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追妻(十一) 那蒙着眼呢
这些事情可谓是接踵而至, 别的乱七八糟毫无头绪的事江宴行倒好处理,但萧青音此事,的确是有些乱了他的心神。
萧青音与他虽是表亲, 可他上心程度却远大于表亲。
之前去南齐的刺杀,以及春蒐时的刺杀,江宴行虽知道是冲着自己来的,他自然可以处理, 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萧青音如今被毒哑, 他终是觉得, 那人的手果然是已经触碰到了他的身边。
江宴行面色已经冷了下来, 他只说了一句“孤知道了”, 便将视线转向遇知,吩咐了一句, “你这几日便留在繁灵宫彻查此事。”
遇知拱了手, 点头应下。
吩咐完之后, 江宴行便不再多呆,而是领着刘平乐回了东宫。
沈归荑原本是想呆在这繁灵宫配萧青音, 可想了想,如今遇知和许若伶都在,自己留在这恐怕也是碍事, 她瞧着江宴行脸色不太好,便直接跟了上去。
遇知效率极高,不过下午,便已经查出了问题所在, 导致萧青音失声的并非是药物,而是那花叶万年青的果实。
只是萧青音来繁灵宫住不过只有小半个月不到,这繁灵宫也没有丝毫的异常, 除了日常外出的采买蔬食,并未有其他的人出入情况。
因此,遇知便着重将注意放在了日常采买上头,如今还在细查,只是还不曾有丝毫的线索和头绪。
江宴行听完遇知禀报,便问了一句,“那繁灵宫每日膳食可有细查?”
遇知点了点头,“属下彻查了整个月的膳食,并且有丝毫异样。”
闻言,江宴行并未接话,沉思片刻,这才开口,“可有记录?”
遇知一早来时便将那所有记录的两本册子都带来了,江宴行开口便从怀里拿出,然后交给江宴行,“这是近一月来繁灵宫所有人的膳食进出,以及每人的口述。”
江宴行接过,只是嗯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这两本册子写了满满当当,江宴行仔仔细细足足看了一下午。
如遇知所说,里头所记的均是一些琐事和菜品,上到许若伶下到洒扫丫鬟的吃食记录以及一些宫婢和太监每日的出行,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猫腻。
江宴行这般看了一下午,沈归荑便陪了他一下午。
如上次从太子行宫回来一般,沈归荑搬了个软椅在江宴行对面坐下,两人用过膳,便又回了书房。
沈归荑昨日累的厉害,过了午后便有些困了,她原本是手肘抵在桌案上,单手托着下巴默默的看着江宴行,可后到来乏了,那额头便间断的往下点。
点的狠了,沈归荑浑浊的眸子便猛地惊醒,有些茫然的抬眸看了一眼江宴行。
她方才的动静江宴行自然是看在眼里,迎上少女的眸子后,他便问了一句,“困了?”
沈归荑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小声的了句,“有点。”
书房的屏风后头搁置的有罗汉床,那床边放的还有摇椅,江宴行便让沈归荑去小憩。
闻言,沈归荑也不动,只摇了摇头,说自己趴在桌案上休息一下便可。
见她这般说了,江宴行也不再开口,由着沈归荑。
只是江宴行手指翻页之际,似乎是那桌案太硬,沈归荑趴着不太舒服,同那书页一般来回辗转翻来覆去。
见势,江宴行便放下书,窝了个折页,指尖压在上头,而后对着沈归荑开口,“过来。”
这屋里没别人,沈归荑自然知道江宴行喊的是她,闻言便抬眸看了他一眼,见江宴行眸色平淡,在她看过来时只是略微眨了眼,便也起了身,往江宴行身边走过去。
江宴行抬手拉过沈归荑,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而后揽住了她的腰,轻声说了句,“睡吧。”
腰间是江宴行环着的手,背后依靠着的是江宴行的手臂。
沈归荑眸子里微微闪过一丝惊讶,倒也不再推脱,低低的嗯了一声,也将手绕过江宴行的腰间环住,脑袋靠在他的身前,闭上了眸子。
不过一会儿,江宴行翻页的摩擦声中便混入了一道细微又均匀的呼吸声,他手中的动作下意识便减轻,而后垂眸望去。
少女一半的侧脸埋在他的身前,一半侧面显露出来,眸子紧闭着,他甚至可以看到那睫羽翘出的极为纤长的弧度。
沈归肌肤极为细白,除了眼尾后面一点十分浅淡的褐色小痣,其余便没有了丝毫的瑕疵。
江宴行不得不承认,沈归荑生的极为好看,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位女子都要出挑。
他依稀还记得那时在马车上,少女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腰,随着那马车的帷帐被羽箭撕扯破裂开,外头的月亮洒在她身上。
少女抬眸看他,清霜落在她的脸上,眸子里泛着晶莹,好似碎星都灌入了她的眸中,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交错时透出了那两道柳眉。
看向他时带着怯,又带着可怜,干净的如穹顶的月一般。
他那时其实有一瞬间的想法,他想,这般好的相貌,若是直接就这么死了,倒也可惜。
江宴行微微愣神,丝缕抽离回来时,只见沈归荑薄唇动了动,只是翕张了两下,发出一声轻浅的哼咛,便又轻轻抿起。
他抬手,勾起了少女脸侧的碎发别在了而后,便又拿起了书卷,极为小心的翻看。
大约不到半个时辰,怀里的少女便动了动,有些不舒服的哼出了声,江宴行垂眸望去,便见沈归荑皱起眉头,睁开眼,抽回手按在了江宴行的腿上,刚要坐起身,便嘶了一口气,不敢再动。
江宴行不知道她怎么了,环着沈归荑腰的手作势要抽回,只是方动了一下,便被沈归荑小声的拦住,“你别动!”
闻言,江宴行有些疑惑,“怎么了?”
沈归荑扁着嘴角,拧着眉抬眸去看江宴行,语气有些委屈,“......我手麻了。 ”
江宴行这才没动,等着沈归荑缓过来,自己便坐直了身子,只是她坐直后,扶了江宴行的手臂一把,却感知到了男人的手稍微僵了一下。
她便去看江宴行,江宴行迎上她的视线,略微勾了勾唇,扯出了一个极淡笑意,“我手也麻了。”
话落,沈归荑一愣,便也抿唇笑了。
这几日沈归荑都在东宫陪着江宴行,而江宴行便连着几日处理公务,他不但调取了繁灵宫所有奴才的卖身契,还吩咐遇知密切的彻查了近一个月来同萧青音接触的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日常的奏折批阅,以及一些被刘平乐抱回来的大批的书信。
沈归荑不知道那些是什么,自然也不会多问,甚至连看都不多看一眼。
江宴行忙得这些日子,御史中丞终于奔波好几日,踏着夜色入了京。
他这般回来,好似都有人盯着一般,江宴行当晚便收到永硕帝那身边的老太监传过来的话,说是明日要他一同随着上朝。
如今永硕帝身子痊愈,江宴行便也懒得再去上朝,反正那些奏折总是要私下呈给他的,干脆便直接在东宫处理事务,偶尔永硕帝亲召,他才会随同上朝。
御史中丞是连夜将萧青音接回萧府的,第二日上朝自然是习以为常的来晚了,永硕帝知道他要伺候着他那宝贝女儿起床,便特地允了。
江宴行今日还特地穿了一身玄色的朝服,上头绣有四爪金蟒,站在那朝臣的左前方。
那原来的御史大夫的位置上已经换了个人,折松仁带着官帽,与苏丞相和郭太尉并排站在一起,身子挺得板正,丝毫不见年事已高之态。
江宴行眸子半掩,丝毫看不出有其他的表情。
这折松仁与那宫中的婧贵妃是亲兄妹关系,又是江怀拓的亲舅舅,因着妹妹进了宫当了贵妃,他这个当哥哥的仕途也愈发的坦阔,水涨船高这就不说了,还极为目中无人。
江宴行向来不喜他这个一瓶不响半瓶咣当的轻浮模样,依傍着女子作威作福的男人能有什么大出息,当初一个监御史恨不得被他做成开国元勋的架势。
知道私下贿赂他的不少,江宴行因着江怀拓的原因,给了他些颜面,彻查了库中的脏贿,将他贬为了典客。
如今再见他当上了御史大夫,以往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又重新回来了。
嘴角扯出一个浅淡的弧度,江宴行有些不屑,他尚不清楚暗中的人是谁,只是这暗处的人,挑这折松仁当帮手,那可真是挑错了。
江宴行思绪还在转,永硕帝便已经来了,江宴行只是拱了拱手,并未学着那一帮朝臣的样子下跪。
这父子俩向来都是水火不容,永硕帝也习惯了江宴行这态度,干脆当做忽略。
永硕帝今儿喊江宴行来上朝,不过就是趁着御史中丞今儿回来的空档,将折松仁的任职给提一下,而后亲自将那半个月后的端午宫宴,交给折松仁处理。
江宴行估摸着也能猜得出来,如今那御史大夫被贬,三年一度的选秀事宜被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则是折松仁,恐怕那一开始同他所说的选妃,怕是要照常进行了。
而也不出江宴行所料,永硕帝坐下说了不过片刻,便开始同江宴行说选妃之事,他这一提,那苏丞相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跟着附和。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的接了半晌,终于是停下来了,江宴行这才淡淡开口,“劳烦父皇操心,儿臣并无纳妃之心,如今江南盐官猖獗,还未曾有丝毫的头绪。南下灾情一片,尚未有好转,如此关头,儿臣实在是无心风月。”
这话说得漂亮至极,以百姓和经历为幌子,皇帝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不过江宴行这话自然也是能让他有台阶下,他顺着江宴行的话附和,而后顺理成章的取消了三个月后选秀的事情,又理所应当的将端午的宫宴交给了折松仁。
说完之后,他终于是将话茬放在了折松仁身上,那玉桌上放了一封他拿好的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拆开,一副赞扬的态度将信大致总结了一下。
那信是江怀拓寄来的,无非就是说隋州当地的盐商组织地已经被全部抓获,如今正清扫贿赂之物,以及以腌臜手段获取的钱财。
里头还说了,能够抓获这个组织,全靠折松仁两年前在江南隋州接见外臣时所助力,具体内容永硕帝并未细说,只是强调了江怀拓来信恳请他着重嘉奖他这位舅舅。
两年前折松仁在隋州接见外臣,江宴行的确是记得,尤其是还是折松仁亲自请缨去的,因着典客一职的确是负责外邦等事宜,他自然也并未多想。
如今看来,这里头的事,怕是有些猫腻。
这方永硕帝刚将信封放下,那御史中丞这才姗姗来迟。
时隔近一个月未见,御史中丞瘦了些许,他依次拜见过永硕帝和江宴行后,这才起身。
确实是肉眼可见的削瘦了,永硕皇帝便随口的同他口头上来往了几句,说这一个月辛苦了云云。
永硕帝不过是敷衍之词,可这御史大夫倒是心里一凛,以为他是要问他江南公事进度,便忙不迭的开始交代进程。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炷香的时间,前半段几乎和永硕帝看着信说的一模一样,直到说到了最后,他抬眸迎上了永硕帝的视线,迟疑的说了个“只是”,便不再开口。
这般吊胃口的方式让永硕帝不由得拧起了眉头,他有些疑惑,连带着身子也坐直了,他问道:“只是什么?”
即便是他问了,可那御史中丞依旧是一副迟疑不敢开口额模样,更是让永硕帝着急了起来,他道:“但说无妨。”
听永硕帝这般开口,御史中丞这才舔了舔唇,慢慢开口,“只是这隋州有些猫腻,微臣随着线索一路查到了两年前,正好是御史大夫的下江南那会儿,似乎这盐商与御史大夫有着些暗处的关系。”
一个是全靠折松仁才将那组织连根拔除,一个是这个组织似乎与折松仁有着见不得人的关系。
江宴行突然眸子里便来了些兴致,他倒是想看看,这江怀拓和皇帝葫芦里到底是卖了什么药。
这话说完,朝臣面面相觑,很显然都对此感到奇怪和不解。
唯独那折松仁闻言,当即便变了脸色,怒气冲冲看向御史中丞,骂道:“你这蠢笨的萧老头,你休要血口喷人,老子行的端做得正,两年前下江南是接见外邦使臣,那盐商如何与我有关系?!”
这时也有人点头附和,帮忙说话,“是啊,方才四皇子的信里还说,那隋州之所以能将那盐官一窝端起,全是得益于御史大夫啊。”
这话听得御史中丞当即皱起了眉头,那模样似乎有些费解。
头先苏若存一来江南便拉扯着江怀拓寻花问柳,出入那勾栏之地、风月场所。他一开始骂两人臭不要脸,还说等回到了京后,定然要好好参两人一本。
却不想两人这般做竟是为了打探这隋州盐官的组织地,两人顺着蛛丝马迹甚至还查到了一所宅子。
虽说里头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据说那宅子是两年前折松仁下江南时所居住过的地方,如今早已荒废许久。
消息到了这便直接断了,亦或者说是,只是查到了折松仁的消息,后续的疑点完全无法跟进。
御史中丞也只是听两人这般说了,具体情况他也并不是特别清楚,自然也不知道江怀拓已经写信过来,告知了永硕帝。
他尚不知情况,后续这般结果,江怀拓也不曾告知他一声,虽有些尴尬,可折松仁这般当着如此多的人训斥他,到底叫他面色不太好看。
莫说之前,这折松仁一直以来都不如他的官儿大,作风还极有问题,当即便也斥了回去,那嗓门与之相比丝毫不逊色。
“你作何如此大声?若有误会说开也罢,你这般聒噪如牛的吼声是给谁听!”
这萧家人是京城出了门的泼辣嘴毒,上到早逝的萧夫人,下到萧青音,个个都是难惹的泼辣之人,连带着御史中丞也耳濡目染,嘴刁到无人能及。
折松仁被堵得哑口无言,一时间竟不知要作何反驳,只能揪着他这误会继续做文章,“你那理直气壮的豪言叫人听听,岂有丝毫误会之意?!”
“我说你那宝贝女儿这般让你亲手伺候、坦诚相见,关系不实、淫.乱常理,你又作何感想?!”
“你他娘的放屁!”御史中丞一听这话,便如点了火的炸药一般,看向折松仁的表情极为凶狠,“你这下作之人瞧什么都腌臜,说出这般污言秽语,必然要烂嘴穿肠,不得好死!”
这满殿的官员,皆知这萧青音乃御史中丞的忌讳,那什么关系不实,闲言碎语,端的是丝毫不敢御史中丞听见,自然也没人敢说。
这等腌臜的心思,说出来总会有损阴德,其实大多也是因为忌讳着有江宴行的这层关系,要是让江宴行听编排萧青音,恐怕不会有好果子吃。
莫说是这满朝的官员听了折松仁的话蹙起了眉头,便是江宴行的表情都有些难看,他眸色一冷,视线便转向了折松仁。
他还在同御史中丞骂骂咧咧,谁也不让谁,借此逼着御史中丞同他认错,还觉得自己那话说的分毫在理。
江宴行面色一沉,暗暗地喊了一声御史大夫,说话间警告的意味已经是非常明显了。
被江宴行这般喊了一声,折松仁这才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对着御史中丞重重的冷哼了一声,这才作罢。
两人这般你来我往的口舌,除了江宴行开口阻拦,那高堂上坐着的永硕帝,从始至终都不曾说话。
其余人也是觉得这般吵架的两人所关话题都有些敏感,便丝毫不敢上前,生怕惹祸上身。
因着两人吵了架,这朝倒上的有些剑拔弩张,永硕帝只见这上奏者无人,便直接挥了挥手,吩咐着退朝。
御史中丞心里有气,他被折松仁气的浑身发抖,连带着迁怒了江怀拓。
本来萧青音年少时与江怀拓关系走的近,他便格外不喜这江怀拓,后来萧青音生了病,江怀拓便外出寻药,偶尔会寄来药方,虽丝毫不管用,但也逐渐消减了对他的偏见。
直到江怀拓回来,春蒐时惹得他家阿音从四轮车上摔下,后又被皇帝安排两人一起下江南,到现在他偷偷来信却不同他商量。
至此,他对江怀拓的厌恶态度已经全然回到了之前,更又加大的趋势。
他气了一路,可却在回到萧府后,立刻摆正了表情,愤怒之色瞬间烟消云散。
而后他进了府中,却看到院子里坐着的萧青音,和站在旁边的江怀拓——
江怀拓在御史中丞被江宴行召回的时候,也一同回来了,只是不曾告诉任何人,就连永硕帝也不知道。
一见到江怀拓,御史中丞原本压下的怒气又开始蹭蹭猛涨,人还没到跟前,那声音便飘了过去,“江小儿!你还敢来我萧府?!”
江怀拓彼时手里正放着一根湘珠玉簪,还有一枚紫蝶花钿,他捏着那花钿正要往萧青音鬓上戴,只是那银饰还未曾别入发间,便被一声爆呵打断。
萧青音自小便喜欢紫色,还有蝴蝶。江怀拓每到她生辰便会送她不同的紫蝶花钿,只是这一别几年,那堆着的生辰礼便只留这一枚紫蝶花钿了。
听出了声音后,江怀拓连忙收回手,对着御史中丞一拱手,老老实实开口道:“萧伯伯。”
这一声萧伯伯倒叫御史中丞听的冷笑,他直接绕到萧青音身后,双手扶着那四轮车的扶手,这才拿眼斜了江怀拓一眼。
视线落在他的手上,而后讥笑一声,“老臣可当不起四皇子的一声萧伯伯,如今四皇子可是陛下跟前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句话便能叫陛下这般唯命是从,我看那储君不多时便也是四皇子的囊中之物了。”
说罢,他顿了顿,冷哼一声,“我们家阿音卑贱如泥,万万不敢脏了四皇子的仕途。”
这话说得江怀拓云里雾里,莫说这储君他丝毫没有想法,便是他说的一句话便要陛下唯命是从,也是没有过的。
自打江怀拓春蒐回来之后,同永硕帝见得面屈指可数,连说话也不过只是寥寥几句,哪里就让永硕帝唯命是从?
他只有些费解,微微蹙起眉头,“萧伯伯何意?怀拓有些不懂。”
瞧江怀拓越是这般,那御史中丞便越觉得生气,本来是不想打理他的,可看着他惺惺作态的模样,便想干脆直接点出,看看他还有什么脸面这般继续往下装。
“你同苏若存查出那折松仁的劣迹,却念及旧情不同我说,偏偏还要偷偷以书信寄给陛下,包庇折松仁,这般惹我上朝丢脸,这难道还不是你做的?!”
闻言,江怀拓一脸的茫然,他眉头微微拧起,语气都有些吃惊,“那折松仁我并未查出蛛丝马迹,故此留苏若存续查。”
说罢,他顿了顿,“况且我同萧伯伯下了江南后,除了你知道的一封,其余的我并未同陛下寄过丝毫书信。”
这话说完后,不光是江怀拓一愣,连带着御史中丞都跟着愣住。
缓了片刻,他再看向江怀拓的表情便有些质疑,却还是顿了顿,说了一句,“今日上朝太子也在,你倒不妨进宫一趟。”
似乎两人都嗅出了里头的猫腻,江怀拓也不敢再耽搁,将手里的头饰握紧,匆匆出了萧府。
沈归荑这几日都在东宫住着,今日一早醒来后便瞧不见江宴行了,她起身盥漱后,估摸了一下时间,便吩咐人去备早膳。
那早膳刚备好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江宴行便回了东宫。
江宴行心里藏着事,早膳也只是简单的用了几口,便去了书房。
这几日一直便是这样,早上天一亮江宴行便去书房处理公务,到了晚上才搂着她入睡,几乎是忙得不可开交。
沈归荑也极为听话的陪着他,偶尔研磨,偶尔同他捏肩。
江宴行也从不同她避讳,那奏折批阅累了,也是会让她念与她听。
眼看着那堆积的奏折一天比一天少,可江宴行呆在书房的时间却一天比一日天多,沈归荑随着他去了书房后,便抬手轻轻的帮江宴行捏肩。
沈归荑并不会捏肩,虽说并不会有太大的效果,江宴行也不拦着他,任由那双柔荑在肩头轻浅不一的捏动。
只是两人在书房还未呆了一会儿,便听见外头说江怀拓求见。
这是江怀拓回宫之后,头一回主动来见江宴行。
另外则是,江宴行有些吃惊,这江怀拓不是在江南么,怎的会这般突然回宫来见他?
江宴行蹙额了蹙眉,虽是疑惑,却还是吩咐人进来。
江怀拓还是那老样子,一进书房便喊了一声六弟,待看到江宴行身后的女子之后,那表情才微微滞住,极快的闪过一丝惊讶,后而极快的消失。
他也不等江宴行开口,便极为自然额找了个凳子坐下。
江宴行只想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也不曾说话,由着他这般自如,先入为主的开口,“我方才在萧府,正好遇到了御史中丞回府。”
江宴行抬眸看他,眸色淡然。
“御史中丞说我在回来之前同陛下寄了一封信,”顿了顿,他迎上江宴行的眸子,“可我没寄。”
闻言,江宴行微微蹙眉,却依旧不动声色的看向他。
“六弟,我知道你不信,但自我得知父皇病好,春蒐回来后,我见他的次数,的确是屈指可数。”
他表情坦荡,语气不卑不吭,几乎看不出丝毫说谎的意思。
江宴行依旧不答话,而是这般定定的看了江怀拓片刻,这才勾了勾唇,问道:“那四哥可否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问。”江怀拓答道。
“父皇说是服下你送来的药方这才痊愈,不知四哥何时将药方寄过来的?”
“上年冬,大概是霜降前后,我雇人快马送来,估摸到京城不过三四日。”
江宴行凝眉,便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四哥回宫可曾告知父皇?”
“不曾。”
“下江南后寄过几封信?”
“一封。”
问完,江宴行面色已经是极为难看,以他所知道的关于永硕帝展现给他的江怀拓,以及如今亲自告知他一切的江怀拓,两人的行为完全大相径庭。
那到底是永硕帝撒了谎,还是江怀拓撒了谎?
江怀拓并不知江宴行这边所知道的一切情况,只是见他眉头微蹙,一副表情不太好的模样。
他自然也知道自打他回来后,江宴行对他态度一落千丈,他只是以为江宴行是因着萧青音的原因才不爱理他,他倒也没当回事。
可如今看来,事情似乎远不及他想象的这般简单。
同江宴行一般默了半晌后,江怀拓却是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便开口道:“六弟,我记得春蒐那时,你说你回宫遇刺,你可还记得那些人可有什么特征?”
闻言,江宴行疑惑的看了过来,便见江怀拓摊开手,是一快撕扯下来的布条,上头用金线绣了个牛角。
他解释道:“我同御史中丞回来时,也遇刺了,这是我在那些刺客袍角发现的图案。”
顿了顿,他笑道:“六弟若是不信,大可去问御史中丞。”
这图案江宴行认得,正上次刺杀他的那波刺客上绣的图案,他自然是信江怀拓的话,但他怕的是,这是江怀拓的自导自演。
送走江怀拓后,江宴行只觉得蹊跷。
自打永硕帝醒来,那矛头便一直指向江怀拓,可偏偏江怀拓的表现的像是正有其事一般,让他不得不怀疑。
比如江怀拓趁着他去南齐时偷偷送药入宫,而后在春蒐时却又坦然应下自己却是送了药,再然后便是被永硕帝亲自派去解决江南盐官之事。
好巧不巧,与那盐商有关联的又正好是他的亲舅舅折松仁,他甚至亲自写了一封信,为折松仁做荐。
这所有的事,都像是江怀拓一手操控的,亦或者说是,展现给他的便是江怀拓才是操控者。
可这些事实又与江怀拓的话完全相悖。
江宴行知道江怀拓并非愚笨之人,相反他极为聪明。如果换成他是江怀拓,他是绝技不会将自己挂在悬崖边上,让自己成为眼中钉。
若是这一切的推动,都是皇帝打着江怀拓的幌子来分散他的注意力,开始暗中作祟,似乎这才更有说服力。
况且,江宴行现在已经很清楚的想明白,那命人给他挑画像散出消息让他听见,恐怕就是故意的。
这样他才会将选秀之事提上日程,交给御史大夫操办,后而永硕帝可以顺理成章的以目中无他之由,将御史大夫贬下,将折松仁提上来。
毕竟那御史大夫,是江宴行的人。
这般一想,似乎一切都说得通的,那永硕帝到底是从什么开始谋划这一切?
方才江怀拓说,最近的一方药,是从上一年霜降送进宫里的,可这药却送的悄无声息无人知道,一直到他去南齐这一个月里,才放出了消息说江怀拓送药过来。
恐怕,永硕帝打上一年霜降开始,便已经恢复了清醒,着手开始策划了一切。
那之后的刺杀,以及种种,江宴行的思路终于开始清晰了些许。
江宴行这般想明白后,便又是一整日的忙碌,沈归荑这般陪坐,细数下来足有五六天之久,她甚至觉得单单坐着,便浑身乏累,莫说江宴行这般天天批阅奏折,翻阅书籍。
直到第二题傍晚,天色即将要暗下来,沈归荑便想劝江宴行歇一歇。
可他却丝毫没有反应,沈归荑便凑过去钻入他的怀中,坐在了他的腿上,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该歇歇了,你这般用眼会乏的。”
少女窝过来时便带着一阵清淡的馨香,如此被她捂着眼睛,江宴行也觉得好似累了,便拽住她的手腕拉下,将她环在怀里。
垂眸看她,淡淡问道:“那你想做什么?”
沈归荑想了想,还是觉得去玉舜池泡澡解乏,便拉着江宴行同她一起洗澡。
江宴行拗不过她,便由着沈归荑拿好了新衣裳,两人去了玉舜池。
那引入的温泉水自然是有用的,沈归荑不过是泡了一会儿,那浑身的乏力便已经消去了一大半。
两人便在玉舜池多泡了一会儿,这才换上新的衣裳,出去后外头天已经黑了。
沈归荑里衣松垮垮的用丝带系着,外头只裹了一件薄薄的软衫,乍一出来夜间的凉风倒叫她冷的倒吸一口气。
江宴行轻笑了一声,便将自己的外头接下来给她裹上。
两人就这般一前一后回到了寝殿,刚一进来,江宴行瞧见那外间桌案上也摆着一小摞未处理的奏折,便又走过去坐下,翻开奏折。
他只是想着那不过是几本,用个一炷香的时间便能看完。
沈归荑见了便真觉得江宴行疯魔了,好不容易哄着他跑了个澡,歇息了片刻,谁曾想他一回来便是继续批阅奏折。
她看的心里窝火,喊了一声江宴行,便连忙跟上去要拽他,可她觉得拽他又拽不动,用手捂也不太行。
她左看看又看看,便只好解了自己腰间的丝带,平摊开蒙住了江宴行的眼睛。
腰间的里衣没了丝带的束缚,便直接松散的岔开,沈归荑刚蒙住了江宴行眼睛,尚还来不及拢住身前的春色,便被江宴行拉入了怀中。
沈归荑惊呼一声,便半倚着坐在了江宴行的腿上。
那蒙在男人眼上的粉紫色丝带被他拽的解开,另一端垂下落在了少女的脸上,而后滑到她的颈后。
江宴行将那丝带拉下,捏在手里,看着沈归荑还未褪下惊色的眸子,嘴角略微勾起,淡淡的问了一句,“怎么,几本奏折的时间也等不起么?”
沈归荑哪里是这个意思,她不过是不想江宴行再去看奏折,无可奈何才扯下腰间的丝带。
她尚还来不及摆手解释,便觉得身后的手臂微动,那落在自己眼前的丝带被抓住,而后只觉得额头一紧,眼前也跟着暗了下来。
江宴行捏着丝带的一端,轻轻一系,便反手将沈归荑的眼睛蒙了起来。
沈归荑唔了一声,刚想抬手去拽,把耳侧便传来一道热气,耳垂也被咬住。
男人的声音有些喑哑,热气喷洒时让她忍不住的发颤。
“拽什么?之前不总是害羞么,那蒙着眼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