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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公鸡与死神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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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里唯一的大学生,在回老家办事的短短几天里失踪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人却悄悄在野山脚下泼了一盆公鸡血。

    死者的身上有虐待伤,而他唯一的亲属又莫名其妙失踪了,那么以一个老侦查员的直觉,这名失踪的亲属自然就是最大的犯罪嫌疑人了。

    冯凯这样想着。

    可是,如果这个案子的侦破方向这么明确,那还会破不掉吗?它到底是不是那个积压了30年,最后落到顾雯雯手里的悬案呢?

    冯凯又开始犹豫了。

    “老凯,我从分局刑警大队重案中队调拨三个人,派出所再派两名同志,由你带领,对死者的背景情况和他继父的行动轨迹进行调查。”顾红星开始发号施令,“小卢、殷俊,你们现在就携带摄像机去殡仪馆,我让周满在那里等你们,配合进行尸体检验。剩下的人,和我一起对现场进行外围搜索,然后去死者居住的地方进行勘查,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等工作初步完成后,傍晚我们在分局碰头。”

    顾红星给冯凯安排了五个帮手,他们算是人手最多的一组了,可见这起案件中侦查工作的重要性。六个人到齐后,冯凯也很快做了一个简单的分工。他自己带着一名侦查员去村委会了解死者的背景情况,两名派出所的同志去广泛走访村民,了解一切和死者有关的信息,而另外两名重案中队的侦查员则围绕死者继父的行动轨迹进行调查。

    走进村委会的大门,冯凯发现村长曹永明正在召集村委会成员开会,看来村里唯一的大学生的横死,对村里来说是天大的事情。

    见冯凯他们两人走到了会议室门口,一名知识分子模样的中年人连忙起身,引导冯凯坐到了会议桌旁。其他人则是一脸茫然地看向冯凯他们。

    “我要批评你们,看到公安同志都不知道打招呼。”村长曹永明很不客气地对那几个人说道。

    大家听村长这么一说,连忙纷纷起身,向冯凯他们致意。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冯凯挥手让大家坐下,说,“你们继续,我们就旁听一下。我们过来,就是想了解一下死者的基本情况。”

    “公安同志,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吧。我是青南村的村长,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村长指着最先站起身的那个知识分子,说,“这位是曹文化,是我们村办学校的老师,村里的孩子都是他的学生,曹老师在我们这儿是德高望重啊。”

    “哪里哪里,村长您才是德高望重,鄙人尸位素餐,担不起这个称号。”曹文化谦让着,不自觉跷起了二郎腿,脚上的回力球鞋和他身上的旧西装十分不搭。

    “尸位素餐?”冯凯心想,这人对自己的评价可真够不客气的。

    “这位是我们村办企业的厂长,曹广志。”村长又指着身旁一个不到30岁的年轻人,说,“年轻有为,在外闯荡多年,现在回来造福乡亲,在我们村也是个致富带头人啊。”

    曹广志抱着胳膊,点头示意,并没有客气的意思。

    “这位是村里的副书记,曹强。这位是书记员,董晓莉。这两位是村委会的干事,曹佳佳、曹峰。”村长按照座位的排序一溜儿介绍下来,每个被点到的人都会站起来,跟冯凯握手。冯凯边握手,边记忆着每个人的脸,这是他作为侦查员的本能习惯。村委会成员并不是公务员,是村里自行录用的,一般都是对村里情况比较熟悉的人。最后,村长指着末座上一个20岁出头的小伙子说:“这位是村委会的新干事董子岩,他是曹松乔的发小,两个人住隔壁。”

    “曹松乔,就是你们说的死者乔乔?”冯凯边和董子岩握手,边问。

    “是的。”董子岩手上一紧,神情黯淡地点了点头。

    “你是乔乔的发小,最熟悉乔乔,那乔乔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冯凯直接问道。

    董子岩抬眼看了一眼村长,村长说:“看我干什么,有什么说什么。”

    “是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肯定要好好配合政府的调查,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曹文化也晃着脑袋说道。

    董子岩这才安下心来,往椅子深处挪了挪,斟酌着说:“乔乔,怎么说呢,他从小就是我们当中最聪明的一个,成绩好,考的大学也好,是村里最有出息的孩子。我爸妈以前老说,同人不同命,人家乔乔聪明,就能上名牌大学,而我们这种不会读书的,就只能在家种地。谁能想到……唉,不过就算没出事,他从小也是蛮可怜的。”

    “哦?说来听听。”冯凯坐直了身子,示意身边的侦查员做记录。

    “乔乔他和我们不一样,他从小就没爹。”董子岩说。

    “等会儿,先把曹松乔的基本情况和我们说一下,他多大岁数?”侦查员问。

    “哦,好的。他和我同岁,是1970年生的,今年20岁。”董子岩说,“我们两家住隔壁,所以是从小玩到大的。他3岁的时候,他爹就生病死了。”

    “什么病?”冯凯问。

    “说是心脏方面的问题。”曹文化插话道,“在地里干活儿的时候,突然就走了。很年轻,真是造孽啊。”

    冯凯点点头。

    董子岩接着说:“后来,我们五六岁的时候,乔乔他妈又嫁人了,嫁了一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因为乔乔爸爸留下了几亩地,所以那个二流子就来我们村子里生活了。算是……入赘吧?”

    又听到“入赘”这个词,冯凯陡然一个激灵。

    “我要批评你,没大没小,什么二流子?”村长曹永明拿手指了指董子岩,说,“乔乔的继父叫蒋劲峰,比乔乔他爹要小一岁,今年应该44岁了。他是我们城南镇镇北村的人,也就是乔乔他妈妈那个村子的人。”

    “子岩说得也不错,这个人确实游手好闲。”曹文化插话道,“乔乔他妈去世后,蒋劲峰不愿意种地,把家里的地都租出去了,靠租金生活。”

    “是啊,二流子对他不好,小时候乔乔连饭都吃不饱。”董子岩说,“我们大概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乔乔他妈就死了,我觉得就是被那个二流子给打死的。”

    “家暴?”冯凯问。

    这个词儿在这个年代还很新鲜,大家都好奇地看向冯凯,冯凯连忙解释说:“就是‘家庭暴力’的意思,乔乔的继父打老婆?”

    “打啊!打得很凶!”董子岩说,“我经常听见他们家闹得一塌糊涂。这个二流子不仅打老婆,也打孩子。我总是看到乔乔的眼角一块青、一块紫的,但乔乔要强,都说是自己摔的。”

    “他们家的这些事儿,你们村子里都知道吗?为什么不报警?”冯凯问道。

    “家务事,报警有啥用?”曹永明摆摆手,说,“不过,乔乔他妈的死,可不是子岩说的那样是被蒋劲峰打死的,而是病死的,这个村医可以证明。虽然蒋劲峰不是个东西,但我们也不能随便冤枉人。”

    “是的,身上没有伤,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倒下的,村医也说是心脏疾病。”曹文化也说,“那段时间,村里面还互相传,说心脏病也传染呢,我还辟谣了好久。哦,对了,你们公安的法医也来了,跟大家解释了不是谋杀,这事儿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那乔乔的母亲去世之后,”冯凯接着问,“接下来这么多年,乔乔都是怎么过的?他是跟着他继父一起生活吗?”

    董子岩愤愤然地说道:“那是他家的房子,他不和二流子住在一起,还能去哪儿呢?二流子租地的钱,基本都被他自己拿来吃喝玩乐,他哪里会管乔乔的死活。从初中开始,乔乔的吃的、用的,完全是靠大家的接济。”

    “你们村里也有初中?”冯凯好奇道。

    “小学、初中都是曹老师教我们。”董子岩看了看曹文化,说。

    曹文化笑了笑,说:“见笑了,鄙人从师范学校毕业后,就一直在村里执教,小学、初中的文化课我都可以教。虽说我也是鞠躬尽瘁,但教书的成果实在是差强人意,差强人意啊!能上高中的孩子不多。他们要是能考上普通高中,就去镇子里上学;要是考不上,要么就是回家种地,要么就是去上技校了。”

    曹文化每次用成语,都让冯凯一愣一愣的。“差强人意”不是大致上让人满意的意思吗?

    “这孩子聪明伶俐,村里的人都喜欢他。”村长曹永明说,“难得这孩子学习能力比一般人都强,后来也是我们村里第一个考上重点高中的。可以说,他就是我们全村的骄傲,也是全村的希望。他妈去世之后,蒋劲峰根本不管他吃饭,他就是吃我们村的百家饭长大的。到了饭点,只要他到了谁家门口,就会被谁家叫进去吃饭。等他去上高中住校的时候,他的生活费都是我找村民们募集的。我们整个村子,对他都是有恩的。”

    “乔乔考上大学的时候也是,学费、生活费都是村委会出的。我们村子对他确实是有恩,算是再造之恩了。”曹文化补充道。

    “我们辛辛苦苦培养了一个大学生,还指望他以后能回来报效村子,给父老乡亲争口气呢,可是没想到,就出了这事儿!”曹永明的神情变得怨愤起来,双手微微发抖,恨恨地说,“要是知道是谁干的,我当村长的第一个不放过他!”

    冯凯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子,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当年蒋劲峰打老婆的时候,你们村委会有管过吗?”

    “好多人都打老婆呢,也有打丈夫的,这种家务事要是都归我们管,我们还不得累死?”曹永明顿了一下,解释说。

    冯凯摇了摇头。家暴是违法的,甚至是犯罪,到了他嘴里,却成了没人管的家务事。这是时代的局限性,更何况村落里的宗族观念很强,青南村一共有两个大姓,曹姓和董姓,对这里的村民来说,乔乔是姓曹的,是自己人,而乔乔的母亲和继父都是外姓人,他们只要照顾好自己人就行了,其他人怎么样,不关他们的事。

    “乔乔孜孜不倦,上的是名牌大学,化工专业,可谓不负众望。”曹文化说道,“不过他读的大学离我们这儿很远,回来一趟要好几天的时间,所以他为了节省路费,上学后就没有再回来过,这是唯一一次。”

    “他既然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村子里的人对他都有恩,他怎么能不回来探望大家呢?连过年都没回来吗?”冯凯问。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曹永明说,“乔乔是个好孩子,他人没回来,但经常会打电话给我们啊。他不回来,是为了利用寒暑假和各种假期,什么工什么学来着?”

    “勤工俭学。”曹文化补充道,“他一上大学,就自力更生了。”

    “对,就是利用一切时间赚钱。”曹永明说,“我是有数的,他大学毕业后,肯定能带领我们村子发家致富。这次他回来,给以前带过他的各位叔叔伯伯都带了吃的、喝的、用的,多孝顺的孩子啊。”

    “他今年上大几?”

    “大三了。”曹文化说,“过了年就是大三下学期了。”

    “那他和蒋劲峰现在关系怎么样?”冯凯接着问。

    董子岩说:“他和那个二流子,几乎没话说。就算回来,除了睡觉,他都不在家里待着。”

    “这一次回来,他和他继父说什么话了吗?”冯凯追问。

    “这我还真没注意,你住得近,你说。”曹永明看向董子岩。

    董子岩连忙说:“这次他回来,是我骑车去镇子里接他的,然后他去干啥了,我还真不知道。”

    “说起来,乔乔这次回来到底是做什么的?现在距离过年还有两个月呢。”冯凯说,“他回来的目的和行为轨迹,你们知道吗?”

    “他是回来找我的。”曹永明用颤抖的手指了指身后的党旗,说,“他要入党,回来找我办政审材料。”

    “具体的日期和行程呢?你们清不清楚?”冯凯问。

    “我刚才就让他们梳理了一下。”曹永明指着书记员董晓莉,说,“你问她,她搞得清楚。”

    董晓莉是个三十来岁的女性,打扮得挺得体。她咳嗽了一声,说:“我找村民们确认过了,时间应该是准确的。”

    说完,董晓莉像是读报纸一样,用不一样的语调朗读起笔记本上的记录来:“曹松乔于11月26日坐火车抵达龙番市,然后坐汽车来到镇子里。他在回来之前就给他儿时的玩伴董子岩写了信,所以当天是董子岩骑着自行车去镇子上把他给接回来的。”

    董子岩点了点头。

    “曹松乔回到村子后,先是来村委会找村长开具了政审材料。”董晓莉接着说,“并送给村长一盒饼干和一个瓷缸,给我们村委会的每个人一盒饼干。之后,曹松乔去了几个他最熟络的村民家里,分别送了一些他上大学那地方的土特产。”

    曹永明抚摸着一个写有“为人民服务”的白色搪瓷水杯,神情有些苦涩,嘴角低垂。

    董晓莉说:“当天晚上,他应该是回家睡觉了。11月27日,他一整天都在村子里拍照,还找了一些村民合影,说等他把照片冲洗出来,要送给大家。我们这里处于偏僻之地,照过相的村民不多,大学生是全村的宝贝,所以大家都特别开心,乐意和他合照。”

    冯凯心想,死者的照相机和胶卷都没有被找到,现在想通过照片来调查也没有线索,实在是可惜。

    “经过我们村委会的调查,最后一个和他合影的,是村西头的曹老三。”董晓莉说,“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曹松乔到了村西头,遇到了正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的曹老三,于是两人合影了。至此,就再也没有任何人知道曹松乔的下落了。我们问了所有的村民,11月27日下午3点钟之后,就没有人再见过他了。”

    “11月27日的早上,最早是几点钟有人看到他的?”冯凯问。

    “6点半,出工的几个村民都看见他了,他挎着相机,说要去拍朝霞。”董晓莉说。

    “那也就是说,他在村子里怀旧游玩加拍照,一共用了将近九个小时,也该回家休息了。”冯凯道。

    “乔乔有没有回家,这事儿有人知道吗?”曹永明又看向了董子岩。

    “这个我也不知道。”董子岩说,“当天我正在准备申请加入村委会的材料,所以我就没有陪他。”

    “确实,子岩一直在我们村委会。”曹文化说。

    “那这个曹老三,有没有什么疑点?”冯凯问。

    曹永明摇了摇头,说:“不可能,他就是一个单身汉,憨得要死,胆小如鼠,鸡都不敢杀,更不用说杀人了。而且,曹老三这个人,虽然不富裕,却很仗义。他哪怕只有一块馒头,也会分给乔乔半块。”

    冯凯点了点头,又看向董子岩,说:“26日你接完他回村后,没和他多说说话什么的?”

    “是啊,我正好有正事儿要处理,就想着先把事情办完。”董子岩说,“我和乔乔约好了28号一起去钓鱼的,那时候可以好好聊聊。可28号一早我去敲他家门的时候,发现他家院门从外面锁上了。我喊了几声,也没人应,屋内应该没人,我还抱怨乔乔这家伙讲话不算话呢。”

    “门锁住了,你进不去屋,所以屋内到底有没有人,你并不能确认。”冯凯道。

    “啊……你要这么说,也有道理。”董子岩若有所思,继续说道,“后来,我又经过他家门口两三次,发现门一直是从外面锁着的。我当时猜乔乔是去镇子上冲洗照片了,因为村子里没有地方洗照片嘛。”

    “你住他隔壁,这两天有没有听见什么异常动静?”冯凯问。

    “没有,应该是没有。”董子岩不太确定地说。

    “那,蒋劲峰你们有看到过吗?”冯凯问。

    “那二流子……哦,蒋劲峰好像是26号晚上不在家,回老家喝喜酒了。”董子岩说,“我也是那天接到乔乔的时候,听乔乔提了一嘴,说是晚上蒋劲峰不在,他可以睡个好觉什么的。”

    “之后呢?”冯凯转头问董晓莉。

    “我们了解的情况是,27、28号这两天,都有人看到过蒋劲峰。”董晓莉说,“但他具体干了什么,我们还没有详细调查。你知道的,从报失踪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所以我们工作的范围有限。”

    冯凯点头,对这一名村委会女干部的工作能力表示认可。

    “11月27日下午3点钟之后,就没有人再见过乔乔了。”冯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抄录的重点,抬头问董子岩和村长,“我们接到失踪的报案是12月3日,中间这几天,就没有人发现异样吗?”

    “话不能这么说,村子里这么多人,我这一天天一大堆事。”曹永明说,“谁能想到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失踪了呢?”

    “是啊,我这几天也是在办理入职村委会的手续,很多事务我都不熟悉,晓莉姐他们还在带我,所以也没抽出空来去找乔乔玩。”董子岩说,“我几天没见到他,想着他说不定已经回学校了。当时觉得他肯定是没找到我,所以才没有和我打招呼。”

    确实,在这个没有手机、呼机的年代,想找一个人完全靠两条腿。所以董子岩认为曹松乔是没找到他而直接回学校了,完全情有可原。毕竟不能拿一个处于通信发达时代的人的思维,来衡量这个时代的人的想法。

    冯凯收起了自己的小本子,认为这次调查的效率还是很高的,这个老村长果真还是有两把刷子,在他行动之前,就依靠群众的力量,先安排了调查工作。所以,听完这几个村委会的人的汇报,死者曹松乔生前的行动轨迹基本就理清楚了。

    当然,冯凯也不能偏听偏信。从村委会出来,他和派出所的民警又走访了几十名村民,从他们口中得到的说法,和董晓莉之前汇报的信息十分吻合。这说明这些村委会的干部并没有把这件事当成一项任务来应付,而是真的花了心思对村民进行了调查了解,才得出了曹松乔完整的生前行动轨迹。只可惜,从这些生前行动轨迹来分析,并没有找到什么好的突破口。

    曹松乔的继父蒋劲峰,在大家的评价里,都是一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懒汉。对蒋劲峰打老婆、打孩子的事情,大多数村民都有所耳闻。有个村民还提供了一条线索,他说蒋劲峰本身是“龅牙”,他的右侧切牙后来脱落了,就是当年在打老婆孩子的时候,因为曹松乔的激烈反抗而撞掉的,为此,蒋劲峰还狠狠教训了曹松乔一顿。

    到了下午,负责调查蒋劲峰的两名侦查员也回到了村里。六个人坐在村口的小亭子里,把调查情况进行了一个汇总。

    1990年11月26日,蒋劲峰应老家镇北村一个亲戚的邀请,回到镇北村去喝喜酒。通过刑警大队的协调,城南镇派出所也派员到镇北村去了解了情况,确定蒋劲峰于26日中午时分就抵达了镇北村,给亲戚随了20元份子,中午饭和晚饭都是在喜主家里吃的。晚饭吃到26日晚9点左右,喜主在城南镇上的一家小旅馆为留宿的人开了房。蒋劲峰当天晚上是和另一名从外地来的村民同住,一直睡到27日中午时分。蒋劲峰还让同住的村民在镇子上请他下了馆子,才打道回府。

    11月27日下午2点左右,蒋劲峰在城南镇遇见一名骑自行车来镇子里买药的青南村村民,于是坐村民的“顺风车”回到了青南村。他回到村子大约是在下午3点,好几名村民都看见了。

    当天晚上,蒋劲峰去了一个村民家,和几个村民在一起打牌,打到晚上11点左右,然后回了家。

    11月28日一大早,蒋劲峰又去那个村民家里打牌,中饭、晚饭都是在那个村民家里吃的。他们一直打到晚上8点,蒋劲峰说自己的身体不适,就回家了。在打牌的过程中,蒋劲峰提到了曹松乔回村的事儿,埋怨这孩子都不和他说一声,还嘀咕了一句,说他明明给好多人都带了礼物,就是什么也没给他老子带。除了这两句话,蒋劲峰就再也没有提到曹松乔了。

    11月29日一整天,全村人都没有看到蒋劲峰的人影。

    这天晚上11点左右,蒋劲峰的一个牌友打牌归来,经过蒋劲峰家的时候,见蒋劲峰家的院门挂锁没有锁,猜测蒋劲峰应该在家。于是,牌友就在院外喊蒋劲峰,问他身体怎么样,明天要不要一起打牌。但院子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牌友认为蒋劲峰是睡着了,于是就走了。

    此后,直到派出所来调查曹松乔失踪事件,村长带着派出所民警去了蒋劲峰家,才发现他家院门挂锁依旧没锁,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把蒋劲峰的轨迹调查情况和曹松乔的轨迹调查情况一碰,蒋劲峰的嫌疑立即就上升了。

    一来曹松乔身上有虐待伤,而蒋劲峰此前就有家暴史;二来蒋劲峰对曹松乔突然回来,还不给他带礼物是有怨言的;三来蒋劲峰27日从镇北村回到青南村的时间点,正好是曹松乔失踪的时间点;四来是蒋劲峰28日晚上就提前回家了,29日又莫名其妙消失了。尤其是29日晚上,蒋劲峰明明在家,却不搭理牌友,这些都是反常现象。

    由此,冯凯推理出了一条时间线:

    11月27日,蒋劲峰回村后,和晚归的曹松乔发生了纠纷。蒋劲峰对曹松乔进行了约束、殴打,并且可能通过封嘴等方式让他无法呼救。经过一晚上的殴打,让曹松乔丧失了抵抗、挣脱或呼救的能力。

    11月28日,蒋劲峰一早就锁了院门去打牌了,导致董子岩以为曹松乔自己离开了。当天晚上,蒋劲峰不放心饿了一天的曹松乔,于是借故提前离开了牌桌。回到家里,他有可能又对曹松乔进行了殴打。

    11月29日,蒋劲峰一直在家,他有可能一直在殴打、虐待曹松乔,直到曹松乔死亡。随后,蒋劲峰把尸体拖去山上进行掩埋,因为内疚和害怕,他还杀了只鸡进行祭奠,最后逃离了青南村。

    冯凯捋出来的时间线,是可以解释目前所有调查到的情况的,很有可能就是事情的真相。但冯凯现在已经成熟了很多,他没有直接对此案下一个确定性的结论,因为他知道,一切的推断,必须建立在现场勘查和尸体检验结论的基础上,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好在此时,距离顾红星约定的时间点已经不远了,于是冯凯招呼大家一起骑车返回分局,和法医、痕检部门核对一下信息,看看上述的推断是不是事实的真相。

    来到分局会议室,冯凯发现顾红星、卢俊亮等技术部门的同志都已经落座了。见冯凯一行人归来,顾红星朝卢俊亮招招手,意思是让他最先发言。

    卢俊亮点点头,开始汇报他和周满解剖尸体后得出的结论:“死者曹松乔全身未见致命性损伤,未见机械性窒息的征象,也未见中毒或者疾病猝死的征象,由此可以判断,死者曹松乔应该是全身的大量非致命性损伤导致挤压综合征,因急性肾衰而死亡。死者的胃肠完全空虚,应该是处于脱水且虚弱的状态,这样的状态会加速其病发死亡。不过因为胃肠的空虚,我们也无法推断其餐后几小时死亡。”

    “那死亡时间就没有办法推断了?”顾红星问。

    “我觉得应该是29号左右吧?”冯凯插了一句。

    “对,从尸体的征象、腐败的程度,结合我们的经验来看,我也觉得曹松乔大概是在29号晚间死亡的。”卢俊亮说,“尸体头部有一处创口,其他地方没有开放性创口,都是钝器击打造成的挫伤。头上的创口边缘不整齐,创腔内有组织间桥,说明也是钝器所致,所以我们认为行凶者只用了一种钝器。换句话说,他身上的损伤,一个人就可以造成。”

    “头上的创口,流血多吗?”顾红星若有所思地问道。

    “创口长2.2厘米,我们认为会有不少流血。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曹松乔已经在土里躺了好几天了,头部依旧有血液渗出,这说明创口刚形成的时候应该有流血。”卢俊亮说,“我们也分析了凶器,这是一个很有特征性的棍棒类的凶器。”

    “特征性?”冯凯好奇道。

    “因为尸体的皮肤上是可以保留钝器作用的痕迹,保留钝器表面的形状的。”卢俊亮说,“所以我们仔细研究了曹松乔皮肤上的挫伤痕迹,认为凶器应该是麻花样的木质钝器。”

    “听起来像是藤条。”冯凯说。

    “对。”卢俊亮说,“我们也认为是类似藤条的东西。”

    “藤条一般是不是用来执行家法什么的?我看电视剧上都是这样演的。”冯凯说。

    “不能排除。”顾红星说。

    “所以蒋劲峰的嫌疑进一步加重了。”冯凯说完,示意卢俊亮接着说。

    “虽然我们在现场没有找到藤条,但是我们法医的检验可以为寻找凶器提供一条线索。”卢俊亮说,“死者的胸前有一条长条形的挫伤,这条挫伤的中央,有一块圆形的位置明显比周围的伤势要重。这块圆形的挫伤和死者衣服上的纽扣完全吻合,也就是说,藤条打在了死者衣服上,通过力量的传导,把纽扣的形状印在了尸体的皮肤上。这也从某种角度上说明,凶手下手的力度是非常大的。”

    “这怎么判断凶器呢?”冯凯好奇道。

    “我们仔细观察了死者衣服对应位置的纽扣。”卢俊亮说,“发现这个纽扣是金属质地的,表面有明显的凸起,凸起处还可以看见褐色的木屑。也就是说,凶器是褐色的,而且上面肯定有和纽扣撞击造成的新鲜凹坑。”

    “这个推断真是精妙。”顾红星说。

    冯凯心想,等将来有了微量物证仪器,就可以通过纽扣上的微量物证找到凶器的所在了,可惜这会儿的技术和设备都还不能支持。

    “这些损伤,应该是分几天造成的。”卢俊亮说。

    “是因为颜色黄黄绿绿的?”冯凯问。

    “是啊,新鲜的损伤一般都是紫色的,因为有大量红细胞从破裂的血管内涌入了皮下组织。随着时间延长,死去的红细胞被巨噬细胞吞噬,其中的血红素也被分解,随后逐步产生胆绿素、胆红素和含铁血黄素,颜色也就慢慢变成绿色、黄色。”卢俊亮说。

    “你先别急着展开说原理,直接说结果吧。”冯凯说,“这些损伤,大概要几天才能造成?”

    “根据经验,再结合曹松乔失踪和死亡的时间,我们认为,他27日失踪后就遭受了暴力击打,28、29日也一直在遭受暴力击打。”卢俊亮说,“从损伤的颜色看,他遭受虐打的时间确实应该在三天左右。”

    “那就和我推断的差不多了。”冯凯满意地说。

    “还有什么其他的线索吗?”顾红星问。

    “还有就是捆绑痕迹了。”卢俊亮说,“死者的双手腕和双足踝都有捆绑约束的痕迹,可以看出捆得很紧。从约束损伤的形态来看,捆绑死者双手和双足的,应该就是农村常用的麻绳,大约小拇指粗细,在一端打了一个比较大的结。”

    “这也是很好的发现,等找到绳索的时候,也可以印证口供。”顾红星说,“我也说一下我们现场勘查的情况。”

    顾红星顿了顿,说:“山上的野外现场,是埋尸好几天后才被发现的,所以完全找不到任何物证线索,可以说,我们花了大量时间在勘查这个野外现场,却一无所获。我们分析,如果是死者的继父蒋劲峰作案,那么他虐待、杀人的场所肯定是在自己家里,所以,我们又对他家进行了全面的勘查。现场的院门是没有锁的,处于自然关闭状态,推门就可以进入。院内的屋舍大门是虚掩的,也是推门就可以进入。屋内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但有各种各样的足迹。除了足迹,我们还发现堂屋的地面上,有疑似拖擦的痕迹。”

    “拖尸体的痕迹?”冯凯问。

    顾红星点点头,说:“应该是的。我们拍照提取了地面上的拖擦痕迹,带回来放大冲洗,大家观察和讨论后,认为那种网格状的拖擦痕迹,应该是农村常见的麻袋留下的。”

    “也就是说,蒋劲峰杀死曹松乔后,用麻袋装了尸体,趁着夜色把尸体拖到小山上掩埋?”冯凯说,“可是,他家里有交通工具吗?”

    “自行车、摩托车他是没有的。”顾红星说,“但院子里有一辆板车,板车非常适合用来运尸,尸体装在麻袋里,外面盖上一点柴火、稻草什么的,就看不出来异样了。所以,我们也对板车进行了仔细的勘查,可是除了发现两根鸡毛,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发现鸡毛也有用啊。”冯凯说,“说不定他运尸的时候,板车上就放着只鸡,准备去祭奠呢。”

    “可是,板车上粘着鸡毛,这事儿在农村太常见了,证明不了什么吧。”殷俊说。

    冯凯心想,之前听顾雯雯说已经可以对动物的DNA进行检验,他还没往心里去,如果1990年的科技也能发展到这种程度,只要对现场的鸡血和板车上的鸡毛做个DNA检测,那不就能搞清楚事实了吗?

    “虽然在板车上没有发现物证,但至少说明蒋劲峰杀人、运尸是具备条件的。”顾红星说,“现场客厅两边是两间房间,应该一间是蒋劲峰住的,另一间是曹松乔住的。蒋劲峰的屋子里,什么痕迹都没有,地面上只有零星的足迹,我们分析是蒋劲峰的足迹。曹松乔的房间里,家具上的灰很重,说明很久没有人打扫过。床上的被子是干净的,床板四周的灰很重,被褥应该是平时放在柜子里,他这次回来,才从柜子里拿出来铺上的。他的房间里除了被褥和家具,就只有他的行李箱和书包了。行李箱和书包载体都不好,我们仔细刷了,都没能刷出指纹。不过,行李箱和书包内,除了书本和日常用品,我们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比如现场的钥匙,又如照相机和胶卷,再如钱。”

    “这些东西会不会都被蒋劲峰带走了?”冯凯问,“蒋劲峰带走值钱的东西,之后能拿去换成钱,也方便他跑路吧?”

    “我们也是这样猜测的。”顾红星说,“所以我们现场勘查的重点,就只能从足迹入手了。我们通过死者邻居董光明的供述,找到了所有进过现场的人。村长曹永明、副书记曹强、干事曹峰都进过屋,主要就是为了找曹松乔。他们还叫上了曹松乔的发小董子岩,还有经常与蒋劲峰一起打牌的董良。”

    “这个邻居董光明应该就是董子岩的父亲吧?”冯凯问。

    “是的。”顾红星接着说,“我们到村委会的时候,你们已经问询完离开了。好在大部分人都还留在村委会开会,所以我们就取了这些人的足迹。在你们回来之前,我们已经比对完成,除了一双鞋印还没找到人,其他的鞋印都对上了。”

    “蒋劲峰的足迹,在曹松乔的房间里出现了吗?”冯凯问。

    “不仅出现了,还很多。”顾红星说,“也就是说,假如我们找到最后剩下来的那枚足迹的主人,排除嫌疑之后,就只有蒋劲峰可以作案了。”

    “那我觉得这个案子就很明朗了。”冯凯靠在椅子上,喜眉笑眼地说道,“我来把我们调查的情况和你们说一下。”

    说完了案件的调查情况之后,现场几乎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因为大家的想法和冯凯一样,这案子除了蒋劲峰,就没有其他人作案的可能性了。无论从动机、时间、条件,还是从案后的反常行为来看,蒋劲峰无疑就是凶手。

    只有顾红星依旧不放心地说:“虽然从各个组的工作情况来看,我们现在怀疑的对象都是蒋劲峰。但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蒋劲峰应该是在自己家里作案,而他家里并没有找到藤条,也没有找到麻绳,甚至连个麻袋也没有。蒋劲峰平时游手好闲,好吃懒做,虽然板车、锄头、铁锹这些可以用于运尸、埋尸的工具,他家里是有的,但是总感觉不像是刚刚使用过的模样。而且,既然用麻袋装尸体、拖尸体,为什么埋尸体的时候要把麻袋去掉?把尸体放在麻袋里埋,岂不是更保险吗?”

    “这个也很好解释。”冯凯说,“很多凶手作案后,都会把凶器给处理掉。我刚刚办的这个母女双尸案,凶手就烧毁了血衣和绳索。你想,蒋劲峰甚至都掏了曹松乔的内裤口袋,所以他肯定把可能使他暴露的东西都拿走了。而曹松乔毕竟是蒋劲峰的继子,虐打致死的事情应该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杀人后,有杀鸡祭祀这样的愧疚行为,那么他自然不会把尸体随便装在麻袋里埋掉,他应该也是想让曹松乔躺得舒服点,死了也是‘体体面面’的。”

    “这个确实可以解释。”顾红星说,“小卢,我记得你提到死者的头上创口流血很多,如果流血多,那么为什么现场一点血迹都找不到呢?”

    卢俊亮说:“这个倒也可以解释。如果损伤之后,立即进行包扎,血就只会浸染在布上,而不会留在现场了。”

    “是啊,你们还记得剖腹取子案吧?凶手只是用一件小孩的衣服来裹着,就让血一滴也没有落下。”冯凯非常赞同卢俊亮的解释。

    顾红星似乎也被说服了,说:“好吧,虽然没有实质的证据,但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蒋劲峰确实是第一犯罪嫌疑人。我马上向市局报告,要求周边地区协查,寻找蒋劲峰。你们一会儿把蒋劲峰的照片多冲洗一些出来,亲自送到周边的辖区派出所、刑警队以及巡警队、交警队。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如果蒋劲峰跑了,估计也跑得很远了,但他不可能一直跑。这大冬天的,他不可能露天睡觉,肯定要睡宾馆。现在要求各个方向道路周边的派出所,都拿着照片去清查旅馆,他是个龅牙,很容易被人记住长相,只要他住店,就一定有线索。只要我们知道他往什么方向跑,就一定可以把他抓回来。”

    “对,还有销赃途径也要查。”冯凯想到了几年前办的那起绑架小男孩的市民广场失踪案,说,“既然他带走了照相机,就很有可能会把它变现。”

    顾红星赞许地点点头,说:“今天不早了,大家抓紧时间吧。”

    冯凯原来在城南镇进行炸药清查的时候,派出所给他弄了一间没人住的临时宿舍。两个月后,冯凯又回到了这里,躺到了同一张床上。

    宿舍里没有电视机,也没有书籍,所以冯凯打发时间的唯一办法就是冥想。这一想不要紧,他刚刚在会议室里放松下来的情绪又紧张了起来。

    如果这起案件真的是积压了30年都没有侦破,最终才到了顾雯雯的手上,那么它没有告破的原因是什么呢?虽然现在还没有遍地的监控,没有人像识别系统,但发动整个公安系统去抓一个人,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那他们到底抓没抓到人呢?假设就是出于种种原因没有抓到他,那倒还好办,但如果问题就出在没有任何物证支持冯凯他们的推断……即便30年后他们找到了蒋劲峰,又怎么给他定罪呢?

    “不能先入为主,不能先入为主。”冯凯用力揉着自己的脑袋,不断提醒自己。

    冯凯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之前的女工案、金苗案,这些案件都是因为开始的推测错误,导致案件拖了很久才侦破。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这起案件也是出现了类似的错误,才拖了30年没有侦破?如果是这样,他在这个梦境中,又能做些什么呢?他知道整个梦境都和自己看到的笔记有关,那么,他能找出笔记的重点吗?

    不过,这起案件究竟是不是顾雯雯心心念念的那起案件——冯凯突然发现,就连这最基本的一点,他都完全无法确认。或许他的一切推理,都是反应过度了。

    不管怎么说,警察就要对一切充满怀疑。

    为了让自己安心,他必须要抱着怀疑一切的态度,明天再一次探访青南村。

    想着想着,疲惫不堪的冯凯就睡着了。

    也许是因为心中有事,天还没亮冯凯就醒了,他知道,这已经是村民们起床干活儿的时间了。所以,冯凯叫醒了隔壁的卢俊亮,骑上他的摩托车,再次赶往青南村。

    “凯哥,昨晚我回去把师父给我的足迹照片又看了一遍。”卢俊亮坐在摩托车后座上说,“那个没找到主人的足迹,和其他足迹不太一样。其他村民大多是穿布鞋和解放鞋,就这双应该是球鞋,而且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回力球鞋。”

    “哎,你说你提供的这个线索,算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冯凯一边驾驶着摩托车,一边说道。

    “什么意思?”

    “难道你没注意到,他们村子里那个还没到40岁,老爱乱用成语,还装得像个老学究的曹文化,在我们询问的时候就是‘西装球履’的样子?”冯凯笑着说。

    “我还真没注意,他穿的是回力鞋?”

    “是啊。”冯凯说,“我估计是他的足迹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在寻找曹松乔的时候,董子岩的父亲董光明一直都站在自己家门口看热闹,什么人进去过他都知道,但他没有提到过曹文化啊。”

    “所以你觉得董光明说了那么多人,唯独没有说曹文化,说明曹文化不一定是寻找曹松乔的时候进入的现场,这说不定对破案来说是好事。”卢俊亮思忖着说,“但曹文化是曹松乔的老师,一直以曹松乔为豪,他没有杀死曹松乔的动机。而且他去现场找曹松乔是一个很正常的行为,所以很有可能会排除掉这最后一枚鞋印,那么破案就毫无证据了,这是坏事。”

    “长进不小啊。”冯凯赞叹道。

    “都快30岁了,还能不长进啊?”卢俊亮笑着说。

    既然有了这条线索,冯凯便驾驶着摩托车直接向村落中驶去,向去种地的农民问了路之后,又向曹文化的家驶去。

    曹文化是村里的老师,虽然有时也种地,但大部分的农活都由村里人代劳。此时曹文化站在家中的院子里,正在鸡圈边喂鸡,他身后站着一个年轻人,是董子岩。

    “哟,你俩都在啊?”冯凯停好了摩托车,说。

    “公安同志,你们怎么来了?”董子岩听见冯凯的声音,吓了一跳。

    “这一大早的,就来向老师请教问题了?”冯凯笑着问。

    “是,是啊。”董子岩有点不知所措地点着头。

    “这都7点多了,只是对你们城里人来说算早。”曹文化笑容可掬地说,“公安同志来这里有何贵干啊?鄙人一定竭尽全力配合你们破案。”

    “这次来,是想看看你的鞋子。”冯凯指了指曹文化脚上的白球鞋。

    “没问题,悉听尊便。”曹文化坐到一个小马扎上,脱下来一只鞋子递给了冯凯。

    “鄙人推测,你们是不是在乔乔家里找到了鄙人的鞋印啊?”曹文化不慌不忙地笑着说,“我确实去过他家,为了找他,此事千真万确。”

    董子岩在一旁使劲点头,说:“是的,老师去过,我可以作证。”

    “你父亲可不是这样说的。”冯凯忽然用鹰隼一样的眼睛盯向董子岩。

    董子岩可能是被冯凯的眼神震慑,有些慌张,说:“啊,这……我爸他记性不好,他可能记漏了吧……我真没说假话,我和老师是一起进去的。”

    “是的,现场的就是曹老师的鞋印。”卢俊亮在一边比对完足迹,有些沮丧地说道。

    “好吧。”冯凯叹了一口气,走到了鸡圈旁边,说,“养了多少鸡啊?”

    “嗐,公安同志,你不会真怀疑鄙人吧?”曹文化说,“你问鄙人养了多少鸡,怕是别有用心吧?鄙人发誓,山下的那鸡可不是鄙人杀的。”

    “曹老师你多心了。”冯凯知道他用词没有轻重,也不以为意,笑着说,“就是随便一问。不过,你既然提到这事儿了,我也就顺便问一句,村里家家户户都养鸡吗?”

    “那当然。”曹文化说。

    “那最近有没有看到哪个村民拎着鸡,往事发那座小山的方向走啊?”冯凯追问。

    “此言差矣。要想去小山,得先从村子里往西边走,走到青南河边,顺着河边小路向南再向东。”曹文化跷着二郎腿,说,“鄙人毕竟是有文化的,与凡夫俗子不可同日而语,所以有觉悟提示一下公安同志,你们要查,就要调查有谁拿着鸡往青南河边走。不过,我是没有看到的。”

    “那就谢谢曹老师了。”冯凯带着卢俊亮从曹文化家退了出来。

    重新跨上了摩托车,冯凯沿着村中小路慢慢行驶,遇到一个村民就询问一下。因为他俩穿着警服,村民们也都很配合。

    “不要沮丧。”冯凯安慰卢俊亮说,“虽然这案子目前没有证据,但也并不是没有物证就破不了案。你看,前面又有个人。”

    冯凯叫住了一个扛着锄头的妇女,用脚支住摩托车,问:“大姐,请问前几天你有看见什么人拎着鸡往河边走吗?”

    除了村委会的那几个人,其他村民并不知道有人在山脚下杀鸡祭祀的事情,所以对冯凯的询问,这些村民毫无戒心,冯凯之前问的那几个村民都是这样的。

    “有啊,村长上个礼拜六就拎着只公鸡从家里往西边走啊。”妇女说道。

    “他有说是去干什么吗?”冯凯想了想,上个礼拜六是12月1日,时间很符合,于是问道。

    妇女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以前这种事他是不会亲自干的,他那手抖得越来越厉害了,拎着那么老大一只公鸡走不了远路。”

    “手抖是什么原因?”冯凯想起自己在村委会的时候就注意到村长手抖的细节,当时还以为他是情绪激动,或是因为和警察交流有些紧张。

    “得病了,什么森?”

    “帕金森。”卢俊亮说。

    “对对,就是那个森。”

    “哦,好的,谢谢你啊。”冯凯转动把手,继续往前行驶。

    “凯哥,既然大家都已经意见一致了,肯定是蒋劲峰干的,你还问这个干啥呀?”卢俊亮有些不解。

    “我说过,警察就要对一切充满怀疑。”冯凯一边说,一边被北边的一座牌楼吸引,问,“你看,那边应该是这个村子的祠堂吧?”

    “是啊,祠堂,好多村子都有。这有啥好奇怪的?”

    “看到祠堂,我就想到家法;说到家法,我就想到藤条。那你想想,谁能在祠堂里执行家法?肯定就是家族的族长喽,一般情况下,也就是村长。”冯凯说。

    “哦,你是在怀疑村长!”卢俊亮说,“可是,他有帕金森的话,还能用那么大的力量把曹松乔打死吗?”

    “这确实是个问题。”冯凯说,“但是他拎着鸡往西走,这一点我们就要特别关注。更何况,他在这个村子里,有用家法来处置人的‘权力’。所以,我们现在去村长家里走一趟。”

    不一会儿,冯凯和卢俊亮就来到了村长家院门口。此时村长曹永明正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见他们二人走进来,甚至都没有起身。

    “有线索了吗?公安同志。”曹永明问道。

    冯凯刚走进院子,就看到了一根挂在屋檐下的藤条,顿时眼睛一亮。

    “你说缉拿蒋劲峰的线索?”冯凯说,“那工作在做,不过我现在怀疑不一定就是蒋劲峰干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冯凯一直盯着村长,发现村长的手抖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为惊讶,还是因为帕金森。但村长毕竟是村长,冯凯没主动往下说,他也就没着急往下问。

    “这是啥啊?家法杖?”冯凯把藤条拿了下来,细细看着。

    曹永明“嗯”了一声,说:“我是族长,家法杖当然挂在我家里。”

    眼前的这根家法杖,真的就是麻花形的藤条,冯凯不动声色地把它递给了卢俊亮,接着问:“这个东西,没人能从你这儿借出去吧?”

    “借什么借?除了我,谁有资格拿这个?”曹永明说。

    “那你拎着鸡往西边走干什么?”冯凯突然转变了谈话方向。

    曹永明愣了一下,顿时怒不可遏:“难不成你是在怀疑我?我要批评你!我可是村长,我能带头干违法乱纪的事情吗?我会杀死一个我精心培养的大学生吗?我们村委会尽心尽力配合你们公安办案,你们抓不到人就算了,居然还怀疑起我们来了,你们就不能干点正事?”

    冯凯瞥了一眼卢俊亮,卢俊亮摇了摇头,把条杖又挂回了屋檐下。

    “村长,别这么激动,我们只是例行调查嘛。”冯凯露出笑容说。

    “你们懂什么?我那天拎着鸡,是因为村委会进新人了,就是你们上次见到的那个董子岩。按我们村的惯例,都要吃公鸡。”曹永明的火气没那么容易消退,手边抖边比画,说,“我为这个村干了一辈子,我没有孩子,村里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的财产就是村里的财产,我拿自己家的鸡,给村委会的同志们加餐,这怎么了?不信你去问村委会食堂!”

    “哦,原来是这样。”冯凯边安抚他边说,“您不是有帕金森嘛,拿鸡这种事能做得了吗?以前不都是别人代劳的吗?”

    “谁说的?谁在嚼舌根?看我怎么收拾他!”曹永明胡乱挥着手,说,“录用仪式的所有环节都是我亲力亲为的!捉鸡、杀鸡都是我干的!我是有病,但拎一只鸡去村西头村委会,就两百米的距离,还不至于不行吧?你要是说拎到小山那边,确实远,我也拎不过去。所以你明知道我有病,你还怀疑我?你这是故意看我笑话吗?”

    “您批评得对,批评得对。”冯凯赔着笑脸道,“我不是来怀疑您的,刚才只是例行调查,实际上我只是想麻烦您一件事。为了抓蒋劲峰,我们想在村委会里找一找,看有没有关于蒋劲峰的资料。可是这些资料,没您点头我们也看不到啊。”

    “这还像句人话!”曹永明怒气稍消,起身来到堂屋,拿了一沓信纸,用微微颤抖的手在上面写了几句话,撕下来递给冯凯,说,“我今天不去村委会,给你们写张条子,去找曹强书记,看到我的条子他就会配合你的。”

    冯凯谢过了村长,和卢俊亮一起退了出来。

    “真会装,我们是公安,查资料还需要他写条子?”卢俊亮有些不忿地说。

    “你还别说,一般来说,一个村子都会被族长掌控,如果族长不配合,调查工作还真的不好开展。”冯凯说,“对了,你看完那根条杖,为什么摇头?”

    “因为那肯定不是凶器啊。”卢俊亮说,“首先,这根藤条虽然是麻花状的,但它比死者身上的损伤要宽。其次,我之前说过,凶手用藤条击打在曹松乔胸前的金属纽扣上,纽扣上留下了藤条的木屑,那么相应的藤条上应该也有新鲜的磕碰痕迹,但这根藤条的表面很完整,所以肯定不是凶器。”

    “哦,看来我还真的是怀疑错了人。”

    “不过凯哥你反应真快,说是要去村委会查资料,不仅可以调查曹永明说的是不是实话,还不会尴尬。”卢俊亮说。

    “不,我可不是为了不尴尬才这么说,我真的是为了找一些有关蒋劲峰的资料。”冯凯说,“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只是通过一张照片去抓人,会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但如果有蒋劲峰的指纹和D……地契之类的依据,找人、抓人就多了一条渠道。”

    “地契?现在有什么地契?”卢俊亮好奇道。

    “就是签订的租地条款什么的啊,他不是把地给租出去了吗?”冯凯掩饰着。

    “你说得有道理啊!”卢俊亮说,“而且我们在他家里的家具上找到了好多指纹,有几枚是曹松乔的。但根据发现指纹的位置进行分析,大部分都应该是蒋劲峰的指纹。只不过蒋劲峰没有到案,所以无法比对。假如你在地契什么的上面发现了蒋劲峰的指纹,我们不仅可以确定现场指纹的归属,还能通过指纹来找人。”

    “所以,村委会走起!”冯凯发动了摩托车。

    来到了村委会,按照之前的分工,冯凯出示了曹永明的字条后,跟着曹强来到了文秘室,在整整一面墙的档案里寻找和蒋劲峰有关的内容。

    而卢俊亮则是径直去了食堂,和食堂大妈聊了几句之后,也来到了文秘室。

    “怎么样?”冯凯翻着档案,头也不抬地问道。

    “曹永明说的是真话,这也是他们的传统,村委会进新人了,村长都会拿来一只公鸡炖着吃。”卢俊亮也从书架上拿下一本档案,翻阅着,说,“12月1日,村长确实拿了一只大公鸡来,是食堂大妈在厨房里杀的,村委会的人都吃到了。”

    “喏,这是蒋劲峰和同村村民签订的土地租赁协议,上面有蒋劲峰的指印。”冯凯说,“这是复印件还是原件?”

    “一个村委会,哪里会有复印机?那么老贵的东西。”卢俊亮说,“应该是一式三份,两个人各一份,村委会留档一份,万一以后发生了纠纷,村委会也有依据。”

    “原件好啊,原件不仅可以更清晰地看清楚按上去的这个指纹,还可以通过茚三酮来显现蒋劲峰留下的其他指纹。”冯凯说,“他签字、按手印,手肯定也会接触到纸张其他的地方。”

    “凯哥,你现在专业得和技术员一样。”卢俊亮笑着说。

    “不过,这么多文件,我们哪怕是走马观花,也得花好几天的时间才能看完。”冯凯说,“而且,我们要求拿走这些和蒋劲峰有关的文件,你说曹强会同意吗?”

    “今天先看,看完回去办理扣押手续。”卢俊亮说,“管他同意不同意,他都得同意。”

    村委会的资料很繁杂,但确实也能找到和蒋劲峰有关,或是蒋劲峰有可能经手的材料。如果按照陶亮以前的性格,他是不可能窝在这个档案室里工作好几个钟头的。但现在的冯凯知道,想要获取更多的证据和线索,就必须从这些资料下手。这样他们不仅可以提取蒋劲峰完整的十指指纹,还可以通过这些资料了解蒋劲峰和哪些人关系密切,从而分析出他有可能往什么方向逃离。

    工作到傍晚,冯凯和卢俊亮一共找到了七份和蒋劲峰有关的资料,还有青南村的平面示意图。但因为手续还没办好,他们没有把资料带走,而是放在了书架的一侧。

    两人伸着懒腰,发动了摩托车,往分局赶去。

    这一整天,顾红星这边也没闲着。他首先向市局和省厅申请了对蒋劲峰的通缉令,并且悬赏500块钱征集有关蒋劲峰的线索。同时,他派出五组侦查员,对蒋劲峰的老家,以及蒋劲峰平时接触比较多的人进行了调查,对蒋劲峰喜欢去的打牌的场所进行了清查。另外,以青南村为中心,警方对周围50公里所有的公办宾馆和私营小旅社进行了全面清查,以蒋劲峰的照片为依据,寻找他的下落。

    冯凯骑车带着卢俊亮一进城,就看见了贴在电线杆上的通缉令,心想顾红星的工作效率还真的是很高。

    回到了分局,冯凯把自己早晨的调查情况,以及这一天的工作情况,向顾红星进行了汇报。顾红星非常赞赏冯凯的思路,清查村委会的有关资料,很有可能为破案另辟蹊径。所以,顾红星立即签署了命令,让冯凯他们可以合理扣押所有和蒋劲峰有关的资料。同时,他也让殷俊等人随时待命,只要冯凯他们拿回了资料,就立即对纸张上的指纹进行显现和甄别。

    冯凯踌躇满志,认为按照这样大规模地撒网侦查,不出五天,蒋劲峰必然落网。

    可是,事与愿违,在接下来的五天中,虽然几路民警都在兢兢业业地工作,可是无论是哪一路都没有取得突破。

    悬赏通缉令贴出去以后,分局和派出所都接到了不少电话,但有价值的线索寥寥无几。几个听起来似乎有些可能性的线索,经过民警的排查,也都被排除掉了。对蒋劲峰亲朋好友的调查也没有获得任何线索,他们要么是在蒋劲峰回老家喝喜酒那天最后一次见他,要么是在蒋劲峰28日打牌提前回家那天最后一次见他。

    销赃途径的调查也没有查获任何线索,倒是带破了几起盗窃销赃的案件。

    对周边旅馆的调查也丝毫没有获得线索。原本他们认为蒋劲峰无论往什么方向逃离,因为此时已经入冬,他都必然会住宾馆。可是,对所有的宾馆进行了全面清查,都没有发现任何关于蒋劲峰的线索。冯凯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蒋劲峰很有可能没有离开龙番市,而是躲在龙番市的某个角落,说不定就在他的某个狐朋狗友的家里。这样看,从村委会资料里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查出蒋劲峰的一些隐性关系人,就十分有必要了。

    唯一称得上有收获的,是这几日通过对村委会资料的收集,蒋劲峰的指纹除了左手拇指,其他的都收集全了。和现场家具上的指纹对比,可以确定,蒋劲峰的家里,除了他和曹松乔的指纹,再也没有其他人的指纹了。这也从某种意义上证明了蒋劲峰就是犯罪嫌疑人。

    顾红星是一个说做就做的人,之前他因为孕妇被杀案的原始物证材料被毁而懊悔不已,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研讨物证室的建立应该按照什么样的标准,并且根据研讨的结果来设计、装修一间标准化物证室。不管是方便查找档案、物证的文档储存系统,还是能控制温度和湿度的空调系统,都被顾红星买了回来。如今,一间标准化物证室刚刚建成,而“入住”这间标准化物证室的第一批物证,就是冯凯找来的这些资料,以及从这些资料里提取下来的指纹卡。

    看到顾红星兴高采烈地向他介绍着这间标准化物证室,冯凯也觉得很安心。假如这个案件的侦破真出现了什么问题,至少他知道本案的物证都已经在这里得到完善的保存,那么顾雯雯也就有接过父亲手中的枪,继续完成案件侦破工作的可能性了。

    12月10日一早,冯凯和卢俊亮再次来到了青南村村委会的文秘室。经过之前五天的翻阅,文秘室里海量的文档资料被他俩翻得差不多了,今天来,是对最后一个书柜里的资料进行清理。这样,他们也算是把这一项繁重的工作给彻底结束了。

    虽然蒋劲峰依旧音信全无,但冯凯认为,尽人事,听天命,即便不能破案,也不能让30年后的顾雯雯挑出冯凯的毛病。

    最后这个书柜,存放的都是村办企业的相关资料。

    1990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全国,在著名的“华西村”的示范效应下,很多村子都筹办了自己的合作经营企业。青南村虽然处于偏僻之地,但毕竟村子里还是有能人的。之前冯凯在村委会有过一面之缘的曹广志,就是村子里的能人。曹广志初中刚毕业,还不满18岁就去了上海、广州等大城市打工。虽然不知道他做的是什么买卖,但他最终带了一笔钱和一些人脉资源回到了老家。

    两年前,曹广志和村里合作,在村西头的青南河边建造了一座工厂,生产一些日用化工品。据说他们村办企业生产的产品,销售情况相当不错。因此,这座工厂也给整个村子带来了福利。

    根据建厂初期村长曹永明的要求,因为厂子建在村民的田地上,所以曹广志需要给村民们每年分红。那些被征用土地建厂的村民,分红会多一些,其他村民则会少一些。根据资料记载,这两年,厂子每年能给普通村民分红100元,而那些被征用土地的村民能分到300至400元。要知道,在这个年代,这相当于一个公务员半年的工资,可以说是相当可观的一笔收入了。也难怪村长在介绍曹广志的时候,说他是在造福村民。

    不过,吸引冯凯的并不是这个企业能给村民带来多少好处,而是中午时分他翻到的一份土地征用的协议书。协议书上,有23户村民的签字和手印,其中就有蒋劲峰。

    协议书上写明,蒋劲峰这一户一共有7亩田地,要征用他3亩田地建厂。所以他可以在普通村民分红的基础上,多获得一些分红比例。这份协议书的下方,是蒋劲峰的签字,上面还有一个又大又圆又清楚的指印。从这个指印的浓重程度上,就可以看出蒋劲峰当年按下这个手印时的欢愉心情了。

    “从指腹大小来看,这很显然是一枚拇指指纹。”冯凯指着协议书上的指印,说,“指尖纹线左高右低,说明这是一枚左手拇指指纹!”

    “可以啊,凯哥,你真成一个技术员了!”卢俊亮也凑过头来看。

    “什么啊,我和你师父在一起连夜看指纹的时候,你还在满地摸泥巴玩儿呢。”冯凯笑着说,“不错!之前一直没有蒋劲峰的左手拇指指纹,现在终于收集了十指指纹卡,可以召唤神龙喽!”

    “召唤什么?”

    “不重要。”冯凯笑嘻嘻地说,“你以后就懂了。不过,这份宝贝资料,我还是得好好保存的。”

    说完,冯凯把这份协议叠好,甚至还用一个塑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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