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我想泡她。
谌嘉树送了一条手链的事,宋青枝没有告诉任何人。
林月他们见到了,也没看出什么来,只以为是她自己买的,还好奇地问是不是在申城买的。
宋青枝默认了这个说法,省得他们追问。
同样的,她并不相信谌嘉树不知道满天星的花语这件事,他可能以前不知道,但买手链的时候,珠宝店的导购不可能不说。
但她并不介意,甚至默许他的试探和接近,因为同样的,她对谌嘉树也心存好感。
那种好感还不到喜欢的地步,充其量只是欣赏,但没关系,成年人之间的感情,往往只需要有好感就可以开始了。
互相试探,慢慢接近,最终走向相爱,或者分开。
“阿月,今天你帮忙去送一下徐教授的晚饭。”下午五点,宋青枝还在南山村的宋家老宅,眼看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干脆就打电话给林月,交代要做的事。
今天主要是过来做青梅酒,一方面是拍摄素材,另一方面也是准备日后杨家菜要的青梅酒。
每年夏天,杨家菜的青梅酒便格外受到食客的欢迎,尤其是各位女性朋友。
她在明亮的日光下一个个地挑选着青绿色的梅子,有任何掐痕、雨斑和撞伤的都挑出来,只用完美的青梅泡酒,伤员们要么做成脆梅,要么做成果酱。
青梅洗净晾干水分,用叉子在表面随意扎几个洞,按照一层梅子一层糖的顺序,放进已经煮沸并暴晒消毒过的广口玻璃瓶中,再沿着玻璃瓶壁缓缓注入中高度白酒。
选的白酒也有不同,一种是九江双蒸,一种是白兰地,因为陈放一段时间之后,用九江双蒸浸泡的青梅酒,酒的味道就越来越淡了,只有馥郁的青梅果香,很适合不会喝酒但又想尝尝青梅酒的人,而用白兰地泡的则保留了更多白兰地原有的酒香,更适合日常就会小酌的人。
这些青梅,会在白酒里从漂浮到慢慢下坠,最终沉在平底,表皮慢慢边皱,酒液的颜色也从透明逐渐变深,变得金黄,又变成深琥珀色。
宋青枝觉得,陈放三年之后的青梅酒,要远比陈放一年的好喝得多,入口清淡且回味香浓,犹如来自于时光的礼物。
她喜欢这种味道,并且沉醉于此,于是杨家菜呈送给各位客人的,就是这样的青梅酒。
有轻微撞伤掐痕和雨斑的梅子,宋青枝要将它们做成脆梅,这个做起来比做青梅酒要麻烦得多。
青梅过水控干水分,加盐揉搓,再放水浸泡,半个小时后冲洗干净,放在阴凉处用风扇吹干表面水分,用菜刀将青梅一个个地拍裂,然后加盐腌制三个小时,倒掉盐水后,再一层青梅一层盐地腌制十二个小时。
这一晚她留在宋家老宅,没有回去。
谌嘉树在见到来给徐教授送饭的林月时,愣了愣,心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她是不是在避开我。
因为不喜欢他的接近,又不知道该不该当面拒绝,索性避开不接触,慢慢疏远对方。
想到这里,谌嘉树只觉得心里一紧,整个人差点被沮丧淹没。
但林月没有让他难过太久,她藏不住话,不等谌嘉树问,就先噼里啪啦地解释道:“青枝姐回村里做青梅酒去了,一时回不来,让我来给徐教授送饭,饭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啊。”
谌嘉树又是一愣,哦了声,心里那口气终究是松了下来。
只要她不是故意避开他,就还有机会。
又或许,她是故意的,但有一个听起来很好的理由,他也可以说服自己当作不知道。
谌嘉树终于知道,原来感情这件事真的没道理的,难怪有人会说谁先喜欢谁就输了。
一直到晚上下班,他下班之后过去杨家菜还保温桶,也没见到宋青枝的身影,他错愕地问林月:“你青枝姐还没回来?”
“今天不回来了,明天才回来。”林月点头应道。
谌嘉树有些吃惊,追问道:“为什么?做青梅酒要这么久吗?”
“青枝姐还要做脆梅和梅子酱,脆梅超级麻烦,工序太多了,青枝姐打算做完再回来。”林月解释道。
谌嘉树哦了声,心里的紧张和忐忑又去了一点,他婉拒了林月和陈姐留他吃饭的邀请,临走前告诉她们:“徐教授明天就出院了,不用再送饭,多谢你们这段时间的帮忙了。”
“不打紧的,举手之劳,你回去的路上小心看路。”陈姐一面应,一面送他出来。
谌嘉树应了声好,转身就大步走了,在回去的路上还不断地告诉自己,看,她是因为有事。
他不敢去问宋青枝,对他是什么想法,还愿不愿意来往。
没有送出那条手链时,他担心的只是她肯不肯收,等她真的收下,他担心的事又变得更多了。
他心里烦乱,晚饭是在家随便对付地一顿速冻水饺,之后原本该去看文献,却也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干脆早早就去睡了。
宋青枝忙到很晚,将整筐青梅清洗干净,去蒂之后用盐揉搓一遍,然后泡进盐水里杀青。
忙完这些,她已经累得两臂酸软,筋疲力尽,草草洗漱过后,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上六点,宋青枝按时起床,将厨房和院子里的摄像机打开,喂鸭喂狗,铲屎浇花,然后将腌制了十二个小时的青梅倒进水槽,加水继续浸泡。
而同样在盐水里泡够时间了的另一部分青梅,则捞起来,分批次放进锅里开始熬青梅酱。
中途张莹莹和邓滨过来了,给她带了早饭,吃过早饭,又忙活起来。
午后,终于泡完盐水又洗净晾干的青梅,被装进瓶子里,注入糖水,放进冰箱冷藏。
再晚一点,青梅酱已经全部熬好,晾凉后装进密封罐里,留了两罐放进冰箱,剩下的都带回杨家菜去。
酸甜的青梅酱,可以焖排骨,可以焖鸭,可以蘸烧鹅,可以做很多好吃的。
可能是这两天忙得太累,宋青枝回到家之后倒头就睡,一直到第二天起来,看见放在梳妆台上的那条手链,才又终于记起谌嘉树来。
好像……两三天没跟他联系了?
这不像是刚收了人家礼物该有的态度,宋青枝不由得有点赧然,想了想,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谌医生,今晚要来吃宵夜吗?”
信息发出去之后,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音,她耸耸肩,放下手机,转身去洗漱下楼了。
这时是早上将近九点的时候,谌嘉树刚查完房,医嘱都没开,就被急诊叫下来会诊。
看完病人之后,决定收到消化科病房去,跟急诊科医生说好之后,这才往回走。
刚进电梯,还没站稳,就听见衣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他刚要伸手去摸,就听外面响起一道焦急的惊呼:“电梯……电梯等等!”
他抬眼看出去,只见一个头发凌乱的年青女人横抱着个孩子,向这边踉跄着跑过来。
她怀里的孩子大概两三岁左右,面色苍白,口唇发乌,整个人像一根面条一样瘫软在她怀里,细细的小胳膊滑落下来,在半空中晃荡着。
旁边有人立刻按住了电梯门的开关键,让她们进来,谌嘉树问了句:“孩子怎么了?”
“她吃了一颗花生就这样了。”孩子的母亲哽咽着应道,声音焦灼烦躁。
谌嘉树心里一惊,这是异物卡喉导致的窒息?
“麻烦大家先出去,搭乘其他的电梯,这边孩子需要急救。”
他声音很平静,好似这件事并没有多要紧,说话的时候,顺手长按住了开门键,控制住了电梯,然后一把接过对方怀里的孩子。
接着蹲下来,让孩子伏趴在他的腿上,他的膝盖顶着孩子,手掌在孩子背上敲击了几下,一声清晰的啼哭传来,一颗小小的花生米在他脚边滚了两圈。
只是短短的十秒,异物卡喉窒息的幼儿脱离了生命危险。
孩子的母亲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孩子嚎啕大哭,紧接着,她也跟着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跟谌嘉树道谢:“谢谢,谢谢医生……”
谌嘉树将孩子还给她,叫她带孩子去耳鼻喉科看看,又怕孩子真有不适,干脆直接将人带了过去,交给同事之后才放心离开。
从门诊搭上回住院部的电梯,他才想起来要看手机,顺手就摸出手机来摁亮了屏幕,这一看,就看见了宋青枝早前给他发的信息。
她的信息好像和以往别无二致,只是问他是否要去吃夜宵。
但就是这样的稀松平常,却忽然让他想要笑,她一如既往的态度,让他的心头升腾起一股快活来。
他走出电梯之后,中中地舒了口气,觉得这两日以来所有的担忧和忐忑,都随着这口气被吐露殆尽,整个人彻底轻松起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向徐吉安寻求肯定,“一个女孩子,收了你的礼物,还和以往一样对你,说明什么?”
徐吉安一愣,“……首先,你的礼物是为什么送的?”
谌嘉树点点头,老老实实地应道:“我想泡她。”
徐吉安一愣,随即一阵惊天动地的呛咳声响起,好家伙,他可没想到这人会说得这么直白!
你说你喜欢人家不就行了么?非得说得这么……猥琐?
他的咳嗽声吸引来周围吃饭的同事的目光,都好奇地注视着这俩人,甚至还有人看着看着就笑出声来的。
谌嘉树忍不住耳根发热,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还要嘴硬,“怎么,不对么,我想讨好她,我对她有男女之情,我想……”
“Stop!”
为了防止他说出更损形象的话,徐吉安连忙喝了一声,打断他的话后,又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这么能,到人家姑娘面前说去啊,跟我说有什么用。”
谌嘉树闻言立刻抿了抿唇,嗯,他承认,他没本事。
他根本不敢当着宋青枝的面说这样的话,至少现在不敢。
徐吉安见他哑巴了,这才道:“如果她明知道你为什么送那样的礼物给她,还是收了的话,那说明她对你也有点意思,至少不排斥,可以接触,你就顺其自然呗。”
说着摇摇头,揶揄道:“现在开窍了?你这开窍可真够晚的啊,血液科那谁,跟你同届的吧,人家都二婚了。”
刚说完,对面那人就哼了声,“这是什么值得攀比的事?”
当然不是,徐吉安笑着摇摇头,不再提这件事,就势起了别的话题。
谌嘉树这天下班早一些,还不到七点就走了,一路回到状元坊,看着外头的步行街已经华灯初上,一派熙熙攘攘的景象。
他停好车,走出来,在胡家小菜那儿要了一碗中份的汤面,刘姐还问他:“这么点儿,够吃么?”
他点头应了声够,没跟她说待会儿还要去宋青枝那儿。
吃完面,他去了趟健身房,出来之后再回去洗个澡,看了十来分钟书,就已经是晚上接近十点的时候了。
但他十点整出现在杨家菜的时候,竟然还有客人没走,宋青枝正端着个碟子,让人送点夜宵去包厢。
转头看见他,就笑着问了句:“你要不要吃面包干?刚烤出来的,蘸着青梅酱,可好吃了。”
平时他过来,她也是这样,问他要不要吃这个,要不要吃那个,她好像很乐于投喂身边的人。
谌嘉树忍不住笑起来,也和平时那样,点点头,“好啊。”
应完又忍不住问一句:“今晚夜宵吃什么?”
“白粥。”宋青枝应道,“还有酸梅酱焖排骨。”
“是用刚刚做好的青梅酱?”他好奇地问道。
她点头,递了一个碟子过来,还剩了一半的面包干,旁边小味碟里梅子酱底部,有可爱的小猫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