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兴致 好一个并无区别。
自从上一次沈清漪在御花园受伤昏迷一事, 发现魏峰藏着小心思之后,裴昭便严厉警告过他不许再自作主张。因而,今天夜里, 孙敏的大宫女跑来养心殿递消息,魏峰明知沈清漪在,仍是禀报了。
裴昭心知不该如此,却在听见魏峰的禀报时生出一丝庆幸。
庆幸自己有了回避的借口。
他近乎逃一般的从养心殿出来。
然而胸腔里涌动着一股能令人歇斯底里的暴躁情绪,也让人头脑变得空白。
这一刻, 裴昭根本不敢多想被他扔在养心殿的沈清漪会是什么心情。
但在这个当下, 他无法面对她更加无法面对自己。
坐着御辇去往秋阑宫的路上, 裴昭低头,始终沉默盯着自己摊开的掌心。他是皇帝, 九五之尊,万万人之上,可此时此刻, 他生出一种这双手什么都握不住的想法。那似乎意味着他的无能与不堪。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偏偏是这样?
裴昭想不明白, 那些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难不成是看他断子绝孙便痛快了?
所以这样折磨他, 也不要他性命, 只让他束手无策, 让他备受煎熬。
想到这里,裴昭用手掌用力搓了一把脸,整个人变得清醒几分。
既知这些人目的为何, 他便不能叫他们得逞。
明早……
再让王御医看一看罢。
·
孙宝林生病,皇帝陛下深夜仍往秋阑宫飞仙楼看望她的消息, 翌日清早传到了宋棠的耳中。她对这个消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依然淡定地用着早膳,慢条斯理将眼前一碗鱼片粥吃了个干净。
裴昭前些日子没有怎么往飞仙楼去, 孙敏便坐不住了。
借着个生病的由头,让人跑去养心殿请裴昭——这倒是没有什么,些许常见的小手段而已。
生病自然该请大夫才对,皇帝陛下也不会医术,大家心知肚明。
所以,去与不去,说明的是看重与不看重的区别。
正因如此,宋棠其实有几分奇怪。
裴昭即便近来乐得宠幸孙敏,不等于愿意半夜去看她,尤其是这么个理由。
孙敏的那点小心思这么浅显这么蹩脚,按理裴昭是不会包容的。
可现在他选择了包容,也去了飞仙楼见孙敏。
这似乎意味着裴昭在昨晚有一个必须去飞仙楼的理由。
那么,这个理由会是什么?
“竹溪。”宋棠念头转动间,喊一声自己的大宫女,待竹溪上前两步,她吩咐道,“你派个人去芙蓉阁问一声沈才人,晚些是否要一道去虎苑,便说我准备过去瞧一瞧小白虎怎么样了。”
竹溪福身应是,当即出去交待宫人办事。
宋棠离开桌边移步罗汉床,坐着慢悠悠喝过半盏茶,派出去的宫人回来了。
“娘娘,沈才人道今日身体不适,恐怕无法与娘娘同行。”
“沈才人还说请娘娘不要怪罪。”
身体不适,无法同行?
宋棠淡淡颔首,问:“沈才人请太医看过了吗?”
小宫女支吾着回答:“请娘娘恕罪,奴、奴婢没问。”
宋棠一眼瞥过去,平静说:“无妨,正好你再去一趟太医院,帮沈才人请个太医瞧一瞧。”
“守着太医帮沈才人看过诊后再来回话。”
“记得仔细问一问太医,沈才人生的什么病、严重不严重、几时能好。”
小宫女应是,很快退下了。
宋棠想着沈清漪这病来得真巧,嘴角微弯,端起茶盏又喝了口热茶。
……
养心殿。
裴昭下朝之后,派人去将王御医请来。虽仍感到难以启齿,但他隐去沈清漪的身份,尽力把昨天晚上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告诉王御医,想知道自己为何又变成这样,明明前阵子是好转了许多的。
王御医听过裴昭的话,心知这位皇帝陛下是背着他吃了那些药却不起作用。
但他一个御医,不敢横加指责,唯有道:“请容微臣为陛下看诊。”
裴昭顺从的坐下来,伸出手去。
王御医规规矩矩手指搭上裴昭的手腕,收敛心思,专心致志的为他诊脉。
片刻,王御医收回手,起身冲裴昭拱手行了个礼道:“陛下身体虽不似前些时日虚弱,但仍需调理、须得谨慎,确实不宜行房中之事,陛下亦无须太过忧虑。”
裴昭安静听过王御医的话,并未有释然开怀之感。
他甚至怀疑这些话有几分真:“王御医,你这些话属实?不是在糊弄朕?”
“陛下明察,微臣岂敢糊弄陛下?”
王御医慌忙说道,“兹事体大,微臣绝不敢有任何怠慢,请陛下明鉴!”
裴昭明白逼迫王御医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他暗自长叹一气说:“那你且看一看,现下吃的药方要不要调整。”
“王御医,朕今日虽不责罚你,但你务必尽心尽力。”
“正因兹事体大,朕若知晓你懈怠,或有旁的心思,定不可能心慈手软。”
“微臣定当尽心竭力,助陛下身体康复,万死不辞。”
王御医跪伏在地一磕头道。
·
虽然派宫人去问沈清漪是否一道去虎苑目的在于试探,但宋棠的确是打算过去看小白虎的。因而即使沈清漪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辞了,宋棠依然准去一趟虎苑,只不过想要先等一等太医看诊的结果。
事情吩咐下去,办得还算利索。
因而宋棠没有等得太久,小宫女已经来回禀消息。
用太医的话来说,沈清漪是气血不足、郁结于心,以及夜里多梦失眠导致的精神不济、身体疲乏。这无异于在说沈清漪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若说有病,也是心病,此身体不适非彼身体不适。
联系裴昭深夜去飞仙楼见孙敏的事,昨天晚上发生过什么便不难猜。
怕不是当初裴昭发现自己不能行云雨之事的一幕又出现了?
挥退小宫女,宋棠强忍半晌,终究忍不住笑出声。
这到底又是什么送上门的高兴事啊?
从毓秀宫出来去虎苑前,看过一个裴昭和沈清漪的笑话,宋棠心情很不错。
她一路上高高兴兴,嘴角弯弯。
乘轿辇到达虎苑,宋棠从轿辇上下来,却发现虎苑门口有许多人把守着。
这是往日里不曾有的情况。
宋棠挑了下眉,定睛一看,发现打头的那个太监有些眼熟。
她未上前,那小太监倒是自个迎上来行礼:“奴才见过淑妃娘娘。”
这张脸再配上这把尖细的嗓子,宋棠记起来了,他是宁王身边的人,往前曾为她送过一把牛角弓到春禧殿的。她一笑,免了这人的礼问:“宁王殿下在虎苑?”
小太监答:“娘娘明鉴。”
“王爷今日是将府中养好伤的那只小白虎送进宫,故而来了虎苑。”
果然是裴璟在这里,虎苑外这些阵仗便能理解了。
宋棠听言,轻轻点了一下头,又问:“宁王殿下可曾吩咐过,现下虎苑不许任何人入内?”
小太监答:“王爷未曾有此命令。”
“那就好。”宋棠说着,抬脚往虎苑内走去,“那我便也进去瞧一瞧。”
虎苑外把守的人很多,里头却安安静静。
宋棠带着竹溪去往养小白虎的地方,离得近了仍见不到旁的人,不免疑惑。
待转过月洞门,她的视线之中,终于出现裴璟的身影。
这个人穿着一袭紫檀暗竹节纹锦袍,金冠束发,脚踏绣金线边云纹靴,正同小白虎一起玩耍。那两个小东西也同他十分的亲昵,围在裴璟身边,不停的撒着欢。
四下里没有宫人在,多半是都被裴璟遣退了。
宋棠想一想,偏头示意竹溪留在月洞门后,兀自朝裴璟走过去。
方才走得几步远,在树底下和小白虎玩作一团的人似乎敏锐注意到脚步声,宋棠便见裴璟抬头,继而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在发现是她的一刻,裴璟起身,并且一手抱着一只虎崽子,亦抬脚走向她。
“见过宁王殿下。”
一经碰面,宋棠端着笑容福身,说,“殿下今日好兴致。”
裴璟眉眼含笑,满面春风:“淑妃娘娘不也是?”说话之间,他把臂弯里的两只小白虎朝着宋棠面前送一送,语气格外自然问:“可分得清那一只是新来的?”
宋棠低头仔细看一看,没有分辨太久,点了下裴璟用左手抱着的这一只。
裴璟追问:“为何确定是它?”
“小白好看,它丑。”
宋棠平静回答,继而从裴璟怀里把另外那只小白虎抱过来。
裴璟失笑,也不反驳宋棠的话,只低下头,安慰的语气对怀里的小东西说:“不丑不丑。”
倒像是它能听懂一般。
宋棠没有多理会裴璟,自顾自抱着她偏爱的小白走到石桌旁坐下了。
她把小白放在上面,伸手帮它顺一顺毛。
裴璟在原地略微站过几息时间便已抬脚跟在宋棠身后,一样走到石桌旁,并且学着宋棠把另外那只小白虎也放在了石桌上面。只是他没有坐,而是站在了一旁。
当对方站得一刻钟后,宋棠有些想问裴璟为什么还不走。
毕竟那小太监说裴璟是来送小白虎的,已经送到了,难道不应该离开么?
但宋棠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她和裴璟不太熟,又一个是宠妃、一个是宁王,保持距离为上。
然而,除去身形高大的裴璟杵在旁边无法忽视之外,同样无法忽视的是他的目光。宋棠感觉到他的视线正落在她的身上,不知是在看些什么。
本想忍耐,假装什么都不知,却又弄不明白这个人的想法。
宋棠便装作不经意抬头,一瞬对上裴璟的视线,见他不闪不避,不见慌乱,更起两分兴致。
“宁王殿下。”
她悠悠出声,却问,“殿下与这俩小东西玩在一处,想是相处得很好。”
“既如此,又为何忍痛割爱,将它们送进宫来?”
“宁王府还养不下它们不成?”
裴璟负手立在桌边,正经答:“养在宫里,养在王府,对本王来说……”
“并无区别。”
好一个并无区别。
宋棠笑一笑,没有接话,只是直觉宁王的话别有深意。
不知为何,在这个时候她竟想起裴昭因中毒而留下那样的后遗症,从此多半子嗣艰难一事。倘若裴昭当真一直都无法有子嗣,往后最有可能得利的人,实话实话,不正是她眼前这一位宁王吗?
宋棠眸光微闪,再暗忖过半晌,自己将这个可能性否决了。
前世她是见识过宁王如何忠君爱国、尽忠职守的。
他倘若要反……哪里还有裴昭的事?
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又分明故意留下裴昭一条小命吗?
春猎之时,只要裴昭一死,他这个宁王自可以顺理成章的上位。
这是她当初便想得十分明白的。
宋棠不免觉得自个是糊涂了才会又绕了回去。不过,无论如何,只要裴昭一日仍在这个位置上,她便有时间有机会多多折磨他们。对她而言,如此从来便足矣。
·
宋棠只在虎苑待得两刻钟便出来了。
无他,裴璟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总不能一直和他待在那里。
回春禧殿的路上,经过一条甬道时,附近传来一阵打骂的吵闹动静。
宋棠皱眉,竹溪当即派了个小太监前去查看情况。
那小太监很快折回来,说:“启禀淑妃娘娘,是孙宝林手底下的小宫女犯了错,孙宝林下了令,让身边的大宫女教一教那小宫女规矩,故而有这些响动。”
宋棠这才注意到,附近确实是秋阑宫的地界。
不怪有孙敏这点子事?
却也好笑。
是昨天裴昭半夜去飞仙楼,叫她认为自己在裴昭心里很重要,所以这般气焰嚣张?
教训宫人教训到这外头来当真不知是要教训给谁看呢。
虽然她是偶然路过,但不妨碍她出手管一管。
何况,孟绮文正是住在秋阑宫的琼华殿。
作为一宫之主,秋阑宫里的妃嫔闹出这种笑话,她孟绮文脱得了干系么?
“去看看。”
宋棠被竹溪扶着从轿辇上下来,朝闹出动静的地方走过去。
都得近前,见一名小宫女血淋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几近丧命,宋棠眉心跳了跳。从前的孙敏不得宠,掀不起风浪,如今一朝以为自己得势了,便下得这样的手,真是连她都要说一句自惭形秽。
手中捏着藤鞭的宫人瞧见宋棠,惊吓之余,连忙跪地请安。
宋棠懒得理她,只说:“把孟昭仪请过来。”
竹溪被眼前小宫女的悲惨模样骇到了,红着眼一福身,快步走进秋阑宫去。
不多时,孟绮文赶过来,扫一眼地上那名宫人,脸上一白。
“见过淑妃娘娘。”
孟绮文收回视线的同时与宋棠行礼请安,宋棠却笑,“孟昭仪宫里的人,好大的威风啊。”
如是一句话,已是夹枪带棒,又带责难之意。孟绮文唯有说:“请淑妃娘娘恕罪,臣妾亦是刚知晓此事,未曾想有人如此胆大妄为,做出这般残忍之事。”
“孟昭仪作为秋阑宫的一宫之主,在秋阑宫的地界生了事,竟不知晓?”
宋棠语气讽刺,“看来孟昭仪这个昭仪之位,坐得很是憋屈。”
孟绮文被宋棠刺得接不上话,被迫沉默。让她亲眼见过了,宋棠才吩咐:“把这小宫女抬回去,再去找个医女帮她瞧一瞧,看看能不能捡回来一条小命。”
几名宫人立时找来一张春凳把地上的小宫女抬走。
人是抬走了,留下一地的血迹却无法抹去,空气里也氤氲着一股血腥味道。
宋棠复又去看孟绮文:“到底是你宫里的事情,我不便插手太多。”
“只是,孟昭仪,若你处置不当,我也只能回禀陛下,让陛下来处理了。”
孟绮文不敢多言,老老实实道:“臣妾定将此事处理妥当。”
宋棠点点头:“好,你忙吧,我先回了。”
“恭送淑妃娘娘。”
孟绮文立即一副恭送宋棠的姿态,直到宋棠乘轿辇离开,方才起身。
孙敏教训宫人的事情,同在秋阑宫、动静这么大,她当然知情。可这是孙敏自己犯蠢,她为何非要出来阻拦?便是闹到陛下面前,让陛下知晓孙敏的恶毒才好……谁曾想,宋棠会撞见这件事。
宋棠作为淑妃,如今和贤妃一起打理宫中事务,既见到了,自然不会不理。
否则有什么往后是要说不清楚的。
孟绮文深吸一口气,想着自己纵然被宋棠责备几句,却也不过如此。
孙敏那边,已是这般,已没有别的选择。
待到陛下晚些晓得这些事情,好歹她还能把宋棠拉出来挡一挡。
孟绮文心想着,面色沉沉领着宫人转身走进秋阑宫,但她没有回琼华殿,而是直奔飞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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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棠回到春禧殿,用过午膳便进了里间小憩。
醒来的时候,孟绮文候在殿外,准备来回禀早些时候的事。
孟绮文虽然身为秋阑宫的一宫之主,但除去责骂孙敏一顿外加让她抄一抄宫规,也没有旁的权利能处置孙敏。宋棠自然晓得这个,可若让她来,一样是这般,因而让孟绮文去处理是最合适的。
听过孟绮文的禀报,宋棠便让孟绮文退下了。
她问起竹溪:“那小宫女如何?”
“娘娘,医女说,情况很不妙,现在尚且吊着一口气,可能不能熬过去,没个准数。”竹溪说着又觉得那小宫女有些可怜,“若扛不住去了,便是被活活打死的。奴婢问过一嘴,她虽说犯错,但失手摔了一个杯盏,落得丧命的地步,实在是……”
同为宫女,做的是伺候主子们的活,竹溪对这个小宫女很难不同情。
都是为奴为婢之人,他们心里也都清楚,能够遇到一个好主子有多么重要。
只是头一回亲眼见到这样的场景,终究太过震惊。
竹溪忍不住又小声补上一句:“还是娘娘好,奴婢往后便留在娘娘的身边,哪儿都不去。”
“后宫里面的阴私事情多了去了,今天这样的,算得了什么?”
宋棠却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过分良善心软,一副不懂后宫真实状况的模样。
“这样在外头明晃晃下死手教训宫人,无非是人太蠢,又不知收敛。但你若要以为,这便是最恶毒最心狠手辣的,往后你是没法子继续留在我的身边伺候了。”
宋棠明明白白告诉竹溪:“不必把我想得那么好,我从来没有想在这后宫里当一个好人。”
“若你无法理解,不能接受,我会想办法送你出宫。”
“娘娘不要赶奴婢走。”宋棠说了那么多,她仿佛只听进去这一句,立时跪在地上哀求,“奴婢不想走,娘娘让奴婢留在您身边罢,奴婢往后会好好做事的。”
宋棠瞬间无言,无奈叹气:“起来吧,没说要赶你走。”
顿一顿,她对竹溪说,“别跪着了,你去小厨房吩咐一声晚膳做小馄饨。”
“是!奴婢这就去。”
听见宋棠不赶她走的竹溪脸上有了笑,她起身行了个礼,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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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后,被昨晚的事闹心一整天的裴昭,耗尽心力,再无心思面对眼前的一摞奏折。他从德政殿出来,本想回养心殿,脑海里立刻浮现昨天晚上和沈清漪的画面,顿时失了兴致,不愿回去。
孙敏身体抱恙,想要看她跳舞亦是无法。
裴昭坐在御辇上想得半天,竟只能想到春禧殿,想到一个宋棠。
也罢,不如便去找她。
“去春禧殿。”裴昭淡淡出声,吩咐道。
裴昭是临时过来的,宋棠得知这个消息时,御辇已经到了毓秀宫外。
因而她直接从春禧殿出来候在殿外。
待视线之中出现裴昭的身影,她即刻快步上前,行礼道:“见过陛下,给陛下请安。”
裴昭伸手虚扶她一把道:“爱妃平身。”
宋棠顺势站直身子,抬头去看裴昭的时候,脸上挂着浅浅笑意。
她晓得裴昭今日定是心情不畅,故而只捡些稀松平常的话聊:“陛下这个时辰过来,不知可曾用过晚膳?臣妾叫人做了小馄饨,是鱼肉馅儿的,陛下可要尝一尝?若陛下不想吃这个,今日也炖了莲子百合甜汤,用井水湃过,正是清甜可口。”
裴昭见宋棠笑容甜美、絮絮叨叨同他说着这些,心气儿莫名顺了些。
握住宋棠的手,同她一道走进殿内,裴昭语声温和道:“那朕便先尝一尝你的小馄饨,再尝一尝你的莲子百合甜汤。爱妃总不会怪朕吃得多,抢了你的美食?”
“臣妾的一切本便是陛下给的,如何可能有怪罪陛下吃得太多的想法?”
宋棠一笑,转而吩咐竹溪去准备。
听来随意的一句话,却轻易戳中裴昭的心思。
他不由暗暗多看宋棠一眼,口中打趣:“爱妃是越来越是懂事了。”
“臣妾何时不懂事过?”宋棠像不服气,复说,“何况,若不懂事,陛下怎会将宫中事务交给臣妾打理?不过说起这个,臣妾倒是想起白天的一桩事情。”
裴昭随口问:“什么事?”
“是孙宝林。”宋棠一面说一面注意裴昭的表情,“但臣妾已处理妥当,陛下无须操心。”
她状似不经意提起,是为试探与确认裴昭的态度。
若裴昭根本没有心思搭理,只说明,孙敏对于裴昭来说,无非是现下仍有些用处而已。
得知与孙敏有关系,裴昭确实没有心思多问,免得破坏心情。
他便说:“爱妃既处置妥当,朕便不过问,省得你待会儿要倒打一耙,说朕不信你。”
“臣妾冤枉。”
宋棠面上嗔怪,心下已经预见孙敏将来必定落得比前世更加凄凉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