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明德寺
听林江说自己手里的东西可能有问题,念缘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有问题?”
“是。”林江点头:“此物北国之人服下后确能增进一层道行,但心性根基将被其中秘法悄然扭曲。而你所遇那驴头道人,实则是正被我大兴通缉的恶徒。他分明是欲借你之手加害方丈。”
余温允也在旁用力点头:
“然也,我昔日便曾中此诡术,那时还道是为大兴倾尽心力,不想竟险酿大祸,如今思及,仍是夜夜痛心疾首,犹似刀绞。”
“是…是吗?”
念缘脸上明显堆满警惕,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白玉瓶又往自己怀里收了收,似乎丝毫没有交给林江他们之意。
林江心知肚明,念缘根本未曾信他。
不过这也情有可原,毕竟眼下全是己方一面之词,在外人看来,他们这一行不像来助念缘,倒更像是贪图他怀中的宝贝。
颇有几分“如此重宝,落在这后生手中实乃明珠暗投,不若交予老夫,方得发扬光大”的意味。
正当林江踌躇该如何向念缘证明之际,忽见已变了样貌的一二三,悄然从袖中抽出了一支红烛。除他与余温允外,旁人似乎都未察觉一二三这举动。
她专注地点燃红烛,当烛芯跳动起昏黄火苗之时,念缘却开口道:
“这可是洒家花大价钱请来的……”
他的态度,松动了。
红烛法门。
之前一二三曾施展过此法门,如今她再度催动,瞬时竟逆转了念缘的态度。
这法门真乃有趣。
眼见对方态度软化,林江当即毫不迟疑,迅捷返身登上马车。
片刻工夫,他便取下一只小箱子,径直递向念缘:
“你这丹我们便买下了。”
念缘略感狐疑地伸手接过小箱子,刚一入手,一股沉重得惊人的力道自箱中涌来,险些令他失手。
这是何物,竟如此沉重?
他下意识将旁物搁置,旋即伸手掀开虚掩的箱锁。
霎时,一片金灿灿的光芒映耀在他脸上,眩目得令他不由闭眼。
金子!
纵是仅有这小箱之量,其分量却异常沉重!
念缘双目骤然瞪直。
“娘的……”
他只觉脑中昏沉,这一刻竟无暇思索这些金子可购何物,只得匆匆合上盒子,竭力塞入怀中。
又掏出个破败不堪的布囊,将盒子一塞而入。
那分明是乾坤袋。
光外表上来看却显得有点寒酸。
眼见这场交易已然达成,林江干脆俯身,轻轻将白玉瓶纳入掌心。
此物一到马车他便要立刻吞下,以免横生枝节。
手持金子的念缘此刻才后知后觉,脸上浮起一丝悔意,可指端触到乾坤袋后,那股懊悔便悄然消散。
旁观的灵空默然不语,对这些金银并不动心,只轻声道:
“念缘,你接下来还打算赴山寺吗?”
“寺庙那些人都不待见洒家,洒家如今药也没了,似乎去不去都无关紧要……”
念缘嘟嘟囔囔地絮叨,分明踌躇不定,终归长叹一声:
“方丈毕竟曾待我等不薄,虽说戒律院的天天叨念规矩戒律,甚是恼人,可终究与方丈无关。洒家琢磨着,还是回去见他一面。”
“那不如先随我们同行?”
“好。”念缘搔了搔光头上已经掉了的戒疤,“洒家思量,若独自上路,怕又被戒律僧擒住。”
也不多停留,便径直顺着小路向不远处的明德寺行去。
又行不多时,便已踏上一处开阔的阳光大道。
明德寺与其他山间古刹相似,都坐落在一座高山之上,山脚四周环抱着一座镇子,唤作明德镇。
途中谈论时,两个曾在明德寺出家的僧人便向他们讲起这镇子的来历。
最初,明德寺与镇子相距颇远,寺中僧人若想下山办事,须先穿过一片人迹罕至的密林。
后来,大兴年间一位员外的妻子久未生育,特来寺中烧香求子,回去之后,他那久不受孕的妻子竟怀上了身孕,因此员外分外欣喜,在四周大力宣扬此寺灵验,引得不少富有的香客相继慕名前往明德寺。
远处镇民窥见商机,便陆续在寺庙山下搭建起一间又一间房舍,于此做起买卖,有些贩卖所谓“经山上大师开光的佛珠”,有些则本本分分经营着酒坊生意。
而山上的僧人们也在下面买了一大片的田地,租给附近的农户们,让他们来帮山寺产出粮品,赚取的银两,保证寺庙当中的僧人不必为了生计而发愁,能够专心致志将一切心思放在研读佛经上。
久而久之,此处便聚集形成了这么一个镇子,名字自然也就称为明德了。
“想当年洒家嘴馋之时,还常溜到这镇子里偷酒喝,被戒律院教训了不知多少回。”
念缘边说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瓜壳,忍不住叹道:
“洒家都怀疑洒家如今脑子不灵光,是不是叫那群秃驴给敲打的。”
“你从进寺庙那会儿脑子就不太灵光。”灵空瞥了他一眼。
“嘿!洒家这小暴脾气!”
两个和尚在前面对低声交谈,后面的人则将马车停在了寺庙下方的停马处。
今日山寺依旧敞开着大门,许多香客正向上攀登,其中多数是从附近赶来的。
有那些衣着光鲜亮丽的,也有一看就是农户装扮的人,脸上带着苦涩的神情,仿佛生活中的所有不如意都倾泻在身上,化作无形巨石压弯了脊梁。
显而易见,这些人也打算前往明德寺,为佛祖上一柱香,祈求佛祖能设法缓解他们生活的苦难。
林江不知道那虚无缥缈的佛祖能否实现他们的愿望,但目睹他们眼中炽热的渴望,林江只能希望他们如愿以偿。
转眼就到了山寺门口,林江一眼便望见门口站着一排和尚。
其中几个眼熟的,正是方才与念缘交手的戒律僧。
他们完全没管周遭这些香客,只是时刻盯着山寺门口,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眼见念缘和灵空进了寺庙,他们立刻压低声音,向身旁一位老和尚低语。
那老和尚目光如电,不怒自威,听完几人言语后,猛地侧头,锐利眼神直刺人群中的余温允。
余温允立刻回望,与老和尚四目相接。
老和尚身体猛地一晃,踉跄两步,若非身旁戒律院和尚及时扶住,险些跌坐在地。
他眼中溢满震惊与不解,嘴唇颤抖,最终却未吐露半字。
林江用胳膊肘轻戳余温允,后者迅速垂下眼睑,敛去神情。
几位僧人相互交换眼色,最终,那老僧勉强稳住气息,迈着沉重的步子向众人走来。
“几位施主好。老衲一宁。”
老和尚在几步之外停住,对众人行礼,语气中带着一丝难掩的紧张:
“不知几位莅临明德寺,所为何事?可有要务需办?”
林江含笑解释道:
“身边两位大师心系明德寺方丈安危,听闻方丈身受重伤,便急着赶回明德寺。他们恰好觉得我等略懂医术,便将我等带来此地。”
所言虽句句属实,老和尚听罢,脸上仍浮起一片疑云。
他捻着佛珠,目光在两位大师与林江之间来回审视。
“是为了给方丈治病?”老和尚问,捻佛珠的手微微一滞。
“正是。”
一宁和尚叹息了一声:
“要不是老衲不相信各位,主要是之前山寺当中已经来了一位弃徒,当时喝醉了酒,在我们山寺当中大闹了一番,被我们擒了之后,竟也是要说来这里给方丈送药,今日你们两个也一并来……”
言至此处,老和尚忍不住深深瞥了眼前的灵空与念缘一眼:
“当年在山上,就数你们三个最让人头疼。”
“我们仨?”灵空一愣,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另一个常与他们形影不离的身影,“念悟?”
“正是他。”老和尚颇感无奈,“你们三人当年可是明德寺出了名的刺头,为了让你们压住心中的浮躁戾气,重归佛途,寺里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都未见成效。结果这两日,你们竟不约而同齐聚这山寺之中,口口声声说是找到了医治方丈的法子,老衲这颗心啊,实在是七上八下,难以安宁。”
念缘与灵空不由得面面相觑。
若说一人是心血来潮,两人尚属巧合,而三人竟如此……
这背后,隐隐约约就透出些蹊跷了。
林江听到这里不禁皱起眉头。
“有人施展法门?”
“不确定。”江浸月侧头瞥了眼背后两个和尚,“他们身上确无被施法咒的迹象。”
“这倒是奇了怪了。”
单听描述也觉蹊跷,却又说不出问题究竟出在何处。
他沉吟片刻,继续道:
“大师,我等也算有些本事,实在不行便将他们一并聚来,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弄鬼,一试便知。若真无事,正好也好为方丈瞧瞧病症。”
老和尚其实颇为踌躇,按规矩,这身份不明的一行人,无论如何也不该轻易带去见病势沉重的方丈。
然而他目光最终落在余温允那强行挤出的笑脸上停顿片刻,终究还是缓缓颔首:
“劳烦几位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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