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痛不痛 “以后,我就是你的靠山。”……
穆格调取了所有她可能出现地方的监控录像, 可是最后追查到踪迹的就只有这个小区了。
和祝向山发生争执以后,她飞快地跑掉了。
穆格注意到她跑的时候奇怪的姿势。
右脚的脚尖点着地,脚后跟却不能着地, 沿途还留下了几滴的液体。
应该是受伤了。
走出小区物业的监控室,派所有能调动的人去找后, 他独自来到了那栋单元楼下。
果然, 在两个人起争执的地方,地上有几滴已经被风干的血迹,呈深褐色,滴溅开来。
像是烧焦的伤口,结出暗色的疤痕。
有一根杂草, 横亘在上面,沾染了零星的血迹。
应该是她挨打的时候从头发上掉下来的。
穆格从地上捡起那根杂草, 缓慢握紧。
杂草尖锐的边缘戳刺着他掌心的皮肤, 痛感似乎连接到了心脏,突突地开始阵痛。
然后,他抬头看了看祝向山住的那层,拨通了他的电话。
“虽然当初跟你要走她属于一场交易, 但是我真的宁可她没有你这个父亲。从今以后,她的任何事情都再也与你无关, 你们不护着她,我们穆家来护!”
旅馆小而破旧, 泛黄的墙壁上爬满了裂缝与潮湿的霉斑。
祝桃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在她过往的认知中, 这都是那些穷凶恶极的凶手或者社会败类的流窜之地。
而现在她竟然站在这里,浑身上下只有零星的现金和摔坏的手机。
因为……她好像杀了人。
在唐洲按住她的时候,她胡乱握住了一把水果刀的刀柄, 捅进了他的身体。
他流了好多血,温热的鲜血蔓延到了她的手上。
明明是刚从鲜活生命中流失的液体,还带着温热的体温,却让她发抖。
她慌不择路地从二楼跳了下去,还好下面是柔软的草皮和植被,缓冲了她的坠落之势。
可是她的腿好痛,痛得她想哭,可眼睛却因为疲倦与困意而干涩沉重,根本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也根本不敢闭上眼睛。
双手的血污已经清洗干净,但是残留的余温如跗骨之蛆般盘亘在她的身体。
鼻尖也似乎一直能嗅到血腥味。
用力扯住被角将自己裹紧,她蜷缩在靠近窗台的床边。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她与阳光一墙之隔,只能瑟瑟发抖。
楼下几次有警车经过,不,或许不是警车,是救护车,慌乱之中她根本分不清,但每一次听见时都如同惊弓之鸟一样颤抖,神经被紧紧拉扯,心慌得快要跳出来。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又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太多声音,最后重重咬住手指。
她不知道唐洲是否还活着。
她是不是会被抓去坐牢?如果唐洲死了,她是不是会被判死刑?
她好害怕,可是却不知道该向谁求救。
在这个世界上,连有血缘的亲人都不肯伸出援手,那么谁还有拯救她的义务呢?
又经过了两天紧密的搜索,穆格终于锁定了她的位置。
他自己驾车飞快地赶到那间破旧的旅社,看着周围污遭的环境,眉心紧蹙。
向前台工作人员确定了她的房间号,他踩着嘎吱作响的木楼梯上了二楼。
他先是敲了下门,可是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于是果断拿钥匙开门。
听到门的响动,祝桃惊恐地尖叫一声,迅速从那张狭小地床上爬起,试图再一次从窗户逃跑。
“祝桃!”穆格出声喝止了她。
她猛地转过头来,漆黑的眼珠里是满满的惊慌与警觉,胸口剧烈地起伏喘着气。
仅仅三天的时间她就瘦了这么多。
本来就小巧精致的脸,现在更是小了一圈,衬托得那双眼睛愈发的大而空洞。
她警惕地看着他,抠住窗沿的手指用力到甲床都褪了色,沙哑的声音中有种干涩的尖锐,一开口就是语无伦次的模样,“你来干什么?你也要抓我去跟唐家道歉吗?”
“你先下来。”
可是她如同惊弓之鸟,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自顾自地念叨着。
“我不要道歉,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我也不想坐牢,我还会被判死刑……我不想死,我不要死……”
“唐洲没事,你不用去给他们道歉,更不用坐牢偿命。”
“怎么可能!我好像扎到他的胸口了!流了好多血,不可能没事!你骗我!”
“你只是捅到了肋骨,”他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句,“我从不骗人,也不骗你。”
祝桃呆呆地望着他,终于短暂地安静下来,通红的眼眶与苍白的脸因此显得格外脆弱。
“……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在犹豫是否要相信他,因为她觉得他似乎没必要为了她而惹这么大的麻烦。
穆格看着她高高肿起的脚踝和脚后跟那道深长的伤口,声音放轻,似乎是在安抚。
“腿痛不痛,我带你去医院。”
祝桃沉默了几秒,忽然重重咬住唇,肩膀轻微抖动几下,最后崩溃似地低头啜泣起来。
捅了唐洲的时候她没哭,从二楼跳下来扭伤脚踝的时候她没哭,甚至被祝向山打了一巴掌的时候她也没哭。
可是穆格的一句“痛不痛”,让她再也绷不住。
这三天的惊慌与害怕,在此时终于尘埃落定。
穆格将她从窗户上抱下来,她没有再挣扎,紧紧地抓着他的领口从低声地啜泣到放声大哭,声音里是满满的委屈。
男人轻抚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受伤的小猫。
她抽抽噎噎地说道:“痛……真的好痛啊……可是我不敢睡觉,也不敢去医院,我身上也没有很多钱……没有人管我。祝向山……还要我去跟他们道歉,我死也不要去……”
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回穆家,害怕他们也不愿意管她,害怕看到同样嫌弃的眼神,那她就彻底无路可走了。
她躲在这里,是抱着那一丝渺茫的希望,在心底里是期盼他来救她的。
然后,他真的来了。
穆格将祝桃带去了医院,他亲自带她去包扎了伤口,换了药,经过一番检查后确定没有伤到骨头,但是扭伤严重,还拖了这么久,需要好好养着。
他推着轮椅没有带她回病房,不知道要去哪里。
祝桃现在心里没有那么慌了,因为穆格就在她的身后,不管他带她到哪里,她都感觉很踏实。
可是紧接着,她的表情就凝固了。
站在她不到五米远的一个病房门口,站着唐洲的父母。
她惊住了,反应过来以后,唰的一下转过头去看穆格。
他的脸上看不出惊讶,似乎对这一切了然于胸。
唐洲的父母走上前来,“穆先生,谢谢你把她给我们带来,相信我们两家的合作会顺利友好的进行下去,不会有任何影响。”
祝桃条件反射般想从轮椅上站起来,却被穆格按住了。
她拼命地挣扎,声音尖利,“放开我!我就不该相信你!”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了她,“别怕。”
唐洲父母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上位者的傲慢与不屑,“你好好跟我儿子道个歉,我们会看在穆先生的脸面上,酌情放宽对你责任的追究。”
“我不要!”祝桃崩溃了,她尖叫道:“他要□□我,我他妈的为什么还要跟他道歉!”
虽然是高级病房护理区,病人很少,但是还是有不少往来的工作人员。
他们脸色一沉,“劝你不要乱讲话,要么就拿出证据。”
穆格打断了他们,淡淡地开口道:“我想我们可能有所误会。”
唐路定说:“我觉得也是,所以,在误会解除之前,我们希望她的嘴巴闭紧一点,不要乱讲话。”
穆格不置可否,推着她来到唐洲的病房。
祝桃的手死死地抓着轮椅的扶手,身体也崩成了一条直线,似乎稍有风吹草动,她就要夺门而出。
经过几天的疗养,唐洲身上的伤口已经好多了,看起来中气十足。
看到被带进来的祝桃,他眼里闪过一丝阴鸷与得意,“我就知道,呵,你他妈不是很厉害吗?”
祝桃咬紧下唇,面色惨白的吓人。
穆格没说话,将她的轮椅推到角落波及不到的位置,然后单手解开了西装纽扣。
将外套脱下来,他丢给祝桃,然后慢条斯理地卷起衬衣的袖口,终于开口了。
“我一向不提倡用武力解决问题。”
“嗯?”
唐洲还在等他说后半句话,觉得好像情况跟他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还没来得及思考,突然被人扯住发根狠狠地从病床上拽了下来。
男人的声音在这时响起,冷得如同北极被冰雪覆盖了几万年的大地,冒着寒气,“所以,你应该觉得荣幸,你是第一个。”
“砰”的一声,吊瓶碎了一地,扎在手背上的针也挪位刺穿了手背,吊瓶里的水和血一起涌了出来,紧接着,他被人抓着头发用力将额头撞到了墙上。
“啊——”他惨叫一声,声音都变了调。
雪白的墙壁上迸溅出大片红色的花,粘稠带着令人作呕的腥味。
唐洲的父母惊住了,回过神来赶紧上前试图阻止,“穆先生!你居然敢当着我们的面打我儿子,是觉得我们唐家会怕你吗?”
男人被西裤包裹的长腿本是斯文且贵气的,此时却锋利地像是一把笔直的剑,狠狠地击中了唐洲的的腹部,尖削锃亮的皮鞋无情地碾压着他的伤口,抿紧的嘴角线条冷锐。
听着唐洲发出痛苦的哀叫,他又调头看向他的父母,姿态嚣张又强硬。
“就是要当着你们的面打又如何?”
祝桃抱着他的西装坐在一旁,看着他被溅上鲜血的脸庞狠厉得像是一个暴徒,即便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却丝毫没有感到害怕。
血液开始重新流动,寒冷的身体慢慢地恢复了暖意,心脏跳动得厉害,曾经那支以心跳为养料培育的花在此时彻底绽放。
盘根错节的脉络包裹住她完整的心脏,伴随着心口剧烈地鼓动,她甚至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祝桃,你看清楚了。”男人表情依然淡漠,声音也并不大,却掷地有声。
“以后,我就是你的靠山。”
漫长的黑夜似乎终于走到了尽头,她曾经跌跌撞撞,也一直踽踽独行。
可是,在这冗长的,森冷的,看不到出口的路上,他提灯而来,将她引回正途。
世界让她遍体鳞伤,他却让伤口长出了翅膀。(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