哲都反对,要是宣旨下去,恐怕朝野反对的力度会更大。
    朱由校改言道:
    “加封秦良玉为镇东将军,仍领石柱宣慰使,协守四川总兵官军务,准其调兵三千驻防重庆。”
    刘一燝会意:“陛下这是以虚衔赋实权?”
    皇帝轻笑点头,说道:“土司做不得总兵,但朕让她管得动总兵!”
    不是说土官不能担任流官之职吗?
    那我还就不违背祖制了。
    给你玩一手暗度陈仓。
    通过‘协守’名义让秦良玉获得总兵级调度权。
    驻防重庆可同时震慑土司和策应辽东。
    到了这一步,朱由校尤显不够。
    “秦良玉之子马祥麟现任何职?”朱由校突然问道。
    方从哲上前答道:“现任指挥使,在辽东历练。”
    皇帝拍案:“擢升马祥麟为川东防剿总兵官!专辖重庆、夔州防务,由其统领白杆兵并节制周边卫所,命其母秦良玉暂代军务,待其子到任前全权处置。”
    川东防剿总兵官是临时军职,为的就是给秦良玉足够的权限。
    刘一燝听罢,顿时瞠目结舌,心中暗惊:这官职竟能如此巧妙安排?
    他暗自思忖良久,却发现皇帝的处置确实未违祖制,可谓滴水不漏。
    纵使满腹谏言,此刻竟寻不出半点纰漏可指。
    无奈之下,只得默然垂首,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一边的方从哲,亦是目瞪狗呆。
    陛下这番安排虽出人意料,却委实寻不出半点违逆祖制之处。
    既无祖训可援引,又无成法可指摘,纵使满腹狐疑,此刻也只能俯首称是。
    他深深一揖,沉声道:“老臣谨遵圣谕。”
    朱由校正与方从哲、刘一燝就西南土司之事深入商议。
    殿内檀香袅袅,君臣对答间忽闻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启禀皇爷,英国公张维贤、兵部侍郎袁可立殿外候旨觐见!”
    这突如其来的禀报声,在肃穆的乾清宫内显得格外清晰。
    皇帝眉梢微挑,抬手道:“宣。”
    殿门轻启,英国公张维贤身着蟒袍,步履沉稳而入,身后跟着兵部侍郎袁可立,二人行至御前,躬身行礼:“臣等参见陛下。”
    朱由校目光扫过二人,淡淡道:“免礼。英国公、袁卿,今日召你们过来,便是来问策的,所问之事有二,一者辽东,二者四川。”
    魏朝将奢崇明的请战奏疏递给两人,而皇帝的声音也是缓缓的传了过来。
    “辽东将有大战,然而朕心忧西南土司亦有变,不知二位如何看?”
    方从哲则是一边将皇帝对西南的看法与处置说了出来,
    袁可立看完奏疏,又听了方从哲之言,他看了一眼还在沉思的英国公张维贤,斟酌片刻之后,说道:
    “陛下明鉴,西南土司若生异动,恐将重演万历年间播州杨应龙之祸。今陛下擢拔秦良玉、新设川东防剿总兵官,诚然是未雨绸缪之举。然臣以为仅凭此二策,尚不足以永绝后患。”
    “哦?”
    朱由校闻言眉峰微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微微前倾身子,手指在御案上轻叩两下,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位年轻的帝王深知,治军安邦需用专才,而眼前这位兵部侍郎袁可立,正是深谙兵事的能臣。
    “袁卿果然深谋远虑。”
    朱由校的声音带着几分赞许。
    “朕愿闻其详。”
    袁可立整了整袍袖,从容奏道:“陛下,治夷如治水,堵不如疏,疏不如导。臣以为当以三策并施:
    其一,于遵义、毕节设立卫所,仿洪武旧制屯兵实边。
    其二,复开泸州榷场,盐铁之利收归官营,使土司仰我鼻息。
    其三,凡宣慰使以上嫡子,十岁入国子监肄业,习礼仪、通经史,待学成方准承袭。如此三代之后,夷酋皆我大明门生矣。”
    暖阁内檀香袅袅,袁可立的声音不疾不徐:“此三策看似繁琐,实如鼎之三足:军事震慑使其不敢反,经济扼喉使其不能反,文化教化使其不愿反。伏乞陛下圣裁。”
    朱由校听罢,眼中精光闪动,手指在御案上轻叩三下:“袁卿此策甚妙!三管齐下,正合朕意。”
    他霍然起身,走到西南舆图前,说道:“拟旨,在遵义设威远卫,毕节设镇夷卫,各驻精兵三千。”
    朱笔在图上重重圈出两地。
    “兵卒便在山西、陕西募兵!着兵部即刻行文山陕督抚,募选精壮流民充入新设卫所。凡入军籍者,赐免赋三年,家小准附屯田。严谕所司,务必要精挑细选——朕要的是能战之兵,不是滥竽充数之辈!”
    陕西山西民风彪悍,与其日后造他的反,不如现在收为己用,给那些活不下去的流民一个好差事。
    卫所兵怎说都有朝廷兜底,算是半个铁饭碗了。
    募兵之举,在一定程度上,能够缓解陕西、山西的压力。
    “经济上即日起,所有入黔盐引必须加盖四川布政司印信。在泸州设立榷场,铁器交易需持官凭。”
    盐乃维系生命之必需,掌控盐道,便扼住了西南土司的生存咽喉。
    土司辖区的食盐供应,主要仰赖川盐。
    四川自贡、五溪桥等大盐井所产之盐,经由长江-赤水河水路网络,运抵永宁这一关键节点,再由马帮分运至各土司领地,形成主要供应渠道。
    部分土司虽可经由云南黑盐井获取私盐,然山高路险,运输靡费,成本高昂。
    至于零星分布于少数地区的小型盐泉,其产量微乎其微,仅供土司贵族等极少数人享用,于民生无补。
    至于铁器,上至农桑耕织,下至兵甲军械,关乎生产命脉与武力根基。
    控制铁器流通,无异于扼住土司发展经济与扩张军力的命门。
    黔西北虽有小型铁矿藏,土司亦能驱使匠户以土法冶炼,然其技艺粗陋,所出铁器质劣量寡,难堪大用。
    大宗铁器供给,主要依赖官方商路:通过沅江-清水江水系,从湖南辰溪、常德等冶铁重镇输入,尤以农具、刀具等日常及武备器物为主。
    然利之所在,走私难绝。
    部分不法汉商,勾结土司上层,以西南盛产的药材、马匹等为交换,暗行私贩。
    生铁多由四川綦江、云南曲靖等地,经隐秘小道流入土司辖区,形成一条条规避朝廷管控的地下通道。
    而朱由校要做的,就是彻底掌控盐铁,废除盐铁走私渠道,让土司只能仰大明鼻息。
    思及此,朱由校目光凌厉,斩钉截铁地说道:“传朕旨意,即刻严查西南盐铁私贩!凡无官凭文引而贩运者,无论汉夷,一律以谋逆论处!朕要彻底断绝这些土司的命脉——盐道设卡,铁器专营,让他们明白:
    没有朝廷的盐,他们的百姓就要淡食终日;没有官府的铁,他们的刀枪便是一堆废铜烂铁!”
    如此一来,我看尔等如何造反。
    袁可立适时补充:“陛下,国子监可专设'夷生馆'”
    “着礼部拟定章程!”
    朱由校缓缓道:“各宣慰使、宣抚使嫡子,年满十岁必须入京就读。未在国子监进学者,不得承袭爵位!朕要让他们从骨子里明白,这西南的天,永远是大明的天!”
    刘一燝闻言眉头微蹙,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圣明,然臣以为召土司嫡子入京一事,或可稍作变通。若骤然令所有宣慰使以上土司遣子入监,恐其疑惧生变,反失怀柔本意。”
    他略作停顿,见皇帝目光投来,便继续奏道:“不若首批仅要求从三品以上大土司嫡子入学。如永宁宣抚使奢崇明、水西宣慰使安位等辖地广、兵力强者先行纳质。其余小土司可暂缓施行,待大势已成,再徐徐推之。如此既显朝廷威仪,又不至逼其狗急跳墙。”
    朱由校指尖轻敲御案,沉吟道:“刘卿所虑不无道理。但正因奢、安二部势力最大,朕才更要其质子同入京师。若只取几家,反令其疑朕有偏袒之意。”
    袁可立适时插言:“陛下,可明发诏谕时模糊品级界限,改为‘辖地超百里或拥兵逾五千者’,如此既涵盖主要土司,又不至显得刻意针对。”
    皇帝眼中精光一闪,当即拍案:“善!便依此议。另着礼部在国子监设‘夷生馆’。首批质子入京后,朕还要赐他们御制《忠孝集》,命翰林每月考校其课业。待三年期满,学优者准其省亲,顽劣者继续留监。”
    军事文化一手抓。
    不养出几条大明忠犬,如何真正的改土归流?
    大方向已经定好了。
    至于细则,朱由校还要在朝会的时候,与群臣共议,争取政策考虑到方方面面,不会出什么差错。
    朱由校此举暗含更深层的帝王权术考量。
    通过群臣共议定策,既可集思广益完善政令,又能将政策实施的风险与群臣绑定。
    即便日后施政出现差池,作为廷议公决的政令,追责时自然由制定者分担,而圣明独断的天子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这种‘罪归于下,功归于上’的御下之道,正是深得嘉靖帝政治智慧的精髓。
    朱由校既以明君姿态广纳谏言,又以暗主手段规避风险,可谓将帝王心术运用得炉火纯青。
    至于像崇祯一般皇帝带头冲锋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朱由校是不会去做的。
    西南之事暂且稳下去,接下来,便该解决辽东的顽疾了!
    辽东,到底该怎么打?!
    (本章完)
    (/bi/286248/1723744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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