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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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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和帝眉头一皱。
    薛元清状似哭得十分伤心, 实际上余光正一错不错地盯着皇父的反应看。见他面露反感,眸光一闪,收起了接下来诉苦的话, 专心擦起了眼泪。
    周遭的内侍与侍卫都忍不住默默捂起了脸。眼前这一幕实在是过于冲击他们的眼球。
    皇帝的眉头忍不住跳了跳:“起来说话。”
    薛元清犹豫了一下,还是起了身站在一旁。他哭得十分逼真,帝王袍服上都洇湿了一块儿深色,更别提他脸上还有未褪的水痕。
    皇帝心知肚明,这些泪水里多是表演。但他看见堂堂皇长子如稚子幼儿般啼哭不休, 多年的情分还是使他动了恻隐之心。
    “说吧, 刚才说的娶新妇是怎么一回事?”
    薛元清的头飞快地一抬, 随即更深地低下:“儿臣错把珍珠当鱼目,不识柳氏女歹毒的真面目。幸亏有皇父慧眼识人, 雷霆出手。”
    “如今广阳宫已然澄明,儿臣开府在即,但是却没有女主人主持中馈……”
    短短两段话, 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不说, 还表达了对皇帝的衷心。
    以及最重要的, 想另娶新妇。
    熙和帝微微眯起了眼睛。
    有时候, 娶妇象征的不仅是子嗣绵延。在皇室中, 更代表着成熟的政治身份,以及外戚的势力襄助。
    这孩子……怕是争位之心未死啊。
    想到这里,熙和帝眼中的怜悯就淡了几分。
    “你皇父迎娶新后在即, 娶妇之事,你先去问太后要个章程吧。”
    敷衍了一句之后, 熙和帝带着仪仗缓缓离开了。但被长子这么一闹,他就没了闲来转悠的心情,败兴而归, 回了太和殿。
    徒留薛元清一人站在冷清的绛雪轩中。
    风把泪痕吹干,使得薛元清的脸上有些开裂的前兆。他刚想做出一个愤怒的表情,就被两颊传来的撕裂感痛得呲牙咧嘴。
    他捂着脸,环顾了四周一圈,见没人看见他的丑态,才放肆地咬了咬牙。
    新后!若是新后入宫生下嫡子,还有他薛元清什么事儿。
    让他找太后,太后早已被虞莞哄得心都偏了去,哪还会给他拿什么章程?
    皇父……一念之间,就能使培养了十八年的长子如堕深渊,当真是再狠心不过。
    薛元清哭闹了一番无果之后,只好原路返回了广阳宫。宫中的人手去了一半——皆是柳舒圆带来的,或者与她相关的人。
    秋日渐深,草木凋敝。空空荡荡的广阳宫,一眼望去萧瑟不已。
    如今在柳舒圆身边待过,还能完好留在宫中的不过一个秋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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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薛元清对熙和帝是含怨、对虞莞与薛晏清是敌视,对秋和就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了。
    若不是她通风报信,虞莞又怎会不顾三七二十一地前去营救。若不是她失踪,薛晏清消失一事更不会闹得整个行宫皆知!
    薛元清恨得牙根痒痒,又实在无法把手伸进长信宫,只好迁怒于身旁的一棵盆栽。
    他一脚将之踢翻,陶瓷的花盆四分五裂,泥土溅了一地。
    身边的宫人赶忙前来收拾残局。
    踹翻了一棵盆栽之后,薛元清觉得心中仿佛戾气稍减了几分。他招来近侍要来几分资料,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中。
    他要好好物色物色,大臣之女还有几个好的。到时候,他提着彩礼直接去提亲。
    书房中一日,世上已千年。等到薛元清挑挑拣拣,当真看中了几个家中势大又性格柔顺的贵女之后,推开门一看,宫中早已红绸遍地,洋溢着别样的喜庆与热闹。
    是天子要迎新后了。
    皇帝与未来的国母相差了二十岁有余,堪称是两辈人。老夫少妻时常是件尴尬事,但是熙和帝自身却丝毫没有察觉般。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新后的郑重。一切仿照先帝时立后的礼制来。
    这可苦了礼部的官员,尤其是主理此事的礼部侍郎虞振惟。
    他们礼部不仅夙夜匪懈、赶制着仪礼不说,还要翻阅史书,复刻下照先帝大婚的种种细节。这可忙坏了刻板的虞侍郎,他恨不得日夜宿在官署。
    一时间,连家中还有个不安定因素都忘记了。
    三五日着家一次,虞振惟正发愁着该如何跟从国子监回来的小儿子解释林又雨一事,就看到赵英容一脸惊慌地守在门前。
    “老爷,听蔚兰的书童说,他已经逃课了三日,并未归家!”
    虞振惟眼前一黑,多日积劳成疾加上如今的噩耗,差点没让他一下子晕过去。
    “找!”他看着赵英容毫不知情的焦急脸庞,心中咬牙。
    他儿子这次逃课,多半是因为新后。他可别真去私会了那林又雨,私通皇后,可是夷三族的大罪!
    “你这又是何苦来?”虞莞瞧着眼前人狼狈的形容,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一个脑瓜敲在头上。
    虞蔚兰诺诺地受了一记,不敢反驳,颇有些可怜的意味。
    这个昔日稳重的小公子现在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潜藏的锐气尽数折去,看着虞莞的眼睛如死灰一般,只隐隐藏着三两个火星子。
    虞莞看了这模样,也忍不住地叹气。
    她甫一听到新后的人选就直觉不好,她那个执拗的弟弟把林又雨视作此生不娶之人,听了这消息可怎么办?
    还没等她抽出空来出宫探望一趟,一封拜帖已经传到了长信宫。
    同样的茶肆,同样的雅间,虞莞又见到了久未谋面的虞蔚兰。上一次,他们相聚讨论还是为这弟弟迎娶心上人出谋划策,这次她孤身前来,虞蔚兰的意中人已经成了皇后。
    “长姐,林小姐她……”虞蔚兰想了想,又闭上了嘴。
    虞莞想安慰他几句,却发现一切言语都苍白无力。哪怕她心中再如何骂熙和帝是个十成十的混账,这桩婚事并不相配,林又雨入宫封后一事都已成定局。
    说到底不过四个字,皇命难违。
    怎料,虞蔚兰却不是来诉苦的,而是来分享情报的。
    “长姐,那日我潜入林府……”虞蔚兰下定了决心,终于开口。
    然后他发现,下一刻,长姐姣好的面庞上就盈满了惊愕。
    “你私会林小姐了?”她这个弟弟,未免也太胆大包天了些。
    虞蔚兰极羞涩地笑了下:“不曾。”
    “我见到了林小姐,林小姐却并没有看到我。”他补充道。
    虞莞刚松了一口气,就被又吓了一跳。
    不是私会,而是偷窥。
    “你也太大胆了些!”短暂惊慌之后虞莞有些生气,不断敲着虞蔚兰的脑袋:“你是想毁了林小姐的清誉吗?”
    她这弟弟,不是得不到就要毁了林小姐罢!
    虞蔚兰发觉虞莞似乎误会了什么,他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被一连串的敲击砸懵了。
    片刻之后,他才抱着脑袋告饶:“长姐饶命!我去的不是她闺房,是林府待客的正厅。”
    虞莞停下了手:“怎么混进去的?”
    “我在监中有一同学,其父亲与林家交好。趁这次他父亲去林家贺喜,我特地请假随他去林家拜谒。”
    虞莞这才松了口气。
    虞蔚兰窥她长姐脸色,见怒容褪去,才忍不住继续分享道:“我感觉林家,仿佛并不开心。”
    “此话何解?”
    当时万寿节上,林又雨对皇帝的调戏表现出不情愿的姿态,这不难理解。熙和帝当定然没想过立后,充其量是想把这姑娘封个位份纳入后宫。
    但是皇后之位就不一样了。虞振惟当时出了个皇子妃,家中就如同被金饼子砸中一般。何况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后位。
    换成另一个人遭遇此事,都会开心得找不着北。
    这样看来,林小姐人品心性果然过硬。
    虞蔚兰点了点头:“这也是我观察而得。”
    “我那同学的父亲是御史台官,与林大人共事多年。他前去贺喜之际,林大人十分遗憾,说以后不能做同僚了,可惜之极。”
    虞莞恍然。御史台的功能之一就是弹劾外戚,眼下林昌以国丈身份被封了爵位,自己就成了最大的外戚,自然在御史台做不下去了。
    “那林小姐呢?”她又问。
    虞蔚兰的脸上闪过一丝极淡的希冀:“林小姐自然也出门见客了。我那同学的父亲与她相熟,提点了几句,林小姐谢过之后却说,这些她用不上。”
    “用不上?”虞莞想到什么,忽然一惊:“她莫非只打算当个傀儡皇后?”
    “是啊……”虞蔚兰良久一叹。眼见心中之人就要入深深宫闱,一去不归。自己虽然无能为力,但是知道她是不慕荣利之人,是遗憾之余最大的慰藉。
    虞莞敏感地察觉了什么。这时,她才发现虞蔚兰请她出来一趟的目的仿佛并不简单。
    名正言顺的皇后、长大成人的皇子。
    明眼人看去,是天然敌对的阵营。虞蔚兰这个时候突然告知林又雨并无相争的心气,是为了什么?
    怕她与薛晏清针对林小姐,所以提前到自己这儿替心上人明志,怕她在宫中受委屈?
    想到这里,虞莞忍不住高看了虞蔚兰一眼。
    但她到底没有挑明,又劝慰了几句之后,把虞蔚兰从茶肆中带走,丢回了虞府。
    果然,虞府已是兵荒马乱的一片。下人小厮们看到虞蔚兰如同看到了救世主一样,连忙去给虞振惟报信。
    虞蔚兰留虞莞不住,只好目送她在父亲出现之前独自离开。
    虞莞一路回宫之后,正要去见薛晏清。却不想薛晏清已经坐在小花厅等她。
    琉璃茶壶中的茶去了一半,想来已经等了不少时间。
    “夫人去哪了?”他问道。
    虞莞从那无波无澜的语气中生生听出控诉的意味来。
    “去见了虞蔚兰一面,恰巧,他带来些消息正要与殿、晏清商量。”
    虞莞气短了一瞬,然而一想到自己随意出宫的权利是得了薛晏清许可的,顿时又理直气壮起来。
    她看向薛晏清的目光中意味十分明确:做人不能出尔反尔。
    薛晏清不觉莞尔。
    他没问虞蔚兰带回来的那些消息是什么,反而另起了话头:“正巧我也有事要与夫人商量。”
    “秋狩之时与夫人的约定,这么多天过去,莫非夫人是忘了么?”
    虞莞一头雾水,秋狩时她与薛晏清做了什么约定了?
    薛晏清也不提醒,定定地望着她。
    忽而,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虞莞恍然。
    “听说燕山的红叶近来开得很好。”她说。
    薛晏清颔首:“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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