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黑风衣携 749
凌晨五点的出租屋
我被胸口一阵突兀的灼意惊醒的
不是烫得慌的疼,是像揣了块刚从炭火里夹出来的鹅卵石
手往胸口一摸,铜镜正牢牢贴在左胸,镜面泛着层淡淡的银光
连串它的红绳都被烘得温热,像刚晒过太阳。
我坐起身,借着窗帘破洞漏进来的晨光,指尖轻轻蹭过膝盖处的工裤。
上次摔车肿起来的淤青,竟只剩浅浅的一道印子
按下去时,那种一发力就抽着疼的感觉全没了,连带着腿肚子的僵硬感都散了。
这变化太突然,我盯着指尖愣了愣,铜镜的凉意在温热里藏着,像藏了个小小的秘密。
线装书就摊在枕边,书页还停留在 “沉腰式” 的彩图页。
昨晚翻到这时,我对着图里的姿势看了半天
画中人双腿微屈,腰往下沉时,双臂像托着团看不见的气,旁边用蝇头小楷注着
“月落前练,气顺丹田”
墨迹淡得快要看不清。想起易理阁老头说
“别乱了顺序”
我索性披了件洗得发白的外套,推着电动车往中央公园走
离日出还有半个钟头,晨雾没散,公园里该不会有人撞见我练这古怪姿势。
晨雾浓得像掺了水的牛奶,草叶上的露水沾湿了裤脚,凉丝丝的寒意顺着脚踝往上爬,冻得人打哆嗦。
我找了棵老樟树,树干粗得要两人合抱,枝叶茂密,正好能挡住远处的视线。
照着彩图摆好姿势
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盖慢慢往弯屈,腰往下沉的瞬间
突然觉得丹田处像被什么软乎乎的东西轻轻撞了下,跟着就是一阵酥麻的痒
比昨天练 “抬肩式” 时强烈好几倍,像有小虫子在皮肤底下爬。
胸口的铜镜又传来一丝热感。
这一次,暖意没往四肢散,反而顺着脊椎往上爬,爬到后颈时,耳边突然
“嗡”
的一声轻响,像有只小蜜蜂贴着耳朵飞过,惊得我差点跳起来。
我猛地睁开眼,眼前的景象让我攥紧了拳头
晨雾里竟飘着几缕淡淡的灰气,正从我的肩膀往四周散
碰到樟树的树干就化了,连点痕迹都没留。
再低头看铜镜,镜面映出的自己肩头,竟也沾着层薄薄的灰
可现实里伸手去摸,皮肤光滑得很,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老头说的‘阴滞’?”
我小声嘀咕,腰又往下沉了沉,丹田处的暖意更浓
那些灰气散得更快,连周围的晨雾都好像变清爽了些,能隐约看见远处的路灯。
练到日出时,后背已经出了层薄汗,风一吹,凉得人打了个喷嚏。
收姿势时,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
不是蜂鸟众包的派单提示音,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
“本市未知区域”
连运营商都没标
我犹豫了下接起来,听筒里传来个低沉的男声。
“陈羽,易理阁的先生让我找你。上午十点
老城区城隍庙门口,带好你的东西。”
“你是谁?
跟易理阁的老头是什么关系?
‘我的东西’指什么?”
我连问三个问题,可对方只
“咔嗒”
一声挂了电话,听筒里只剩
“嘟嘟”??的忙音。
上午的众包单出奇地顺
以前总卡壳的系统,今天一刷新就弹出三个写字楼的大单,配送费比普通单高一半
送到高档小区时,顾客不仅没像往常那样催单,还从冰箱里拿了瓶冰矿泉水递我,
说 “天热,辛苦了”
最奇的是,路过上次摔车的路口,以前总闯红灯的电动车
今天竟乖乖停在斑马线后等红灯,连外卖员都没抢道。
我骑着电动车,风从耳边吹过,突然觉得肩膀轻得像能飘起来
这要是以前,早被催债短信和投诉电话缠得喘不过气,哪有心思感受风的温度。
路过王姐的煎饼摊时,她正往铁鏊子上磕鸡蛋
浅蓝碎花衬衫被晨光染成浅金色,领口的珍珠纽扣闪着微光。
“今天怎么这么早?”
她笑着把刚摊好的鸡蛋饼往我手里塞,竹刷还沾着油星,
“看你这精神头,跟换了个人似的,眼睛都亮了。”
我咬了口饼,葱花的香味混着鸡蛋的油香在嘴里散开,心里有点发甜
“昨晚睡得好,今天单子也顺,没那么累。”
没好说晨练的事,怕她又担心我
“瞎折腾,不务正业”。
王姐往我工服兜里塞了袋热豆浆,包装袋上还印着
“营养早餐”??的字样
“你妈早上又打电话了,说你爸的腿好多了,能下地走路了,让你别惦记家里。”
她的手指蹭过我的手背,带着铁鏊子的余温,暖得人心里发颤
“对了,刚才有个穿黑风衣的人来问你
说找“能看见金光的外卖员”
我没敢多说,只说你跑单去了。”
“穿黑风衣?
长什么样?
有没有说找我干什么?”
“个子挺高,得有一米八多,戴着黑墨镜,连口罩都没摘,”
王姐皱了皱眉
竹刷在油桶里蘸了蘸
“说话怪怪的,声音又低又哑,问完就往西街走了,看着不像好人
你要是碰见了,离远点,别惹麻烦。”
我心里
“咯噔”??一下
难道是早上打电话的人?
十点的城隍庙之约,他怎么提前找来了?
我豆浆揣进兜里,骑着电动车往老城区赶。
路过易理阁时,藏蓝色的粗布门帘垂着
上面绣的八个符号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像在无声地提醒我什么
可门帘紧闭,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城隍庙在老城区的尽头,门口挤满了卖香烛的小摊
我到的时候,刚过九点半
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正站在石狮子旁边,背对着我。
他个子确实高,风衣的下摆快拖到地上,被风吹得轻轻晃
头发是黑色的,却在阳光下泛着点灰,像是很久没剪
手里捏着个黑色的皮夹,指节很粗,上面有道浅浅的疤
从食指根延伸到虎口,看着像旧伤。
“你就是陈羽?”
他转过身,墨镜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硬朗的下巴,嘴唇很薄
没什么血色,声音跟早上电话里一模一样,裹着层砂纸
“易理阁的先生让我来的。”
我攥紧了手里的外卖箱把手,塑料边缘硌得掌心发疼
布包就藏在最底层,铜镜的凉意透过帆布传过来,让我稍微冷静了点
“你找我干什么?
老头说三日后联系我,今天才第二天,怎么提前了?”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从皮夹里掏出张折叠的纸条
递过来时,我看见他手腕上戴着个银色的镯子,上面刻着串奇怪的数字
“749”
字迹很深,像是用刀刻上去的。
“先生说,你身上的‘阴滞’散了大半,提前联系也无妨,”
他的目光落在我胸口,虽然隔着工服,我却觉得他能看见铜镜的位置
“这张纸上是个地址,明天下午三点,去那里取东西。”
我接过纸条,纸页粗糙得像砂纸,上面的字迹很劲,力透纸背
写着 “城郊废弃仓库区 3 号库”
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八卦符号,跟易理阁门帘上的图案有七分像。
“取什么东西?
跟铜镜有关吗?
‘749’是什么意思?”
我追问,可他已经转身要走
黑色的风衣扫过地面,带起阵风,只留下句话
“到了就知道,别跟旁人说,包括你认识的那个煎饼摊老板娘。”
“749…… 到底是什么?”
我小声嘀咕,捏着纸条的手指有点发颤。
下午跑单时,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
送完小区订单,转身就看见个穿黑风衣的人影在树后晃;
骑电动车路过便利店,刚进去买瓶冰可乐
拧开瓶盖的瞬间,就看见玻璃门外站着个戴墨镜的人,跟早上的不是一个,却也穿着黑风衣。
我心里一紧,赶紧把纸条塞进工服内兜,骑着电动车往出租屋赶,后背的汗把衣服都浸湿了。
回到出租屋,我反锁上门,把布包摊在桌上。
台灯的光很柔,照在铜镜上,镜面突然映出个小小的黑影
不是我的,是个穿风衣的人,正站在窗外。
我猛地抬头,窗外却什么都没有,只有收废品的三轮车拖着
“叮铃 —— 叮铃 ——”
的声音慢慢路过,车斗里的废纸箱堆得像小山。
我喘着粗气,伸手去翻线装书,想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翻到最后一页时,指尖突然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竟是张小小的黄符
藏在书页的夹层里。黄符上画着跟易理阁门帘上一样的符号,旁边用红笔写着
“749 局??乾卦组”
字迹很淡,像是用朱砂写的。我捏着黄符,指尖有点发颤
“749 局”?
是刷短视频经常刷到的的那个。
“处理天下异事” 的部门吗?
手机突然震了,是王姐发来的微信
“刚才那个穿黑风衣的又来问你了,我说你没回来,他好像往你出租屋的方向走了,你锁好门,小心点。”
我赶紧把黄符塞回书里,刚想回复
“知道了”
就听见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不是房东
房东每次来收租,都用拳头砸门,声音又响又急
这声音很轻,像用指节轻轻敲的,三下一组,很有规律。
“谁?”
我问,声音有点发紧,手悄悄往外卖箱摸去
里面藏着水果刀,是上次怕遇到坏人准备的。
门外没回答,却传来张纸条从门缝里塞进来的窸窣声。
我蹑手蹑脚走过去,弯腰捡起纸条,上面的字迹跟早上的不一样,却同样有劲,写着
“阴滞虽散,余咒未消,明日仓库见,带好铜镜与书
749 局 林默”
我猛地拉开门,楼道里的声控灯没亮,只有个黑色的背影正往楼下走,风衣的下摆扫过台阶
没发出一点声音,没一会儿就消失在黑暗里。
这一次,我没再觉得害怕
从接了易理阁的诡异订单
到练会 “抬肩式”“沉腰式” 散了阴滞
再到 “749 局” 的人找上门,好像有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推着我走
而这 “749 局”,或许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
回到屋里,我把纸条夹在线装书里,铜镜依旧贴在胸口,凉意慢慢散了。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巷子里的路灯亮了,王姐的煎饼摊应该收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安全回家。
我摸出手机,给妈发了条微信
“妈,我这几天挺好的,单子顺,也不累,过阵子就回家看你们和爸。”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胸口的铜镜突然凉了下去,镜面恢复了之前的暗哑,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笑了笑,把线装书和铜镜小心放进布包
明天下午三点,城郊废弃仓库区 3 号库
不管等着我的是什么,至少现在,我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连抬头看月亮的勇气都没有了
那些压得我喘不过气的催债短信,那些让人绝望的倒霉事
那些不敢跟家里说的委屈,好像都随着 “阴滞” 的消散,慢慢离我远去了。
只是,那个叫 “林默” 的人,为什么要找我?
“749 局”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部门?
他们想要的,是我手里的铜镜,还是线装书?
又或者,是我这个人?
(/bi/286596/36616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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