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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阁中惊变,勋宦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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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昌元年十月十九日。
    清晨。
    皇帝召武骧右卫指挥使永康侯徐应垣、腾骧左卫指挥使成国公朱纯臣、腾骧右卫指挥使惠安伯张庆臻入宫。
    三人从轿子上走下,当看到互相的面孔之时,心中皆是一惊。
    “成国公?”
    徐应垣裹紧身上的狐裘披风,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忧虑,低声嘟囔道:“这大清早的急召,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永康侯,惠安伯,你们也被陛下召见了?”
    成国公朱纯臣微微颔首,神色凝重,他轻抚着腰间的玉佩,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三人皆是掌四卫营的勋贵,陛下同时召见,难道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不多时,宫门缓缓打开,一名太监快步走来,尖着嗓子喊道:“永康侯徐应垣、成国公朱纯臣、惠安伯张庆臻,即刻入宫觐见!”
    三人对视一眼,整理了一下衣冠,跟着太监向宫内走去。
    穿过长长的宫道,四周的宫灯在雾气中散发着微弱的光,光影摇曳,更添几分压抑。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在石板路上回响。
    来到乾清宫,入了东暖阁,三人跪地行礼,高呼道:“臣腾骧左卫指挥使成国公朱纯臣(武骧右卫指挥使永康侯徐应垣、腾骧右卫指挥使惠安伯张庆臻)参见陛下,恭请陛下圣恭万安!”
    三人拜见了皇帝之后,却没听到皇帝的回应,那个‘朕安’二字,迟迟没有出来,众人心中忐忑。
    他们偷偷的一抬头,往周围一瞄,顿时瞳孔骤缩,像是被人掐住脖颈一般,都忘了呼吸了。
    东暖阁中,原本摆放着的古玩字画、精巧器具都被撤去,取而代之的是寒光闪闪的刀兵整齐地排列在墙边,反射出森冷的光,仿佛随时都会被抽出用于杀伐。
    而御座之上的皇帝,也并非着龙袍,而是身着戎装军甲,那厚重的铠甲上的鳞片在烛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腰间悬挂的佩剑剑柄上宝石夺目,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三人见到这个场景,更是胆颤,双腿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
    皇帝面含杀气,目光如炬地扫过三人,他直接开门见山,冷冷开口:
    “朕让你们管四卫营,竟管出这么多烂事!吃空饷、卖军籍、毁武备,这些勾当闹得沸反盈天,真当朕是瞎子聋子?你们吃着朝廷俸禄,干这种鼠窃狗偷的勾当,就不怕王法吗?”
    皇帝的声音低沉却充满威严,在东暖阁中回荡,震得三人的耳膜嗡嗡作响。
    徐应垣率先反应过来,他向前爬了三步,脸上堆满了惶恐,连忙说道:
    “陛下明鉴!臣虽挂着武骧右卫指挥使的虚衔,其实不过衣冠沐猴、尸位素餐。营里的账本、军饷、兵器、粮草这些事,全由监军太监把持,臣每年就领个俸禄,其他一概不知。如今营中弊案闹得这么大,实在不是臣这等愚钝之人能事先察觉的啊!”
    他偷偷抬眼观察皇帝的神色,只见皇帝的脸色愈发阴沉,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成国公朱纯臣知晓自己的手脚不干净,生怕会被皇帝追究,他一边磕头,一边说道:
    “陛下容禀!臣虽然担任腾骧左卫的职务,但日常事务繁杂,每个月也就去巡视个一两次。军籍登记、粮饷发放、武器操练这些事,都交给营里的军官和文书处理,确实不是臣这样愚钝的人能事先察觉的。
    如今这些小人竟敢藐视法纪、营私舞弊到这种地步,实在是辜负了皇上的信任!”
    他的额头已经磕得红肿,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
    而朱由校见他的表演,却是无动于衷。
    事情敢做,却不敢认?
    把锅推得干干净净?
    哼!
    朱由校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悦。
    这声冷哼,让三人的心骤然一凉。
    皇帝无言,只是将写有四卫营腌臜事的案卷狠狠地扔在他们面前。
    “啪”的一声,如同重锤砸在三人的心上。
    朱由校质问道:“这些罪证确凿,明明白白写在案卷上,岂容你们推卸责任?朕常听说“武将当战死沙场,文臣当死谏尽忠“,你们现在却学那狐狸老鼠钻洞躲藏,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三人看着地上的案卷,脸色变得煞白。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眼中皆有挣扎。
    承认罪行,还是不承认?
    许久之后,最后永康侯徐应垣咬了咬牙,还是决定死不承认:
    “陛下明鉴!这定是奸人栽赃陷害,编造罪名来污蔑臣等的清白。那些人眼红四卫营的权位已久,如今学秦桧搞“莫须有“的把戏,想借您的天威来谋取私利。恳请陛下明察!”
    朱纯臣也附和道:“陛下圣听!臣等世代受朝廷恩典,就算粉身碎骨都报答不完,哪敢败坏臣节、辜负皇恩?这一定是奸人暗中捣鬼,借谣言陷害忠良啊!”
    惠安伯张庆臻更是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哭诉道:
    “臣愿以死明志,剖心为证!恳请陛下严查到底,揪出幕后主使,定要让这些奸恶之徒在光天化日下现形!
    当年武帝彻查巫蛊案,终将主谋江充正法;宪宗追查刺杀裴度案,最终擒获李师道。如今奸人结党营私、构陷忠良,若陛下圣明彻查,臣等即便万死,也强过蒙冤受辱!”
    说到最后,三人痛哭流涕,居然委屈上了。
    啧啧啧。
    果然,演技好的,都在政界。
    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鬼话,还义正言辞?
    若不是证据确凿,朱由校都要信了这些人的话。
    见他们还冥顽不灵,朱由校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伸手拍掌。
    随着这清脆的拍掌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武骧左卫提督太监刘应坤、武骧右卫提督太监王朝辅、腾骧左卫提督太监纪用、腾骧右卫提督太监李实等八个太监被‘大汉将军’带了进来。
    这八个人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有的脸上还带着淤青,显然被大刑伺候过。
    他们脚步踉跄,被士兵们押着走到皇帝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低着头,不敢看皇帝,却对三位勋贵怒目而视。
    徐应垣、朱纯臣、张庆臻三人看到这场景,差点被吓尿了。
    朱由校看着他们的丑态,眼中的厌恶更浓了。
    怎么?
    现在怕了?
    他冷冷地说道:“你们不是说不知情吗?不是要朕彻查吗?现在,就让你们听听,到底是谁在捣鬼!”
    说着,他示意太监们开口。
    刘应坤抬起头,脸上满是痛苦和恐惧,但还是哆哆嗦嗦地说道:
    “陛下容臣冒死以闻:武骧右卫吃空饷、克扣军粮这些勾当,都是永康侯徐应垣在背后指使的!
    他逼着我们做假账、虚报兵员,每年发饷时都以补贴折色、抵充旧兵器为借口,私吞三成军饷,半夜偷偷运到永康侯府。
    奴婢以前怕他权势,被迫跟着干坏事。如今见皇上圣明,不敢不把实情全抖出来!”
    徐应垣听到这话,脸色变得铁青,大声吼道:“你胡说八道!你这是在诬陷我!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但他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眼神也有些闪躲。
    这些微表情,都被皇帝看在眼里。
    腾骧左卫提督太监纪用磕头如捣蒜,如同死前要拉人垫背的恶鬼一般,朗声道:
    “皇爷容禀!腾骧左卫倒卖军籍、虚报名额的勾当,都是成国公朱纯臣主使的!他让我们伪造兵册,把空额卖给富商子弟,每个名额要价一千两银子,敛财充入私库。
    朱家还和晋商王登库等人勾结,偷偷把军械卖到关外,导致军营空虚,武备废弛。奴婢过去畏惧他的权势,被迫参与舞弊,如今见皇上圣明,怎敢不把实情和盘托出?”
    朱纯臣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纪用骂道:“你这个狗奴才!竟敢血口喷人!我看你是受了别人的指使,想要陷害我!”
    李实也说道:“陛下垂察!腾骧右卫倒卖军械的勾当,都是惠安伯张庆臻在背后主使!他勾结奸商,偷偷贩卖盔甲火器。
    卖出去的佛郎机炮、铁甲、三眼铳这些武器,都转手卖给了蒙古各部,每年赃款不下五万两银子。
    搞得我们卫所装备空虚,士兵操练时只能拿着木棍当兵器,真打起仗来怎么抵挡敌人?求陛下立即派锦衣卫去查抄他在西山的别院,赃物罪证肯定都在那里!”
    其他几个太监也纷纷开口,将三人的罪行一一面呈。
    每说一件事,三人的心就凉一分。
    他们没想到,这些平日里跟他们蛇鼠一窝的太监,此刻竟然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抖搂出来。
    一瞬之间,整个东暖阁嘈杂无比,简直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四卫营提督、监军太监们和三个挂名勋贵互相指责,推诿罪过,活脱脱的泼妇骂街,就差在东暖阁上演全武行了。
    “够了!”
    皇帝重重拍了御座,巨响之下,众人皆不敢多言,纷纷跪伏而下。
    皇帝冷笑一声,说道:“到了现在,还在互相推诿,四卫营糜烂至今,不是你们做的,那是谁做的?”
    “如今证据确凿,你们还想抵赖?”
    朱由校眼中杀气更重。
    “三千浙兵、会同兵部、户部、都察院、锦衣卫,早已经去到四卫驻地,届时兵部核名、户部核饷、卫所核械,你们的龌龊事难道还瞒得住?”
    皇帝冷冷的看着跪伏在地的勋贵、太监们,说道:“朕今日召见你们,原本是想给你们个机会的,但不想,你们居然是如此待朕,当真以为朕是昏君,什么事情都不清楚吗?”
    皇帝此话一出,众人皆是胆寒。
    在这个时候,若是还强撑着,恐怕真的要被拉到菜市场斩首了。
    徐应垣“砰砰砰”地磕头,额头已经磕破,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他哭喊道:“陛下开恩啊!臣知罪了!都怪臣贪心作祟,辜负了皇恩,坏了朝廷法度。臣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求陛下看在臣这些年当牛做马的份上,饶臣这一回吧!”
    朱纯臣也跟着磕头,说道:“臣愿变卖家产,把贪的银子全数退还户部,再献上城外三处田庄、通州五间铺面来填补军饷亏空。求陛下开天地之恩,饶臣一命!”
    张庆臻则爬过去,抱住朱由校的腿,哭着说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其余太监只是磕头。
    他们哭得涕泗横流,狼狈不堪。
    朱由校看着这些人,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但还是冷冷地说道:“你们犯下如此大罪,若不严惩,如何能服众?如何能整顿四卫营?如何能让天下百姓相信朕是个圣明的君主?”
    皇帝的言外之意很简单:你们的演技还算可以,但如何赎罪,才能让朕原谅你们?
    徐应垣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说道:“陛下,臣愿意戴罪立功!如今四卫营混乱不堪,臣愿意协助陛下整顿。”
    朱纯臣与张庆臻也连忙说道:“陛下,臣等也愿意!”
    朱由校沉思片刻,缓缓收起佩剑,说道:“你们的罪行不可饶恕,但念在你们还有一丝悔过之心,朕暂且饶你们不死。不过,你们必须将功赎罪。”
    皇帝这句话,让众人送了一口气,然而接下来的一句,却又让他们变了脸色。
    “先将这些年贪墨的钱财吐出来,少了一分,朕要你们用人头来抵。”
    朱纯臣、徐应垣、张庆臻脸色像吃了屎一般难看,但却不敢说什么,只得叩头称是。
    朱由校看着狼狈的三人,充满警告意味的说道:
    “从今日起,你们三人都给朕去各自负责的卫所之中,协助整顿事宜。若是整顿不好,或是再让朕发现有任何贪墨作乱之事,朕绝不轻饶,你们就等着满门抄斩吧!”
    最后通牒发出来,三人哪敢有其他小心思?
    一个个叩头如捣蒜,连忙谢恩:“谢陛下不杀之恩!臣等一定竭尽全力,协助陛下整顿四卫营!”
    他们的脸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但更多的是担忧和忐忑。
    割肉补亏空,还要帮助陛下整顿四卫营,这不知道有得罪多少人。
    然而,他们也想明白了:得罪再多的人,也总比自己被抄家来得好。
    他们别无选择!
    (本章完)
    (/bi/286248/172375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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