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课快要开始时,李斌才提醒了一声:“快要上课了。” (3)
目,跟军训加强令前后脚下来的。通过这个训练的学生,毕业后如果想走特招入伍,只要政审没问题,还没听说有哪个不收的。”
王颖点点头:“当军官挺不错。”指了指自己的迷彩裤道:“问题是——我不想。”
张教官明白了:“你不想进入体制内?不过,这只是一个资格,不是说毕业了一定要入伍。多手准备多条路。你也可以把它当作一种挑战。”
当作挑战?没有必要。
“我想,从这个训练中,肯定能学到东西。”王颖平静道,“但是,人的精力有限、时间有限。每个方向都要准备,最后只能哪个方向都干不好。暑假的时间可以用来做实习,也可以去旅游。我既然没有这个打算,就不在这上面投入了。把这个机会给想要它的人吧。这次军训,我已经很有收获了。”
“也好。”张教官挺遗憾,毕竟碰上一个身手有底子、作风如此利落的女生不是那么容易的。而身为王颖的教官,他虽然不会因为王颖通过淘汰营而得到明确的奖励,但却会很有面子。“那你选的方向是什么?”
“还没想好……赚钱吧。”
“做生意?”
“做——”王颖沉吟了一秒半,心中想法渐渐明晰,目光也随之坚定了起来,“新技术。”
旁观者清。张教官为王颖欣然,玩笑道:“我等着看你发财!”
王颖意外一怔,马上又应了下来:“好。”一摸口袋,“啊,对了教官,我‘捡到’一个东西。这里没有警察叔叔,上缴给你吧。刚好。”
张教官疑惑:“呵?”
王颖将打火机抛了过去。
张教官接在手里一看,乐了:“高级货色!”从迷彩裤子口袋里掏出个绿色的塑料打火机,亮给王颖看:“的确刚刚正好。”
王颖莞尔。
张教官“咔哒咔嗒”拨火、上盖,玩了一把新到手的打火机,不解道:“什么地方捡到的?”
王颖并不撒谎,坦然道:“半山坡的那片草地旁边。”
张教官若有所思了一瞬,抛了抛打火机,诡然笑了:“眼神儿真不错!”
次日,星期六。
清晨。
王颖早早起来跑步——不是王颖勤快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实乃因为她又醒了、睡不着!
结果王颖第一趟下坡的时候,看到了田帅。
田帅正在胡乱热身,也发现了王颖,慢吞吞撇开了目光。
王颖本来正犹豫要不要打个招呼,见田帅装作没看见,也便有样学样,跑到路的尽头,又转身上坡去了。
田帅斜睨王颖、冲王颖的背影比了个中指,而后田帅也开始长跑,很快追上了王颖、冲去了前面。
王颖速度不变,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跑。
接下来的第一趟上下坡,田帅把王颖越拉越远。
第二趟上下坡,田帅被王颖慢慢儿赶上了。
第三趟的上坡,田帅被王颖超过了、甩去了后面;到了下坡时,田帅又重新追上了王颖,却不再赶超,只是缀在后面,“呼哧呼哧”跟着——长跑时前面有人领跑,跟着的人相对轻松一些。
第四趟上下坡,王颖顺利完成,如常结束晨跑;田帅也停了下来。
王颖本以为田帅会转身跑上坡,要停也找个她看不到的地方……就像一开始田帅超过她冲去了前面一样!此刻见状,不由微微意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朱京空气干燥,田帅嗓子眼干得难受,咳了两下,喘着气沮丧道:“我上周试过了,也没跑下一万米。”
长跑之中,合理分配体力、按照自身情况控制速度,十分重要。前半段快一分钟,后半段就要慢两分钟。
所以王颖诚实道:“你体力不坏,是分配的问题。”
“你怎么分的?”
“前半段速度压一压,自我感觉轻松、可以坚持为上;后半段保持就行。总体而言,全程恒速,最后能有一个冲刺。”
田帅点点头,抹了脸上的汗,担忧道:“我想报半程,看来得好好儿练练了。”
“半程二十一公里?”王颖一奇,“没有问题。”
田帅狐疑瞅王颖,转而又乐了:“谢啦!”
王颖略一耸肩:“我跑十公里,耗时在一节课左右。我们学校男生体育课的三千米,十二分二十秒满分;按此折算成十公里,是四十一分钟七秒。你有这个速度,跑个二十一公里又能有什么问题?”
田帅一怔!“四十五分钟,你确定?我没见你掐表啊!”
“又不是比赛,用得着吗。”王颖一指田帅手腕上的心率带,“以前我用那个记过两次时间。”
田帅抬腕瞅了瞅:“这上面只有心率。”又眉开眼笑高兴了,满怀期待道:“那我可以报全程了啊~“王颖无奈了:“显示屏上下那两节表带就是按钮。全程不仅仅是两个半程。”
田帅应了一声,试着摁心率带,一边瞄了瞄王颖:“你明儿早上还跑吗?”
废话!
王颖一点头:“只要天气OK。”挥挥手回去了。
结果第二天早上,下雨了。
早餐时间。
营房外的雨淅淅沥沥,营房里的学生们各干各的。
田帅给王颖发了一条货真价实的短信,才三个字:乌鸦嘴!
王颖回得更简洁:迷信。
黄思慎在看书,端坐在桌子前,看数学教材、做习题集;余敏也在看书,却是半躺在床上、倚在被子上,一边塞着耳塞听着音乐,一边看数学教材与两本拓展读物——帝国著名科学家钱学森所著的《系统学》,以及联邦著名的软件工程师与企业家,比尔.盖茨,所著的《未来时速》。
教材需要全神贯注,拓展读物放松大脑,余敏习惯交替阅读两者。
王颖也想看书,但目前王颖能弄到的读物都是已然“阅读”过了的。而由于“阅读量”巨大,过去一年之中出版的新书之中,绝大部分无法引起王颖的兴趣;寥寥几本令王颖觉得有趣的,则已经被看完了……
在来朱京大学之前,就被看完了。
因为王颖不能上门去拜访原先的亲戚朋友,想要了解他们的近况只能通过间接渠道;同时,王颖当时也还不便结交新的朋友。所以寂寞之下,王颖只能拿旅游、景色、阅读与游戏之类独自一人就可以做的事情打发时间。
结果此时此刻,王颖只能扁扁嘴,隐蔽地瞄了一眼这两位同学,默默妒忌了一回,取出便笺本与一张笔,“唰唰”写下了两行字:新技术。
控制系统。
然而,科学发展到现在,可供继续深入开拓的方向太多了。哪怕限定与机甲控制系统有关、排除其它的,也还是有很多种产业值得发展。
箩里挑花看迷眼,王颖一时间想不出做哪个好,全无头绪。
就在王颖近乎当机的这会儿,短信提示音又响了。是田帅的:你今天干什么啊?
王颖回了三个字:写计划。
田帅很快又过来一条:什么计划?
王颖不好直接说是“赚钱计划”,便含糊打岔:就是日程。你呢?
田帅:我在看《锋芒》,科幻小说。你要看吗?
——名为《锋芒》的科幻小说?
王颖想了足足四秒钟,没在记忆里找到对应的书,当即有了兴趣,马上回短信:好,我要看。
田帅:去4302吧,教官让我帮他录入两个报告,办公室今天归我了。我把第一集六册都带去。这个看起来很快的!
王颖:“……”
还没等王颖回信,那边又过来一条:对了,你的牛肉干吃完了没?没吃完就带上啊!
王颖:“……”
为什么她有一种不大对头的感觉?
第二集二百零九天09、拦路
八分钟后。
4302。
王颖拎着两包牛肉干,无语望着田帅搁在桌上的一摞六本书。
《锋芒》是小量印制的网络小说。非严肃作品。而当初那个基地的数据库,对收录的文献有一定的要求与标准。像《锋芒》这样儿的,自然没有资格列入其中。
所以,王颖没有“读”过《锋芒》,实在没什么奇怪的。
田帅已经开了电脑,刚刚创建WORD文档、开始录入教官写的报告。一边盲打,一边还有空分心看顾王颖:“怎么啦?坐啊,站着干嘛。”
王颖瞥了一眼田帅,搁下牛肉干,拿起书:“我回去慢慢儿看。”说着就转身朝门口去了。
“哎——你!”田帅大为光火,强自按捺了下去,“你好歹给我留两本吧?!”
王颖止步转头看了一眼田帅,取了第五、第六册,回身放在了桌子上。
——不是吧?!
田帅大为皱眉!斜睨那两册书,又瞪王颖。
王颖重新往门口去。
田帅急了:“等一下!”
王颖又一次止步、回头。
田帅恼恨:“我自己也才看到第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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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颖无语了一瞬,取了第一本,把余下的三本也都放到了桌子上,而后走了。
田帅气极,咬牙切齿半晌,狠狠拍了一记桌子!然后忙不迭甩着自己的手,疼得连连倒抽气、脸都歪了。
《锋芒》讲的是两百年后,人类与外星人的星际大战。
王颖翻了个开头,就对这书所讲的故事失去了兴趣。
不过,书中涉及的“拟真游戏”,倒是给了王颖一点启发。
书中说,这种“拟真游戏”只需要一个眼罩,可以在睡觉时玩。不仅对睡眠没有影响,而且还有助益。
王颖看了直摇头。
谁都知道,人脑、脊椎,是人体神经系统中枢所在,两者联接紧密。要想大脑“奔跑”在广袤的虚拟世界里,人体却不做出任何动作、好好儿睡觉,那就必须截断人脑与脊椎之间的神经信号,免得让大脑兴奋之下,指挥身体做出“跑步”的动作、打扰睡眠。
而这种信号截断,乃是很危险的。日积月累,大脑与身体的联接就会出问题——这与电视看得过多、视力随之下降,是同一个道理。
以后,随着科学发展,肯定会有技术来解决这一关键问题;然而可惜,现在还没有。
这与机甲驾驶员不同。
王颖很清楚,目前,机甲的控制系统,可以大致分为两个大的发展方向:一种是手动命令,这需要驾驶员背熟一整套操作指令,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掌握各种组合命令;一种是动作拷贝,这需要驾驶员本身有很好的运动基础。
前者的缺点是反应较慢,优点是根本不需要读取驾驶员的神经信号,少了一套机载设备,成本较低。
后者的优点是反应较快,缺点是离不开一套特定的机载设备。该设备的作用是把驾驶员的神经信号综合处理,导入机甲操作系统——这个过程中,固然读取了驾驶员的神经信号,但也只是拷贝一份、拿出来用而已,没有对驾驶员身体里的神经信号本身,进行截断。
至于将机甲接受到的外部信号,用生物电子手段,转换成感官刺激,传递给驾驶员,那也是有选择、有过滤的。
譬如
机甲在战斗中少了一条腿,处理得当,还能继续操纵、还能保持几成战斗力。这在实战中,是很有价值的。因为实战绝大多数是集体行动,在那些情况下,少了一条腿的机甲,至少可以作为固定火力点。
但若把这种巨大的痛苦,模拟成生物电子信号,导入给驾驶员……驾驶员不惨叫一声昏厥过去,就已经是极为难得了!白白损失战斗力,还危及驾驶员的生命安全,怎么可能采用?!
所以说,神经信号截断,是连各国的军事研究所都谨慎对待的项目。
这样一类技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市场化、大众化。
王颖对此不是没有兴趣,但王颖不认为自己现在有条件去涉足这一领域——太敏感了!不是被情报人员暗杀、就是被悄悄抓起来!
相比之下,倒是全息游戏,目前有相对成熟的技术基础。
全息游戏的基础,是全息影像技术。
这个技术已然诞生,只是设备成本还很高。
而如果以此为基础,作出全息游戏,那么,玩家就可以戴上专用眼镜,外接观看扩大的图像,获得与游戏角色一模一样的视野。
这意味着,你可以躺在电脑椅里,享受奔跑在森林之中的狂野快感!
甚至试试从百米悬崖上往下跳!
只是,这样的游戏,操作要求更高,现有的键盘条件十分有限,很可能需要一些改进。
或许,专用手柄是个不错的选择?
另外,躺椅也可以改成专用健身椅。如此一来,玩游戏就与锻炼身体有机结合在了一起……当然健身椅的开启与关闭,应该与游戏的开启与关闭脱离,把选择权交给玩家。
唔,周边设备也会很赚钱的嘛!
王颖玩着笔,思考着她目前可以进行的“小计划”,偶尔“唰唰”一下,写下短短几个关键词。
高静与钱楠从食堂回来。
“怎么还趴在床上奋笔疾书?”高静奇了,“颖颖,颖颖?”
“唔……”
余敏失笑,帮着叫了一声:“王、颖!”
王颖蓦然回神:“啊,什么?”
钱楠乐了:“你不去吃饭吗?”
高静好笑得不行:“都十二点二十了,还不饿?”
余敏好奇,踮脚往王颖的上铺瞅了一下:“写什么呢,这么专心。再不去就没什么吃的了。”
王颖探向挂在床头的背包,摸出两条巧丝:“我不去了。”
“呵?”
“哈!不是吧。”
余敏耸耸肩,扒开自己的背包看了看,掏出一包达能三层高钙奶盐味,直接抛去了王颖床上:“给。只剩这个味的了。”
“谢啦!”
“谢什么。”
王颖干掉了一条巧丝、两块饼干,喝了两百多毫升的水,而后王颖继续她的工作。
不过进食总是会把为四肢与大脑服务的血液,召唤到肠胃去。结果就是,到了十二点三十五分,王颖困了。
于是睡午觉。
午睡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半。王颖总体浏览了一遍上午写下的东西,离开了营房,走到了分支小路上阴凉的树荫下。
这里视野开阔,同时又没人打扰。
三点十二分,王颖拨通了她的“监护人”在朱京为她聘请的律师的工作电话。
之前,这位三十不到的秦先生与其说是律师,不如说更接近于保姆;不过现在开始,这位先生会有更多机会,来展现他的专业水平与人脉储备。
王颖不认为秦律师能够胜任往后的第一律师之位。但王颖愿意给一个机会,让秦律师成长到其所能够的极限。
看在之前的保姆工作一丝不苟的份儿上。
电话打完,王颖伸了一个懒腰,呼吸了几口雨后的空气,惬意转过身。
却看到小路尽头的岔口,一个年轻的军人一身常服,冷冷盯着她,堵住了去路。
鲜红的肩章上,一杠一星。
是少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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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二百零九天10、安慰
王颖不由莞尔。
这张脸,不认识。
但是
这双眼睛,认识!
少尉两手戳在裤袋里,跨立在小路正中央。人高马大又冷着张脸,瞧上去凶神恶煞。
可惜,吓唬谁也吓不到王颖。
王颖不急不慢踱了过去,压根不绕着人走,光明正大直接道:“让一让,借过。”说着看向了前方十几米开外、绿化带对面、大路上路过的学生与军人。
少尉不由对王颖的态度意外,随着王颖的目光偏头看去一眼,正好迎上那边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好奇打量的目光。少尉没好意思再堵着,偏身让王颖过去了,一伸手跟王颖要东西:“拿来。”
王颖彻底乐了,一边开步走,一边明知故问道:“什么?”
少尉恼火,跟上了王颖:“打火机!”
王颖闲闲道:“抽烟又不是好习惯。”
“多谢你关心我呀~”少尉唇角一翘,转而飞速冷了脸,“要你管!”
“你小学语文及格了没啊?”王颖无奈看了少尉一眼,一脸恨铁不成钢,“我是说,我没那种坏习惯。所以——”说着拍拍两个空荡荡的裤子口袋,冲少尉一摊手,“没有。”
少尉无奈了,摸摸脸自觉这上面的皮不比王颖的厚,不得不放弃了斗嘴:“你们住那边是吧?”下巴一指营房,“不远,很近。现在过去拿。”
恼火加上习惯使然,少尉用了命令的语气。
王颖当即顶了回去:“谁告诉你在宿舍里的?!”
少尉不信,“哼”了一声:“别告诉我你扔了!”
王颖悠然一摇头:“怎么会扔掉呢,那也太浪费了。”
“那——”少尉奇了,“送人了?”
王颖微微一笑,转而飞快冷了脸:“那是我的东西,我把它怎么了,你管得着吗?”
这是报复!
赤裸裸的现世报!
少尉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低了嗓门:“那是我……女朋友送的!你不是不吸烟吗,留着也没用!”
他中间含糊了一下,似乎漏了一个或者几个字,又似乎没有。
王颖看了一眼少尉,也不追问这一点,只是摇头:“早说嘛!还兜圈子。”
少尉恼火!
“天大地大,老婆最大。”王颖卡着点儿道,“看在这份儿上,告诉你就告诉你吧——我把它上缴了。”
少尉正要怒,听到后面一句,强咽下了一口气,不解:“上缴?!”
王颖无奈看了少尉一眼:“是啊。那打火机是我‘捡到’的,对吧?”
当然!
否则说出去,全副的丛林迷彩伪装,却去偷听女生聊天,还打算偷看女生解手……嫌丢不死人啊?!
虽然是他先到的那儿!
但八卦一旦传开,哪个不是热闹得轰轰烈烈,谁还会在意这一点?!
可惜,王颖的记录实在算不上纯良,少尉心有忌惮,瞅着王颖打量了一瞬、迟疑了片刻,才点了一下头。
“所以咯,‘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没听说过?‘交到人民警察叔叔手里边~’!”
“……这里哪来的警察?!”
“那不还有教官嘛。”
“哪个教官?”
“张教官。”
“什么张?张什么?”
“弓长张。名字不知道。”
“……你几排的?还有,你怎么跟教官说的?”
“十六连三排。就是捡到了一个打火机呗。”王颖一挥手告别,走向了小卖部那边儿,“不用谢啦。”
少尉几欲吐血,盯着王颖背影大恨:“谁要谢了?!”抬腕看了眼时间,匆匆朝营房去了。
殊不知王颖正大为不解,心底里一个劲儿嘀咕:“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邪恶了?”
难道是因为……
——拷贝到了其他实验者的记忆?!
不是吧?!
王颖进小卖部买了一瓶汽水,出来找了个僻静的椅子坐了,叼着吸管有一下没一下喝了几口,却是连汽水的味道都没尝出来。
如果说记忆拷贝导致了一些改变,那现在这个人……
——还是王颖吗?
她到底变成了什么了?!
王颖呆呆想了半天不得要领,除了愤懑孤独,就是自厌茫然。而后王颖搁下汽水使劲搓了搓脸。
“嗨!喂,叫你呢!”
一个人连跨带跳横穿过后方的花坛,踩扁了几棵小花小草、一屁股坐在了王颖身旁。
是田帅。
王颖大为意外!
田帅看看王颖,神色古怪道:“怎么啦,被男人甩啦?”
——什么乱七八糟的!
王颖一个字也怠于说,直接朝田帅比了一个中指!
田帅对着那个中指一愕,语气却反而好多了:“那又是怎么了,没精打采的?早上不是还很有精神吗!”
王颖此刻压根没有斗嘴的兴致,瞥了田帅一眼,还是不开口。
田帅瞅瞅王颖,突然三个指头捏螺蛳一般提拎走了王颖的汽水:“正好,我渴了。”说着拔掉吸管,直接“咕嘟咕嘟”给喝掉了一大半。
——喂喂喂,不是吧?!
王颖撑大了眼睛看着田帅,无语!
田帅一半惬意一半夸张地打了个嗝儿:“出了什么事了,死了爹妈似的……呃!”
寂静。
王颖冷冷横了田帅一眼。
然而田帅会奔过来,是因为关心。虽然从头到尾没好气、虽然还无意说错了话,但那只是犯别扭、只是一时疏忽而已。
王颖不喜欢田帅的说话方式。但在经历了那么多、失去了那么多之后,比起计较这点小瑕疵,王颖更看重这份好意的关切。
所以王颖横过一眼就算了,没说什么,也没拂袖而去。
层层叠叠的白杨树叶在上方随风微动,漏下细碎的阳光。
“你运气固然不好,但也是不好里面的很好了。”田帅有片刻没吭声,而后他缓缓道,“能健健康康活着,本身就很幸福了。好多人连这个都没有。”
“我知道。”王颖往后一倒,倚去了椅背上,“但我——我愿意用我的健康,终生健康,换回父母。”
田帅轻轻点点头,默然了一小会儿,而后他转头看王颖:“可是你也清楚的,那不可能。”
王颖倦然一点头:“是。”多吐出一个字都觉得费力。
田帅略看了一眼四下。近处无人。田帅突然问王颖:“嗳,你初中哪里读的?”
“明州五中。”这问题莫名其妙,王颖听出田帅有后文,“怎么?”
田帅又喝了两口汽水,而后他转着汽水瓶子,小声道:“我没上过初中。小学只上了两年。”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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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二百零九天11、安慰(二)
“唔?”
“小时候受到过惊吓,幼儿园上到一半没法儿上了。小学去了两年,不能适应班级生活,只好又回家请私人教师。后来慢慢儿养好了,才进了西柏高中。也不全是考进去的,小提琴加分。就这样儿,进的还是普通班。”
王颖一怔,目光一动,落去了田帅左手手腕上——所以恋物症?
“是啦,你猜对了!到现在还有后遗症!”田帅缩起了手,偏偏穿的是短袖,再缩也遮不住手腕……结果田帅恼羞成怒!
王颖挪开视线,抬眼看田帅,发现田帅耳廓浅浅晕红了。
田帅自己也察觉耳脖发热、脸上发烫,更加用力地瞪王颖!
王颖微微忍俊不禁,继而一乐。
田帅又接着恼了没两秒,也给乐了,缓缓道:“那些年,我也觉着活着没意思。不过后来不一样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生命贵在折腾。你丫的进了全国最好的大学,还一张苦瓜脸,太糟蹋了!”
王颖笑意微敛:“我也不全是考进来的。”
田帅奇了:“嗳?!加分?”
王颖轻轻一摇头:“我是外籍学生。进朱大的考试与高考不一样,时间也不一样。进来后,再通过专业测试、语言测试,从国际学生部转入数学系。如果没有这层身份,我进不了朱京大学。但要是可以选,我宁愿进不了。”
田帅默然了一霎那,打岔道:“外籍?”
明面上的身份,很多人都会知道。所以王颖此刻并不隐瞒田帅:“出了事之后,明州济慈会帮了很大的忙。那是我父母的同宗发起的慈善协会,首先看顾本家分家的老幼,其次看顾整个明州需要帮助的弱势群体。创立者是从明州出去的人。现任的理事们,祖籍在明州,但出生、事业,都不在国内了,是接了他们父母长辈的班。
“父母双亡、遗孤没有成年的情况,很容易遭到侵权,甚至因为父母的遗产而与亲戚起纠纷。所以这一类人,也是济慈会重点照顾的对象。主要是法律支援。然后因为我的伤比较严重,后续治疗很麻烦,我现在的监护人知道之后,让我转去了南方大陆。之后就留在那边了。”
这个慈善会真实存在。只不过,几个月前,它得到了一笔一亿四千万的遗产……
遗产处于逝者生前创立的基金会监管下。该基金会位于联盟,它的任务是妥善地监管与打理遗产,并按照死者的遗嘱使用这些财产。它本身并不直接从事慈善工作。
基金会给予明州济慈会的善款,并不是一次性给付,是每年划拨五百万。此外,若遇灾害,特殊情况特殊拨款。用完为止。
不过,考虑到五百万只占一亿四千万的二十八分之一、百分之三点六不到,这笔年度支出完全可以从本金的孳息里面拨付。也就是说,没有太糟糕的连续意外的话,这项善款会一直持续下去。虽然随着全球经济冷暖转换,会有一定幅度的上下波动。
而随着遗产而来的,还有一个古板严苛的外国律师与他的两名助理,以及逝者的一堆要求。
按照法律,要想继承这笔善款,就得达成逝者的遗愿。
好在遗愿并没有什么难度,只是繁琐了点:整改办公程序;规范工作流程;规范款项用途的公示过程;添加网站功能……
一言以蔽之,捐款人想要让明州济慈与国际接轨!
而事实上,在得到这样一笔善款之后,明州济慈会本身就会做出一些改进,现在仅仅是多了一个确定方案罢了。虽然罗嗦了点……
但拿人钱财,了人心愿!
况且,这可比俗称“要饭”的募捐容易多了、轻松多了。
王颖也没干什么坏事。只不过,在明州济慈会整理电子档案的过程中,早年的援助记录,神不知鬼不觉地多了一份……
谁会发现呢?
当时的工作人员早已经跳槽了,理事们则远在世界各地。后者向济慈会持续捐款只是尊重长辈的心愿而已,他们本身对明州并无感情。以往这边济慈会开个季度例会,那边的理事们都靠电视会议系统出面。而这次得到老乡的慷慨捐赠,理事们高兴了一把,也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这是遗产!这位低调的同乡大老板已经过世了,与之联络并没有什么人脉可以拓展。
田帅不解:“那你为什么还来朱京上大学呢?南方大陆有很多好学校。”
“父母心愿。”王颖轻轻道,“而且,我自己也想看看——”
“看看什么?”
“看看帝国是不是还那样儿。”
田帅无语了片刻,而后无奈了:“自找麻烦!真是闲得!”
王颖略一耸肩。
“那你看到了,结论是什么?”
王颖冷然:“还是老样子。好像还越来越糟了。”
田帅单手捂住了脸,偷瞥王颖:“好丢脸。太丢脸了。”
“是啊。”王颖看着田帅作怪逗人,微微好笑,转而却到底还是有些恨恨,“他们无耻!”
“不要管那些了!管不了的!”田帅一指两人前上方,“你看,天是蓝的,云是白的,树叶是绿的——”点点王颖脚边,“小草会开花。”
王颖跟着看了看蓝天、白云、绿叶、小草,而后看田帅。
田帅再接再励:“唔,这小黄花还挺好看。是野的吧?怎么跟花坛里那种红色的叶子一样?”
“这个是黄花酢浆草。那个是红花酢浆草。”
“不是三叶草?”
“不是。不一样。”
田帅起身过去,从花坛里的红花酢浆草丛中摘下了一片叶子,回来给王颖看:“我还以为碰上好运气了呐!”
那叶子是四瓣的。
“这个也有四叶幸运的说法。”
“真的?”
“其实就是抽叶芽的时候,DNA复制出错了。紫外线、化肥,都会提高这个概率。花坛里的花有人施肥,比野外的更容易出现四片叶子。”
田帅捻着叶柄转着叶子玩儿,嘴角微微抽搐,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斜睨王颖:“这就是理科的思维?!”
王颖后知后觉发现刚才说的那些很扫兴。只是一时间,王颖也分不清自己是有意还是无意,就没吭声。
田帅伸手把叶子递给王颖。
王颖看看田帅,微微忡愣,小心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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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二百零九天12、白工(一)
之后两人没再聊什么,只是坐在一条椅子上,吹着傍晚的山风。
王颖摸出餐巾纸,打开一张,把四瓣儿的酢浆草叶子搁在右侧,而后将左侧餐巾纸折覆上来;接着王颖取出学生证的IC卡与餐卡,一上一下夹住了餐巾纸与酢浆草叶,平平整整放进了钱包。
田帅看着王颖干这些:“做标本?”
“嗯。”
“我以前用旧报纸。”
“然后?”
“报纸上的字印上去了!”
“那什么年代的报纸啊,还铅字油墨。”
“单位的内部刊物。小范围发行的。不是大规模印制。设备忒老了。”
王颖应了一声,没有多问——既然对此过敏,那就避而不知的为上。
田帅瞅了王颖一眼,微微一撇嘴,也不说话了,喝光了瓶底余下的几口汽水,继而倚在椅背上、倒过瓶子来,百无聊赖地接舔了最后几滴。
之后,晚饭开饭的军号响了,他们回去了。
这个星期天的晚上,数学系与法学系又一次有军事理论课。
王颖感激田帅;但事情过去才这么几个月,那是王颖人生中最重大也最糟糕的经历,而王颖在此之前只不过一个普通的中学女生……
所以王颖承认,她现在还无法以寻常心面对为政府工作的人。
于是课间的时候,王颖便没出去。
田帅在门口旁边转悠了一小圈,一嘟嘴,低头踱了两步,一脚踢开了拦路的小石子!
胡怡揣着她自己的游戏机出来透气,正好看到那一脚,当下就乐了。
“哎,你‘一个人’干嘛呢?”
——这重音放得真妙!
田帅斜了胡怡一眼,不吭声。
胡怡兴致勃勃地凑过去两步:“你们俩吵架了?”
田帅警告地给了胡怡一瞥,没精打采,还是不吭声。
“喂,吭气儿!”
“……”
胡怡不满了:“还男生呢!怎么这么不痛快?!拖泥带水的,吵架也活该!”
田帅肚子里叫屈,却不好跟胡怡分辩也不耐分辩,眉毛一耷拉踱了开去。
胡怡直摇头,一转身进了大会堂,找王颖去了,一路问人。
可惜没等胡怡问到数学系的位置,上课铃响了。
没戏可看了!
胡怡懊恼了一下,拔腿往自己班级跑。
这节课在王颖看来,似乎有点……长?
对田帅而言,颇为漫长。
对胡怡来说,更是漫长得不可忍耐——她急着找王颖挖八卦!
好不容易等到第二次课间休息,铃声一响,胡怡立马出发。
两分半之后。
胡怡找到了王颖,仗着自己是女生,堂而皇之从蒋燕燕等人膝前借过,一屁股占了高静留下的空位:“怎么闷在这里,不去外面透口气?”
王颖轻轻一摇头:“不去了。”
胡怡张嘴要劝、要挖八卦、要调侃嘲笑,然而却看到了王颖的侧脸、看到了王颖[www奇 b a o s h u 6书com网]镜片后的目光。
平静、淡然,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坚硬与锋芒。
结果胡怡话一出口,不知怎么就换了:“十一国庆我想去逛街,你去不去啊?”
王颖应得干脆:“好。”
胡怡还想说什么,到底说不出来;胡怡掏出手机看看时间,一拍王颖:“时间差不多了,我回去啦。”
“拜拜。”
“拜拜!”
胡怡原路返回,越走越懊恼、越走越奇怪,懊恼自己没说正事,奇怪自己为什么不说正事:“唉,白跑一趟!”
周一,半夜拉练。
王颖的失眠这次帮了倒忙。因为军训中唯一的这一次拉练,时间是公开的:夜里十一点半集合,接着各营各连各排最后做一遍检查,三四分钟的训话后,十二点十分,准时出发。
如果是军人,并不会花这么长的时间检查打包的被褥。但学生们的身体素质一年不如一年,近视率一年比一年高,令教官们头疼。为了避免开拨后才发现问题,这个检查就做得十分仔细。
而王颖每天晚上能睡着的时间,一般在十二点到凌晨三点之间。
结果就是,二十公里的公路行军,王颖打了近百个哈欠。
不过,由于体力充沛,除了微有犯困之外,王颖并没遇到其它问题。
回到营区,已经是早上五点多。
王颖用前一晚准备的一瓶热水兑水擦了一把身,洗了衣服,正好去食堂吃饭;吃完回来,王颖倒头就睡,一口气睡到中午十一点多,深沉好眠,酣畅无梦——这可真是难得!
当天下午,全体休息;到了晚上,有军事理论课的院系照旧,其它院系自己安排。
周二,照常军训。
一眨眼到了星期三,令学生们期待已久的打靶终于来临了。
供学生们使用的不是什么好枪,更没有枪种比较、拆洗教程,连子弹都是预先给上好的,只是摆上老掉牙的八一杠,而后扣几下扳机。
子弹倒是给得慷慨,每人十发——这慷慨是相对而言的。因为据尚青云回忆,他们那一届就五发:那会儿还没颁布军训强化令,朱京大学新生军训还在学校里进行,打靶则拉去城郊靶场。是一个离学校较近的部队单位,不是在这儿。
王颖对此没什么兴致,趴下瞄准了一下,试射两发校准了手感,而后一口气把余下八颗子弹送进靶子中央,就揉着肩膀起身了——后坐力真不小!
这个时候,高静跟钱楠第一发子弹还没舍得打出去。
因为是野外靶场,堆砌掩体壕沟的关系,射击区与靶区都高高垒了起来——这样工程量比挖低整个靶场中间更小。
学生们射击时,教官全程看顾到尾;等到全排学生全部完事儿、重新集合,教官们就轻松了。
张教官在给两个战友派烟,等了一会儿,从负责管理靶场的军人手中,拿到了成绩单。
不少学生好奇,簇拥上前问自己打了几环。因为涉及其他学生的成绩、事关隐私,教官们不便让学生们自己浏览单子,只好逐一查阅、逐一回答。
王颖对此没有兴致,站在一边阴凉处歇息。
而后连长拎来了一包尚带余温的子弹壳,吆喝了一嗓子“十六连的,统统过来”。
大半的学生蜂拥而去。人群一稀,张教官转眼见了王颖,便招手叫过王颖过去,点着单子叫王颖看:“你看,满环!神枪手!简直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真不考虑了?”
王颖一笑摇头:“真地不了。”
张教官遗憾点点头:“去拿子弹壳吧。”说着想起什么,摸了口袋掏出烟与打火机,冲王颖一亮,嘿嘿一乐,“失主上门了。”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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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二百零九天13、白工(二)
烟是芙蓉王。
不过,打火机又变回了塑料壳儿的。
张教官他们是一期士官,只有连长才是个少尉。而一期士官的收入,与一级军官也即少尉,差了一大截。因此之前,张教官他们抽的都是五块钱的红梅、十块钱的白沙。
显然,那个狭长眼少尉为了要回打火机并且封口,给张教官塞了一包烟套交情。
所以王颖莞尔,也嘿嘿一乐。
一旁白茉莉小姑娘无意间刚好把这两人的奸笑瞧了个正着,背上微微一凉!
星期四排演军训结业式。
星期五正式结业。
结业式上,除了队列表演与评比,还颁发了奖状与荣誉证书。主要是团体一二三等奖,以及军训优秀学员。
末了各班自己合影。
“茄——子!”
大多数学生喊得兴高采烈,可怜王颖实在喊不出来,跟着喃喃了一声。
相机轻轻一记“喀嚓”,完成了它的任务。
中午在食堂吃过最后一顿饭,学生们整理东西、准备乘车回校。
军装,自然归学生们。至于被褥、热水瓶等物,可以带回学校,也可以留下。
留下的话,不给钱……
学生们对此只剩摇头。
“部队里现在都这样儿?”
“唉,太平兵!”
“当兵两年,三十发子弹。”
“有的地方还十五发呢!”
“为什么两年三十发、十五发?不是二十、十吗?”
“新兵营打一次靶,之后一年一次,所以一共三次。”
“晕!”
“这都当的什么兵!”
“军训都要雁过拔毛,军车在路上横冲直撞,真是够了!”
“天下乌鸦一般黑!”
“话不能全这么说。”余敏听不下去了,“高原上修路的工程兵,抗洪抢险、地震救灾的,也都是军人。”
“颖颖,你说呢?”
王颖厌恶军绿色;但平心而论,这事还是余敏在理:“首先,军车跟军车之间,有很大区别。总参、总政、总后、总装,下面七大军区,再下面各行省的省军区,再再下面各地的军分区。而这一级一级的军区里面,又各有司令部、政治部、装备部、后勤部、仓库、干休所、医院、卫校等等。太多了。所以,一个或者几个单位的人飚车,并不意味着所有单位的都飚车。不能一概而论。
“其次,作为军人,有事了他们能顶得上去,打仗了他们不当逃兵,这就行了。又不是外交官,更不是政治家,飙个车、喝个酒、泡个妞儿,很正常。我们不该要求他们形象完美。毕竟他们也是人。凡人。有宪兵管着呢。”
“那这些呢?”
“那也就头头脑脑们的事儿。”王颖一耸肩,“反正,像我们的张教官,是拿不到好处的。”
女生们默然。
而后高静咕哝:“我倒宁愿让教官拿了当辛苦费。”
余敏一哂:“怎么可能!”又叹道,“强化令一下,每个军训的大学生,中央都有特别拨款下来,营养费与置装费。四个星期,也就一两百吧,还是七八十?这钱,肯定是到不了我们手里的。让我们沾个手,已经不错了。”
钱楠诧然:“按照每人一百来算,一所学校,四千多的学生,这就是四十多万。”
高静轻轻添了两个字:“每年。”
“这才是关键。”
片刻的静默。
余敏摆摆手:“嗨,四十万,小意思了!又不是给一个人!各方面都要分润,落到单个人头上,四十万能有多少?通胀这么厉害,能买百十斤猪肉就不错啦。至少他们没卖武器没卖装备!谢天谢地!”
王颖一凛!转而沉默不语。
虽然对被褥的处理不满,但是大多数学生只是说几句,并没有带走这些东西,更没人去向生活助教、向上级军官抗议。
“得了,哪儿都一样!”
“是啊,说了也是白说。”
“不提这些扫兴的了,我的相机还没怎么用过呢——跟教官合影,去不去?”
“去,当然去!”
“走啦!”
“别忘了跟教官要邮箱,你们记得提醒我啊!回头寄一份过来。”
“当兵的,能上网吗?”
“那就要这里的地址,用光碟拷一份。”
“当兵的,有电脑吗?而且光碟很容易划坏。”
“那就优盘。电脑他们办公室有。”
“当兵的,能用优盘吗?”
“优盘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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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止泄密,不能用的吧。”
“是啊,听说连手机都管得很严。”
“行了——我洗出来再寄!”
“嘻嘻!”
“学生服务中心就有照相馆,挺方便的。”
这样纷纷忙忙,下午一点多,学生们开始上车。
一开始场面还好,等到第一辆车开动的时候,大家突然伤感了起来,好些人眼圈红了。
王颖望着那些多愁善感的同龄人无语了一瞬、羡慕了片刻,转而开始暗暗庆幸摆脱了到处都是的军绿色。
而后王颖看到了车后送别他们的张教官。
比起女生们,男生们跟张教官混得更熟、玩得更好,此刻都用力挥手。
张教官一开始回以挥手,后来大概觉得盛情不过,“啪”一下立正,敬了个军礼。
标准严格,一丝不苟。
学生们纷纷还以军礼。王颖一笑,回了一个致意。
军礼——不属于她!
这个星期五,是9月8号。
次日9月9号,星期六,农历8月15,中秋节。
紧跟着9月10号,星期天,教师节。
周六到下一周周一,因为周末加中秋节的关系,连休三天。
与此同时,周末两天,还是本科生与没有实践活动的研究生注册报到的时间。
所以,王颖回到学校后,讶然发现校园里变热闹了!
仿佛雨后春笋一般,自行车的数量翻了个番——之前不少提上了楼、搁在宿舍里。
宿舍楼底层那些车座上套着塑料袋子、浑身积满了灰的自行车,也少了一大半。袋子一掀、笼头一擦,有的甚至是被一桶水劈头盖脑一冲!而后它们就重新焕发出了活力。
除此之外,摩托车同样多了许多。不过校园内到处都是减速路障,又限速20公里每小时,它们再多也就是“嘟嘟”几声,飚不了车。
而球场、操场,则被占了个满满。打球踢球的多,旁边瞧的更多。
王颖新奇地打量着这一切。
整个校园内洒满了阳光,还涌动着这么多年轻人,嘈杂而热闹;与之前那个位于地下、井井有条的基地,对比鲜明强烈,令王颖感觉大不一样。
加上家长们已经统统离开,王颖没有顾虑,结果她站在第九食堂正门口前方四五十米处、花坛对面的报亭旁,看了好一会儿,一时间把吃饭大事也忘去了一边。
与此同时,法9501的全体班委与一些学生忙着展开第二期募捐。还是在学生宿舍区的第七、第九食堂门口。不过,这次的准备工作比上一次精良多了。
胡怡负责第九食堂这边,很快发现了王颖,意外一乐,走了两步要去打招呼顺便看看能不能抓个壮丁,突然又改了主意,给田帅发了一条短信。
田帅看了消息,撇撇嘴嘟嘟嘴,有片刻只是沉吟、没有动静。
而后田帅揣起手机,跟同在第七食堂门口的李斌说了一声,出发了。
报亭位于花坛里,背西面东,南北铺了砖,方便学生们挑选读物。五点刚到,太阳还挺高的,不过报亭的影子已经斜了,挡出了一片阴凉。
王颖就站在西北角的阴凉里,深靛蓝的七分裤、短袖圆领白T恤,脚上踩着一双浅粉色的人字拖,闲看人来人往。
田帅笑了。他蹑手蹑脚绕去了王颖背后。
王颖没发觉。胡怡倒是看见了,乐了,睁大眼睛掩住了嘴。
田帅又近两步。
王颖在人流中发现了一个英俊的男生,多看了两眼。
田帅顺着王颖的角度望去,也瞧见了那个男生,心下不忿,当即轻轻探手、重重一拍!
剧痛!
第二集二百零九天14、白工(三)
田帅疼得倒抽气!又兼被吓了一大跳,一时间骇得叫都叫不出来。
王颖慌忙放开田帅手腕。
田帅只觉右手手腕断掉一般!小心动了动,还好,骨头没问题!然而就这么几秒之间,田帅眼睁睁看着自己手腕上肿起了一圈印子,紫红紫红——瘀血!
田帅顿时整张脸都垮掉了:“你干吗呢啊?!”
王颖大没好气:“这话该我问你吧!”
田帅理亏,没吭声了,只是站在那儿,闷闷揉自己的手腕,又摸摸肚子。
王颖心有余悸,惊怕之下,脉搏极快,一时间也顾不上说什么——她抓田帅手腕的那一下虽然又准又狠、弄出了乌青,但其实没什么,只是抓住偷袭者、固定位置用的,是擒拿手,不是杀招,毕竟人类的握力,并不足以捏断人类的手腕;向后的肘撞才可怕:那是冲着腰子去的,目标肾脏!
如果不是王颖出手的同时意识到情况不对,刹回了九成九的力道,田帅这会儿就该内脏破裂大出血、火急火燎送医院抢救去了!
胡怡哪里看得出其中凶险,只是老大远地瞧见田帅偷偷吓唬王颖却反而吃了个大亏,一讶之后乐得不行,笑得肚子疼,站都站不直了、扶着桌沿弯了腰。
钱晶晶没注意到报亭那边,此时见状不解:“怎么了?”
“哎,没想到居然还是个黑带!”胡怡摆摆手,深吸两口气收了笑,撑起身来,“五点了,人多了,咱们开始吧。”
报亭里都有饮料与冰柜。
田帅买了个冰镇的脉动,冷敷自己的手腕;敷了一会儿,不疼了,就伸了手给王颖看,忿然控诉:“喂,我手都青了!”
——去,你命很大了!
但这话不能说。所以王颖只是翻翻白眼,不吭声。
田帅哼哼了一回,又敷了两下,一清嗓子跟王颖道:“我们今天第二期募捐,人手不大够!”
听话听音,王颖又翻了半个白眼,不接话。
田帅拉下脸瞪王颖。
王颖转开了目光当作没瞧见。
田帅脸儿一苦,眉头一耸:“就这手,还怎么发宣传单啊!”
王颖瞄了一眼田帅,被田帅那表情逗乐了,“噗”一声没忍住笑:“活该。”
“不就是开个玩笑吗!”田帅大为不满,“你动手也就动手了——可这也忒狠了!”
这倒是。的确太狠了。
不过王颖并不是故意的,事实上王颖同样被吓得厉害;王颖也不好解释为什么,只能道:“人吓人,吓死人!没听说过?”
田帅只觉倒霉,十分不满:“胆子这么小!”
王颖又不能解释,只剩再翻一下白眼。
田帅没听到回嘴,自觉占了上风:“你说吧——该怎么办?!”
王颖看看田帅,沉吟了一瞬,摸出钱包,抽了一张二十块的给田帅。
田帅懵然:“干什么?”
“冷敷费。”王颖指指田帅手里的脉动饮料,“还有明天开始的热敷费。”
田帅恼了,不拐弯抹角了:“你来不来帮忙?!”
王颖迅速揣起了钱,飞快摇摇头。
田帅右手一伸、手腕直直递到了王颖眼皮子底下:“到底来不来?!”
王颖:“……”
两人僵持了半分钟。
而后王颖投降了。
田帅大乐,“呼啦”一转身往七号食堂去,两手闲闲往裤子口袋里一戳,志得意满,跟打了胜仗的大将军似的。一边走,一边还转了转手腕偷偷庆幸——如果不是他“严重”负伤,就凭吓唬王颖这一条罪状!眼下肯定逮不到这个劳工……
王颖跟在后边,只剩无语无奈;而后走了一段,心下渐渐又浮起几分好笑。
胡怡忙里抽空留心着这两人呢,见状乐了!正好迎面三个男生一同来食堂吃饭,胡怡上前半步、轻轻一递宣传单,笑容尤在。
结果三个男生俱都目光一顿。一个微微一怔,接了;一个镇定平静,接了;最后一个脸上轻轻一红,也接了。
严嘉也看见了——看见了田帅,而后注意到了王颖。但严嘉没有笑,只是目送两人远去、消失在宿舍楼与楼间花坛里成排的银杏树之间。
田帅一到地方,当即就从桌上小半尺厚的宣传单中取了一摞,足足有一寸半,横手递给王颖:“归你了!”
王颖默然,没说什么,只是接了过来。
“嗨,美女!生力军啊!”李斌冲王颖一点头,问田帅,“这位是?”
薛达胜讶然一挑眉:“你女——”
田帅连忙截断薛达胜:“外援,外援!”
李斌、庞成辉、薛达胜均笑了,笑得无声而暧昧。
黄萱曼、孙雨歌也笑了,一个忍俊不禁、抿嘴莞尔;一个“吃吃”地乐,花枝乱颤。
王颖倒没脸红害羞,只是突然觉得刚才下手轻了——当然当然,把田帅送进医院可不妙!不过,只是送去医务室的话,好像还是挺不错的,嗯?
李斌察觉情况微妙,打量了一眼田帅与王颖,清清嗓子,正色对王颖道:“谢谢你来帮忙。正好,我们这边这会儿才两个女生。”
孙雨歌笑过一通,招呼王颖站她的位置:“那我先去吃点东西,饿死我了!就二十分钟,而后来换班,好吗?”
黄萱曼一听挥挥手:“去吧去吧,我吃过点心了。”王颖点点头微微一笑。
孙雨歌高高兴兴进食堂去了。
王颖目送了孙雨歌片刻,心中止不住地羡慕。
真是幸福——这么一点事情就能高兴成这样儿!
田帅起先还真地休息了几分钟——坐在桌子后面,与薛达胜一同守着募捐箱,继续用那瓶脉动冷敷手腕,一边敷一边还时不时横瞥王颖一眼,摆明了督工!
王颖并没消极怠工。接过传单之后,王颖先浏览了一遍内容,而后就开始派发。态度认真、微笑诚挚。
亲身遇到过厄运的人,怎么会不懂厄运的可怕?!
所以王颖对张慧娜,怀有真诚的同情与怜惜。
食堂刚开,人还不多。但捐款的比例不低。当然金额未必大就是了。时不时有学生走过去两步、往箱子里塞钱,田帅少不了起身与大家一同致谢;这样过了三四分钟,田帅不耐烦了,站起身就没有再坐下去。
正好李斌瞧着一切顺利,也打算去吃饭、以备回来轮班,田帅横竖是站着,就接了李斌的位置。
庞成辉瞧了一眼对面的王颖,一半好心一半看热闹,侧挪了两步跟田帅道:“哎,你站我这儿吧!”
第二集二百零九天15、中秋(一)
募捐中,负责门口递宣传单的是四个人,两男两女。左右两侧均是男女各一。
这是为了保证不管来者男生还是女生、不管来者走哪边进食堂,都有异性可以递上传单,都“男女得宜”——这条天然有效的社交规律,是所有宣传活动都不会忽视的。
无论公益的,还是商业的。
胡怡她们并没这么有经验,但赵晰知道,第一次募捐时就指点过了。
不过,真要追根究底地论起来,赵晰也不是自己发现的,而是从学长学姐那里、从社会活动的指导老师那儿,学来的。
所以之前,李斌站在黄萱曼对面、庞成辉则在王颖对面。
此刻,庞成辉这一挪,就把田帅让到了王颖正对面。
黄萱曼一乐,故意问:“哎,为什么非得田帅站那儿呀?”
王颖装作没听出来。
田帅似有若无瞥了王颖一眼,突然得意了起来:“因为我长得帅!讨个饭、来钱快!”
诸人绝倒!
王颖憋了一秒半,忍俊不禁。
没到五点二十,孙雨歌吃完回来了。
到了五点半左右,又陆续有另外四个法9501的学生,解决了肚子问题,前来出工出力。
这样一来,人手就宽裕了。
所以五点四十刚过,李斌接了田帅的任务,拍了一记田帅肩膀、连带谑然瞧了田帅一眼,小声儿道:“加油啊。”而后正常音量道,“你吃饭去吧,这都当了一节课的木头人了!”
田帅就招呼王颖一同去。
王颖当即答应了——不去吃饭、留下来接着帮忙?那不是给人帮忙、那是给自己找麻烦!
此时,王颖手里的宣传单还剩五分之三。不过,既然田帅不计较,王颖也就趁机“忘”了这一点。
两人进了食堂。
这个时间,已经是高峰期。一楼人满,各个窗口前的队伍排得老长。
田帅指指扶手电梯。王颖一点头。
两人就去了二楼。
电梯不徐不疾地上升,前后全是学生。
田帅侧身好奇道:“你怎么笑得那么甜?不止对帅哥,对女生也那样儿。”
最根本的缘故,说来苍凉;但除此之外,也有话可说。
于是王颖坦然回答:“他们家里条件未必比张慧娜的好。非亲非故地,这钱他们没有义务出。所以,既然他们出了,当然值得感激。”
“是这么回事。”田帅略一摊手,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