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校长的秘密 (1)
岁的校长至死都没有结婚,生活里似乎只有学生。
凌乱的书籍堆满了桌面,那个无人知晓的秘密,就埋在这里。
“我错了,顾局长。”殷俊主动承认道。
“之前我一说你,你还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嘴不??。”顾红星怒气冲冲地说,“《现场勘查规则》都已经在我们市施行好几年了,你连现场需要全面勘查都不知道?”
“我错误理解了《现场勘查规则》里关于尽可能保全现场原始状态的内容。”殷俊挠着头说,“我真的以为,所有的现场都要尽可能保留原始状态,以备复勘。所以,我们只是提取了书架上的指纹,并没有把书架恢复成出事前的样子。”
“是,现场的东西能不动就不动,动了就要提取。”顾红星说,“但是,这么多书散落,把下面的写字桌都覆盖了。就算是为了勘查写字桌,你也应该清理这些书籍吧?”
“我当时觉得,如果凶手翻动现场,只会翻动写字桌的抽屉,并不会动桌面。所以抽屉上我都刷了,就是没有刷桌面。”
“不说刷桌面有没有用,现在是桌面上有什么东西,我们都看不到啊!”顾红星说,“清理桌面,就可以看到桌面上放着哪些东西了!”
“这个我也想到了,可李进步只是一个人生活,他家里有哪些东西别人并不知道。”殷俊委屈地说,“所以即便我们知道他桌上现在有哪些东西,也不知道他丢了什么东西啊。”
见殷俊认了错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顾红星气不打一处来,追问道:“那如果凶器在现场呢?现在认定有人来杀害李进步的重要依据,就是现场没有类似的钝器,没有凶器,凶器被带走了。假如现场有把锤子,是不是可以找找凶手的指纹?甚至是不是可以怀疑死者是用这把锤子自杀的?”
“自杀?那太扯了,不可能。”殷俊忍俊不禁。
“你别笑!法医都没说不可能,你凭什么就觉得不可能?”顾红星说,“现实中就有人是用敲头的方式自杀的!”
“这个……锤子,肯定是没有。”殷俊说,“虽然书籍没有清理,但是我大致从书籍的夹缝中看了一下,桌子上应该只有一个被压倒的笔筒、几支笔,还有一台双喇叭的收录机和几盘磁带。”
“收录机?”顾红星第一次在本案中听到这个名词,问,“那你专案会的时候怎么不汇报?”
“我觉得和本案无关啊。”殷俊说。
“你觉得没有用?要拿事实说话!你连收录机是什么样子都没看,凭什么说与本案无关?”顾红星的声调进一步升高。
“死者口袋里的现金都在,收录机都在,肯定不是劫财啊。不是劫财,去碰收录机干吗?”殷俊可能也感觉到了理亏,咕哝道。
“现在光线不行了,也不能去打扰村里人。”顾红星压下胸口的怒火,说,“明天一早,你和我一起去复勘现场。把设备带齐了。”
9月16日一早,顾红星就亲自驾车,带着两名痕检员赶赴现场。
现场的状况和顾红星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殷俊因为教条地执行《现场勘查规则》里尽可能保持现场原状的要求,真的没有对现场进行清理。
顾红星亲自带着痕检员先把倾倒的书架扶正,然后把散落在地面和桌面上的书籍逐一捡起。当桌面上那台80厘米长的收录机的全貌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殷俊就彻底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之前从散落的书的夹缝中,根本就看不出这台收录机遭受过破坏。现在,情况就显而易见了。
收录机其实是很新的,夹缝中都没有灰尘。但是,收录机的一侧已经被完全摧毁,蓝色和红色的电线暴露在外面,金属质地的零件也裸露在外。曾被书本压着的,还有散落的收录机的小零件。
“有意思了,凶手不仅锤杀了李进步,还砸烂了他的收录机?”殷俊说。
“现在你是不是意识到,全面清理、勘查现场是有必要的了?”顾红星还不忘让殷俊长长记性。
殷俊讪笑着说:“顾局长,这次我心服口服,确实是我们前期工作失误。好在现场完整封存了。”
“不是说李进步很节俭吗?”顾红星一边指挥殷俊对收录机进行拍照,一边说,“怎么会有钱买这么贵的东西?”
“人嘛,总要有爱好。”殷俊按着快门,说道。
“收录机有可能就是侦破这一起案件的关键,凶手的动作反映出他的心理。”顾红星一边说,一边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把已经砸坏的磁带仓门掀开,从里面拿出了一盘轻微受损的磁带。
磁带上贴着的标签上,写的是“小学英语”。
“小学英语?”殷俊凑过头来看,说,“现在小学就要学英语了?不至于吧?”
顾红星顿时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位节俭的李校长会斥“巨资”买一台收录机了。1990年,我国逐步开始引入英语教育。在大城市,有些小学已经从三年级就开设了英语课。不过,龙番的大多数小学,目前并没有开始英语教育。如果不出意外,这位尽职尽责的李校长是感受到了英语教育的趋势,所以有意在学校开始英语教育的试点。不过,别说他们一个村办小学了,就连市里面的示范小学都还没有英语老师。所以,李校长是在自学英语,准备亲自来教孩子们。
“怪不得这位校长什么课都能带,他是一个十分好学的人啊。”顾红星感叹道。
“你是说,这位‘万金油’校长,是在学习怎么当一个英语老师?”殷俊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可是,小学就开始学英语,有这个必要吗?”
“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说不定是有人抵触孩子们学英语,所以才会作案?”顾红星猜测道。
“那砸东西就行了,干啥要杀人?”殷俊摇摇头,说,“我觉得太牵强。”
确实,这也仅仅是个猜测。
“这是啥?”殷俊戴着白手套,在收录机破碎的边缘上擦拭了一下,白手套上顿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痕迹。
“黑色的?这不是你们刷指纹留下的粉末?”这个发现立即引起了顾红星的警觉。
“不是啊。”殷俊说,“这里我们都没有清理到,怎么会在书籍下面刷指纹?”
顾红星立即从勘查箱里拿出一个放大镜,在收录机的周围看了起来。这一看不要紧,整个案件的性质就发生了转变。
收录机的附近,有很多黑色的粉末,就连覆盖在收录机上的书架和书籍,也沾有黑色的粉末。很显然,如果它们不是刷指纹使用的黑色粉末,那么这些黑色的粉末是从哪儿来的就是个很大的问题。
另外,有一本被压在最下方的书,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书页边缘有受热翻卷的现象,甚至还有一点烧焦的迹象。
顾红星小心地翻开了这本书,看到扉页上用蓝墨水写着一句话:“走正路,走大路,走远路。”落款是李进步,下面手写的日期是1990年9月14日,正是他死亡的那一天。
经历过“滚天雷”爆炸案的顾红星,脑海里第一时间就出现了爆炸案现场的样子。可以说,清理完书籍之后,这一起案件的现场状况和爆炸案现场无异。
“爆炸。”顾红星低声说了一句。
“爆炸?”殷俊吓了一跳,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爆炸案现场。
“是的,这是爆炸啊!”顾红星说,“这些黑色的粉末,是爆炸残留物。这本书应该是要送人的,放在收录机旁边,所以有烧灼痕迹。”
“收录机会爆炸?”殷俊问。
“不会,是有爆炸物。”顾红星说,“仔细搜索书桌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有用的线索。”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顾红星带着两名痕检员,又是趴在地上,又是伏在书桌上,又是趴在窗框上进行了搜索,找到了不少物证。
这些物证主要是一些带有黑色粉末的牛皮纸碎片,不出意外,就是爆炸物的包装纸。只可惜这些碎片都太小了,不能在上面寻找指纹。另外,顾红星在窗框上发现了一些灰色的条形灰烬,不用说,这是引爆炸药的引线燃烧后留下的灰烬。
至此,可以确证顾红星的猜测了,这就是一起爆炸案件。
涉及爆炸案件,顾红星不敢再独自进行侦办,因为这不仅是重大、疑难案件,而且可能带来广泛的社会影响。尤其是在这个亚运会即将举办的节骨眼上,出现了爆炸案件,极有可能成为有全国影响的大案。
所以,顾红星带着殷俊他们退出了现场,对现场进行封存。
顾红星带着提取到的物证,回到了分局,找到分局刑警大队技术中队的理化检验师马晴红,让她对牛皮纸上黏附的黑色粉末进行理化分析,确定爆炸物的来源,看能不能找到破案的捷径。
拿到物证后,马晴红分析这种黑色粉末很可能是黑火药,所以用显色法对粉末进行了检验鉴定。
黑火药的显色法,是一种快速区分TNT、硝酸铵和黑火药的检验方法,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来确定爆炸物的成分。
马晴红先是将0.1克二苯胺溶于10毫升浓硫酸中,搅拌后放入深棕色玻璃瓶密封。然后将20毫升丙酮和10毫升蒸馏水混合均匀,将前期收集的牛皮纸上黏附的黑色粉末和丙酮、蒸馏水混合溶液加入试剂瓶,振荡均匀。最后,用滴管取二苯胺、浓硫酸混合试剂1毫升,滴入刚才已经振荡均匀的试剂瓶中,等候显色反应。
不一会儿,试剂瓶中出现了绿色。
“确定是黑火药。”马晴红对顾红星说。
顾红星眉头紧锁,说:“这就麻烦了,我们区有这么多石矿场,而石矿场炸石头使用的基本都是黑火药。这么多石矿场,我们该从何查起?”
“是啊,还不如是烟火剂呢。”马晴红说,“一般常见的爆炸案,嫌疑人都是买一些烟花爆竹,用里面的烟火剂自制爆炸物。那样的话,在这种非年非节的时候购买鞭炮的人,就有作案的嫌疑了。可这次嫌疑人用的居然是威力更大的黑火药,这可就不好查了。毕竟,造成现场的状况,最多只需要1公斤黑火药。从体积上看,也就是一块豆腐那么大,这么小的量,就更难查了。”
“现在已经太晚了。”顾红星叹了口气,说,“明天一早,致电市局刑警支队,请求他们的支援吧。”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虽然通过现场复勘,有了新的发现,但对于案件侦办,我还是心里没底啊。”顾红星讲完了案件的来龙去脉,叹了一口气,对冯凯说道。
“我有个问题。”小卢听得津津有味,此时插嘴道,“如果是爆炸案,总得有声响吧?难道周围的人都没听到爆炸声?”
“当时是正午,大部分村民都在干活儿,周围没有人,这是其一。”顾红星喝了口茶,说,“其二,现场周围全是石矿场,爆破声对当地村民来说,几乎已经习惯了,谁也不会因为听见爆炸声而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原来如此。”小卢恍然大悟。
“爆炸不爆炸的,也许不是重点,重点是爆炸点在窗边,离床还有一段距离,人是怎么死的?和爆炸有关系吗?”冯凯盯着现场示意图说道。
“你是说,可能是爆炸投射物导致的死亡?”顾红星捏着自己的下巴,说,“之前大家都先入为主,认为死者是被人锤杀的,还没考虑过你说的这种可能性。不过,这至少可以解释为什么打一下就停,没有继续击打了。”
“可是你也介绍了,现场并没有致伤工具啊!”小卢说,“难不成凶手还得等爆炸结束,进门去把爆炸投射物带走?我觉得爆炸是爆炸,锤杀是锤杀,应该是两个过程。而且,他们不是说李进步睡午觉一般虚掩着门吗?报案人却说门是关闭着的,这不说明凶手有进入现场的过程吗?”
“门这个问题好解释。”冯凯说,“现场的门是往内开的,爆炸发生,室内气压变大,自然会把虚掩着的门给‘推’上。”
“是啊。”顾红星说,“爆炸的冲击波很厉害,以前我和老凯办过的爆炸案,死者被开膛破肚了。”
“对啊,你说的那案子,瓶子里面放了很多石子、硬币,不就是通过增加爆炸投射物来增加爆炸装置的威力吗?”冯凯说,“这个凶手会不会也设置了一个有投射物的爆炸装置,炸完了之后,进门把投射物带走了?”
“可致命伤只有‘一下’,自制的投射物装置能瞄得这么精准吗?”小卢不信。
“但是用爆炸投射物致死不仅可以解释击打次数只有一次,而且可以解释为什么凶手没有在现场留下痕迹。”顾红星说,“现场地面载体非常好,赵源进去一下就留下了痕迹。如果没有嫌疑足迹,我认为凶手很有可能就没有进入现场。现在就是害怕进去的人多,破坏了嫌疑足迹,才没有被我们发现。不过现场那么狭小,我们又要进去确定死者是否已经死亡,确实不好解决这个问题。”
“用勘查踏板啊。”冯凯一边比画着一边说,“用一块木板,下面的四角钉几个钉子,这样,技术员可以踩着踏板进入现场,钉子也不会破坏足迹。”
“我怎么觉得这个东西好像你以前和我描述过……不过这真是个好主意啊!”顾红星陷入了沉思。
“现在还是先要解决投射物是什么的问题。”冯凯一边仔细翻看顾红星复勘现场的照片,一边问,“法医那边有说法吗?”
“这个不用周满解释,我给你解释。”小卢说,“致伤工具和人体接触,只有一个面,所以法医只能分析出一个面。周满说了,是表面光滑、没有棱角的钝器,那么法医也就只能分析到这个地步了。让我们说出究竟是什么东西,那是不科学的。”
“这儿,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东西?”冯凯指着一张照片,说。
照片里是被炸坏的收录机的细目,照片清晰地反映出收录机被炸坏的一侧以及机器内部的情况。
“我记得,收录机的喇叭里,应该有一大块磁铁吧?”冯凯说。
“对!应该有!”顾红星兴奋地说。他手工一直很好,自己制作过收音机,自然知道喇叭里有磁铁。
“你们是说,爆炸把收录机里的磁铁炸得飞过了客厅,精确地砸到了斜靠着被子和枕头睡觉的李进步头上?”小卢瞪大了眼睛,说,“那他是不是太倒霉了?”
“无巧不成书啊。”冯凯说,“你看看这张现场示意图,李进步当时是头靠着床的西侧。因为后背垫着被子和枕头,所以上半身和床面是有个45度的斜角的。这时候,如果磁铁从东边飞过来,确实可以砸在他头上。我们要分析的,不是李进步倒霉不倒霉,而是这种推测从物理学上有没有可能实现。”
“自然是有可能的。”顾红星说,“不过,磁铁呢?殷俊虽然不算太靠谱,但是现场的物件很少,他们也趴在床边仔细勘查了床下面。如果尸体附近有一大块磁铁,不可能看不见的。”
“那就是像你们说的,被人拿走了。”小卢说。
“可是进来拿磁铁,却没有留下足迹?解释不通。”顾红星说。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你们在这儿猜来猜去有啥用,走走走,我们去现场,我来变个戏法给你们看。”冯凯笑着挥手,站起身来。他见顾红星办公室的橱子里有一团揉在一起的塑料袋,从里面抽出两个大小合适的,揣进口袋,率先走出了顾红星的局长办公室。
顾红星驾车带着冯凯和小卢来到现场,昏昏欲睡的看守现场的联防队员立即清醒了过来。他连忙去把现场大门的门锁打开,推开了门让他们进去。
进入现场后,顾红星和小卢戴上手套,就去仔细查看那台被炸坏的收录机。而冯凯倒是简单直接,他先是戴好了手套,然后把两个塑料袋套在自己的两只脚上,站到行军床上,伸手向大衣橱的顶部摸去。
好在冯凯的身高比较高,虽然看不到大衣橱顶端的情况,伸手却可以够着。不一会儿,冯凯狡黠一笑,收回了手,手上居然举着一块巴掌大的圆形磁铁。
“当当当当……”冯凯说,“你们看,我变出来啦。”
顾红星先是一副醍醐灌顶的表情,很快又变成了若有所思。
“我说凯哥,你真是神啊!你怎么知道会在那大衣橱上面?”小卢钦佩地问。
“你想想啊,现场这么简单,如果投射物就在附近,除了橱顶,还能去哪里?”冯凯自豪地说,“我就猜到现场的勘查员不可能去勘查在高空的东西,毕竟他们对现场进行勘查的时候并不知道这是一起爆炸案件,也不知道损伤有可能是爆炸投射物所致啊。”
“是啊!磁铁撞击到坚硬的颅骨,即便把颅骨打碎,也一样会产生强烈的反弹作用力。”小卢说,“根据力的不同,反弹的方向也不同。”
“是吧。凶手应该就是通过窗户布置了黑火药,而不是一个精心制作的爆炸装置。黑火药炸坏了收录机,没想到正好抛出一块磁铁,把还没来得及醒来的李进步给砸死了。磁铁砸完李进步,自己反弹到衣橱顶上了。”冯凯说,“这么一看,整个案件性质都不一样了,我们对凶手的刻画和推理方向也就完全不一样了。”
“确实。”小卢指着冯凯套在脚上的塑料袋,说,“不过,你这塑料袋是干啥用的?你是怕踩脏人家的床吗?这些被子没主人了,最后也会被销毁的。”
冯凯一时语塞。对2020年的警察陶亮而言,进入现场要戴鞋套已经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可是究竟为什么要戴鞋套,他倒是从来没有细想过。即便每次要踩踏现场的物品时,他都会下意识地找个东西保护、隔离一下,他却并不清楚自己这么做是为什么。
小卢的这句话,也引起了顾红星的注意,他看了看冯凯脚上的塑料袋,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老顾,你在想啥呢?”冯凯说,“哥哥我给你推理出了作案全过程,你还不赶紧去窗口外面的地面上找找嫌疑人的足迹?破案就靠这一锤子买卖了。”
“师父现在是局长,这种事,我来做!”小卢兴奋地拎起相机,想要出门。
“不用了,”顾红星说,“外面没有痕迹了。当时因为没有对窗户进行警戒保护,所以很多人就站在那里围观。外面是土地,本来是提取立体足迹的好载体,但是踩的人多了,自然也就没用了。”
“屋内进来那么多人,你都能分析出可疑足迹,为什么窗外的就不行?”冯凯疑惑道。
“因为屋内是灰尘足迹,虽然会互相叠加,但不会相互破坏。”顾红星解释道,“但屋外是土壤地面,是立体足迹,只要相互叠加,就会相互摧毁。”
“啊,这可麻烦了。”本来信心满满的冯凯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
“也不一定就没有别的出路。”顾红星说,“你刚才也说了,现在案件性质变了。那么,我们现在要搞清楚,一是凶手为什么要从窗口放黑火药来炸李进步的收录机;二是凶手从哪里搞到的黑火药。”
“是啊,毕竟不是通过买鞭炮就能买到的烟火剂,这黑火药是不让随便买的。”小卢说。
“会不会是自己配的?”冯凯说,“一硝二磺三木炭,这我小时候就会背。”
“不可能。”顾红星说,“一来,自己配的黑火药不一定能达到这么厉害的爆炸程度;二来,你别忘了,我们在现场找到了很多牛皮纸碎屑。这些碎屑,就是我们这边的石矿场上包装制式黑火药的包装物的碎屑。”
“那这些碎屑能拼吗?能不能看出是从哪个石矿场出来的?”小卢问。
“太碎了,不可能拼起来。”顾红星说,“而且,很多石矿场的包装物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识。”
“所以,你是想挨个去石矿场清查炸药?”冯凯问。
“嗯。”顾红星点了点头。
“你看,我一看你表情就知道你想干啥。”冯凯说,“那你们这儿有多少个石矿场?”
“我们区有13个,如果算上周边的区、县,得有60多个。”顾红星说。
“老顾同志,你有多少警力?你知道清查炸药有多难?”冯凯瞪着眼睛惊讶地说,“这里只用了1公斤,1公斤啊,每次炸矿使用炸药的误差都能有这个数字吧?”
“我觉得,不管有多复杂,还是得查。”顾红星说。
“如果是炸药库管理员干的呢?”冯凯说,“入库出库,随便耍点手段,都能弄1公斤黑火药出来。你怎么查?很有可能是做无用功。”
顾红星咬着嘴唇思考了一会儿,说:“那你有什么办法?”
“你别急,别急,我想想。”冯凯走到现场门口,透了口气,说,“从嫌疑人刻画入手行不行?不愿意让李校长教孩子英语的人?嫉妒李校长有收录机的人?”
“就算是有这样的人,那也很难查啊!你说的都是心理活动,除非这人大肆宣扬过他的想法,要不然其他人怎么会知道。”小卢说,“假设他们真的说过这种话,前期侦查也早就调查出来了。李进步的声望这么高,要是有人真的对他有意见,也不会轻易说出来吧?”
“所以还是得从炸药查起。”顾红星说。
“哎,老顾,蛮干不一定是好的,甚至可能会推迟破案的时间啊。”冯凯说,“对了,那个赵源,是不是李进步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最后一个人应该是凶手……啊,不对,也许李进步就没见到凶手。”小卢说。
“对,就是这意思。”冯凯对顾红星说,“我在听你讲述案件的时候发现一个问题,现在需要问问赵源,说不定对案件有帮助。”
见警察找上门来,赵源显得有些紧张。
“你别紧张,就是上次没有问明白,这次补充一个问题。”冯凯拍了拍赵源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来慢慢说。
“我知道的都说了。”赵源说。
“你之前说,你进到李进步家的时候,他正在干啥来着?”冯凯尽可能和颜悦色地问道。
“拉窗帘,开窗户。”赵源回忆道。
“也就是说,在李进步回家之前,他家的窗户、窗帘是关闭的。”冯凯问。
顾红星似乎明白了冯凯的意思,赞许地点点头。
“是啊,李校长最爱他的书了。”赵源说,“正常情况下,他家的那扇窗户都是关死的,最多偶尔拉开窗帘,晒晒太阳。他之所以把书架放在窗户边,就是为了他的书能晒到太阳。”
“为啥平时都是关死的?”
“因为怕被偷啊。”赵源说,“以前他经常忘记关窗户,结果有人就从他家的窗户伸进手来,偷书架上的书。虽然他那窗户有栅栏,人进不来,但伸手进来偷本书还是很简单的。”
“所以他就很矛盾,书又需要晒太阳,又怕偷,就只能不开窗户了?”冯凯接着问。
“是啊。”赵源说,“但那屋子光照有限,他又怕屋内湿气重,时间长了书会受潮,或者长霉,所以偶尔会打开窗户通风透气。不过,开窗户的时候他肯定在家。”
“他在家的时候都会开窗吗?”
“那不是,至少晚上不会开,没太阳啊。哎呀,总之他开窗还是很少的。”
“那他是定期开窗吗?或者说,是在特定的某种天气情况下就会开窗吗?”
“这个……应该没有什么规律吧。”赵源说,“他想起来就开呗,我们其他人咋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反正他就是极少开窗,一两个礼拜不一定会开一次。”
“行了,这个线索很重要,谢谢你。”冯凯诚恳地说。
赵源见警察们很客气,还说他提供的线索很重要,立即从拘谨变成了欣慰,一路寒暄着把三人送出了家门。
走到没人的地方,顾红星对冯凯说:“从炸药源、作案动机上无法入手,你就从作案时机上入手,另辟蹊径,这果然是你的风格。”
“破案本来就不该被惯性思维约束嘛。”冯凯说,“现在问题来了,不可能有人天天带着炸药、引线在身上,随时准备动手。尤其是这种衣着单薄的季节,带着炸药很容易被发现,更何况炸药不稳定,有危险。所以,这必然是预谋犯罪。但如果是预谋犯罪,凶手又怎么知道死者会在9月14日这天开窗呢?”
“踩点。”
“对,凶手很有可能了解死者的生活习惯,所以每天中午会来踩点。”冯凯说。
“那天天中午在这里晃荡,就算中午附近人不多,但也不可能不被人发现、不被人注意啊。”小卢说。
“对!”冯凯神秘一笑,说,“不仅有可能被别人看见,也有可能被李进步看见。你想想,凶手如果了解李进步的生活习惯,为什么不趁着他午睡虚掩着门的时候,推门进去放置爆炸物?”
“因为推门进去,很有可能惊醒李进步。”小卢抢答。
“而且推门进去,要走到书架边,肯定得经过李进步的床边。”顾红星说,“老凯的意思是,这个人心里应该很畏惧李进步,所以根本不敢选择这种实际上更有把握的进入现场的方式。”
“对,就是这个意思。”冯凯说,“他既然很怕李进步,那么就不可能在这附近溜达来踩点,而是会选择蹲守的方式。”
“所以有蹲守,就会有蹲守的现场,而蹲守的现场就可能有痕迹。”顾红星兴奋地说。
“全对,100分!”冯凯说。
“不愧是你!”顾红星已经等不及了,拔腿向现场走去。
李进步的家虽然在村落主干道的旁边,却位于一排房屋的最末端。从屋子的背后,是无法观察到他家是否开窗的,所以顾红星就直接将屋子背后的区域排除了。屋子前面是一片土地,紧接着就是主干道。主干道的对面又是一排房屋,正对着李进步家的,是另一名村民的家。
“他不可能躲到别人家里去蹲守。”顾红星指了指李进步家对面那户人家紧锁的大门,说,“唯一的可能,就是在这一家旁边的灌木丛里躲着。”
“我也觉得这里是唯一可以躲着观察的地方,能看到对面的情况,也不会被发现。”冯凯说,“那就啥也不说了,进去看看吧。”
“等一会儿。”顾红星制止了冯凯,从小卢的勘查箱里拿出一卷警戒带,把灌木丛周围都给围了起来,然后又从冯凯口袋里掏出那两个塑料袋,套在自己脚上,戴好了手套,才一步步向灌木丛的深处走去。
“喂,你现在是局长,能不能有点势子?”冯凯喊道,“啊,就是派头的意思。”
“你们别进来,踩坏了物证我会翻脸。”顾红星的声音从灌木丛里传了出来。
“你说这个老顾,当了局长还把自己当技术员。不像有的人,一旦当了官,那走路的姿势都不一样。”冯凯的脑海里出现了高勇的模样。
“你说的是谁?”小卢好奇地问道,却被顾红星的喊声给打断了。
“找到了!老凯!我要给你报功。”顾红星惊喜地嚷道,“你们沿着我刚才踩踏的痕迹进来,不要乱走动。”
“报啥功?我又不属于你管。”冯凯一边说着,一边也走进了灌木丛。
灌木丛中,果然有一片0.5平方米大小的灌木倒伏痕迹,而这一片痕迹中央,有几枚深深地踩入土中的立体足迹。
顾红星从小卢手上接过照相机,开始对足迹进行照相,并说:“小卢,配石膏,把这些足迹都提取回去。”
“可是,不能因为这里有足迹,就确定是犯罪分子留下的吧?万一是别人进来解手呢?”小卢好奇道。
顾红星伸手指了指足迹边的一块塑料皮,又恢复拍摄动作,猛按快门。
冯凯蹲下来,小心地捡起那块塑料皮。这应该是一个豆腐块大小的物件的外包装,上面还有“1KG”的字样和一排数字。
“马晴红判断得不错,就是1公斤黑火药。”顾红星说,“人家不愧是大学生,就是不一样!这让我想到了小卢刚来的时候,你们一个当法医,一个当理化检验师,个个都是人才啊。”
“嗐,还不是国家培养得好啊!”小卢笑嘻嘻地说,“原来炸药是这样包装的,外面有塑料皮防潮,撕开后,里面就是牛皮纸把火药粉末包装在一起,插上引线就能用。”
“这排数字是什么?”冯凯问。
“是生产批号。”顾红星说,“根据这个,就能找到炸药原来应该在哪个库里。所以说,我要给你报功。”
“报功就算了。”冯凯说,“不过,这种塑料质地,应该很容易提取指纹吧?”
“应该没问题。”顾红星说,“等我们提取完足迹,我和小卢回分局去分析足迹和指纹,你按照这一排编号去找炸药库。找到后,不要随便进去,告诉我们,我们去找足迹。”
从灌木丛出来后,顾红星跳上汽车,载着小卢就往分局驶去,留下冯凯一脸蒙。
“喂,你们就这样跑了?”冯凯看着远处汽车轮胎掀起的尘土,说,“总要给我找辆自行车吧?”
没有交通工具,冯凯只能靠两条腿。好在派出所距离现场也就两公里的路程,冯凯一口气小跑到了派出所,找到了所长。
“这个批号,能不能查到是属于哪个炸药库的?”冯凯扬了扬手上的纸。纸上有顾红星给他抄下来的生产批号。
“那当然能查到。”所长说,“炸药管理,我们所一直都是很认真的。”
很快,所长就找到了具体炸药库的编号,说:“是距离这里5公里外三号石矿场的炸药库。走,我骑摩托带你去。”
“你让内勤给分局打个电话,告诉顾局长。”冯凯说。
不一会儿,所长带着冯凯就来到了炸药库边。
炸药库也就是一间普通的厂房,不大,约200平方米。库门用铁插销插着,没有上锁。门口有一间小平房,是炸药库管理员平时居住的地方。
冯凯推门走进小平房的时候,管理员正坐在窗边的写字台前听收音机。
“公安同志,有什么事吗?”管理员问。
“这个批号的炸药,是你们库的吧?”冯凯把纸放在写字台上。
管理员推了推老花镜,看了看,说:“是啊,怎么了?”
“被人偷了,”冯凯说,“而且用来杀人了。”
这一句话,把管理员的汗都说下来了,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哆嗦着说:“不,不可能,不可能!我天天坐在这里,谁要是经过,我都看得见!”
“晚上呢?”
“晚上库房会上锁。”
“要是工人领炸药的时候,多拿了呢?”
“那更不可能,都是我自己进去拿出来给他们的。”
“那为什么会丢?”冯凯瞪着眼睛问。
“公安同志,我真不知道啊!”管理员几乎要哭出来了,说,“对了,肯定是工人领走了炸药,使用的时候扣下了1公斤。少1公斤不影响爆破作业的。”
冯凯语塞。管理员说的这种可能,是最大的可能了。好在最近所有领炸药的人都会登记在册,这样的话,侦查范围就不大了,在几个人之间排查就可以。不过,最怕的就是工人扣下炸药后,留存了很久,那要排查的人就很多了。
“还不快把领炸药的登记本拿出来给冯大队看?”所长在一边说。
“好的,好的。”管理员连忙拉开了抽屉,拿出一个本子递给冯凯。
冯凯接过本子,正在细细看的时候,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在门外响起,冯凯知道顾红星到了。
“怎么样?”顾红星进门就问。
“现在他说是工人领回去,偷偷扣下的。”冯凯说。
“不可能。”顾红星说,“每次使用炸药前,都是要两三个人一起清点的,这个都有登记,作不了假。”
“那就没法解释了啊!”管理员一脸委屈,“我拿人头保证,我这个炸药库别人进不去。”
“你开门,我进去看。”顾红星说。
管理员连忙起身,跑到库房门口,拉开插销,打开了大门。
库房内,有一排排货架,货架上整齐地码着一堆堆包装好的黑火药。还有一排货架上,放着盘成圆形的引线。
顾红星拿着一个手电筒,蹲在地上,对地面进行侧光照射。
地面是用水泥铺垫的,上面有大量的灰尘,被顾红星这么一照,立即显现出大量错综交杂的鞋印。不过,一眼就可以看出,基本都是同一种鞋印,也就是管理员自己的鞋印。
看来这个管理员没有说谎,这个库房他还真不给别人进。
顾红星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地面上发现了异常。他用粉笔在地面上画了几个圈,对冯凯说:“没问题,这个鞋印就是现场的鞋印。”
“怎么可能?没人进来啊!真的没人进来过啊!”管理员连忙喊了起来。
“小孩呢?”顾红星问。
管理员立即收起了委屈的表情,开始回忆。
“你怎么知道是小孩?”冯凯也很惊讶,“不过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是恶作剧。”
“37码的白球鞋。”顾红星说,“像不像小孩的?”
“啊?球鞋我能懂,你咋知道是白的?”冯凯愣了一下。
“这种鞋底花纹,就是那种最常见的白球鞋啊,它也没有别的颜色啊。”顾红星见怪不怪地答道。
大家一起把目光聚焦到了管理员脸上。
“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确实有一个小孩进来过。”管理员说,“那应该是一个星期前的事儿,大概是上上个星期天,当时有几个矿工的小孩在这里玩。我们这里矿工多,尤其是学校不上课的节假日,矿工们的孩子没人看管,就会被带到矿上,在这附近一起玩。那天,好像是几个孩子玩躲猫猫。我当时上厕所去了,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有个小孩推开了库房门。平时库房门是插上的,肯定是这小孩淘气。我就过去训斥了一番,把他赶走之后,不放心,进库房看了一眼,发现赵庆楼的儿子在里面躲着。我当时就很恼火,把他提溜出来了。”
“他身上没带包之类的东西吗?”冯凯问,“你搜身了吗?”
“小孩子躲猫猫,我搜什么身啊?”管理员说,“不过1公斤也有豆腐块大小,揣口袋里应该能看出来,确实是没有啊。”
“行了,麻烦你继续严加看管炸药,准备好台账,过后我们会清查。”顾红星说完,招呼冯凯上车。
坐在车上,顾红星说:“现在嫌疑人是明确了,但是不好甄别。”
“不是有指纹吗?”冯凯问。
“塑料皮在野外,风吹日晒,还有露水。上面确实有指纹,但是破坏严重。”顾红星说,“也不是说不能甄别,但不敢确定。”
“你就是太谨慎了。”冯凯说,“只要能比对上几个特征点,再加上咱们的这些调查,还有足迹,证据够了吧?”
“毕竟是未成年人作案。”顾红星说,“你还记得布拉吉那案子吗?我们也明确了嫌疑人,但并没有轻易动手。对待未成年人作案,还是谨慎一点为好。如果抓错了人,后果不堪设想啊。”
“那可咋办?”
“这样,你去学校调查一下,看看嫌疑人有没有作案的动机。”顾红星说,“我回去再问问理化检验部门,有没有理化检验的办法。”
“行是行,但这次你得送我去学校,我走不动了。”冯凯瘫在副驾驶座上。
“你看你这身体,当年我们步行10公里也不嫌累啊。”顾红星笑着,发动了汽车。
抵达村办小学后,冯凯直接找了学校的老师,调出了学生的花名册。
“赵庆楼的儿子,你看看叫啥?”冯凯问。
“赵小三。”老师指着花名册的一个名字,说道,“14岁,六年级。”
“李进步老师带他的课吗?”冯凯问。
“李校长带所有学生的课。”老师说,“他什么课都能带,几乎所有学生他都认识。他不仅管学习,还管生活。”
“那这个赵小三,是个什么样的学生?”
“他怎么了?”老师好奇地问,但看冯凯没有丝毫要透露的意思,便接着说,“这孩子,很可怜,从小没妈,就是调皮一些。唉,他爸在矿上干活儿,忙得很,他妈是生他的时候难产死的。所以,他平时没人管。”
“从名字上就看出来了。”冯凯说,“不然谁会起这个名字啊?”
“而且,这孩子有小偷小摸的习惯。”老师说,“不过也不能完全怪他,他爸嗜酒,钱都花在酒上了,给他的生活费少得可怜。男孩子嘛,总想玩点什么玩具,想吃点什么零食,没钱买,就偷。”
“那这个小偷小摸,你们老师是怎么知道的?”冯凯接着问。
“三年级的时候就开始了,但那时候是偶尔被抓住,然后被人告状到学校。”老师说,“我们做老师的,几乎都训斥过他,有的甚至体罚过。可是没用啊,愈演愈烈,六年级开学才半个月,他都已经被抓到三次了。我们管不了,就交给校长管了。具体是怎么处理的,只有李校长知道。”
“明白了,李校长这半个月,就找了他三次麻烦。”冯凯说,“那你大概知道是什么事吗?”
“开学第二天,偷人家卖的冰棍,被同学举报了。”
“卖的冰棍,怎么偷?”冯凯的脑海里都是商店门口的大冰柜。
“就是骑自行车,后座上带着个泡沫盒子的那种卖冰棍的嘛。”老师说,“放学后就会停在门口,一来就被一圈学生围上。冰棍包在棉被里,放在泡沫盒子里,有人买就打开盒盖拿冰棍。赵小三趁着老板转身找钱的时候,从盒子里拿了一根就走。老板没看见,倒是被学生匿名举报了。”
“举报到李校长那里?”
“嗯。校长知道后,就找他谈了一次话,说了一个多小时,说了什么我们就不知道了。”老师说,“可没想到,这还没过去三天,又去偷人家的画片,被当场抓到了。画片,你知道吧?”
冯凯点点头,他的脑海里,尽是自己儿时的记忆。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孩子们没啥玩的,尤其是男孩子,最常见的玩具就是画片、酒瓶盖和玻璃弹珠。
画片就是半个烟盒大小的硬纸片,正面印着一些动画形象,比如变形金刚什么的,反面是对动画形象的介绍。男孩子们在一起玩画片,就是一人拿出一张画片,正面朝上放在地面上,然后每个人拍一下地面,用拍地的气流让画片翻过来。谁拍完之后所有的画片都是反面朝上,那他就赢了,就可以赢走其他小伙伴的画片。
酒瓶盖就是男孩们收集的大人们喝啤酒留下的瓶盖,用石头将它砸成扁平的铁饼状。一人出一个酒瓶盖,放在手掌心,然后抛起,在酒瓶盖腾空的时候,翻转手掌,让所有的酒瓶盖都落在手背上。再将酒瓶盖抛起,在空中抓住一定数量的酒瓶盖。如果开始大家设定的数字是“3”,那么能够抓住3个酒瓶盖的人,就赢得所有的酒瓶盖。
玻璃弹珠,需要在土地上玩。用脚踩玻璃弹珠,在土地上踩出一个小坑,孩子们将弹珠放在食指的第二指节,然后用拇指将弹珠弹出去。弹出去的弹珠碰撞别人的弹珠并把别人的弹珠撞进小坑里,就可以赢走别人的弹珠。这是一个类似桌球和高尔夫球的游戏。
“当时,人家老板摆地摊,他蹲在地上,看上去是在挑选画片。”老师的话打断了冯凯的回忆,“结果他趁着老板不注意,把画片塞到自己的鞋帮里。因为太贪心,最后那个鞋帮鼓得很明显,被老板发现了,扭送到学校交给李校长。校长当时很生气,当着我们几个老师的面,打了他的屁股,实际上打得很轻。”
“可赵小三屡教不改是吧?第三次,是发生在14号吗?”冯凯问。
“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13号。”老师说,“这一次是学校门口的小卖部老板找到了校长,说赵小三在他的玻璃弹珠柜台前面站了好久,什么都没买就走了,于是老板清点了一下,发现少了三颗。老板认为是赵小三偷的,就来找校长告状了。”
“少三颗弹珠都知道?这老板够细心的。”
“是啊,少的是什么颜色的都知道。”
“是赵小三偷的吗?”冯凯问。
“校长当时很生气,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搜了赵小三的书包,果然发现了颜色一模一样的弹珠。”老师说,“校长没收了弹珠,应该是还给老板了。”
“行了,一切都清楚了。”冯凯说,“你先忙吧,我去找这三个老板,再核实一下。”
另一头,顾红星回到分局找到了理化检验师马晴红。
“我记得你那个显色法很灵。”顾红星说,“现在,我们已经有了一名犯罪嫌疑人,但因为是未成年人,所以希望证据扎实后再讯问。”
“你是说,去他家里搜?”马晴红问。
“不是,他应该只偷了那一块炸药,应该都用完了。”顾红星说,“我是这样想的,他在蹲守点撕开了塑料包装,走到现场的窗口去放炸药,那么必然会有黑火药的粉末从牛皮纸包装里漏出来,黏附在他的手上。如果对他的手进行擦拭,是不是有可能检出黑火药?”
“按理说,肯定可以。”马晴红说,“但是,这都已经过了三天了,他肯定都洗过好几次手了,即便手上有,也是极微量的了。而显色法,至少需要0.1克的检材啊。”
“说的也是。”顾红星顿感失望。
“不过……”马晴红俏皮一笑,说,“你还记得去年我找你要过仪器吗?”
“是吗?”顾红星想了想,说,“现在各个大队、派出所都设备紧缺,我当时给你批了吗?”
“批了啊。”马晴红说,“当时在分局党委会上,你说人民群众安全感的底线就是命案要破、要防,而命案侦破得依靠现场和物证。所以,你说要把有限的预算倾斜给刑事技术部门,破例给我们批了这台电泳仪。”
“电泳仪?”顾红星已经不记得自己批的是什么仪器了。
“对啊。”马晴红自豪地说,“显色法无法进行的微量物证检验,我们可以用电泳法。有这台电泳仪,如果你能提取到嫌疑人的双手擦拭物,我就可以试试看。”
“那太好了,我现在去找老凯。”顾红星说。
“局长,你还要亲自去吗?让殷俊去不就得了。”马晴红笑道。
“其他的事可以,这件事必须我自己跑。”顾红星说完,推门离开。
顾红星找到冯凯的时候,冯凯刚从被偷的小卖部里出来。
“现在要让你提取赵小三的双手擦拭物,你能不能想到办法?”顾红星开门见山。
“等等,理化检验部门真的能检验出三天前遗留的微量检材?”冯凯惊叹道。
在他的印象里,顾雯雯他们刑科所有一台仪器叫什么色谱仪,确实能检验微量物证。但那也是顾雯雯参加工作后,市局才引进的仪器,在这个年代,应该是没有的。
“说是电泳法,可以试一试。”顾红星说。
冯凯点点头,猜测这应该是有那个什么色谱仪之前,上一代的检验方法。
“这个太简单了,比之前我们办的强奸杀害幼女案取手掌纹简单多了。”冯凯信心满满地说,“你等我,我去买几个梨。”
不一会儿,换上便装的冯凯和顾红星来到了赵小三的家。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赵小三应该在家中写作业或者休息。冯凯敲响了房门,来开门的果然是身材瘦弱的赵小三。
“你爸爸呢?”冯凯和蔼地问。
“喝酒去了。”赵小三把着门,警惕地说。
“那我们能进去坐坐吗?等一会儿要是还等不到你爸,我们再走。”冯凯拎起手中的网兜,说,“我还给你买了梨,削一个给你先吃啊。”
“你们是谁?”赵小三看了眼圆滚滚的梨,咽了口口水。
“嗐,连我们都不认识啦?我们是你爸爸的老同事,你小时候我经常抱你啊。”冯凯说。
不知道是这个时代的小朋友警惕性不够,还是因为梨子的诱惑太大,赵小三没再追问,就放二人进了家。
这个房间和李进步的住处一样简陋,唯一的电器就是天花板上的电灯。冯凯找来找去也没找到一把椅子,只能在屋内两张床中的一张上坐了下来,从网兜里拿出一个梨削了起来,边削边和赵小三胡诌。
“你小时候啊,就是瘦,你妈妈去世得早,没人管你,我们经常来陪你玩的,你都不记得了?”
赵小三盯着渐渐露出的白色梨肉,摇了摇头。
“喏,吃吧。”冯凯把削好的梨子递给赵小三。
赵小三接过梨子,开始狼吞虎咽。
“晚上又没吃饭?”冯凯大胆地加了一个“又”字。
赵小三点点头,仍不停下啃梨子的动作。不一会儿,一整个梨子就变成了一个瘦瘦的梨核。
“你看你这孩子,没钱买东西吃,哪怕自己做一点呢?”冯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刚才顾红星给他的滤纸,帮赵小三擦拭着双手,说,“没事,梨子就放这里了,我们走了,你饿了就自己削着吃。”
赵小三一边咀嚼着梨肉,一边感激地朝他俩点了点头。
走出了赵小三家,顾红星钦佩地说:“梨子多汁,给他擦手就不显得突兀了。”
“而且梨汁含糖量高,黏稠,会把他手上的微量物证黏附住,然后再黏附到滤纸上。”冯凯说,“就是不知道经过这几天,量还够不够。”
“回去试试吧。”顾红星小心翼翼把滤纸装进一个塑料物证袋里。
“你真不回去陪雯雯过生日啊?”冯凯坐在顾红星办公室的沙发上问。
“这都晚上9点了,等我回去,她们娘儿俩都睡着了。”顾红星坐在办公桌前,翻阅着文件。跑了一天现场回来,他的案头已经积压了很多文件。
“你这当爹的,不称职。”冯凯把头枕在沙发的一侧扶手上,干脆躺平了。
“没办法,哪个警察是称职的爹妈?”顾红星说,“国家安危,公安系于一半……”
“打住,打住,别在这儿给我上价值。”冯凯说,“你们那个漂亮姑娘说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顾红星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看着冯凯说:“你说马晴红?很少听你这样形容别人啊,她还没对象,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冯凯猛地坐了起来,摇着手说:“你别乱牵红线啊,我可没那意思。再说了,我都多大了,比人家得大10岁吧?”
“年龄不是问题。”顾红星笑了笑,又继续批阅文件,“重点是你这个岁数了,真的该考虑考虑自身问题了。”
“我没问题,我说过了,无牵无挂。”说到这里,冯凯心中一动,他又开始想顾雯雯了。
“马晴红说为了稳妥,要多跑几遍电泳,估计凌晨三四点才能出结果。”顾红星看着沙发上的冯凯说,“你就搁那儿睡一觉吧,不然从这里往市里跑太远了。”
“你呢?不会要熬通宵吧?”
“你看看。”顾红星用笔指了指案头的文件,说,“不熬通宵也得熬到凌晨一两点,放心,我有折叠床。”
“难得啊,时隔14年,我俩又同居了。”冯凯说。
“用词不当。”顾红星头也不抬地说。
这个年代的“同居”似乎不是什么好词,一般都会在前面加上“非法”二字。
“雯雯现在……长高了吗?”冯凯忍不住问。
“你不是早上刚问过吗?”顾红星说,“过年不还在一起过的吗?半年多能有什么变化。”
“真好,羡慕你们。”冯凯说。
顾红星又抬起了头,说:“哦,你也知道成家的好处?我早就说了……”
“停……打住!你一个大局长,别成天搞得和媒婆一样。”
顾红星微笑着摇了摇头。
冯凯不说话了,他的脑海里已经被顾雯雯的音容笑貌充满。在幸福和思念中,他慢慢闭上了双眼。
等到冯凯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顾红星依旧在自己的座位上坐着,而对面的两把椅子上坐着马晴红和卢俊亮。
“哎哟,你怎么不叫我。”冯凯坐起身,擦了擦口角的口水,说。
“看你睡得香,没忍心。”顾红星说,“理化检验部门已经做出结果了,确定是有反应的。”
“啥叫有反应?就是有黑火药呗?”冯凯问。
“是的。”马晴红笑着回答。尽管眼下挂着黑眼圈,但她对熬夜做出的结果感到非常兴奋。
“另外,小卢在赵小三的课桌上提取了指纹,和现场塑料皮上还原出来的指纹基本是吻合的,也有一定的证明效力。”顾红星说。
“凯哥,你在这儿睡得香,我搞那几枚指纹,真是把我搞吐了。”卢俊亮忍不住说道,“都给破坏了,我真是一点点还原,一点点比对,总算比对上几个特征点。”
“如果单靠这几个特征点,是不能作为‘孤证’的。”顾红星说,“但结合了鞋印、理化检验结果和调查情况,就可以定案了。”
“那我去抓人。”冯凯赶紧说。
“我已经让刑警大队去了。”顾红星说,“让他们秘密抓,毕竟是未成年人。”
“哦对了,才14岁。”冯凯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心想怎么忘了这个关键问题,“《刑法》现在是怎么规定刑事责任的法定年龄来着?”
“我们是法律工作者,法律条款要熟记在心啊!”顾红星说,“已满14周岁,严重暴力犯罪的,是要追究刑事责任的。虽然他的动机并不是杀人,只是破坏,但爆炸罪是严重暴力犯罪啊。他肯定是会被送去少管所的。”
冯凯知道,所谓的少管所,实际上叫未成年犯管教所,是对已满14周岁未满18周岁的未成年犯执行刑罚的机构和场所。原来1990年实施的1979年旧《刑法》就已经是这样规定刑事责任的法定年龄了。
“那行吧,我去审讯室等着。”冯凯起身说。
“我和你一起去。”顾红星安排好眼前两人后续的证据固定工作,和冯凯一起下楼。
等了大约一个小时,两名侦查员扶着赵小三的肩膀走进了审讯室,后面还跟着那天被冯凯问询过的老师。对未成年人的审讯,需要其监护人在场,可赵庆楼不知道去哪里喝酒了,到现在也找不到,于是侦查员依法请了学校的老师到场见证。
赵小三一见穿着警服的冯凯和顾红星,顿时有点蒙,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冯凯的手上有没有拎东西。
“梨子好吃吧?”冯凯依旧笑容可掬。他从口袋里掏出5块钱,递给一名侦查员,说:“你去公安局对面那铺子买几斤梨子。”
侦查员接过钱,点头离开。
进了审讯室,冯凯让赵小三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老师坐在赵小三的背后。他并不急于审讯,而是等侦查员买来了梨子,又亲手削了一个给赵小三,耐心地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完。
“水果吃完了,现在可以说说炸药的事情了吧?”冯凯问道。
赵小三不吭声,只是低着头咀嚼着梨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让他死。”
“你是哪一天偷炸药的?”冯凯问。
“就是他打完我之后的那个星期天。”赵小三说,“那天正好我去矿里找我爸,看见几个小孩在玩游戏,我就加入了。趁着管理员不在,我打开了炸药库门,躲进去,心想他们肯定找不到我。躲在里面的时候,我就看到好多炸药。那个时候,我就想,要是我拿一点炸药,炸坏他家的东西,他一定会被气死……我没想到,他真的会死……”
“听说是管理员把你抓出来的,炸药藏在哪里没有被他看出来?”
“裤裆里。”
“那你为什么到14号才动手?”
“我没想好怎么炸。”赵小三说,“炸药我藏在家里,一直都没拿出来。”
冯凯相信他说的话。赵小三不可能把炸药一直藏在裤裆里,作为学生,最方便藏东西的地方,应该是书包里。但9月13日那天,赵小三偷弹珠被抓时,李进步搜过他的书包,如果炸药放在书包里,早就该被发现了。
“后来,13号那一天,李校长突然来搜我书包,没收了我的弹珠。”赵小三断断续续地说,“他还跟我说,要我第二天中午休息的时候,去把学校操场周围的杂草给拔干净。他这么罚我,我很生气,那天中午,我没有去拔草,就直接回家了。我把炸药拿出来,藏在书包里,去了李校长家。但他家有人,我不敢进去,就在旁边找了个地方等着。等了一会儿,赵源叔从他家离开了,我看到李校长把窗户打开了。本来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把炸药放进去,这下正好有机会了。我又等了一会儿,才偷偷跑到他家窗户边,看到他睡着了,就把炸药放到了收录机旁边,在窗外点燃了引线就跑了。”
冯凯低头做着笔录。
“我以为他会被炸得吓一跳……我真的没想到能把校长炸死,他离得那么远……”赵小三惶然地说。
“你为什么要偷东西?”顾红星问。
“我爸没空管我,只给我饭钱,其他什么都不问。”赵小三说,“我很生我爸的气,别人都有玩具玩,我就只能捡别人不要的。如果我想要买东西,就只能饿肚子。我也不想饿肚子,所以就开始偷偷拿人家的。拿东西,比买东西快,我就每天都想拿一点。”
“那不叫拿,叫偷。”冯凯纠正。
赵小三撇了撇嘴。
“李校长发现你偷东西之后,是怎么跟你说的?”冯凯问。
“他打了我屁股。”赵小三低着头说,“他打得倒不重,但说话很凶。他说……我爸爸不管我,他是老师,他得管我,他……”
冯凯看了看顾红星,发现顾红星也是眉头紧锁地看向自己。冯凯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走到赵小三跟前,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说道:“知道李校长为啥叫你去拔草不?”
“不知道。”
冯凯把装有弹珠的塑料袋放在赵小三面前,说道:“这是李校长从小卖部老板那儿买下来的,他一直带在身上。如果不出意外,他会将这几颗弹珠,作为你除草的报酬。”
赵小三愣住了,嘴里喃喃道:“啊?为什么……”
顾红星开口道:“李校长应该是希望你能明白,想要什么没有错,但要通过劳动来获得才对。”
冯凯转身拿起了一本书,放在赵小三面前,说道:“这是我们在李校长桌上找到的,他应该是下午就要用,所以没有把它放进书架。如果我们猜得没错,这本书应该也是校长要送给你的。”
赵小三懵懵懂懂地翻开了这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盯着上面那行熟悉的字迹,默默念道:“走正路,走大路,走远路……”
冯凯问:“明白是什么意思不?”
赵小三想了想,摇了摇头。
冯凯看了看顾红星,说道:“这本书的主人公也是一个家境贫苦的小男孩。他没有被苦难击倒,而是越挫越勇,不断地为追寻自己的人生目标而努力奋斗。李校长想说的是,万事开头难,但你可以从小事做起,只要你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就会越走越远,越走越宽。总有一天,你可以大大方方地去拿属于你的东西。”
赵小三轻轻摩挲着书上那行字,眼眶中有泪水在打转。他把书抱在怀里,把头埋了下去,肩膀轻轻抖动起来。
走出审讯室,顾红星看看冯凯,说:“校长已经不在了,你替他传的话,希望赵小三真能听进去。不过,你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你是啥时候看的?”
“别小看人好吧!”冯凯拍了一下顾红星,“行了,案件破了,你要不要请我去你家吃饭?”
“不行,吃饭等一段时间再说。”顾红星说,“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不能陪你了,你回去吧。”
“你这……”冯凯瞪大了眼睛,说,“你也太现实了吧?过河拆桥啊?兔死狗烹啊?鸟尽弓藏啊?卸磨杀驴啊?”
“你会的成语还真不少。”顾红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冯凯的肩膀,上楼去了。
其实冯凯也有自己的事情。
回到刑警支队后,冯凯从内勤小叶那里拿来了几卷未破命案的卷宗,希望通过审阅卷宗来找到一些残留的记忆。
顾雯雯一直在侦办的命案积案究竟是哪一起?未破的原因是什么?有没有突破的线索?冯凯希望能在其中找到答案。
可惜,看了整整两天的卷宗,各种文件也都翻了好几遍,冯凯还是没有找到任何记忆。这几起未破命案,有一半是嫌疑人已经明确,只是未被抓住的,还有一半是现场已经提取到指纹,暂时还没有比对上嫌疑人的。几起案子的侦破工作还在推进着,看起来案件并不困难,都有在短时间内破获的希望。
难道顾雯雯办的那起案件现在还没有发生?
想到这里,冯凯突然想起自己这两天都没见到小卢,于是起身去技术大队,准备问问小卢这几起案件的指纹比对进展情况。
刚走到楼道里,他就看到两个民警拿着表格往政治处的方向走去,冯凯好奇地问道:“你们这行色匆匆的,干啥呢?”
“报名啊。”民警说,“报名去分局。”
“去干啥?”
“去清查炸药啊。”民警说,“青山区那爆炸案不是你破的吗?破案后,顾局长就找到了市局领导,要求组织专班对青山区及周围几个区县的炸药库进行全面清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