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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三合一) 有些人呐,可会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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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谌嘉树第二次见到活的蹲蹲,上一次见它,它在杨家菜入门小池塘的水面上。
    上次看它,像一艘小船,看见有人来了,立刻漂远,这次见它,居然像个小炮弹一样。
    它伸着脖子,啄了两下谌嘉树的西裤裤腿,又戳一下他的鞋子。
    徐吉安低头认真看了一下它身上褐色的羽毛,摸摸下巴,“菜鸭?跟我妈昨天炖的那个有点像。”
    谌嘉树扭头看他一眼,“……这是宠物鸭,它叫蹲蹲。”
    说着弯腰,伸手想摸摸蹲蹲的鸭头。
    结果原本还胆子很大的蹲蹲,在他刚伸出手的那一刻,立刻掉头就跑。
    他一时间愣住,面上的错愕渐渐变成茫然。
    他这是……被讨厌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张莹莹就端着一个小篮子过来了,递给他,“谌医生,这个给你,蹲蹲比较怕人,但有菜吃它就会来跟你玩了的。”
    谌嘉树还是有些没回过神,虽然不太相信张莹莹的说法,但他还是接过了篮子,然后点头道谢:“多谢,我们没打扰你们工作吧?”
    “没有,青枝姐那边已经快到尾声了,让我招待好两位。”张莹莹笑着应道。
    徐吉安很好奇视频是怎么拍的,主动问道:“我可以看看你们是怎么拍视频的么?”
    他平时上微博很少会看什么美食视频,大数据也不给他推送,所以这会儿还挺好奇的。
    张莹莹点点头,“可以啊,您跟我来。”
    说完带着徐吉安就走了,留下谌嘉树一个人在原地。
    他蹲下来,将篮子放到地上,拿出一片菜叶子来,远处的蹲蹲见到,立刻就扑着翅膀跑过来,一路嘎嘎嘎地叫。
    谌嘉树:“……”好家伙,小眼睛视力这么好?
    蹲蹲跑到他面前,停了一下,看着他,没再继续往前走,像在衡量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要给它吃的。
    谌嘉树挥了两下菜叶子,轻声叫它:“蹲蹲,过来,给你吃。”
    确认他是给自己吃的,蹲蹲立刻不客气起来,哒哒两下跑到他跟前来,脖子一伸,就扯走一片叶子,咔哧咔哧地吃起来,边吃边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吃完以后发现谌嘉树手上没东西了,就张嘴咬两下他的手指。
    居然有点疼,谌嘉树心想,这恐怕是他有史以来离一只鸭子这么近,还主动给它喂吃的,天知道以前都是鸭子以身侍他。
    烤鸭焖鸭啤酒鸭,老鸭汤都不知道喝过多少锅,今天终于轮到他来喂鸭了。
    哇,真是天道好轮回。
    谌嘉树一边在心里吐槽自己,一边心花怒放地继续投喂蹲蹲,菜叶子还吃吗?不吃啊,那豆角要吃吗,老板,需要帮你把豆子剥出来吗?
    等它吃饱以后,他双手一伸,捉住了整只蹲蹲,然后一手抱住它不让走,另一手上下来回的将它rua了个遍。
    天天洗澡的蹲蹲很干净,全身上下的毛滑滑的,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一看就营养充足。
    举起来掂了掂,四五斤总是有的。
    蹲蹲被他抱着的时候,全程一声不吭,摸它脖子的时候,甚至有些瑟瑟发抖。
    蹲蹲:“嘎嘎——”我就知道,每一口好吃的都已经在暗中标好价码:)
    宋青枝曾经在回复网友评论时说过,蹲蹲是很怕人的,见了人就跑,不给吃的不过来。
    但谌嘉树观察下来,发现她可能话没有说全。
    蹲蹲是怕人,这是一种种族天性,天生地对比自己强大的生物产生畏惧,但它也很亲人,因为它生活在这个院子里,没有遭遇过任何危险,所能见到的人类都对它抱有善意。
    看谌嘉树的脸凑近了,它还想伸头去和他亲亲,当然,也是有可能想啄他。
    在他和蹲蹲培养感情的时候,宋青枝的青团已经全部做好。
    蒸锅已经上汽,她先将笋丁猪肉馅的青团放上去,五分钟后,再将玫瑰细沙馅的放上去,再五分钟,就是洞庭饐。[1]
    十分钟后,分别在不同时间段放进蒸锅的三种青团,一起出锅了。
    趁热在青团表面刷一层油,防止表皮结硬壳,然后挑了几个装盘,剩下的用保鲜膜包起来,放进食盒里。
    视频不会告诉观众,这些青团里大部分都是玫瑰细沙甜青团,将出现在今晚来杨家菜的客人的餐桌上。
    她端着两碟青走出厨房,招呼道:“吃下午茶啦!”
    喊完之后又会厨房,端出最后一碟青团,紧随其后的张莹莹端着一锅冰镇红豆汤。
    吃饭的地方,原本是宋家老宅的柴房和库房两间房,后来因为无人居住,年久失修,加上某年遇到强台风降水,就塌了。
    直到几年前宋青枝要回来拍视频,整修屋子的时候,将这两间房前面和中间的墙全都拆除,除了修建一个小小的杂物间,其他地方改用粗粗的柱子支撑着房梁。
    墙边再摆上木头架子,这个地方阴凉通风又光线明亮,很适合储存东西。
    屋檐下有一个狗屋,还有一个稻草窝,是月亮和蹲蹲睡觉的地方。
    外面就是院子的水井,既有传统的压水井,又接了自来水,周围围了一圈水泥台,防止水流得到处都是,还有一个大木盆,蹲蹲洗澡玩水用的。
    再过去一点,靠近院墙的地方,摆着两个大水缸,是宋青枝年后才搬过来的,准备养睡莲和荷花。
    谌嘉树刚才在院子里散步,这是他第一次走进真实的青枝时间。
    在这里,他看到了熟悉的小径,花木扶疏,瓜果蔬菜井井有条,菜地和果树占据了绝大部分地方,但沿着院墙,除了在外面能看见的爬山虎,还有满墙的月季和紫藤花。
    张莹莹告诉他:“种的是龙沙宝石、蓝色阴雨和格拉汉托马斯,开花的时候可好看了。”
    除了月季,还有成排的玫瑰树,“这是青枝姐看到隔壁家扔出来的花枝,觉得挺可惜的,就捡回来种,然后分出了这一排,很快就要开花啦,很好看的。”
    谌嘉树闻言笑了一下,点点头,“我在视频里都看过。”
    每年的春天,这些玫瑰树上的花苞就会绽放成鲜艳的红玫瑰,浪漫又热情,龙沙宝石白中带粉,点缀在墙上,充满了仙气,淡蓝色的蓝色阴雨轻柔飘逸,金黄色的格拉汉托马斯灿烂明媚。
    而仲春时节,紫藤花开,藤萝成荫,紫色瀑布的美丝毫不输月季和玫瑰。
    张莹莹往旁边一直,“那边还有桃花和桂花树,还种了点君影草。”
    虽然桃树和桂花树都是只有一株,但在院子的一侧,花开时节也会美得惊人,更何况还都能吃。
    这时他才发现张莹莹所说的君影草,其实就是铃兰,喜阴凉湿润,花开时优雅清丽,花香袭人。
    这些全都是在视频里曾经出现过的素材,但他今天却是第一次,完完整整的看到全貌,这里美好得就像文人笔下的桃花源。
    可以花前月下,也可以躬耕田园,诗意恬淡,安宁美好。
    如果不是宋青枝叫大家吃下午茶的声音远远传来,他是舍不得往回走的。
    不过他很犹豫,隔着点距离向宋青枝问道:“我过去……方便吗?”
    宋青枝点了一下头,“没事,不会让你们出镜的,实在剪不掉,也最多露个背影。”
    她这么一说,谌嘉树就放心了,带着徐吉安往饭厅的方向走,背后跟着同样准备来开饭的月亮和蹲蹲。
    红木色的桌面上摆着三个白瓷碟,每个碟子里装着一种口味的青团,他深呼吸一口气,好似有淡淡的柑橘香。
    宋青枝和徐吉安简单寒暄过后,招呼大家落座,又舀了红豆汤给大家,笑道:“虽然是做红豆沙篦出来的汤水,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
    红豆汤清凉微甜,很适合午后,喝过一口红豆汤,大家的食欲也被激发起来,陆续伸手拿起面前温润光亮,泛着祖母绿色泽的青团,咬上一口,软糯连绵的表皮泛着艾草微苦的回味和着橘叶的清香,清清爽爽。
    笋丁猪肉脆爽咸香,红豆细沙里既有玫瑰糖的香味,又有红豆粗糙的颗粒感,嚼起来口感十分独特。
    时至今日,青团已经不仅服务于清明、上巳和寒食节,作为节庆点心,而成为四时皆可使用的小吃,口味上也多了很多新鲜的组合,可是传统的味道却依旧受欢迎。
    至于没有馅的洞庭饐,那是另一种风味,软韧清甜,散发着温和的艾草清香和橘叶香气,两种香气在唇齿间杂糅蔓延,让人仿佛置身于春天的果园。
    “这个味道很好,还是第一次吃没馅的。”他笑眯眯地对宋青枝道。
    这时摄像机早就关了,宋青枝的神态更加放松,闻言笑着乜他一眼,“谌医生,你吃过碱水粽吗,也是没有馅要蘸糖才好吃的那种。”
    谌嘉树闻言一愣,随即难以遏制地流露出一股嫌弃之情来,“……那是能吃的东西么?”
    大家见状忍不住都笑了起来,连徐吉安都笑说没想到老谌还有反应这么大的时候。
    说着转头看了眼宋青枝,又笑笑,“这是我第三次见到宋小姐你了。”
    宋青枝一愣,“……是么?”
    “是啊,前两次都是在办公室,你去找老谌看结果开药的时候。”徐吉安笑嘻嘻地解释,语气又变成吐槽,“第一次的时候,我见老谌送你出来,还问是谁,他居然说就是个普通病人,我还真信了他的鬼话,普通病人他会特地送出来?今天一看,果然是骗我的!”
    说完又哼哼两声,“有些人呐,可会骗人了。”
    宋青枝闻言一愣,有些惊讶地看了眼谌嘉树,见他垂着眼喝碗里的红豆汤,一副慢慢吞吞什么也没听见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奇起来。
    “是这样么,我还以为谌医生就是顺路,或者是……呃、服务态度好?”
    谌嘉树闻言差点将口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红豆汤给呛出来,抬头瞪了一眼徐吉安,没接宋青枝的话,只道:“那你前天送来办报销的61床出去,也是区别对待有点什么咯,我要不要跟嫂子说说?”
    徐吉安哎了声,瞪着眼,用力一拍桌子,“你要是敢说,别怪我……”
    宋青枝见状心里一突,心说不会要在这里吵起来吧,刚要劝,就听他接着说道:“别怪我跪下来求你收留我!”
    大家:“哈哈哈——”
    谌医生:“……”你能多少有点脑子吗?赖在门口好歹还能用用苦肉计,你跑来我这儿是嫌媳妇不够生气?
    ——————
    吃完青团之后,邓滨去收拾拍摄器材,之后还要帮月亮洗澡。
    他拿着水管站在院子里,喊月亮:“月亮!汪!快来洗澡啊!”
    结果在院子的菜地里抓紧时间玩泥巴的月亮还没来,倒是蹲蹲先吧嗒吧嗒地跑来了,还一边跑一边叫唤。
    谌嘉树的目光不错眼地看着两个小动物,一眨都不眨。
    宋青枝看出他的喜欢,忍不住问了句:“谌医生这么喜欢小动物,是也养了小猫咪或者狗狗么?”
    听到她和自己说话,谌嘉树的目光立刻收了回来,转而看向她,笑着摇摇头,“没有养,只是喜欢。”
    “为什么不养啊?”宋青枝纳闷地问道,“喜欢就可以养啊,以你的收入,不至于养不起吧?”
    谌嘉树笑着又摇了摇头,“是养得起,但可能养不好,我太忙了,没时间陪它们,猫咪再独立也需要陪伴,狗狗就更不用说了,不每天出去遛就会在家拆家。”
    “我和你不同嘛,你这边地方大,它们可以到处跑,你又天天会来和它们玩,就像小孩子,不是给口饭吃饿不死就行。”
    听了他的解释,宋青枝托着下巴点点头,“也对,养了就要好好养,对它们负责。”
    院子里月亮在追着水管喷出的水柱玩,到处都是蹲蹲嘎嘎咕咕的声音,它们看起来快活得不得了。
    宋青枝放下手,甩了甩胳膊,扭头问谌嘉树:“谌医生你想吃土豆么?”
    谌嘉树一愣,“……土豆?”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很亮,笑起来时有些潋滟波光似的,茫然或者疑惑时又有点无辜,但是这种变化是需要很仔细才会发现的。
    然而宋青枝不知道为什么,总会在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他眼里的变化。
    接着就会看到他眼睛上纤长浓密的眼睫毛,内心升起亿点点羡慕。
    她点点头,停留在他眼睫毛上的目光顺势收回,笑着道:“是啊,土豆,旋风土豆。”
    “这个啊,我知道,要用油炸。”谌嘉树点点头,又问,“你不怕胖么?油炸的东西热量都很高。”
    宋青枝不在意地摆摆手,“又不是天天吃,偶尔嘛,热量带来快乐。”
    谌嘉树被她的俏皮话逗乐了,笑出声来,点头道:“那就麻烦宋小姐了。”
    顿了顿,又主动请缨,“我帮你削土豆吧。”
    说是来探班,可不仅什么礼物都没带来,还带了个拖油瓶来蹭吃蹭喝,他也很心虚的。
    只好帮忙干活减轻一下心里的内疚了。
    宋青枝不知道他心里居然是这么想的,笑着应好,然后转身进厨房端出一小篮土豆来。
    洗干净之后,和谌嘉树俩人坐在一起削起土豆来。
    偶尔她会看一眼旁边这人,他低着头,很认真地给土豆削着皮,修长白皙的手指扣着土豆,每个动作都很利落,充满了果断的美感。
    宋青枝似乎能透过这样的小动作,看出他是个什么性情的人来。
    不过她记得,他左手的手背上好像有疤?是怎么弄的?宋青枝很好奇,但又自觉没资格问,于是只好将这心思作罢。
    这时蹲蹲跑来了,站在她旁边,抖了抖身子,然后一挺胸,张开翅膀,使劲扇了两下,然后低头开始抓身上的毛,周围落了一圈的水渍。
    宋青枝被它甩了一身水,满头满脸都是,忍不住捡起一根土豆皮敲它,“你怎么这样,每次都特地跑到人面前来扇,太坏了!”
    蹲蹲却以为她要给自己吃的,连毛都不抓了,立刻跑近前来吗,咕咕咕得要吃她手里的东西。
    “你再这样,我就炖了你!”她低声威胁道。
    听不懂人话的蹲蹲:“咕咕咕——”咦,有好吃的!
    它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发现这不是好吃的,接着又被宋青枝反手用土豆皮敲了一下嘴,顿时就气起来,呱呱呱地大喊大叫起来。
    宋青枝生气了,骂它:“干嘛!你还有理了是吧?明明是你先做错的!滚滚滚,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蹲蹲:“呱呱呱——”
    宋青枝被吵得不行,抬手想赶它走,结果手刚抬起来,就看见月亮忽然间飞奔过来,一口咬住蹲蹲的脖子,强行将它拖到了安全地带,然后朝宋青枝汪了一声。
    月亮:“汪——”麻,别打孩子!
    蹲蹲:“嘎嘎嘎——”狗哥你不必如此!
    宋青枝哭笑不得,回骂一句:“你们两个赶紧滚蛋,让我抓到就全都挨揍!”
    话音刚落,月亮就叼着蹲蹲一阵风地跑远了,满院子都是快活的笑声。
    谌嘉树也忍不住,一边笑一边问她:“它们两个一直这么要好?”
    “蹲蹲是被月亮叼着长大的。”宋青枝想到以前蹲蹲刚来时小小一只,被月亮追得瑟瑟发抖的模样,就觉得好笑。
    她同谌嘉树分享起这些事,有的他在视频里看到过,有的没有,加上她声音动听,娓娓道来的语气像在讲故事一样,谌嘉树不由自主地听得入了迷。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发现土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削完被端走了,又听见厨房里传来宋青枝让张莹莹提一桶新油出来的话,不由得耳根发热起来。
    他抬手揉揉耳朵,起身去水井边上洗干净手,回身看见一鸭一狗正站在院子边上晾身上的水,背影看起来莫名喜感。
    他又忍不住笑起来。
    “老谌!快来看炸旋风土豆!”徐吉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回头一看,他正站在厨房门口,撑着门框朝他喊话。
    谌嘉树一面吐槽他:“炸土豆都没见过么,小学学校门口不是挺多?”
    一面又小跑着过来,其实,他也挺好奇的。
    土豆被烧烤用的竹签穿着,然后用刀斜着切成螺旋状,宋青枝刀工极好,谌嘉树都没怎么看清她的动作,一个土豆就已经切完了,举起来伸手一捋,土豆片片厚薄匀称。
    谌嘉树:“……”其实宋小姐学医或许也不错,真是个被做菜耽误的外科医生。
    土豆切完,将近半桶油倒进锅里,等油热了,将旋风土豆放下去,炸到金黄后捞起来,撒上一层辣椒盐,就可以吃了。
    金黄酥脆,散发着强烈的油炸物的诱人香气,不管什么时候,油炸的就是好吃。
    “谌医生,徐医生。”她递了两根过去给谌嘉树和徐吉安,笑道,“小玩意,吃着玩。”
    土豆表皮都炸脆了,里面却还有点绵软的口感,辣椒盐调味刚刚好,吃起来味道很好。
    徐吉安连着吃了两串,还说:“油炸的东西就是好吃。”
    谌嘉树吃得慢,嘴里吃着一根,另一边手还拿着一根,闻言看了他一眼,哼了声。
    等宋青枝将锅里的油过滤出来,收拾好厨房,他们就要回去了。
    临走前给月亮和蹲蹲备好粮和水,宋青枝惯例叮嘱一句:“你们两个不许打架啊!”
    月亮:“汪——”知道知道。
    蹲蹲没动静,它在追地上的蚂蚁。
    一行人走出院子,锁上门,宋青枝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徐吉安,对他们道:“小小心意,就算我是感谢各位专家来我们村义诊啦,谢谢你们。”
    “小事小事,应该的。”徐吉安笑着应了句,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谌嘉树看一眼张莹莹提着的食盒,问道:“这是……今晚杨家菜的餐后甜点是青团?”
    宋青枝点头应了声是,又道:“欢迎谌医生再来关照我们生意啊。”
    客气的说法而已,杨家菜原本也不缺客源。
    但谌嘉树还是很认真地应了句:“好啊,下个周末吧,我带我爸妈过去吃饭,算提前定位?”
    说话的时候,不小心将土豆在嘴角蹭了一下,下巴上沾到了一点椒盐的红色。
    宋青枝噗嗤笑了声,先指指自己下巴示意他脸脏了,然后道:“到时候你提前一两天微信告诉我吧,我怕忘了。”
    谌嘉树认真地点点头,道了别,转身刚走了两步,他忽然又回头,问道:“你这次有没有按时吃药?”
    宋青枝:“……”不说这个是不是会死?
    见她看着自己不吭声,谌嘉树以为她又没吃药,忍不住叹口气,教育道:“你得按时吃药啊,不吃药怎么能行呢?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还这么年轻,以后怎么……”
    他话没说话,宋青枝就赶紧打断道:“吃了吃了,最近都有认真吃药,一天三顿,遵医嘱了!谌唐僧!”
    嗯?谌唐僧是什么意思?
    谌嘉树声音一顿,然后淡定地点点头,“等你吃完了药,记得来复诊,要复查个胃镜请确认一下。”
    宋青枝无语地点点头,朝他挥挥手,向自己的车走去。
    谌嘉树和徐吉安往村委的方向走去,看看时间,应该也到了大家收工回去的时候了。
    走到半路,他将吃完土豆的签子扔进路边的垃圾桶,然后问了句:“老徐,她为什么叫我唐僧?”
    徐吉安朝天翻了个白眼,“当然是因为你唠唠叨叨像唐僧啊,难道还能是因为你小白脸长得像唐僧吗?!”
    他愣了一下,抬手摸摸下巴,“……难道不是吗?”
    徐吉安:“……”我看你挺敢想的:)
    宋青枝回去之后,将带回来的青团交给林月提去厨房,然后去翻放在柜台抽屉里的备忘录本子。
    她刚才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一样。
    等将本子翻了一遍,终于找到一件之前就要做却一直搁置的事,订一批新的醋碟油碟。
    本来是早就定好的计划,但之前经常合作的那家陶艺工作室的负责人结婚旅行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就暂时作罢。
    她数了数日期,发现已经快两个月了,便打电话过去,问道:“大哥,你度假回来没有啊?”
    那边的陶艺工作室老板应道:“早回来了,都快半个月了,干嘛,你有事?”
    “找你订一批碟子,老规矩,我出图,你出工?”
    “行啊,你发过来,我们帮你做。”
    约好之后,宋青枝开始准备图纸,说是图纸,其实是一堆的照片,有蹲蹲的,也有月亮的,还有路边偶遇的小猫。
    小动物各种姿态的照片,或站或蹲或卧,全都憨态可掬。
    发过去之后没多久,那边问了句:“这次打算做全动物系列?”
    宋青枝以前预订过一个系列的碟子,刻印的都是院子里的花卉图案,阴刻于白瓷碟子的底部,平时看不太出,但是倒了醋或者酱油香油,就会立刻明显地显示出来,特别可爱。
    宋青枝:“是啊,等这批拿到了,再订一批食物的。”
    解决完这件事,她拿笔在这件事前面打了个勾,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谌嘉树跟着大家一起回到医院,想想回去好像也没什么事,干脆回了一趟办公室。
    刚走到护士站边上,就听见值班护士再打电话:“值班医生快来病房!27床正闹着要跳楼呢!”
    ————————
    听到护士说的话,谌嘉树愣了一下,27床?
    他对27床没什么印象,应该不是什么很严重的病人,病危病重或者有自杀倾向的患者,会提前告诉所有人,需要在值班医生重点关注。
    但是谌嘉树不记得看到或者听到过27床有情绪不稳定的交班。
    “27床谁的病人?”他皱着眉头问了句。
    “谌医生?”值班护士见他忽然出现在科室,有些惊讶,但立刻又回答道,“杜铭医生,诊断是胃食管反流,值班医生去抢救室了,谌医生你先过去看看吧。”
    “胃食管反流?”
    谌嘉树皱着眉头想了想,想起来是哪个病人了,周二临下班的时候沈蓉在门诊收上来的,下班走的时候他见着病人了,觉得有点眼熟,但这么多天过去,他也没想起到底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杜铭是他的一线,按理来讲,27床他也管得着,想到这里,他干脆直接向病房走去。
    27床哪个病室门口,站了一圈看热闹的患者和家属,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
    谌嘉树远远地见到这场面,有些头痛,跟护士说:“让他们都散了,围在这儿做什么,捡金子?”
    护士,无奈地摇摇头,“赶两回了,进去又出来看。”
    说着上前第三次将围观的人群驱散。
    人群散开,谌嘉树眼前的视线豁然开朗,他看清了病房里现在的情形。
    首先是和27床同住的两个病人和他们的家属,都站到了靠门这边的墙边,贴着墙站着,神情紧张又好奇。
    一人一句地劝着:“姑娘,你还年轻,别做傻事啊。”
    “是啊,你家里人也不容易,不要、不要想不开嘛……”
    “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好商量,别冲动,真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咯。”
    然后是27床的家属,看样子应该是她的父亲,站在病房阳台的门边,扶着阳台门,脸色铁青不停地喘粗气。
    另一个中年女人应该是她的妈妈,正在一边哭一边数落:“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平时做的都是什么不正经的工作,还不是为了让你有个安稳的生活……”
    她边说边哭,看起来十分伤心。
    谌嘉树听到背后又来围观的人说了句:“这人真是太不懂得体谅父母了,都是为她好。”
    他眉头皱了皱,回头板着脸看了眼说话的人:“23床,是你啊,你今天的针水打完没有?说人家不懂体谅父母,你爸劝你不要喝那么多酒的时候,你听了么?体谅了么?”
    对方看见他这张脸,想起他一言不合就给他家打电话,老父亲赶过来拿鞋底追着他跑了整层楼打个半死的恐惧笼上心头,立刻脑袋一缩,讪讪叫了声谌医生,然后就回了自己病房。
    其他围观群众也跟着散了,谌嘉树终于觉得世界清净了少许。
    接着就听见阳台上传来一道哭腔,“为我好?你们他妈少打这样的旗号恶心我!不就他妈想让我嫁出去,把我的房子让给你儿子么,我告诉你们做梦!”
    “我他妈就算今天死了,我也会先把房子捐出去!”
    扶着阳台门的男人暴跳如雷,“你看你说的什么胡话!我们哪里不是为你好?你帮帮你弟弟怎么了?兄弟姐妹之间难道不该互相帮助吗,还有,xxx怎么不好,人家工作稳定,是国企员工,看不看得上你还说不定呢!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妈为了你费了多少心思?!”
    “我呸!一个死了两个老婆带着三个孩子的老男人,这么好,你怎么不嫁过去!?”
    “你们的为我好,就是让我嫁给这样的男人,然后把我用血汗钱买的房子给你们的宝贝儿子!我早就看透你们了,没用、阴险、狡诈、自私,又没脸没皮!”
    “长得丑就算了,还天天他妈做美梦,我一想到自己居然是从你们的肠子里爬出来的,我就恶心!!!”
    最后那四个字,简直是嘶吼出来的,嗓子都喊劈叉了。
    谌嘉树听着,莫名觉得悲怆,他其实是相信她这些话的。
    当初为了采光和通风,还有增加使用面积,这栋住院楼是有阳台的,洗手间就在阳台上,阳台也没有封起来,这会儿27床正站在一张椅子上,一脚踩在围栏上。
    好像下一秒就能一跃而出跳下去。
    都这样了,父母不仅没有说好话将女儿哄回来,还在不停地刺激她的情绪,谌嘉树很难相信他们是真的为女儿好。
    他走过去,将哭泣的女人拉开刚张口说了句:“你先冷静冷静……”
    扶着门的男人继续暴躁,难堪得脸孔紫胀,扭头狠狠瞪了一眼谌嘉树,然后就要冲出去。
    谌嘉树被他瞪得一愣,他在医院很少见到患者或者患者家属对他这样,他低头看看自己,觉得可能是自己没穿白大褂的缘故。
    阳台上的27床又吼了一句:“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做鬼都不放过你!!!”
    一边说,一边将一条腿垮了出去。
    谌嘉树的冷汗立刻就下来了,也管不了这么多,伸手将男人往回一扯,顾不得他一个踉跄撞到后面的人后正破口大骂,张口就要劝人。
    可是劝人的话他还没来得及啊说出口,就看见眼前飞快地闪过一抹白色的影子。
    “啊——”
    “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尖叫声是面前的27床发出的,惊呼声是从楼上传来的。
    谌嘉树心里一惊,眼疾手快地伸手将身体摇晃的27床拉了下来,然后伸头向楼下看去。
    隔着十几层楼的高度,只看见楼下的水沟旁边摔着一个人,肢体的角度很怪异,有红色在他身边蔓延。
    让他心惊的是,那个人穿着白大褂。
    是同事?还是学生?又或者只是穿了白大褂混进来的外来人员?
    他脑子里一时间乱糟糟的,心里想到了很多种可能,但又立刻被他压下去,将注意力放到面前这家人身上来。
    “虽然我是这儿的医生,但按理来说,我只是外人,你们家的事我无权评价,但是希望你们在做决定的时候,多想想是不是合适,心里会不会理亏,会不会连累他人,逼迫和索取无度只会让一家人越走越远,自杀只会亲者痛仇者快,解决不了问题,如果你连死都敢,还有什么豁不出去。”
    他淡淡的说完这番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偏向性很明显的话,就转身将阳台门关上,还落了锁,出去之后交代护士和护工,不确定安全之前不许开阳台门,必须有人守着,守到她出院。
    交代完之后就要回办公室,走了一段路,又在一间病房门口停下来,摁了点速消液,正搓着手,去抢救的值班医生追上来了。
    问道:“怎么样,我听说27床跳楼?没事了吧?”
    谌嘉树点点头,“没事了,就是跟家里关系不好,吵起来一时冲动,不是真的想轻生。”
    同事闻言目露好奇之色,问道:“她竟然跟家里关系不好吗,经常看她在网上分享家里人的小日常,我们都以为她和家人关系挺好呢。”
    谌嘉树一愣,“……网上?”
    “是啊,树哥你没认出来吗,她就是一个很有名的吃播博主啊,我之前还挺喜欢看她视频的,现在……”同事一边从手机上搜出一个账号给他看,一面道,“树哥你知道她的反流性食管炎怎么得的不?”
    谌嘉树看一眼那个账号,想起来偶尔有时候也会刷到她的微博视频,还看过几眼,这下总算知道为什么觉得27床面善了。
    他点点头,“听杜铭说是催吐弄的。”
    “对啊,哎,我的滤镜又碎了,还以为是人间清流,跟那些假吃的吃播不一样呢。”同事摇摇头,叹了口气。
    谌嘉树不好评价这件事,拍拍他肩膀,低声道:“咱们楼上不知道哪个科,真的有人跳下去了,就刚才。”
    同事一愣,眼睛瞪圆起来,“……不是吧?”
    谌嘉树认真地点点头,“是真的,估计这会儿全院都知道了。”
    同事:“……”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边没什么事之后,谌嘉树就下楼开车回去,回去的路上看到手机上科室群里的信息,才知道原来跳楼的是二年级的一个规培生。
    至于原因说出来都嫌丢人,竟然是偷拍女生洗澡后被抓到,被大家曝光了以后心理承受不住,于是就从十七楼跳了下来。
    据急诊科的同事说,是当场死亡,救都来不及救,这会儿正通知家属过来呢。
    谌嘉树挺想不明白的,怎么总有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能踏踏实实地过,总要去做些奇怪的事。
    “那是因为他们能从这样的事里找到满足感。”回答他这个疑问的,是来胡家小菜给刘姐送青团的宋青枝。
    就这么巧,才分开几个小时的人,又在同一家店里遇见了。
    宋青枝见他要了份牛肉米粉,想了想,也招招手要了一份一样的,然后看他一眼,嗤了声。
    “你觉得那谁被家里人逼着嫁给不喜欢的人、抢房子挺惨的吧?”
    谌嘉树愣了愣,然后想起来她说的那谁应该是指27床,然后点点头,反问了句:“不惨么?”
    “那被她抄袭的博主、背叛的闺蜜也挺惨的,还有被她横刀夺爱到被迫堕胎的渣男前女友也挺惨的。”
    宋青枝应完,嗤地冷笑一声,眼角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来。
    谌嘉树第一次见到她这副表情,和在网络上的岁月静好以及现实生活里表现出来的温柔和气截然相反,像是看着一坨垃圾一样,露出厌烦来。
    想到她们应该算同一个圈子的,忍不住好奇道:“是不是有什么瓜?还是说,你跟她……本来就认识?”
    宋青枝见他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笑了一下,然后打开手机,在某个app上搜出一个问题“怎么评价xxx”,然后将其中一条匿名回答发给他。
    “我写的,你看吧,保真,有一句话是假的我……我包你吃一辈子饭!”
    谌嘉树:“……”看来这些料肯定很真。
    牛肉粉上来了,宋青枝见他还在低头看贴子,干脆起身去冰箱取了两瓶豆奶,用开瓶器打开以后放一根吸管,然后把其中一瓶放他面前。
    刚喝了两口豆奶,就见他抬起头来,神色复杂地问道:“那个被她抢了男朋友的女生,现在怎么样了?”
    “退圈了啊,回家开了个小超市,结婚了,最近生了个女儿,她老公对她挺好的。”宋青枝咬着吸管应道。
    谌嘉树又问:“那她背叛的闺蜜……是谁?”
    宋青枝闻言歪了一下头,“我没写吗?哦,是素白,原来也是做吃播的,最近一年多转做探店了,老这么吃下去对身体伤害实在太大了,原来那谁就是素白带起飞的,同个公司,结果红了以后就抢了素白的男朋友和资源,闹崩了,素白就自己出来单干,现在据说也不错吧,你看她粉丝比我多多了就知道。”
    说到最后还撅撅嘴,显然很羡慕人家。
    谌嘉树见她姿态这么放松,心里也很高兴,觉得她这是把他当自己人了,又问道:“那你说她抄袭青枝时间的配乐,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宋青枝就生气,“我那个时候刚开始拍视频,底层小透明一个,视频音乐也不像现在这么统一,有一段时间用过几首钢琴曲,都是我自己写的录的,她全给我抄去了,还明里暗里说那是她自己写的,后来被我逮到证据,发了次律师函,她才不敢继续用,最讨厌这种人,见一次黑她一次!”
    谁都不愿意自己的心血被别人一声不吭就据为己有拿去用啊。
    “她现在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活该!”
    她说着哼了声,“谌医生,你不会同情她吧?要是那样的话,我们没得朋友做了。”
    谌嘉树愣了愣,随即心里一喜,“……你觉得我能做你朋友么?”
    宋青枝嗦一口粉,被辣椒油呛了一下,咳了两声,然后抬头看他一眼,点点头,也有些疑惑:“为什么不可以?”
    多个朋友多条路啊,万一哪天她要住院呢,有熟人和没熟人在医院看病,听说差别好大的!
    谌嘉树没想到她想得这么长远,眼睛一弯,露出点喜滋滋的感觉来,问道:“你刚才说,你以前视频里的配乐是自己编的?”
    “是啊,其实现在也是。”宋青枝吃着粉,含糊应道。
    “那……”谌嘉树想了想自己心里的话,忍着不好意思,“能不能……呃、我能不能求个资源?”
    宋青枝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他眨眨眼,脸上浮起一层薄红,“我、我有点失眠,要听些舒缓的音乐才好睡,你视频里的挺合适,所以……”
    宋青枝:“……”所以还没等我用上朋友,你就先用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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