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花泥 这一次,他发现了些许的不对劲。……
沈清漪在大年初二这天见到了霍凝雪说过的那串压岁钱。
宋棠将它挂在腰间, 想不瞧见也难。
编花的手法看得出来十分生涩,因而编得并不好,乃至是有些粗糙的。沈清漪明白, 如果不是裴昭亲手所编,宋棠不会表现得如此爱惜又特地炫耀给旁人看……
她仿佛透着这一串压岁钱,望见裴昭努力和红绳、铜板较劲的模样。
那是裴昭从不曾为她做过的事。
其实,沈清漪心里清楚,他不是没有为她做过许多事, 也不是第一次为宋棠做没有为她做过的事。然而, 她能感觉得到, 他为宋棠所做的那些越来越用心。
不是放在心上又怎会舍得这般花费心思?
可她不愿屈服这样的结果。
明明先认识昭哥哥的人是她,一直和昭哥哥在一起的人也是她。
宋棠凭什么占得这样多的便宜?
如果不是她……
如果不是因为她, 宋棠根本不会有今天,这是明摆着的。
从春禧殿出来,沈清漪站在廊下, 目光扫过这个并不陌生的地方, 脑海浮现诸多过去住在芙蓉阁时的回忆。尤其是那些她曾经在宋棠手里吃过的苦、吃过的亏。
于是, 沈清漪又倍觉讥讽。
那么多时日都将她放在心尖尖上、对她怜惜不已的人, 竟然有一日会对不止一次欺负过她的人动了真心。也不知是她可笑, 还是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更可笑。
想来到底是她可笑一些。
因为即使如此,她依然不得不倚仗着这个人。
只要对方仍愿意念着他们之间的旧情,在这皇宫之中, 哪怕她的身体无法痊愈,哪怕她这辈子都不能有孩子, 她也不至于过得太差。包括想要王御医帮她医治,也是需要他首肯才行。
所以她并无选择可言。
唯有继续装作什么都未发觉,装作一切都是从前模样。
沈清漪被怜春扶着坐上轿辇准备去往蓬莱殿给窦兰月拜年。
起轿之前, 她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春禧殿。
冬日暖阳照射在琉璃瓦上,折射出一片斑斓光影。
被灿烂明亮却温暖舒适的日光笼罩住的一整座宫殿金碧辉煌,熠熠生辉。
倘若当真花无百日红……
春禧殿里这一枝花,究竟要开到几时才罢休?
·
初一当夜。
沈清漪坐在罗汉床上对着烛光看书时,裴昭过来了琉璃殿。
她搁下手中的书册子,迎至廊下,只见披着厚实斗篷的裴昭大步朝她走来。
沈清漪正欲行礼,被裴昭伸手拦住她的动作:“进去收拾一下,穿得厚实一些。”说话间裴昭的声音低下去一点,却蕴着笑道,“朕已安排妥当,带你出宫。”
事先对这件事全然不知情。
哪怕此时裴昭的神色轻松愉悦,沈清漪仍愣一愣:“陛下,这……”
裴昭伸手扶着沈清漪的肩膀让她转了个身,又轻轻的推她一下。
“去吧,朕在廊下等你。”
沈清漪便一步三回头的回里间去换衣服。
待她折回廊下,已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另披着件暖和带毛领的斗篷。
裴昭也没有等得太久。见沈清漪收拾好了,他上前确认过她穿得足够多,一笑间帮她戴好风帽,继而牵过她的手往外面去:“咱们快些走,别是耽误了时辰。”
沈清漪早已反应过来裴昭是要带她出宫去玩。
这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且至少这一刻,她觉察得到裴昭面对她,是发自内心感到欢喜。
沈清漪便觉得自己有些不争气。
单只发觉裴昭不是对她不在意、依然愿意为她花心思,她已经开始心软。
不是不争气又是什么?
可是裴昭牵着她的手太过温暖也太过让人心安……
沈清漪悄然抬眼,望向裴昭高大的背影。
若只有他们两个人便好了。
若只有他们两个人,沈清漪想,很多事情都根本不会发生。
……
沈清漪随裴昭乘马车离宫。
一路上,她始终紧紧依偎在裴昭身边,他们交握的手也几乎没有松开过。
这是久违的、和裴昭之间有这样亲密无间感觉的时刻。
好像他们都只有彼此,互相依靠。
沈清漪靠在裴昭的肩膀上,嘴角翘着问:“昭哥哥要带我去哪儿?”
裴昭但笑,卖起关子:“晚些你便晓得了。”
“好。”
沈清漪见他神神秘秘,放弃追问,对他所准备的惊喜生出期待。
于是——
这一天夜里,他们携手穿梭热闹长街,品尝各色小吃,如这世间最普通的一对情人,在感受最普通却又最温馨的快乐。待到行人逐渐散去,沈清漪又被裴昭带到堤岸看一场独属于他们的烟花。
绚烂烟花在夜空不停绽放。
沈清漪仰头看着,无法自持的热泪盈眶。
因为她知道,裴昭是在补偿她中秋那一日的失约。
她以为他不在意、不记得,事实上,他都是放在心里的,只是不说。
正月里的夜风很冷,刮在脸上刮得脸颊生疼。
沈清漪一颗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暖。
当头顶一场灿烂的烟花结束,她收回视线又偏头去看裴昭,也将流泪冲动压下去,一味对着裴昭笑。裴昭同样在看着沈清漪,对视过片刻,问她:“喜欢吗?”
沈清漪用力点头,回答:“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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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昭亦笑,温声道:“我们之间的事情,我都是放在心里的。”
这样的一句话,对于沈清漪来说,已是将什么都说尽。
她再次对着裴昭用力点点头:“昭哥哥,我明白,我都明白,谢谢你。”
“怎得还要道谢?”
裴昭笑,又牵过沈清漪的手,带她沿着河提慢慢的往回走。
却不是真的准备回去。
当走得一段路,裴昭忽然停下,沈清漪虽跟着他停下脚步,但不免疑惑:“昭哥哥,怎么了?”
裴昭未应声,脚下调转方向带着沈清漪去往别处。
沈清漪便很快又见到数盏孔明灯。
这同样是想要补偿给她的。
之前忍住的泪,这一次,沈清漪再无法忍耐,她扑倒裴昭怀里,连同之前的种种委屈尽数发泄。
那么多心灰意冷的时刻皆抵不过这一刻。
沈清漪在裴昭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半个字。
但哭过一场,两个人仍写下心愿,将孔明灯放飞。
她躲着裴昭不让裴昭看她写了什么。
虽然她口中说被看过便不灵了,但沈清漪心里很明白,有些话已然不适合说出口。所以她写下来、许了心愿:“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她会如愿的,她一定如愿。
沈清漪望向飞向夜空的孔明灯,无声对自己说道。
未待收回视线,垂在身侧的手被人握住。
沈清漪含笑去看裴昭,却见裴昭执起她的手,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已将一只镯子戴在她的腕间。
这个地方光线有些昏暗,看不太清楚那只镯子的模样。
可她听得清楚裴昭说出口的话。
“往前那只镯子虽然一直没有能找回来,但物件到底不过是物件。”
裴昭道,“重要的终究是那一份情谊。这只镯子即使不是原来那只,可其中的心意是一样的。”
沈清漪手指抚上腕间略有些冰凉的玉镯。
她满目柔情,望住裴昭:“昭哥哥,我这一生最不后悔的事便是遇见你。”
·
大年初二的清早。
宋棠懒怠招呼又往她这里跑的霍凝雪,径自躺在美人榻上看自己没看完的书册子。
霍凝雪心下却十分纠结。
她想告诉宋棠自己发现的昨晚沈清漪出宫的事,然而担心这些话不该说。
毕竟与沈清漪同去的人是皇帝陛下。
且这样的事……知道也很难高兴,不知道不见得如何。
霍凝雪纠结中闷头喝下两盏茶。
眼见宋棠半个字不问,她思来想去,起身告辞:“娘娘,臣妾先回了……”
“站住。”
霍凝雪转身要走的一刻间,宋棠慢悠悠开口,视线从书册子上移开。
从来到春禧殿且霍凝雪坐着不停喝茶开始,宋棠已经注意到霍凝雪的欲言又止。不问自然是等着霍凝雪自己纠结明白以后坦白,可不是让她来一趟,什么都不说就跑了的。
霍凝雪被迫站在原地,继而转过身面对宋棠。
她讪讪一笑,硬着头皮问:“不知娘娘喊臣妾站住所为何事?”
宋棠轻抬下巴:“说吧。”
“你今日过来是想同我说什么?”
霍凝雪心下暗暗想着,淑贵妃果然发现她是有话要说。
“娘娘,臣妾也不知当说不当说。”霍凝雪小心问,“若是可能会让娘娘不高兴的事,娘娘还要听吗?”
宋棠挑眉:“说来听听。”
霍凝雪声音低了一点,不确定问:“娘娘当真要听?”
“哪儿那么多废话?”
宋棠表现出些许的不耐烦,“你若不说,往后也不必往我这儿跑。”
霍凝雪立即道:“是婉顺仪!”
宋棠看她,她小声说下去,“臣妾发现昨天夜里,婉顺仪和陛下出宫去了……回来的时候也已是夜深。”
以为这个消息会让宋棠不高兴,霍凝雪停顿几息时间才敢去看宋棠,却发现她波澜不惊、脸色一变不变。乃至还能有兴致反问一句:“还有呢?就这样?”
霍凝雪:“……别的,臣妾也没办法晓得。”
“请娘娘恕罪。”
宋棠笑一笑,大方说:“却怪不得你。”
“往后有这样的事,你若想告诉我,不必太担心我会不高兴。”
“我向来是很乐意听一听的。”
“知道总比什么都不知道来得好一些。”
霍凝雪听宋棠这样说,放下心。
但一时也问:“只是臣妾颇为奇怪,陛下为何要在昨日带婉顺仪出宫呢?”
宋棠想,多半是忆当年罢。
这两个人的一段情本就是从宫外开始的,出宫去找一找彼时的情愫不会多难理解。
“那便是陛下和婉顺仪之间的事情了。”
宋棠笑容淡淡,“不管是什么,大约都不是我们现下应该知道的。”
霍凝雪立刻噤声,紧闭嘴巴,像在说自己其实不好奇。
宋棠复问:“除此之外,没有旁的事情了?”
“嗯……”
霍凝雪颔首道,“昨天夜里只有此事。”
“好,我明白了。”
宋棠重新执起书册子,告知她,“今日会有其他妃嫔过来春禧殿拜年,你若不想见,可以先回见善阁。”
霍凝雪闻言,起身说:“如此臣妾便不多叨扰娘娘,先行告退了。”
宋棠轻点一点头,示意竹溪帮她送客,兀自看书。
其后又过得数日的时间,宋棠在御花园里偶遇沈清漪。
一眼之下,她注意到沈清漪腕间的玉镯。
那枚玉镯甚是叫她觉得眼熟,像极了沈清漪和裴昭的定情信物。
但她知道这镯子定非原来的那一枚。
沈清漪和裴昭真正的定情信物,这么久的时间,且在她的春禧殿好好待着。
因而这一枚玉镯极有可能是裴昭补偿给沈清漪的。
联系先前霍凝雪说过,沈清漪与裴昭在初一那一晚出宫去了……
事情便串联起来。
宋棠只是想,隔得这么久才记起要补偿给沈清漪,恐怕不是因为裴昭太过忙碌、抽不出空,抑或一时记不得这件事,而是近来面对沈清漪难免颇感心虚罢。
一旦移情,多少山盟海誓化为齑粉。
再想到沈清漪的不知情,以裴昭的性子,会觉得心虚不难想象。
沈清漪又作何想?
既将镯子招招摇摇戴出来,心里应当是满足和满意的。
也许正因才被那串压岁钱刺激过,得到裴昭一番花费心思的补偿,会对裴昭全无怨言,会放下那些难受情绪,继续憧憬与裴昭之间的美好将来——仔细想一想,沈清漪倒也一直是这么过来的。
会不会恨她也更甚往昔呢?
宋棠想,喜欢一个人,自然会想独占对方,沈清漪从来没有逃过这一点。
尤其事到如今,在沈清漪眼里,干扰她和裴昭的、影响她和裴昭感情的,依然是一个“宋棠”、始终是一个“宋棠”。没有“宋棠”,对她大概非常重要。
那么,时机已然成熟。
之前的筹谋,可以准备真正继续下去了。
·
元宵至,春节亦马上过去。
但在正月十五的元宵节宴席上,是不输于除夕夜的热闹。
这一场宴席便远远不止后宫妃嫔们参加。
朝廷重臣多被邀请赴宴,轻歌曼舞中,君臣同乐,觥筹交错,欢聚庆祝。
如是场合,与后宫妃嫔的关系通常没有不大。
宋棠坐于席间,安安静静待着,吃好喝好,便算是尽足了本分。
元宵佳节宫中虽然设宴,但也须得让群臣早些出宫回府和家人团聚,故而宴席散得比旁的宴席会更早一些。待朝臣告退,时辰尚早,裴昭照例携后宫妃嫔们去御花园赏花灯,仍是宋棠同他走在最前面。
御花园里挂出来的花灯既有宫里准备的也有妃嫔们准备的。
妃嫔之中有花灯做得好的通常能得到裴昭嘉奖,是以,若有这份心思,自会认真准备。
宋棠不是手巧之人,做不来精细活。
她哪怕有心想要做出个惊艳绝伦的花灯来,也没有那样的本事。
几番努力依然达不到想要的效果,宋棠索性破罐子破摔。
反正她倒不信有人敢当面说她的花灯不好看。
“这盏鲤鱼花灯不错,是谁做的?”
裴昭驻足欣赏半晌面前的一盏精致花灯,扭头问魏峰。
魏峰恭敬答:“回陛下的话,这一盏花灯是孟充仪亲手所做。”
裴昭颔首,夸奖过两句说:“赏!”
孟绮文便自妃嫔中走出来福身行礼,浅笑着道:“臣妾谢过陛下恩典。”
裴昭视线从孟绮文身上掠过,没有停留,抬脚往前走去。
之后,裴昭又夸赞了窦兰月、董静瑶、徐悦然几个人做的花灯,她们也都如孟绮文一般得到赏赐。临到最后,裴昭在一盏新的花灯前停下脚步,认真打量着,微微皱眉,像在研究这是个什么东西。
正研究到半途,视线忽然被从旁边伸手的一双手遮挡。
裴昭微怔,旋即意识到什么,在宋棠开口说话的瞬间便是一声轻笑。
“陛下去瞧一瞧别的,还有好些花灯没看过呢。”
一句话落入耳中,裴昭笑着握住她的手,从自己眼前移开。
宋棠别开眼不去看他,却像悄悄红了脸。
裴昭便饶有兴味打量着这样的宋棠,轻唔一声:“朕觉得这个也不错。”
他目光睇向那个与众不同的花灯。额头一个“王”字怎么看怎么像是老虎,偏偏不见半分老虎的雄壮,反而圆滚滚、胖乎乎……越是欣赏,越叫人忍不住笑意。
“陛下若觉得不错,便该赏臣妾。”
宋棠哼一哼,朝他伸出手,“不知臣妾的赏赐在何处?”
裴昭轻拍了下宋棠的手,见宋棠立刻缩回手,笑道:“你倒会得寸进尺。”
“这花灯能做成这般模样的,你是独一人。”
宋棠不服气:“臣妾很努力。”
裴昭问:“你这做的是白虎花灯?”
“自然。”
宋棠伸手指着那个“王”字说,“连这个,臣妾都画了,再像也不过。”
裴昭又看过去一眼:“……确实栩栩如生。”
宋棠便笑:“陛下多夸两句。”
裴昭见她眼中满是期待,不由认真对待起来,沉吟中一本正经说:“淑贵妃的这盏花灯,若不是出自淑贵妃之手,想来不会这样的特别。饶是朕见过那么多精巧花灯,今日也被它震撼。”
周围的妃嫔们心里明镜似的。
淑贵妃这一盏花灯实在叫人夸不出口,陛下能说出那些话已是不易。
但陛下可以因这盏花灯打趣淑贵妃,她们可不能,想笑也必须死死的憋住。
没得被淑贵妃记恨上,自找苦头。
宋棠听得直皱眉:“臣妾怎么觉得……”
“陛下这番话,好像夸臣妾了,又好像没有夸臣妾。”
裴昭愈笑:“朕是肺腑之言。”
他扭头吩咐魏峰,“将这盏花灯收起来,送去养心殿,朕回头再仔细欣赏一番。”
所有妃嫔的花灯里唯有宋棠这一盏是裴昭要了的。
宋棠这才笑逐颜开,喜滋滋道:“那陛下届时可得认认真真的欣赏,才算不辜负臣妾的心血。”
裴昭手指点一点她的额头,评价一句:“蹬鼻子上脸。”
话音落下,往前走去。
宋棠面带笑意,跟上裴昭的脚步。
一众妃嫔自也追随他们而去,但那之后,裴昭没有再夸过任何一盏花灯。
欣赏过半个时辰的花灯,所有人被冷风吹得这么长时间,裴昭终于携着宋棠先一步离开,一众妃嫔到这会儿才算是真正的散了。
往外走的时候,孟绮文走在沈清漪身后,闲闲说:“婉顺仪的花灯也是不错的。”
“大约陛下没有注意到才未夸奖。”
沈清漪听言,转一转腕间的那一枚镯子。
她今晚对裴昭夸奖宋棠没什么感觉,对孟绮文这些话更没感觉。
“揣测圣心便是逾越。”
沈清漪冷淡说,“孟充仪若不想再被陛下罚,该将这些心思收敛起来。”
孟绮文听沈清漪反刺她一句,不由挑眉。
她没有再说什么,却看着沈清漪离去的背影勾一勾唇,对大宫女道:“外边冷,我们也回了。”
先行离开的裴昭携宋棠回到春禧殿。
时辰已不早,他们准备安置,因而只吩咐宫人送热水进来,准备洗漱梳洗。
宋棠坐在梳妆台前,一面让竹溪帮她卸下发间金钗,一面同裴昭聊起自己近日看的话本上的故事时,外边骤然传来一阵大的动静,听来是有什么东西摔了。
一愣之下,宋棠拧眉:“竹溪,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说着她对裴昭告罪,“恐怕是有宫人做事不利索惊扰陛下,陛下息怒。”
裴昭只问:“你可有被惊吓?”
“臣妾还好……”宋棠回答得一句,竹溪已匆匆折回来,表情有几分难看。
宋棠起身走向她问:“外边是怎么了?”
竹溪欲凑到宋棠耳边回话,裴昭淡淡的一声:“有什么是朕不能听的?”
宋棠看一看竹溪:“说吧。”
竹溪才道:“娘娘,是有只野猫跑进来了。几个小宫人想捉它出去的时候,因它四处乱窜,难以得手,一不小心……将陛下赏赐给娘娘的一盆梅花摔了。”
“什么?!”
宋棠倒吸一口气,似顾不上自己穿得单薄,立时往外走去。
裴昭来不及拦,人从罗汉床上下来,维持着一份风度,吩咐竹溪:“给你们娘娘拿上一件斗篷,待会给你们娘娘披上。”竹溪应是,他也如宋棠那般走出里间。
一盆绿萼梅花盆栽摔落在地,几个小宫人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宋棠蹲在那碎裂的花盆前,正要伸手去碰,却被裴昭抓住手腕,阻止了。
“陛下……”
她回头看他,脸上写满了心疼,“臣妾好好的一盆梅花。”
裴昭说:“无事,朕明日重新送一盆过来。”
说着他又看一眼地上的东西,这一次,他发现了些许的不对劲。
裴昭拧眉复盯着散落一地的花泥看得片刻,表情严肃几分。
宋棠站起身,像如他那样去看地上的花盆、花泥,却语气茫然问:“陛下在看什么?”
“魏峰。”片刻之后,裴昭将魏峰喊至跟前,指着融在花泥里却分辨得出是圆圆的东西问他,“朕记得你略懂几分养花种花,你瞧一瞧这些是什么?可认得?”
宋棠仿佛才发觉到裴昭所说的这些,一瞬愕然。
魏峰在分辨过后回答:“陛下,这些东西,应本不该出现在花泥之中。”
言下之意,这是被人动过手脚。
裴昭正欲开口,感觉到宋棠用力抓住他的手臂,顿一顿安抚她:“别怕。”
而后,他沉声吩咐,声音里蕴着怒气:“将这些东西都收集起来,分辨清楚是什么便速速禀报。朕倒要看一看,又是什么人嫌活得腻味,胆敢暗中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