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移民的安置
咸腥的海风卷着雪沫子抽在人脸上,朱高煦裹紧了貂皮大氅,盯着码头上那艘刚抛锚的三桅船。跳板刚搭稳,黑压压的人群就像潮水般涌下来,有扛着破麻袋的老农,有瘸着腿的乞丐,还有些裹着异族服饰的男女,被明军士兵用枪杆赶着往前走,嘴里叽里呱啦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殿下,清点完了。” 王二柱踩着冰碴子跑过来,手里的册子被海风掀得哗哗响,“共两千三百口。山东来的灾民七百,北平府送来的闲杂人等四百,改土归流的苗瑶战俘三百,还有……” 他压低声音,“日本浪人两百,朝鲜流民一百五,印度来的苦工四百五。”
朱高煦的目光扫过那群缩着脖子的移民,最后落在几个腰间别着短刀的日本浪人身上。这些人是父皇从沿海倭寇里挑出来的死囚,给了条活路送到美洲,眼神里还带着股狠劲。
“先分堆。” 朱高煦往码头旁的空地上指了指,那里早被木栅栏隔成了四块,“汉民一块,苗瑶战俘一块,日韩一块,印度人最后。”
军户们拿着水火棍驱赶人群,很快就把乱糟糟的移民按人种分好了。山东来的老农们抱着破棉袄蹲在地上,看着周围陌生的红松密林直打哆嗦;苗瑶战俘里有个穿绣花围裙的妇人,怀里还揣着个陶土娃娃,被士兵推搡时死死护着胸口;日本浪人里有个瞎了只眼的汉子,正用仅剩的独眼盯着明军腰间的燧发枪,嘴角撇出丝不屑。
朱高煦走到汉民那块,蹲在个啃冻窝头的老汉面前。老汉见他穿着蟒纹袄子,吓得差点把窝头掉地上,扑通就跪了下去:“官老爷!俺们都是安分人,给口饭吃就行!”
“起来说话。” 朱高煦把自己的银酒壶递过去,“这地方有地,有粮,就是得自己挣。” 他指了指栅栏外新插的木牌,上面用朱笔写着 “汉民拓荒优待”:凡大明汉民,每人授田二十亩,免租两年,第三年起每亩缴粮三斗,缴够三年者,可买农奴一名。
老汉眯着眼看了半天,突然给身后的儿子使了个眼色。那后生二十来岁,胳膊上全是肌肉疙瘩,先前在登州码头扛过活,此刻正盯着木牌上 “买农奴” 三个字咽唾沫。
“官爷,” 后生挠了挠头,“那红毛蛮子…… 也算农奴?”
“算。” 朱高煦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光红毛蛮子,那边的苗瑶战俘,还有那些歪瓜裂枣的异族,都能算。你要是能拓荒五十亩,明年这个时候,就能领三个农奴回家。”
这话像团火扔进了干草堆,汉民堆里顿时炸开了锅。有人摸着怀里的麦种直搓手,有人已经开始打听锄头在哪领,刚才还哭丧着脸的乞丐们,眼里也冒出了光 —— 在大明讨饭十年也未必能有三分地,在这蛮荒地方,居然能白得二十亩?
“王二柱,” 朱高煦站起身,“给汉民发农具,每户一把锄头两把镰刀,再领五十斤糙米。告诉他们,今天就能去滦河下游圈地,插了木牌就算自家的。”
等汉民们扛着农具欢天喜地地离开,朱高煦才转向苗瑶战俘那块。这些人大多是去年西南改土归流时的俘虏,被朱棣打包送到了美洲,此刻正缩在栅栏角里,警惕地看着周围的明军。
“会种地的出列。” 朱高煦让通事把话喊了三遍,才有十几个精壮汉子磨磨蹭蹭站出来。为首的是个满脸刺青的苗民,腰间还缠着根蛇皮腰带,看年纪不到三十,眼神却像老狐狸。
“你叫什么?” 朱高煦问。
通事翻译了半天,才弄明白这苗民叫阿骨打,是个寨老的儿子。
“给你们个活路。” 朱高煦指了指远处的铁矿,“去矿上挖矿,每天管三顿饭,干满三年,就给你们汉民身份,也能领田。要是敢跑,” 他踢了踢脚下的冰碴子,“这林子里的狼,可喜欢吃生人肉。”
阿骨打盯着朱高煦看了半晌,突然咧开嘴露出两排黄牙,用生硬的汉话道:“有…… 酒?”
“矿上每月发两斤烧酒。” 朱高煦朝王二柱使了个眼色,“带他们去矿场,跟管事说,好生看着,别让他们跟红毛蛮勾搭上。”
处理完战俘,朱高煦走到日韩移民那边。日本浪人里那个独眼汉子突然往前迈了一步,用半吊子的汉话喊道:“俺们…… 会打!要当兵!”
朱高煦打量着他。这汉子左手缺了根小指,脸上有道从眉骨划到下巴的刀疤,看着就不好惹。他记得父皇的旨意里提过,日本浪人善使刀,朝鲜人会种水稻,倒是能用。
“想当兵可以。” 朱高煦拔出腰间的唐刀,扔到独眼汉子脚边,“劈断那根木桩,就给你个伍长当。”
木桩是碗口粗的红松,冻得比石头还硬。独眼汉子捡起刀,突然原地转了个圈,刀光像道白闪电劈下去 ——“咔嚓” 一声,木桩居然被劈成了两半!
浪人们顿时欢呼起来,朝鲜流民里也有人举着拳头喊口号。朱高煦挑了挑眉,这倒是省了不少事。
“日本浪人,选一百个精壮的编个‘倭刀队’,归王二柱管。” 他指了指独眼汉子,“你叫什么?”
“石川。” 汉子单膝跪地,把刀举过头顶。
“朝鲜人里有会种水稻的,让他们去滦河上游开水田,” 朱高煦补充道,“给他们配十杆火铳自卫,秋收时多缴两成粮食,就能把家眷从码头接走。”
最后剩下的印度移民最让人头疼。这些人大多是被郑和船队从西洋带来的,黑黢黢的皮肤在雪地里格外显眼,裹着破烂的纱丽冻得瑟瑟发抖,里还有不少妇孺。
“带他们去建工坊。” 朱高煦指了指码头东侧的空地,那里已经搭好了几排土坯房,“让他们和泥烧砖,盖铁匠铺和纺织坊。告诉他们,干满十年,男人能娶汉女,孩子算汉民。”
王二柱有点发愣:“殿下,让他们盖工坊?那些红毛蛮的巫祝说,这片地不让动土……”
“上个月被咱们挂在瞭望塔上的,就是说这话的巫祝。” 朱高煦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让火器局的人盯着,谁敢闹事,直接用火铳打。对了,把灰鹰部落的俘虏里,那些会打铁的红毛蛮也送工坊去,让印度人看着他们干活。”
安排完移民,朱高煦刚要回大都护府,就见李铁蛋骑着马从西边狂奔而来,甲胄上全是泥点子。
“殿下!红毛蛮打过来了!” 李铁蛋滚下马,嗓子都喊劈了,“黑石部落联合了三个小部落,足有上千人,正往铁矿那边冲!”
朱高煦心里一沉。黑石部落是滦河上游最大的土著部落,据说藏在山里的铁矿就是他们的圣地。看来是移民开垦惊动了他们。
“吹号,集结勋骑营!” 朱高煦翻身上马,抽出燧发枪,“让倭刀队跟我走,汉民拓荒队里有弓箭的,也让他们带着家伙过来!”
牛角号的声音在河谷里回荡,正在圈地的汉民们听见号声,纷纷扛着锄头往这边跑。那个山东后生跑得最快,肩膀上还扛着把刚领到的腰刀,后面跟着十几个拿着柴刀斧头的汉子。
“官爷!带上俺们!” 后生跑得满脸通红,“俺们刚圈的地,可不能让红毛蛮占了!”
朱高煦勒住马,看着涌过来的百十个汉民,突然笑了。这些人昨天还是任人欺负的灾民乞丐,今天为了自己的地,居然敢跟土著拼命 —— 这就是《拓殖令》的魔力。
“好!” 朱高煦扬声道,“杀一个红毛蛮,赏银五两!杀十个,授勋骑!”
人群里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勋骑营的三百骑兵已经列好了阵,虎蹲炮被推到了山坡上,炮口对准了河谷入口。石川带着倭刀队跪在雪地里,把刀鞘在冰面上磨得哗哗响,独眼在阳光下闪着凶光。
没过多久,河谷尽头就出现了黑压压的人影。黑石部落的土著举着镶嵌人骨的木杖,脸上涂着红白相间的油彩,像群疯牛般冲过来。他们身后跟着几十头披挂着树皮的野牛,蹄子踏得冻土咚咚作响。
“放炮!”
虎蹲炮的轰鸣震得人耳膜生疼,霰弹在土著群里炸开,瞬间倒下一片。但更多的土著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冲,还有人射出带着火焰的毒箭,把勋骑营的马惊得连连嘶鸣。
“勋骑营,冲锋!” 朱高煦一夹马腹,燧发枪瞄准了最前面那个戴熊头帽的土著首领。
铅弹正中首领的胸口,那家伙惨叫着倒下去。三百骑兵像把尖刀插进土著群里,马刀劈砍的脆响混着惨叫声此起彼伏。石川带着倭刀队从侧面迂回,他们的刀比明军的短,但劈砍更快,转眼就砍倒了十几个土著。
最让人意外的是那些汉民拓荒队。山东后生举着腰刀,居然敢和一个红毛蛮滚在雪地里扭打,最后一口咬掉了对方的耳朵;豁牙老汉拿着锄头,专往土著的腿弯招呼,身边已经躺了三个被敲断腿的家伙。
朱高煦杀得兴起,唐刀上的血珠滴在雪地上,像绽开一朵朵红梅。他突然看见十几个土著绕到了侧翼,正往铁矿那边跑 —— 那里只有几十个苗瑶战俘在挖矿,根本没抵抗力。
“王二柱!带五十人去堵他们!”
王二柱刚领命,就见铁矿方向突然冒出阵浓烟。原来是阿骨打带着几个苗民,把矿上的煤油泼在了木柴上,点燃了一道火墙。土著们冲到火墙前,被烧得嗷嗷直叫,再也不敢往前冲。
“好小子!” 朱高煦看得直点头,看来给这些战俘活路,果然没做错。
战斗打到日头偏西才结束。河谷里到处是土著的尸体,雪水被染成了暗红色。勋骑营清点首级时,发现光是汉民拓荒队就砍了四十六颗脑袋,山东后生一个人就杀了五个,手里攥着血淋淋的头皮,笑得露出两排白牙。
“赏!” 朱高煦把自己的蟒纹袄子脱下来,披在后生身上,“从今天起,你就是小旗官,领十个人,负责看守滦河下游的田地!”
后生扑通跪下,磕得冻土咚咚响:“谢殿下!俺王大牛这条命,就是大都护府的了!”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那些原本缩在后面的印度移民,此刻也敢凑过来看热闹;朝鲜流民里有人端着刚熬好的米汤,给受伤的勋骑喂水;连阿骨打都让人抬来几块铁矿石,用汉话喊着 “能炼好铁”。
朱高煦看着眼前这乱糟糟却充满生气的场面,突然觉得父皇让他来这蛮荒之地,真是选对了。汉民的土地,异族的劳力,勋骑的刀枪,还有这遍地的矿藏和森林 —— 只要把这些拧成一股绳,用不了十年,这新顺天府就能比北平府还热闹。
“王二柱,” 朱高煦往回走时,突然想起件事,“让文书把今天的战功都记下来,特别是王大牛他们这些新移民的。再写封信回北平,让父皇多送些流民来,就说…… 来美洲的,有肉吃,有地种,还能当大官!”
王二柱响亮地应了一声,转身去安排。夕阳把朱高煦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刚插好的木牌上,那上面 “新顺天府” 四个大字,在暮色里透着股子野劲。远处的铁矿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那是苗瑶战俘在连夜挖矿;工坊那边的窑火已经燃起,印度移民正哼着古怪的调子和泥;汉民的田地里,有人举着火把在连夜搭建窝棚……
这片土地,终于开始有了大明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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