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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中国创业的世界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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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广东省,东港市,一个被称为“华强北”的ICT元器件大市场。

    “维里埃贸易公司”的老板维里埃,坐在一个摊位技术员的电脑旁,几个小时前,他看着技术员将他要求的元器件参数,从电脑上用邮件发给了厂家,他现在是来等着拿成品的。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中国的这种高效率,即使在中国,大约也只有不到10个城市,能够提供这种快速制造和组装ICT产品的能力。

    维里埃是法国人,在中国留学结束后,他并没有回国,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很好的商机,于是在东港市开办了一家贸易公司。

    以往在西方销售的ICT产品,大部分是西方大企业进口中国的核心元器件,再组合一些西方自产的零部件,然后品牌化地大规模销售。也有一部分是直接从中国进口中国品牌产品或者是贴牌生产。

    这样的模式适合大规模的产品制造和销售。但随着时代的发展,一些高收入的人群对ICT产品的要求也越来越高,这正是维里埃发现的机会——个性化服务的ICT产品,他的贸易公司现在主要的产品,就是个性化的笔记本电脑。

    维里埃敏锐地捕捉到了欧美大企业,对其高端客户提供高质量电子消费品的迫切需求,开始利用东港市及其附近地域,完善而发达的产业链、物流链,为客户提供采购、外包、包装、仓储、运输乃至工业设计等一站式服务,将他的贸易公司,发展成了一个基于东港市的国际供应链管理企业。现在他已经把原来的“维里埃国际贸易公司”改成了“维里埃国际供应链公司”。

    说白了,就是在大洋彼端的欧美大企业,只要是把一个样品或是创意,交给维里埃公司,他们就能在最短时间内,在东港市或周边地区,找到工厂生产,并把成品运送到客户的门口!

    这种模式,显然只有依托中国国内,类似东港市这样拥有完善供应链体系的产业链,才能完成。例如以东港市为圆心的珠三角制造业的一条龙配套,可以将一个新产品的交付期(从订单下达到交付的时间,包括备料、生产、运输等所有中间环节)缩到最短,这是除了中国其它的几个ICT大基地以外,其他任何国家和地区,都无法与之匹敌的。更不要说一些最核心的零部件,除了中国以外,别的国家的ICT科技,根本没有跟得上。

    那些欧美大企业,如果靠自己来搭建这样的供应链,单单他们在中国找到所有的供应商,恐怕半年时间都过去了,但是找到维里埃公司的话,几周就完全解决了。这已经不只是“供应链外包”了,某种意义上,这是“半设计外包”。

    这个模式,使得他的公司获得了巨大的成功,现在已经成为欧美多家巨头的战略供应商,年销售额突破了2000万美元。

    作为法国人,维里埃并不是学ICT出身的,由于巴统的长期影响,ICT的多个专业,中国是不允许西方学生学习的。不过毕业后这几年创业,边干边学,他也算得上半个ICT专家了,虽然他懂的主要是性能应用,而不是真正的技术奥秘。

    维里埃深知,公司的成功,其实是依靠东港这里的基础设施、制造能力和创新能力,这些世界一流的能力汇集,才使得维里埃公司的商业模式得以成立。如果在法国或者去美国,这种模式根本不可能立足,欧美大公司怎么还可能需要他的服务?

    所以他最近一直在考虑公司进一步发展的问题。现在的成功,长期来看是未必有持续性的。中国本土的公司没有同样的能力吗?他们整合供应链的能力显然更强,他们不如维里埃公司的地方,是对欧美的文化把控、对欧美商界的熟悉度、对欧美产品流行等这些方面的认知不到位。同样,欧美的大公司未来也可以有这样的能力,只要他们在中国同样深耕。

    这是ICT科技的大时代,现在又是互联网的大时代,中国推出的移动智能手机,恐怕将是一个不次于电脑的新的大市场。维里埃公司在电脑产品上的成功,未来还能在移动智能手机上复制吗?

    诸如此类的问题,迫使维里埃不得不去考虑下一步的个人选择,这是会决定个人未来的命运的。

    虽然把自己的公司改成了“国际供应链”,但维里埃明白,其实公司做的,也不过是高端一点的贸易,本质上还是贸易公司,多了些技术整合服务而已,这个商业模式的核心竞争能力,仍然是薄弱的,根本没有打入中国的科研体系,这是因为自己外国人的身份,也是因为维里埃公司,只是东港市自由贸易区的外商投资企业,并不是中国本土的企业。

    中国的科研产业化,是一个四环的齿轮结构:内、中、外、海外四环:即基础科研、应用技术、产品转化、海外推广。从0到1的基础突破,往往来自中国国家和大学的科学家们,而从1到100的应用技术突破,常常在各企业的实验室中孵化,而从100到中国国内的产品转化,往往由本土企业完成。

    海外推广这最外的一环,其实是这个齿轮结构增加的“外挂”而已,重在营销,但隔离了科技的核心层面。就像维里埃公司现在做的,可以很方便地利用中国供应商的产品和技术力,做出适合海外的产品或品牌,但说到与中国的科研体系融为一体,成为产业链上的一环,那就不行了。

    外挂随时可以拆卸,靠内的三环,才是核心。维里埃公司的未来,应该是一种“反推”——深度理解海外的市场需求,依靠海外环齿轮的动能,推动中环甚至内环的硬核科研进展,说白了,就是公司代表的“海外”这一环,并不需要一个本土企业的外环,而是直接对接内环和中环。

    这无疑需要维里埃公司是中国的“自己人”,简单理解,就是需要两个调整,第一是维里埃本人,需要移民变成中国人;第二是维里埃公司,必须从一个自由贸易港的西方贸易企业,变成一家合法合规的中国本土企业。

    对于移民中国,维里埃本人倒是不在乎,中国现在是全球第一强国,如果不是自己的企业已经发展了起来,想移民还未必能行呢。真正让他顾虑的,是公司转变成本土企业,这就意味着,作为中国公民,他未来只能是拿到2%左右的收益,就算有其它奖励,也不会超过公司收益的3%,在无疑是利益上的巨大损失。

    作为一个真正的中国通,他很能理解,源自中国社会主义政治思想的这一套体系,也非常明白中国要求的“企业家精神”,可不是“唯金钱动能”的,金钱很重很要,但是如果只注重金钱,就不是中国需要的企业家,那是西方的资本家。

    虽然能够理解,到轮到自己的身上,自然是非常肉痛的。理论上,维里埃公司的利润,要发展到目前规模的30倍以上,自己才能拿到与现在等同的利润(收入),这值得吗?

    中国人常说的“要钱还是要事业?”的选择,居然让维里埃现在,不得不做出这个痛苦的选择。很多人嘴上不屑于利益,那是因为他们并没有利益可言,真有利益要放弃的这样见真章的时刻,选择能够不困难的人其实很少,能够放弃利润的人也很少。

    他有一个朋友凯西,他的选择就毫无困难,来到东港市攻读博士后,发明了与硬件加速器有关的技术,直接拿到了中国国家基金的投资,还协助他组织创办了混合制企业,一切都帮他安排好,这样他要是做大了拿到2%的股权,凯西本人也觉得这是很好的结果,他就毫无维里埃这样的“选择困难症”。

    维里埃叹了一口气,要是像凯西一样,他就不必现在这样的患得患失了,因为凯西根本没得选择。

    其实维里埃的朋友凯西,考虑的可不是什么有没有选择的问题。

    凯西是个爱尔兰人。他很清楚维里埃的困惑,不过这是一个没法劝的事情,如果朋友听取了自己的意见,最后又后悔了怎么办?巨大的利益取舍之下,只能让维里埃自己做出决定,怎么劝,可能都是一种错。

    按照凯西内心的想法,维里埃公司当然应该“本土化”或者“中国化”,不去谈中国这套社会主义思想是否正确,至少未来的趋势,已经很明确。

    一个工科博士,凯西一直把自己定位为科研人员,而不是企业老板。他自己认为,或许正因为这样,对于未来科技和工业的趋势,他应该比维里埃看得更清楚一些。

    作为一个对不列颠王国讨厌的爱尔兰人来说,来到中国后,他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国家的体制和商业项目的玩法,来之前他就有心理准备,如果不能接受,当初他就不会来中国了,早就是考虑成熟了。

    这两年在中国,取得中国国籍和组建混合制企业后,凯西觉得已经看到了工业在ICT科技加持下的人类未来。中国现在工业界正在干的,是前所未有的升维——工业互联网。

    这张网现在做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具体的大工业互联应用平台,从钢铁到煤炭和冶金,从公路到铁路和机场,从材料到机械加工,每一个行业因为很强的个性和行业特征,所以其互联应用平台,都是独立而有自身特色的。

    这就是第一步,做到单行业统一,实现每个行业的“全行业信息化”,在所有的单行业,都建立起统一平台后,再用人工智能和通讯系统,打通各个行业,实现整个工业的统一互联应用平台,那个时候,工业互联网就形成了。

    这种国家意志强力推动,然后全国全行业响应并参与研发,所谓的“举国体制”,让凯西对西方工业重新追上中国的可能性完全绝望,他无法想象在西方,哪怕在最强大的美国,如何能够对抗这种排山倒海的力量,靠几个私企巨头,就能追上中国了吗?就像中国人一直说的,这种“生产力者强协作的大规模合作体系”,与西方的私人企业垄断和分割生产力,本身就是不相合的。

    一旦中国的工业互联网形成,在先进制造业领域,中国对于西方的传统工业,那就是降维打击,效率和成本,对于西方工业都将是绝对领先,更不要说这样一种体系,把传统上的“交易费用”或者说中间费用,降到了最低。

    中国大势已成,而西方连影子都还没有,也不太可能建成,那需要极其强大的社会动员和组织能力。资本主义社会,如何能够让几十个大行业,几百个中行业,上万个小行业都能够协调起来,统一到一个互联应用平台上?无法协调,就无法建立真正完善的工业互联网。

    而且工业互联网,不过是构成中国庞大的“初级数字化社会”超级工程的其中一个环节罢了。单单在商业上,就还有同样庞大的金融互联网工程与电商互联网工程。而在商业之外,各种数字化生活的系统工程,一个接一个,都在逐步的构建中。

    凯西觉得,这才是全球第一强国的真面目,是中国式社会主义的真面目。它与美国和西方不同,不是靠着某个公司、某个科学家灵光一现的天才发明,而是对自己要向哪里去、需要什么科技,能够进行预见性的高效的顶层规划和设计,然后按照规划,需要什么样的科技,国家、社会和企业的力量,就推动相关的科技发展。

    这种模式并不会忽略那种天才们突如其来的发明,而是会不断将新的发明整合到顶层设计中去。

    西方科技和产业的发展,碰上了这种中国模式,犹如一帮乌合之众的游击队,碰上了训练有素、组织严密、武器协调合成的王牌正规军,怎么可能打得赢呢?

    到了中国,凯西觉得自己才搞懂了,什么叫做真正的“计划经济”?这可不是西方以为的那种——安排好每个工厂的原材料、生产多少数量的产品,一切都是国家计划,每个人要干什么,都是定量规定死的,所以僵硬而低效。那完全是扯淡,西方的经济学家对中国的了解,实在是垃圾。

    中国真正的计划经济,是这种高效的顶层设计和产业政策,以及之后的对社会整体的动员力和严密的组织能力。他们在微观层面,同样是市场化的,怎么会去规定每个工厂生产多少产品?西方以为别人傻,其实自己才是真傻。

    除了搞科研,凯西觉得自己能观察和参与这一场伟大的人类实验,从一个技术人员的角度,是无上的光荣。

    西方迄今为止的生产力发展,是局限于个体的企业,企业由于是私有的,所以是分割了生产力,不可能将这些已经被分割的生产力组织起来,形成一个整体,这是资本的本性——我的地盘我做主,领主之间,只能共和。

    中国正在做的,则是打破以企业为边界的生产力分割局面。产业的利益和利润,虽然仍然以企业为单位分割,但生产力,则以互联网和数字化为工具,努力实现整体的统一。生产力如果统一了,那能够发挥的生产效率,自然是分割生产力的十倍甚至百倍。

    回顾人类发展经济的历史,凯西发现,这完全是人类空前的经济实验,是有了互联网、现代通讯技术、数据库、数据挖掘等当代科技工具后,试图对社会经济运行体系的高效重构。

    所以对凯西这种科技人员而言,这才是重要的,企业能够参与这一场伟大实验,可能才有未来。相对而言,多赚几个钱算什么大事呢?每当想到这个空前宏伟的工程,正在中国、在人类社会,高度地发展,就有种浑身发抖的激动和刺激。

    当然,维里埃不是凯西这样比较纯粹的科研人员,他主要是一个商人,重视利益是本能的,也只能看他自己的决定了。很多人的人生目的,就是赚钱嘛,这也很正常。

    但对于真正的科技创业而言,中国是四大元素的集合体:中国科技、中国制造、中国贸易、中国市场,根本无法替代,要做事业,就必然成为中国的一份子。

    历史发展进入九十年代,中国科研和产业,对全世界产生了强大的磁吸力量。这种磁吸,由于苏联的衰败和西方经济危机,得到了双倍的加强。

    “三川北虏乱如麻,四海东奔似永嘉”。苏联和美国,现在由于各自的危机,确实有点“虏乱如麻”的味道,所以也难怪“四海”人才,开始奔向东方了。

    中高级科研人员是最明显的,因为他们本身的流动能力,就是最强的。在中国明显地变成了全球科技中心的情况下,尤其青年科技人员,向中国流动的趋势是非常明显的。

    而在经济困难之下,这种趋势开始影响到了整体青年阶层,因为中国的工作不仅待遇最高,而且相对好找。在中国一定幅度地放松了工作签证申请之后,“到中国去”逐渐成为了在苏东和西方都很明显的潮流。

    在新时空,有一个原时空完全不具备的条件。那就是由于中国从七十年代开始,几乎就是全球公认的第一经济大国,而且领先美国的程度越来越大。尤其是最近十年左右,全球的青年学生,学习汉语是越来越普及的事情,无论是科技还是商业领域,汉语逐渐成为与英语相提并论,甚至开始超越英语的主要应用语言。

    个人学习了一门语言,再到这门语言的国家去,学习或工作一段时间,当然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汉语的普及,也成为了“到中国去”的世界之潮的推动力。就算是美国,青年人来到中国工作的规模,也不断上升,其中一些人未必想移民,而是躲避经济危机,或者获得中国的工作经验,这对他们未来返回美国就业,当然也很有帮助——美国本土企业现在招聘员工的时候,中国经验和中文能力,也日益成为了重要的考虑内容,甚至是决定性的需求能力。

    在这样的转变中,虽然政治、军事上全球仍然是“中美苏三国志”,但在经济上,中国逐渐变成了唯一的中心地域,是全球经济的“CBD(中央商务经济区)”,而无论是美国西欧,还是苏联东欧,都向着“边陲化”的趋势发展。他们在全球经济上的地位和分量,日益被“中国社会主义国家体系”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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