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黑面魔神降凡世
周闻道几乎是在与崩塌的时局赛跑,以惊人的效率完成了石山的重托。
不快不行!
徐宋政权的兵锋,比他预想的还要更快、更猛!
正月底,徐宋大将项普略便在江州境内悍然发动白莲教信众起义,二月十一日,江州路治所德化县城头,便已换上了徐宋政权的旗帜。
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迅速引燃了整个江南的干柴。
江州路的大户富商们闻风丧胆,金银细软塞满了骡车和客船,家眷在惊恐哭嚎中被推搡着塞进车、船,仓惶如丧家之犬般向周边路府逃窜。
随之蔓延的,是那令人窒息的恐怖流言——“白莲香军抄家灭户,鸡犬不留!”
恐慌如同跗骨之蛆,借着逃难者的口舌和马蹄,啃噬着江南每一寸尚能喘息的土地。
风声鹤唳中,管理匠户的官吏私下变卖田产宅邸,偷偷将家小送往自认为安全的乡下,自己则时刻备好逃跑用的便服和和细软,只待形势有变就溜之大吉。
匠人们虽被官府严密圈禁在工坊营垒,对外界翻天覆地的剧变懵然不知,但从那些往日趾高气扬,此刻却面色惨白眼神飘忽的官吏身上,从空气中弥漫紧绷感里嗅到了大难临头的味道。
匠人们自身其实并不惧怕战乱,乱世也需要能工巧匠。
但他们害怕战火一起,高墙外,陋巷家中手无寸铁的妻儿老小,顷刻间便会化为齑粉。
周闻道借着采买之名,避开官府耳目,向惶恐不安的匠人们许下重诺:优厚的工钱、安稳的居所,还能一并安置家小。
最终,成功吸引到了十几名身怀绝技却饱受官府盘剥的匠人,甚至还有一名醉心炼丹和机关之术的读书人主动相随。
然而,这事的风险也极大。
石山毕竟是朝廷榜上有名的“巨寇”,红旗营能否在朝廷大军的围剿下存活?匠人们没见识过红旗营风采,岂敢将身家性命赌在这未知的反贼身上。
周闻道深知事情一旦谈妥,就必须快,快到让这些匠人来不及反悔,快到让官府来不及反应!半是诱导半是裹挟,谈妥后,就立即着手安排匠人家眷秘密转移。
还有,就是大战将起,朝廷迟早会调集水师巡航,并封锁各处码头,到那时便是想走也走不脱了。
因而,明知朝廷已起大军围剿徐州红巾和濠州红旗营,周闻道仍不敢有丝毫耽搁,工匠及其家眷一到齐,他便立刻带着他们和自己的家小,登上了早已租好大船。
“起锚!离港!”
周闻道喊出这两字时,满脸都是脱离泥潭的轻松和庆幸。
大船缓缓驶离当涂码头,船尾搅动着浑浊的江水,周闻道站在船头,望着渐渐远去的江岸,心头巨石稍稍落下半分。
“东家!快看那边!”
一名眼尖的伙计失声惊呼,声音都变了调。
周闻道猛地转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只见西北方的江面,帆樯如林,密密麻麻的大小船只正鼓满风帆,如同移动的乌云,顺着江流快速压来。
那庞大的阵势和独特的船形,一看就不是寻常商队,为首那艘巍峨的楼船舰艏的旗帜上,几个斗大的绣金大字更是在阳光下刺目惊心——江浙行省平章教化。
江南危局已让大都震恐,竟不惜放弃尚未完全平定的庐州路,也要调教化南下,弹压江南即将燎原的星火。
一股寒意瞬间窜上周闻道的脊背,冷汗浸透了内衫,其人死死盯着那越来越近的的庞大船队,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呐喊:
“侥幸!侥天之幸!!”
再迟两个时辰,当涂港口就会被庞大的运兵船队挤得水泄不通。
到那时,官军为了方便将士登岸和卸下辎重,必然会控制码头,像他们这种这样满载着不明身份匠户的民船,无异于自投罗网。
一旦被抓,等待周闻道的,将是抄家灭族的滔天大祸!
好在官军急着赶回南岸,并没有精力搭理这艘交错而过的民船。
两个时辰后,大船停靠江北和州码头。
花云率领本什士卒,率先跃下跳板,控制住栈桥要道。
“周东家,缘何甫离当涂,便仓促泊于此地?此地是何处?”
顺利靠岸,周闻道心神稍定,见提问者是痴迷匠人之学的读书人陶成道,答道:
“江北,和州。”
陶成道乃婺州人士,生平未至江北,闻言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和州?此地可有精于机巧之匠?”
二人交谈间,好奇的匠人们也陆续围拢过来。一名面色焦躁的工匠按捺不住,扬声质问:
“不是说好去杭州么?为何改道这和州荒僻码头?!莫非有诈?!”
周闻道的视线扫过商旅越发稀少的和州码头,缓缓转身,看向那匠人,冷着脸道:
“你等贪图厚赏重酬,才登上周某的船。莫非真以为我这锱铢必较的商贾,会做那赔本的善事?”
花云等人已经控制了码头通道,虽然只有十人,却隐约可以看到军阵配合的影子。
那匠人本就好奇商队怎会有如此雄壮的护卫,此刻猜到了什么,冷汗涔涔而下,慌忙低头。
“是在下孟浪了。”
前路凶险,周闻道深知这些匠人疑虑解,难免会生变故,深吸一口气,环视众人,道:
“诸位,事到如今,周某也不瞒你们,天下已经大乱,江南民乱四起,很快就无我等容身之所。
但江北还有一方净土,一位雄主,正虚位以待诸位大匠施展平生所学。周某受雄主重托,延请诸位北上,绝非加害,实乃赠诸位一场泼天富贵。信与不信,且看前路!!”
众匠人面面相觑,心中疑窦丛生,但身已至此,江北人生地不熟,反抗亦是徒劳。
特别是看到花云等人气势如山,心中再多惊疑,也只能强行压制,默然点头。
一路北行,商旅行人皆神色仓惶,看向陌生人的眼神充满警惕与戒备。更有些不长眼的毛贼和溃兵,在道旁林间逡巡,试图劫掠这支看似肥美的商队。
只是这些宵小尚未近身,便被花云如同驱赶蚊蝇般轻易打发。
从俘虏的溃兵口中,周闻道惊闻池水大捷,石元帅竟已兵锋直指滁州!惊喜之余,又忧心全椒境内元军溃兵如蝗,恐危及商队,犹豫是否暂避锋芒,待战局明朗再决定去留。
花云察觉其意,黑铁般的面庞毫无波澜,声音却沉如闷雷。
“匠人心疑未附,滞留此地,徒增变数。周东家既已到了滁水却不渡河,是不放心元帅的手段,还是嫌花某手中这杆枪,不够锋利?!”
周闻道心头剧震,往日只知花云乃红旗营一什长,虽服其勇力,却不知其人临此乱局,竟有如此睥睨千军的胆魄与斩钉截铁的决断!感叹石元帅麾下真是藏龙卧虎,当即肃然,深施一礼,道:
“周某干大事而惜身,患得患失,远不及花兄弟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惭愧!”
踏入全椒县境,果然溃兵遍地。起初三三两两,慑于商队人数和花云等人的气势,尚不敢造次,但当一股约二十人的溃兵盯上商队后,情势就有了变化。
商队的财货、骡马,在这些亡命徒眼中,都是乱世翻身的本钱。
他们受过些行伍操练,懂得驱之不散退而复扰的纠缠战术,如同跗骨之蛆,越聚越多,很快就膨胀至近百之众,并推举出一名满脸横肉的悍卒为头领。
在其呼喝指挥下,溃兵如狼群般散开,开始向商队两翼迂回包抄,意图合围!
花云眸中寒光爆射,知道不能再犹豫,猛地勒转马头,对麾下将士厉声喝道:
“护住商队,全速前进!这些土鸡瓦狗,交给俺料理!”
话音未落,其人就已单枪匹马,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黑色狂飙,直扑那溃兵头领!
那溃兵头领正缩在人群后方指手画脚,哪能想到对方一人竟敢悍然反冲己方近百之众?惊愕之下竟忘了逃跑,只是本能地将身体更深地缩进人堆,嘶声嚎叫:
“兄弟们!并肩子上!宰了这黑厮,金银骡马全是咱的!杀——!”
“嗷——!”溃兵们被贪婪和人数优势刺激得嗷嗷乱叫,挺起残破的刀枪,如潮水般涌向那孤身冲来的骑士。
残酷的现实,瞬间浇灭了贪婪的火焰。
花云身高七尺,膀大腰圆,身披铁甲,跨下战马亦是雄骏异常,一人一马冲锋之势,竟如人形凶兽踏地而来,大地仿佛都在那沉重的铁蹄下震颤。
其人手中丈三铁枪,更是化作一道索命的乌光。
当先一名挺矛刺来的溃兵,只觉眼前乌光一闪,矛杆尚未递出,枪尖已洞穿其胸部,透背而出。
花云手腕一抖,“噗嗤”一声,将尸体如破麻袋般甩飞,砸倒后面两人。
左右两柄腰刀同时劈至,花云不闪不避,长枪横扫千军。
“铛!咔嚓!”
金铁交鸣伴随着骨裂脆响,左侧刀手连人带刀被巨力扫飞,右侧刀手则被枪杆狠狠砸中脖颈,哼都没哼便软倒在地。
溃兵头领终于看清那黑煞神势不可挡,正欲后退,花云已冲破短暂的空隙,战马铁蹄狠狠踏翻一名挡路溃兵,长枪如电,直取其胸腹。
那头领魂飞魄散,慌忙扯过身旁一名手下挡在身前。
“噗——”
长枪毫无滞涩地贯穿了那替死鬼的胸膛,余势竟将两人一同钉穿!
“挡花某者死!!”
花云舌绽春雷,声震四野!如同魔神降世般的恐怖形象,瞬间击垮了所有溃兵残存的勇气。
“妈呀!鬼啊!”
恐惧的尖叫取代了贪婪的嘶吼,刚刚还气势汹汹的近百溃兵,瞬间化作受惊的鼠兔,狼狈奔逃。
“快跑!跑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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