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晋江首发
沈无咎知道秦阁老和景徽帝的意思, 正是因为知道才感到无比屈辱,脸色阴沉。
明明被欺到这份上了,庆国弱到还是只能送出一个公主求和平。
社稷本应依明主, 却把安危托妇人。这是一个国家的耻辱,衬得边关将士的拼死拼活就是一个笑话。
今夜宫宴本就需要四公主亮相,所以四公主早早就候在偏殿待命, 一传很快就到了。
进殿的四公主充分展现了什么叫做莲步轻移,仪态优美。
豫王看了后悔死为何要赌一口气作死, 早选这个就不用丢脸了。
四公主到了殿前, 盈盈一拜, “儿臣见过父皇。”
“起来吧。朕问你,你可愿为了促进两国友好邦交去越国和亲?”景徽帝直接问。
“你要嫁的人是他。”楚攸宁指向豫王, 好心提醒。
四公主矜持地看过去一眼, 眼波流转,又立马收回来,低头说,“回父皇, 儿臣愿意。”
众臣满意地点点头, 瞧瞧, 多懂事, 多深明大义的公主。
楚攸宁瞠目, 难道是她在末世看丧尸久了, 审美不正常?长成这样还要嫁?这四公主之前不想去越国和亲, 找原主说愿意代嫁是假的?
“你是眼瘸了, 还是脑子坏掉了?知道嫁过去是什么结果吗?”楚攸宁不懂。
“为了两国之间能友好发展,我愿意的。我享受了作为公主带来的一切,就该负起我身为公主的责任。”四公主声音细细柔柔的, 却透出股大义凛然来。
楚攸宁眨眨眼,“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四公主:……
众人:……
这,虽然听起来是有这个意思,但是直说出来就叫人尴尬了。
景徽帝冷冷看了四公主一眼,“你们都是好的。镇国将军府世代忠烈,沈无咎又战功赫赫,朕将攸宁你许配给沈无咎,也是促进朝廷和边关将士的关系,不负他们的忠心。”
四公主脸色又红又白,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她也绝望啊,本来还想走之前让人记住她这个四公主为了庆国做出牺牲,而嫡公主只知道逃避责任,哪知道这嫡公主不按正常人的想法来。
沈无咎看了四公主一眼,朝楚攸宁伸手,“公主。”
楚攸宁快步到他身边,把手给他,下意识用精神力检查了下他的伤口。还好,没因为发射暗器崩了伤口。
沈无咎握住柔软的小手,朗声道,“臣感恩皇后娘娘生前怜惜臣没了双亲,特地为臣指婚,将如珠似宝的公主下嫁给臣。”
楚攸宁看向他,不是被逼的吗?看来沈无咎瞎扯起来不比她差。
景徽帝看沈无咎越发顺眼了。
有了这话,就是说这桩婚事不是皇后为了让女儿逃避和亲才逼得他下旨赐婚的,而是皇后怜惜沈无咎无人为其张罗亲事,念其镇守边关劳苦功高,才将公主下嫁给他的。
四公主放在身前的手暗暗攥紧,余光扫了眼沈无咎,这般俊的人哪怕只能半躺在那里也叫人心驰神往。他这么着急开口护楚元熹,可见楚元熹嫁过去后两人相处得极好。可恨楚元熹之前明明说好了由她代嫁的,却临时变卦!
“不知越王对我国四公主可满意?”景徽帝询问豫王。
豫王本来被楚攸宁吓得腿脚发软,但景徽帝又转而拿四公主来安抚他,就知道庆国还是怕他们越国的,心里又抖起来了。
他收回看四公主的目光,“本王还有得选择吗?难不成陛下还有其他的公主?”
“朕再努力努力兴许还能再有。”景徽帝一本正经。
豫王心中又是一顿气,“既然是庆国悔约在先,本王要求四公主的嫁妆多加两成没问题吧?”
“你说什么?”楚攸宁眯眼看过去,“要人也就算了,你还想要嫁妆,想上天是不是?”
豫王知道庆国还不想开战,这次不怕了,“那你庆国也可以不嫁公主。”
楚攸宁看向景徽帝,“你听到了?越国人能这么嚣张都是你们惯出来的。”
“驸马,你好好跟她说说。”景徽帝头疼。
沈无咎并不想让公主也跟着憋屈,但还是拉住楚攸宁,仔细掰开揉碎了说给她听。
“公主,越国武器太强大,开战是万不得已下才做的选择。眼下只要豫王还同意和亲,事情就还有余地。这样一面倒的战事,万一越国的炮火攻进来了,庆国毫无还击之力。再等等,我们打回去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做为一个将领,他比任何人更不想看到拿公主换和平这种事情发生。
可那又如何?祖父当年那一战谁也不敢再轻易尝试,梦里昏君为一美人开战,庆国大军吓得直接投降,京城驻军倒是敢打,却有人直接打开城门不战而降。
楚攸宁懂了,就是打不过只能缩着的意思。
好歹她也是霸王花队的队长,每次任务考虑的是怎么做对霸王花队最有利。不过,这个几乎不用她自己来想就是了。
所以要是景徽帝再怂一点,她今天真有可能会被交出去,就好比丧尸围城要求基地交出某个人,基地为了存活毫不犹豫牺牲那个人一样。
由此可见,她这个父皇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坚持保住她有多难得。
原本她觉得一心想亡国的昏君,这国亡也就亡了,反正在原主记忆里,越国打进来后有事的都是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家,换了个皇帝,百姓照样种田,她只要护住自己的人,吃好喝好玩好就行,结果越国非得挑起她的战斗神经。
既然现在不能弄死,可也不能让他好好离开庆国不是。
楚攸宁看向豫王,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凝起一丝精神力朝他攻击过去。
豫王只觉得浑身发凉,那种凉意钻进四肢百骸,阴冷刺骨,不一会儿,他浑身一僵,吓尿了。
“呀!什么味道?”楚攸宁用手扇了扇风。
大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然后神情各异。
这越国豫王身前湿的那一大片是失禁了吧?豫王居然被攸宁公主吓到失禁了!
四公主脸色一僵,她即将要嫁的男人在大殿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失禁了,哪怕这个男人有多么不堪都比不上这一幕来得叫人感到耻辱。
出了这事,谁还会记得她深明大义为了和平去和亲,只记得她嫁的人是个当殿失禁的王爷!
豫王正好今日穿有外衫,他将外衫扯过来盖住尴尬的地方,神色阴鸷地瞪了楚攸宁一眼,“那是酒水!”
大家点头,懂!都懂!
“哈哈,没想到豫王这么大的人了还把酒水玩到身上,果真是童心未泯。”景徽帝笑着打圆场,笑是真笑。
神他娘的童心未泯!
豫王冷着脸对景徽帝说,“本王不日就启程返回越国,让贵国公主准备一下吧。”
景徽帝心里暗喜,面上假惺惺地挽留,“豫王不多玩几日了?京城还是有许多好玩的地方的。”
玩是不可能玩的,他怕自己把命玩没了。
连火雷都奈何不了这攸宁公主,说是祖宗显灵,他原本不信,可方才那股吓得他失禁的寒意让他不由得有些相信。
再者,如果庆国真做出了能让他们武器熄火的东西,他必须得尽快赶回去把这事上报。
豫王被扶下去了,遮遮掩掩离开的,整个人像是被狂风暴雨摧残过。
楚攸宁原本想让豫王往后只要想碰女人都会硬不起来的,可是想想这不道德。四公主自个都乐意嫁了,她不能让人守活寡,在末世愿意在一起的两个人哪个不是奔着生命大和谐去的。
不过,以后会不会因为有了阴影而时不时失禁,她就不知道了。
越国人走了,景徽帝也挥退了四公主,宴会还在继续。
没了越国人,这宴会反倒热闹起来了,都默契地庆祝他们庆国终于出了口恶气。
“攸宁,你驸马身上还带着伤,你俩早些回去歇着吧。”景徽帝忽然出声。
“父皇,你这是用完了就扔?我禁足禁得好好的被您叫来,现在连口吃的都不给就想把我打发走?”楚攸宁看向那些几案上的美食,来都来了,不吃一顿再走总觉得很亏。
景徽帝一噎,什么叫禁足禁得好好的,可真敢说。
“你不说朕都忘了,你回去后继续禁足吧。”
楚攸宁眼睛一瞪,“不是说你禁我足是为了不让越国人找我麻烦?现在麻烦照样找上门来了,这足禁不禁还有什么区别?”
众臣齐刷刷看向景徽帝,一脸恍然大悟。原来禁足的目的在此,陛下对攸宁公主真是良苦用心。
他们默默将攸宁公主在陛下心里的分量又往上提了提。
景徽帝:……
他就算是帝王也是要面子的!
“行了,看在你此次有功的份上,这禁足一事就算过了,往后你给朕安分点。”景徽帝本身就没打算再让她继续禁足。
“那不然你真想以我去户部要粮为由,禁我足?户部明明有粮却故意欠着粮饷不发,你怎么不罚他们?还是你以为边关战士喝空气就能打仗?”这说的好像她之前就有罪一样,要不是打着能翻墙的主意,她才不乖乖接受禁足。
粮饷的事重提,大殿上大部分人都提起了心,尤其是户部尚书闻铮。他怀疑将军府是在气恼闻家退亲,想把他拉下户部尚书的位子。
“父皇,攸宁和驸马也辛苦奔波了那么久,不如就添一个位子让她和驸马坐下吧。”安静了一整晚的大皇子终于出声。
“刘正,还不快去办。”景徽帝恼羞成怒。
沈无咎始终在旁边安静如鸡,在越国豫王这件事上委屈公主和他一样憋屈了,就让公主出出气吧,反正这事在座的人都有责任。
刘正很快让人收拾了越国人原来的位子,又摆上几案,让楚攸宁和沈无咎过去坐下。
楚攸宁坐过去就是大吃特吃,宫人是照规格上的食物,桌上不可避免地出现了酒。
在末世,烟和酒早就成为传说,倒是有些人珍藏有,因为有些酒越陈越香,不会过期,一口都要半个月口粮。
听说喝酒有六级,第一级微微醺,第二级微醺,第三级微醉,第四级醉态,第五级醉晕,第六级醉死。
她们霸王花队倒是对酒没那么执着,但架不住她也想尝尝这六级是什么感觉。
楚攸宁的手刚朝酒壶伸过去就被沈无咎抓住了。
“嗯?”楚攸宁抬头看他。
沈无咎神情严肃,“公主不能喝酒。”
楚攸宁:“我都没喝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喝。”
“不瞒公主,若是见公主喝了我也想喝,可我又带着伤。”主要是他有种直觉公主喝了酒会出事。
楚攸宁噘嘴,“那我背着你喝不就得了。”
“可是公主身上会有酒味,一想到公主有得喝,我却没有,酒瘾上来,如万蚁钻心,公主不想我这么难受吧?”
楚攸宁:……她就想喝个酒怎么这么难。
沈无咎再接再厉,“公主不是说会对我好吗?”
必须的!她说到做到!
楚攸宁眼珠子转了转,爽快地松开手,“那我不喝了。”
大不了她藏起来喝,这里又不是没有酒的世界。
景徽帝看到两人凑一块,还手拉手黏黏糊糊的,倒真有几分像新婚燕尔的样。
这时,新的禁军统领进来说抓到了可疑人物,并且在距离户部府库不远的屋顶上找到了火药箭。
大家不听了都倒抽一口凉气,这是要炸国库啊!还真是有够嚣张,半点也不怕庆国追究,或者说就仗着庆国不敢追究。
楚攸宁接过沈无咎递给她的茶喝了口,满足地啊了一声,看向景徽帝,“所以,父皇,您是不是该感谢我?要不是我白日几乎帮您搬空了粮仓,真被炸了可就损失惨重。”
“你还想朕如何感谢你?”景徽帝气笑。
楚攸宁很认真地想了想,“再给我五百斤大米?”
“朕前两日刚给你的大米你都吃完了?”到底是对大米有多执着,堂堂公主那么多贵的东西不会要,偏跟大米杠上了。
“我发现五百斤大米还是挺少的,我要养的人太多了。”在末世省着和营养液交替着吃的情况下,五百斤大米估计也才够霸王花队吃半个月,这里不缺吃的,顿顿怎么饱怎么来,这让她有种危机感,好在她发现这里的人食量都很小,很好养。
景徽帝又不爽了,看向沈无咎,“整个将军府都要公主养不成?”
沈无咎无奈,“回陛下,将军府还养得起公主。”
他也不知道公主对粮食情有独钟的毛病是怎么来的,这大概是饿久了养成的一种习惯?就好比他初上战场时被血溅到眼睛里会眼晕恶心,最后连衣服都换上红色,入目皆是红,久而久之就习惯了,看不到反而不安心。
“都是一家人,有我一口吃的当然也得有他们一口啊。还有我有六个婢女,不对,又多加了一个,七个婢女两个嬷嬷要养,再加上小四那边的……”楚攸宁掰掰手指,忽然气鼓鼓,“父皇,五百斤不够!”
景徽帝:……
哦,你觉得那是一家人就使劲从你父皇这里薅,想过你父皇的感受吗?
“朕听说你已经把陪嫁的人缩减到六个婢女,两个嬷嬷了,还嫌多?难道张嬷嬷没告诉你,你嫁过去,将军府也要负责养你的人的。”要知道真按规格来的话,嫡公主出嫁赔嫁的人还得翻几倍。
“我的人为什么要别人来养?”楚攸宁瞪眼。
景徽帝说不过她,连声答应下来。反正也就是五百斤大米,只要她作为公主不觉得寒酸,他作为皇帝也不会觉得。
事情回归正题,景徽帝拿起禁军统领带来的火。药箭端详,庆国不是没派人去越国偷师,可惜越国制造这武器的地方重兵把守,连原材料从哪来的都不知道。
景徽帝把火药箭放下,“如何发现的?”
“回陛下,是那人从屋顶跳下来惊动了守在附近的禁军们。”
景徽帝怔了怔,“自己跳下来的?”
禁军统领点头,“是,那人跳下来后没多久就大喊有鬼。”
景徽帝包括其他人都纷纷看向楚攸宁。
公主说的祖宗显灵该不会是真的吧?庆国被越国欺压得太狠,连祖宗都看不下去了吗?
景徽帝沉吟片刻,“把那人放回去,让越国知道我庆国祖宗显灵也不错。”主要是没必要扣着一个人节外生枝。
“是!”禁军统领拱手退下。
大家的目光都好奇地看向火药箭,兵部尚书觉得这次终于有完整的火药武器可以研究了,暗暗期待。
然而——
“沈将军,既然往后你也不会回边关了,这火药箭便交给你钻研,当年你祖父死在这武器上,希望有朝一日你也能研制出来,用这武器报当年那一战的屈辱。”
沈无咎接过刘正拿过来的火药箭,心中五味杂陈。
他没想到景徽帝会将这事交给他来办,要知道,做了那个梦后,回来的路上他可是做好了要改朝换代的打算,比起让庆国将来亡在不爱江山只爱美人的昏君手里,倒不如亡在他手里。
只是今夜在越国豫王非要公主去和亲这件事上,昏君表现得可圈可点,让他觉得这昏君或许还是有救的。
主要是……
沈无咎看向吃得两腮鼓鼓的楚攸宁,他要是推翻景徽帝,眼前这个公主可不就成了前朝公主。
景徽帝可不知道沈无咎在暗戳戳想把他搞下龙椅,他也不管朝臣怎么想,招手让楚攸宁上来。
众人见了更是瞪直了眼。所以说,攸宁公主放飞本性不是没有原由的,因为陛下就是这么一个放飞本性的人啊。
楚攸宁第一次登上御座,一点感觉也没有,就是坐得高了点。
“你如何知道那火雷炸不了?”景徽帝问。
“不是说了,祖宗显灵,祖宗不让它炸,那火就点不着。”楚攸宁看到他桌上的桃子更大更圆,伸手就拿了个。
时刻关注帝王的人惊得下巴都掉了,偏陛下一点也没有怪罪的样子。
在场的几位皇子神情各异,庆幸楚攸宁不是皇子。从今日这事来看,就知道攸宁在父皇心中的分量有多重了,重到可以让父皇直接跟越国撕破脸,还如此纵容她。
景徽帝是不怪,不就一个果子嘛,那么多粮都给了还差一个果子吗。
“那你祖宗还能再显灵不?”想到想要炸国库却自己不受控制从屋顶跳下了的越国人,景徽帝突然有点相信了。
她啃了个桃子,“祖宗说了,因为父皇你昏君,祖宗才不得不显灵。”
“胡说!”景徽帝瞪眼,他就不该招她上来。
“我哪有胡说,你将来会因为一个美人亡国!”楚攸宁瞪回去,本来就圆的眼睛瞪起来更加灵动明亮。
“那不可能!”
“怎么证明?”
“没发生的事你让朕如何证明!你还说沈无咎战死沙场呢,他怎么活着回来了。”
楚攸宁声音卡住,原主得到前世记忆后是找昏君说过这事,不过昏君一个标点符号也没信。
她头一昂,“那是因为他家祖宗也显灵了。”
景徽帝:……
好气啊,但是不能打,除了是他亲闺女外,还打不过。
旁人没听清两人在上面说什么,只能从表情和时大时小的声音判断出是起了争执。
沈无咎却知道,公主约莫是又把景徽帝气着了。
果然,下一刻,景徽帝就把人赶回来了,楚攸宁还抱了盘酱鸭回来。
“沈将军。”景徽帝又点名。
“臣在。”沈无咎拱手。
“朕看你这伤需要静养,整日跑来跑去的何时才能养好,不如朕给你个恩典,就去京城外的皇庄养伤吧。带上公主一块,公主一直长在宫里都没好好出去走走,你带她去皇庄玩玩。”
沈无咎:“……”
这是怕公主在越国人离开之前又跟越国人杠上,所以才想出这个法子让他带着公主避开吗?可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