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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成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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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灼灼, 春风满园。
    值此之时,双亲皆已点头,满堂媒人又高坐, 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桩亲事如金科玉律般议定无改。
    李聿恂和蓝璎,相识不过月余,不知不觉已然婚约在身。
    二人目光交汇, 七分羞涩三分喜悦, 一派温情脉脉,遂心如意。在这一瞬间, 便道无情也是有情。
    李聿恂心中倍感振奋鼓舞,日夜奔波的辛苦疲累此刻全作云烟吹散。
    他嘴角微扬, 默然望着蓝璎,暗思道:“表姑没有说谎, 阿璎果然心慕于我。”
    迎着未婚夫婿那种含蓄而又灼热的撩人目光, 蓝璎瞬时羞红了脸, 转身飞快地上楼。
    楼下堂屋传来热热闹闹的问候声、笑谈声、争执声,以及人们不断进进出出的嘈杂脚步声, 一切都是那么忙乱拥挤而又充满欢闹。
    蓝璎倚靠在新换的碧绿纱窗前,心情出奇的紧张。
    虽然楼下的谈话她听不大清楚, 但也知道爹爹和阿娘正和双方媒人商议具体嫁娶琐事,似乎李聿恂还拿出了几张百两银票,而阿娘语气严厉,仍有不满之处。
    想到往常阿娘极不愿做那些抛头露面之事, 更不曾与人当众红脸争论, 今日却这般毫无退缩, 全不顾爹爹在场,亲自出面一件件地商议种种琐事,蓝璎很是感动。
    前世,蓝璎总以为阿娘对爹爹无比敬重,事事都顺从,从没有自己的主见,乃是性情软弱的无知妇人。
    重生这一世,蓝璎才发现,其实阿娘并非懦弱无用,但凡为着自己的女儿,她亦能变得坚强勇敢,会与人去争、去吵,会变得斤斤计较……
    蓝璎眼眸微垂,不由地想——前世,阿娘得知她入宫的消息后,会如何同爹爹吵闹?
    如果阿娘发现爹爹曾经瞒着她私自拒绝了宁国公府的提亲,如果爹爹什么都没同阿娘解释,那阿娘又将如何与爹爹相处?
    蓝天白云,春光正好,蓝璎将头轻轻靠在窗棂上,抿唇浅笑。
    她笑自己真正是闲来无事,自寻烦恼。
    如今爹娘已经和好,她的亲事也已定下,一切都将是新的开始……
    这一天是二月十二,恰值春分之日,距她们母女两个搬出蓝家大宅过去整整一个月又两天的时间。
    蓝璎回到房内,心里想着,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应当提笔记下些什么才是。
    也省得大家都在忙前忙后,而只有她自己反倒成了整座屋子里最最悠闲之人,将来偶或提及,亦是可笑……
    不知过了多久,蓝璎悠哉乐哉终于磨好了墨,提起笔,脑中一片空白,一时竟不知该写些什么才好。
    就在这时,李聿恂端着一只蓝花瓷碗上了楼。
    走到卧房门口,他一眼就看到蓝璎正懒懒斜坐在桌前,一手托着头,一手握着浸饱墨汁的毛笔,望着桌上的白纸闲闲发着呆。
    李聿恂见她不知在想些什么,竟全没发觉自己已经上了楼,不禁莞尔一乐。
    他端着碗站在门口,淡笑望着斯人端庄曼丽的背影,心道:“可怜我李大壮忙得一双腿都快跑断了,这人反倒是悠闲得很,这种时候竟还有心思吟诗作画。”
    李聿恂轻轻敲了两下敞着开的门,蓝璎慢慢放下笔,若有所思地回头。
    看清来人,她不觉愣了愣,问道:“有事?”
    李聿恂进屋,将蓝花瓷碗稳稳放在蓝璎面前的桌上。
    “表姑叫我送上来的,趁热吃了吧。”
    那是一碗仍旧冒着热气,闻起来鲜香美味的瘦肉丝青菜手擀面,在绿油油的青菜上面还卧着一只煎得黄灿灿的荷包蛋。
    蓝璎看了看碗里的面条,站起身,对他道:“其实我并不太饿,你可曾吃了?”
    李聿恂道:“我们都已吃过,这是表姑另外给你煮的,她说你不爱吃辣,汤里没有加辣酱。”
    蓝璎粲然一笑:“谢过姑姑,也谢过……李公子。”
    客客气气称完谢,蓝璎正欲端起碗去廊上的小桌上吃,却发现李聿恂始终站在那里不动。
    蓝璎问道:“你不去忙?”
    李聿恂面不改色,说道:“等你吃完,我把碗带下去。”
    蓝璎微微一惊,说道:“那你就在这屋里坐着,我去外面吃,你不要……不要看我。”
    李聿恂往旁边退了一步,平静道:“端碗小心些,莫要洒了汤汁。”
    蓝璎莫名脸红,悄悄按捺住疯狂乱跳的一颗心,端着碗小心翼翼步出卧房。
    这一碗面条擀得细细软软,配上又鲜又美的肉丝汤,味道很是可口。
    蓝璎吃得极慢,过了好久,才将一碗面连汤一起全部吃完。
    回到卧房,她发现李聿恂双手抱臂靠在椅子上,一双眼睛沉沉眯紧,似乎已经睡着了。
    想到他昨日才提亲,今日就置办齐这许多聘礼,甚至连媒人都请好,蓝璎猜他昨夜必然没怎么好好歇息。
    如此一想,她也不忍心叫醒他,只轻手轻脚进屋,找出那件仅上身穿过一次的湖水蓝织锦羽缎斗篷,将它笼统盖在李聿恂身上。
    蓝璎将碗送到厨房,纤云正在埋头洗碗。
    纤云接过蓝璎手里的碗,麻利地洗了起来,奇怪道:“大壮人呢?屋里这么多男的,怎么能让你自个儿跑下来,真是不懂事!”
    蓝璎迟疑着,回道:“可能他正忙吧。不打紧的,我去后院走一圈。”
    纤云望了她一眼,笑着道:“这马上就要嫁给人家做老婆了,自己的男人,问一句罢了,怎地还脸红害羞了?”
    蓝璎本不觉得自己害羞,被纤云这样一说,脸红得反倒更厉害。
    纤云摇头道:“我们家大壮做事一贯就这德性,急吼吼的,片刻都等不了。这会儿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锅里还给他留了面条呢,再不吃该糊锅了。”
    蓝璎不觉一怔,原来他居然还饿着肚子……
    纤云见她不说话,目光有些飘忽不定,忙道:“这门亲事对你来讲呢,无疑是低嫁了,虽说你们两个是那啥……两情相悦……,但我知你心里难免委屈。可我们家大壮真得不错,打心底会疼人,且他没有爹娘,你嫁过去绝没有苦头吃,放心啊!”
    蓝璎哪里还呆得住,赶紧从厨房侧门出去,走到后院吹吹风散散步。
    过得片刻,纤云洗好了碗,正开始准备晚饭时,李聿恂进来了。
    他一进屋就问:“表姑,我刚才走了多久?”
    纤云随口道:“没多久啊,我这才把碗洗完呢。对了,你小子跑哪里去了?事情谈得怎么样?日子到底定下了没?”
    李聿恂道:“我再去问问岳父岳母,看看可还有其他别的不周全之处。”
    纤云见他一副无比顺从的模样,忍不住道:“还是那句话‘低头娶媳,抬头嫁女’,想当初你表姑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忍一忍,再熬些日子,等媳妇娶进门就好了!”
    李聿恂道:“表姑,你看到阿璎了吗?”
    纤云笑道:“你瞎担心什么?还怕到手的媳妇跑了不成!放心吧,小丫头没见过这种场合,害羞得紧,偷溜到后院玩耍去了……”
    李聿恂这才放心地回到堂屋,以更加充足的精力投入到艰难的“战斗”中。
    蓝溥和郑夫人虽说是“抬头嫁女”,但他夫妇本也不是那种习惯故意刁蛮的人。
    郑夫人因担心“夜长梦多”,想赶最早的吉日作为自家女儿这辈子唯一无二的大婚之期,便督促着李聿恂在这半日之内将那“三书六礼”中的“二书五礼”一齐办完。
    “三书”之中的聘书、礼书是李聿恂上街请那名卖字画的老夫子现写而成,至于“六礼”中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一日行五礼,时间虽仓促,但也并不简单。
    李聿恂本无父母兄弟,除前面抬送聘礼外,其余诸事也未请平日那帮兄弟们帮忙,只自身一人并那两位大媒忙前忙后地转。
    他穿着一身不太讲究的粗布黑衣,旋风一般,进进出出,跑得不亦乐乎。
    纤云作为表姑,即便有心帮忙,但一个妇道人家也实在插不上前,说不上话,只在一旁看着这位平日不善言语的表侄大把大把的银子流水似地往外花。
    纤云看得心惊肉跳,瞠目咋舌,可李聿恂却始终镇定自如,仿佛今日所用根本不是自个儿的银钱,半点儿都不觉得心疼。
    蓝璎在后院只稍稍呆了片刻,等听到李聿恂在堂屋说话的声音,便重新默默回到楼上。
    卧房里,那件湖蓝色织锦羽缎斗篷被叠得方不方圆不圆地摆在椅子上,桌上那张被她不小心滴了两点墨汁的白纸上却平白添了几行小字。
    “此生飘零久,孑然于世,尝孤枕,午夜惊回,秋雨又秋风,寻梦无人。今岁春风起,大道相随,何其幸,青湖如愿,红颜亦知己。建昌二十八年春分之日,恂书于枣园。”
    蓝璎将这几行小字来回默念两遍,心中如同千乘万骑驶过,云奔潮涌,久久亦难平。
    过了许久,听得楼下动静渐小,纸上墨迹也全部干透,蓝璎才将这一张信笺般大小的纸慢慢折好,小心翼翼收进红木箱底。
    又过片刻,天色忽而变暗,黑夜悄然而至。
    楼下的客人们似乎都已散去,谈话声也是若有若无,蓝璎走出卧房,阶梯才下不到一半,正好遇到李聿恂急匆匆跨步上楼来。
    两人就站在窄窄的台阶上,借着淡薄暮色,凝望着对方如水般温柔晶亮的眼眸。
    李聿恂见蓝璎默不作声,便先开口道:“我来同你说一声,迎亲的日子定下了,就在二月十八日。”
    蓝璎一时惊震,脱口而出道:“二月十八离今儿个不过五六天,是不是有些……有些着急了?”
    李聿恂见她今日动不动就脸红,一副羞涩娇柔模样,心里不禁欢喜,因而笑道:“是有些仓促,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准备。这会儿忙起来,恐怕要到迎亲那日才能看到你,所以提前来同你打声招呼。”
    蓝璎低下头道:“我晓得。你忙你的便是,但也莫要太过劳累,还是要……休息好。”
    李聿恂顿觉喉咙一紧,声音也有些发涩。
    “我这便走了,不必相送……”
    蓝璎听到这话,心里无端发麻,忽然想起一件事,又急忙叫住已经转过身去的李聿恂。
    “李大壮,你别走!”
    李聿恂浑身一震,脚步顿住,回过头来无比紧张地望着蓝璎。
    蓝璎尴尬笑了笑,压着嗓音道:“你的东西还在我这里,你是不知道吗?”
    李聿恂毫无惊讶之感,面色坦然道:“我自然猜到是你拿走了,也不必着急还,等过几日一道送过来,千万注意避人耳目。”
    蓝璎低头思索,到底是有什么其它东西他非要让“过几天一道送过来”?
    还没想明白呢,说话那人已经潇潇洒洒地离开了。
    蓝璎的亲事已经定下,大婚之日就在眼前,且蓝溥又“屈尊降贵”亲自登门来接,郑夫人想了想也再无理由继续住在纤云家里,便简单收拾好包裹,当晚就带着蓝璎重新搬回蓝家大宅。
    纤云自是万般不舍,但见这一家人好不容易夫妻和睦,父慈女孝,断无强行留客的道理,便忍着伤感,满面笑容出门相送。
    临上马车之前,纤云拉着蓝璎的手,偷偷对她道:“我跟大壮说了,让他不要费心准备屋子,你们成亲后就住我这里,我纤云情愿给你们当作不要钱的老妈子使。咱娘儿俩有缘,以后还接着住一块儿,好不好嘛?”
    蓝璎听得鼻子微酸,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灿笑着伸出手臂紧紧抱住纤云。
    她将头轻靠在纤云的肩上,哽咽道:“姑姑,你真好!”
    纤云拍了拍她的背,笑道:“傻丫头,都快成一家人了,还说什么两家话!”
    一句话又将蓝璎说得满面飞红,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
    自从搬回蓝家大宅,郑夫人便跟个陀螺似的,忙得团团转,没有一日不是起早摸黑。
    二月十二搬回去的那天夜里,郑夫人就斗志昂扬地发出一番豪言,称要为蓝璎置办好世上最最齐全的嫁妆,将她这一生所需要的银钱物件全都备齐。
    当时别的人不敢多说,还是蓝璎的姑母蓝琌提醒她道:“二嫂,这嫁妆就是置办少了,后面也还可以再补的呀。倒是嫁衣喜服这些得赶紧地裁制,还有跟着璎儿嫁过去的陪房也得仔细挑拣,可千万马虎不得。”
    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郑夫人这才反应过来,不禁责怪自己将迎亲的日子定得太赶。不仅那个愣头愣脑的李聿恂受累,连她自己也得不了闲,这几日非得将她逼疯不可。
    郑夫人忙起来根本顾不上招待这位十几年才回一次娘家的姑奶奶蓝琌,幸而蓝琌虽贵为知府夫人,却也不计较这些。
    回府次日,姑母蓝琌赠给蓝璎一整套极其贵重的石榴石金头面,既作及笄礼又作成亲礼。
    蓝璎将其中一支简简单单的素金石榴钗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爱不释手,似乎尤其喜欢。
    蓝琌见她如此看重这支素金石榴钗,心里也觉安慰,这才缓缓道:“我的儿,再过几日便是你大喜的日子,按理说姑母无论如何也应当留下来亲眼看着你出嫁。”
    “可你也知道,你姐姐娉婷定亲在前,你伯父还有宁国公府那边早早就给你姑父送来喜帖,邀请我们一家人赴京去参加喜宴。再者你姑父的恩师董大学士还是这次的证婚人,所以我们不能不去……”
    蓝璎立即道:“姑母什么时候动身?璎儿送您。”
    蓝琌无奈笑道:“你姑父着急走,说是这回去京都还有好几位……尊师要去拜访,我来的时候就催我早些回去,所以我跟你爹说过了,明儿一早就回熙州府。好在你的亲事已经定下,你娘也不再同你爹闹腾,我也就放心了。如论如何,这次回梅城究竟不算白跑一趟。”
    蓝璎很感激姑母不辞辛苦地回来这一趟,至于姑母决定参加谁的喜宴,其实她并不怎么在意。
    蓝璎依依不舍道:“姑母,明日璎儿送您。”
    到第二日,蓝琌虽称不用送,可蓝璎依旧坚持亲自送她过了天青湖。
    分别之时,蓝琌紧紧握着蓝璎的手,眼含泪光,很是感慨。
    “璎儿,不知为何,我们姑侄俩虽说以前从未见过面,但姑母总感觉你就跟我亲生的闺女一般地贴心贴肺。你且放心,只要这李聿恂成亲后待你好,姑父姑母便绝对不会嫌弃他。往后日子还长,你们小夫妻俩记得常来熙州府看望姑母……”
    蓝璎道:“姑母,璎儿将来一定会去熙州府看您,也一定会常常想念您。”
    蓝琌既感动又开心,赞叹道:“好孩子,你阿娘将你养得很好,姑母很喜欢。”
    这日送走姑母后,蓝璎自己也跟着忙碌起来,因为郑夫人总拉着她看布料、选首饰、数银票,挑选陪嫁的嬷嬷和丫鬟……
    时光飞逝,二月十八转眼就到,这一日便是李聿恂迎娶蓝璎的大婚之日。
    梅城县的街头巷尾就站满了人。真是男女老少一齐出动,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全都等着瞧热闹。
    一名蓄着长胡子的中年男子摇头道:“没想到蓝老先生堂堂儒学大家,一世清名,居然真信了那算命的话!蓝家小姐及笄不满一个月,这就急吼吼地嫁人,令人匪夷啊!”
    旁边卖豆干的妇人道:“错啦,那可不是什么算命老头,是京城大寺庙里出外云游的高僧!”
    另一名年老的妇人道:“就是就是的呀,那位高僧可说了,若蓝家小姐及笄后一个月内不能嫁出去,那就会美人薄命,早死啊!”
    一名年轻的汉子感慨道:“就算是嫁人,那也不能是李屠,听说到蓝家提亲的人多得很,都差点儿把门槛给踩烂了。”
    同他一起的中年汉子也可惜道:“我跟你们说,蓝家小姐我前些日子亲眼见过,那真是比西施还要美,就是进宫做皇帝的妃子也是够够的。人年纪小,长得美,还是蓝家独女,没有兄弟,没有姐妹。你们说李屠这是走了什么运?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啧、啧、啧……”
    又有一名妇人抢话道:“听说李屠发大财了,这几日又是置办新宅,又是买东买西的,银子花了不少嘞。真没见过娶老婆还能比之前过得更有钱的……”
    众人立即附和,都说李屠定是拿了蓝家的银子在充自个儿脸面,在街坊邻里面前装阔,又说李屠到底得了多少银子,那新宅是买的,还是租赁的……
    这时街边一名长得又高又瘦且一直没说话的中年汉子高喊了一声,说道:“吵什么?嫉妒人家了是不是?李屠为人坦荡,更是一副侠义心肠,整个梅城县平时受他照拂的人家还少吗?他这是善有善报,命里早该得的福分,你们羡慕的来吗?”
    他正说着,街头忽然响起吹吹打打的锣鼓乐声,迎面行来的一大群人中,当先的李屠身着崭新的大红喜袍,胸前戴着大红花,□□坐着白色高马,满面春风,威武得意。
    在他身后,一顶装饰的大红大喜的八抬大轿摇摇摆摆,在欢快的鼓乐声中缓缓而行。
    街边瞧热闹的人发出阵阵欢呼,挤挤攘攘地上前,争着看那轿子里盖着大红盖头的新娘子。
    那名又高又瘦的中年汉子被人群推到最后面,什么也瞧不见,便笑了笑,转身就走了。
    街角还有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夫子,一边护着自己的字画摊,一边摇头感叹。
    “淑女配屠户,正似翻书用杀猪刀。真世风日下,斯文扫地矣……”
    蓝璎坐在大红的喜轿中,四周全是人,闹哄哄。
    但盖着红盖头的她却什么都听不清,脑中空空白白,心中满满当当,脸上有笑容,亦有泪水,说不清楚是快乐还是难过。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就被按在妆台前,一动不动地坐定,任人为她一遍遍地上妆梳发,最后穿上一层又一层的新衣和最外层的大红喜服。
    不知等了多久,当迎亲的队伍进入蓝家大门的时候,她被人搀扶着来到厅堂,给坐在上首的爹爹和阿娘行跪拜礼辞别。
    行完礼,蓝溥道:“去吧,好好过。”
    郑夫人则哽咽道:“好孩子,不要怕,今儿一定要高高兴兴的,后日阿娘就派人接你回门。”
    蓝璎一时泪水迷了眼,什么话也说不出,只紧紧抓着郑夫人的手。
    郑夫人轻轻拍打她的手,哭着哄她:“听阿娘的话,乖乖的,不要耍脾气。去吧,莫要误了吉时,也莫担心家里,去吧……”
    在阿娘压抑的哭声中,她接过李聿恂递过来的红绸带,一路跟着他慢慢走出大门,登上接新娘的大红喜轿。
    蓝璎坐在轿里,擦了眼泪再也没哭。
    因为她知道,今日这一别不同于前世,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爹娘就在家里,她想什么时候回就能什么时候回。这一世,她会好好照顾爹娘,会好好地活下去。
    “娘子,前面就快到了。”
    李聿恂突然的一句话让蓝璎心头一紧,忍不住就偷偷捂着嘴笑了。
    这时外面的人也都哄然大笑,一个个地打趣李聿恂,说他还没成亲,就开始胆怯惧内了。
    轿子停下,蓝璎被一名唤她作“嫂子”的年轻女子搀扶下轿,又小心牵着她迈过门槛,进入一座十分陌生的宅子。
    热热闹闹拜完堂,一对新人终于被送入烛火高照的洞房。
    “哎呀,你们两个可算拜堂成亲了,这我心里才算踏实下来嘛!来来来,璎儿,我的好侄媳妇,床上坐好了……”
    纤云的声音忽然响起,蓝璎心里倍感亲切,立即唤了一声“姑姑”。
    纤云亲亲热热拉起蓝璎的手,将她牵到床边坐好,转头对李聿恂道:“你出去招呼客人吧,这里有我,一切放心好啦。不要弄到太晚啊,差不多就行了,你这还等着跟新娘子喝交杯酒行洞房呢……”
    李聿恂俯身对蓝璎道:“娘子,你且耐心等候,待我应酬完外面的客人就回来。你且放心,这间新房里没别人,我只留了表姑在这里陪你,你有什么事只管同她讲,莫要害怕。”
    “等等,你莫走”,蓝璎听见李聿恂要走,立时急得喊了一声。
    纤云脸上一阵喜笑,忙将跟着蓝璎的嬷嬷和丫鬟一齐赶到新房外,将门带上。
    红烛高照的洞房里只有一对刚刚拜堂成亲的新郎新娘,红艳喜庆的气氛中,李聿恂瞬间从脸红到耳根。
    他俯身温柔道:“娘子何事?”
    蓝璎轻轻掀起红盖头的一小角,将嘴巴慢慢贴到李聿恂耳边。
    “你的东西在我这儿,就在我随身装新衣裳的红木箱里,你回头小心……别让人翻出来。”
    李聿恂愣了愣,随即笑道:“娘子放心,某知道分寸,今晚绝不会让他们来闹洞房。你在这耐心等着,我得出去了……”
    蓝璎心里莫名有些不舍,慢慢挺直身子,重新规规矩矩坐好,点头道:“那你去吧,别喝醉酒就是了。”
    李聿恂望着这一身红艳艳嫁衣说话又娇娇滴滴的新妇,满腔的柔情,化作一股冲动,很想现在就掀起盖头,好好看一看自己娶回家的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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