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戏台惊魂查皮影,钢刺牵出西域人
喧嚣散尽后的冷清场地,惊恐未定的人群,幕布前后巨大的反差,以及那具死状离奇、仿佛被戏剧预言了的尸体。
“又是……预言杀人?”上官落焰蹙起秀眉,立刻想起了不久前的“枯井童谣案”。
但这次,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光影交织的戏台之上!
萧沉禹面色沉静,先让仵作上前初步验尸。
“死者吕望,系被锐器刺穿心脏,一击毙命。凶器似一种极薄、极锋利的尖刃,但伤口边缘并无常见的火药灼烧或毒物痕迹。”仵作回报。
利器刺穿?
众目睽睽之下?
幕后还有那么多弟子在场,凶手如何能悄无声息地做到这一点?
难道真是皮影成精?
萧沉禹目光锐利地扫过幕后所有在场之人:几个操纵皮影的徒弟、负责锣鼓的乐师、负责灯光杂役的小学徒……人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方才‘恶鬼’扑向小妹那一幕,是谁在操控?”萧沉禹沉声问道。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一个身材高壮、面色此刻却有些苍白的青年弟子身上。
他叫张奎,是吕望的大徒弟,手法最为精湛,一向负责操作“恶鬼”这类重要角色。
“是……是我……”张奎声音有些发颤,“但我只是像平时一样操作!师父就坐在我前面不到五步远的地方看着,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用皮影杀人?!那只是驴皮啊!”
的确,皮影是杀不了人的。
但吕望却实实在在死在了皮影戏的高潮时刻,死状与戏文情节离奇吻合。
是巧合?
还是有人利用了这场戏,精心策划了一场不可能的谋杀?
上官落焰没有急于下结论。
她开始仔细勘查现场。
幕布、灯源、散落一地的皮影、吕望的座椅、以及周围每一寸可能留下痕迹的地面……
在吕望座椅前方的地面上,除了些许凌乱的脚印,她发现了几粒极其细微、亮晶晶的、像是云母一样的碎屑。
而在那盏主油灯的灯盏边缘,似乎有一处不易察觉的滑腻感。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面白色的幕布。
灯光从后照射,幕布仿佛一块巨大的发光的屏风。
她走近细看,在相当于吕望胸膛高度的区域,幕布的质地似乎有些异样,比周围看起来……更光滑一些?
皮影索魂,迷雾骤起。
光影之下,是真有鬼魅,还是人心比鬼更诡?
西市口的喧嚣尚未完全平息,“吕氏皮影班”暂住的院落却被一种无形的恐惧笼罩着。
班主吕望的暴毙,死状与皮影戏中的“恶鬼索命”预言惊人吻合,这绝非巧合。
院内众人面面相觑,目光中充满了猜忌和恐惧。
上官落焰再次径直走向那座临时搭起的皮影戏台。
戏台简陋,一方素幕,幕后挂满了各式皮影人偶,在昏暗的光线下投射出光怪陆离的影子。
那具象征着“恶鬼”的皮影被单独取下,放在一旁。
它制作得格外狰狞,关节灵活,涂色浓重。
上官落焰并未急于检查皮影,而是先仔细观察着幕布。
白色的幕布上,除了日常使用的磨损痕迹,在相当于吕望昨夜所坐位置的正前方,有一小片极细微的、不同于周围的光滑感,像是被什么油脂类的东西极其均匀地擦拭过,不仔细根本难以发现。
她伸出指尖轻轻触摸,放到鼻下一嗅——一股极淡的、带着些许松香和某种特殊矿物气息的味道。
“昨夜演出前,谁负责擦拭维护幕布?”上官落焰抬头问道。
一个负责道具的年轻徒弟怯生生地回答:“是……是我。就用干净的软布擦拭,没用什么特别的东西……”
“擦拭之后,还有谁接触过幕布?”上官落焰追问。
徒弟努力回想,摇了摇头:“擦完就挂起来了,直到开演……哦,对了,开演前,大师兄……张师兄过来调整过挂绳的高度,说今晚看客多,挂高些后排也看得清。”
大师兄张奎?
上官落焰目光微闪。
她记得此人,手法精湛,是班里的台柱子之一,也是能操作“恶鬼”皮影的几人之一。
她不动声色,取出一小块干净的白绢,在那片异常光滑的幕布区域轻轻擦拭了几下,小心收好。
然后,她才拿起那具“恶鬼”皮影,走到灯下仔细检查。
皮影是用上好的驴皮精心鞣制、雕刻、上色而成。
在“恶鬼”利爪般的指尖部位,上官落焰借助放大水晶,发现了些许非颜料的、暗褐色的细微附着物,质地坚硬,像是某种金属或矿物的碎屑。
“昨夜演出,可曾用过其他特殊的道具?或者,张师兄操作‘恶鬼’时,可有异常?”上官落焰一边检查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
另一个徒弟想了想,道:“特殊的道具?没有吧……都是常用的。不过……张师兄昨晚好像特别投入,‘恶鬼’扑下去那一下,力道格外大,影子投在幕上都晃了一下。”
力道格外大?
影子晃动?
上官落焰心中疑窦更深。
她仔细检查“恶鬼”皮影的各个关节连接处,尤其是手臂和指爪部分。
终于,在指关节一个极其隐蔽的榫卯缝隙里,她发现了一丁点几乎看不见的、与幕布上气味相似的油脂残留!
一个大胆的推测在她脑中逐渐成形。
此时,仵作初步验尸结果也出来了:吕望确系利刃刺穿心脏致死,伤口窄而深,几乎一刀毙命,凶器似是一种极薄、极锋利的双刃尖刺。
但在其伤口周围皮肤上,并未发现明显的火药灼烧或毒物痕迹。
此外,在吕望的衣襟上,发现了几粒极其细微的、亮晶晶的云母碎屑。
云母?
上官落焰立刻想起幕布上那光滑的触感和特殊的矿物气息。
云母粉极细,具有很好的润滑和反光性。
她快步回到戏台后方,目光扫过那盏照亮皮影的主要灯源——一盏巨大的、多捻的油灯。
灯盏边缘,似乎也有一些不易察觉的滑腻感。
“昨夜演出时,这盏灯是谁负责看管的?”上官落焰问。
众人目光看向一个负责灯光的小学徒。
小学徒吓得脸色发白,连连摆手。
“不是我!灯一直好好的!就是……就是演出到一半,灯油好像烧得特别快,张师兄让我赶紧去后院取备用的油壶,我就离开了一小会儿……”
时间点如此巧合!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了那位大师兄张奎!
他有动机(可能继承班主之位)、有机会(接触幕布、操作皮影、支开灯光学徒)、也有能力(手法精准)。
萧沉禹决定重点审讯张奎。
然而,面对质疑,张奎却显得异常激动和委屈。
他承认调整过幕布高度、操作投入、也让小学徒去取过灯油,但坚决否认杀人。
“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岂会做出这等猪狗不如之事!那预言分明是有人要害师父,嫁祸于我!”
张奎激动地分辩,额上青筋暴起。
“而且……而且就算我想杀人,众目睽睽之下,我如何在幕后操控皮影隔幕杀人?”
“那皮影是驴皮做的,怎么可能捅穿人的胸膛?!”
这确实是最核心的疑点!
皮影杀人,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
审讯暂时陷入僵局。
上官落焰却并未放弃。
她再次回到戏台,目光在幕布、灯源、皮影之间来回逡巡。
她让霍问卿帮忙,重现昨晚“恶鬼索命”那一幕的场景:熄灭其他光源,只点亮那盏主灯,由她亲自在幕后操纵“恶鬼”皮影,做出扑击的动作。
光影摇曳,“恶鬼”的影子投在幕布上,张牙舞爪,却显然毫无杀伤力。
问题出在哪里?
难道自己的推测错了?
就在这时,上官落焰的目光被灯盏旁一根不起眼的、用来调整灯芯长度的铁钎吸引住了。
那铁钎细长,一端略显尖利……她脑中猛地划过一道闪电!
她立刻检查“恶鬼”皮影的手臂内部结构。
由于皮影需要透光,手臂并非实心,而是中空的!
她用小刀极其小心地剖开“恶鬼”手臂一侧的粘合处(那里本就有一道极细微的旧裂痕)。
果然!
那中空的手臂里,竟然隐藏着一根细如筷子、打磨得极其锋利的精钢刺!
钢刺尾部连着一根几乎透明的、极韧的蚕丝线,丝线另一端,则巧妙地固定在操纵杆的一个活动机关上!
当操纵者正常表演时,钢刺隐藏无恙。
但当需要时,操纵者只需猛地一扯隐藏的机关,那根钢刺就会从“恶鬼”的指爪部位瞬间弹射而出,穿透幕布!
而操纵杆的剧烈动作,正好解释了当时“影子晃动”的异常!
那幕布上涂抹的云母粉,并非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减少钢刺穿透时的阻力,并利用其反光性,在灯光下制造一瞬间的视觉干扰,掩盖钢刺的寒光!
而灯油燃烧过快,也并非偶然,可能是有人提前在灯油中掺入了某种助燃剂,让灯火在关键时刻变得格外明亮耀眼,进一步掩盖了钢刺的痕迹!
一切豁然开朗!
好精巧!
好阴险的设计!
真正的凶器,是隐藏在皮影中的弹射钢刺!
杀人者,正是操作皮影之人!
张奎的嫌疑,瞬间升至顶峰!
上官落焰将自己的发现立刻告知萧沉禹。
萧沉禹面色冷峻,再次提审张奎,并将那根隐藏的钢刺摆在他面前。
看到钢刺,张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不……不可能!这……这东西怎么会在里面?!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眼中充满恐惧。
“是……是他!一定是他!”
“前几天,只有他动过这套‘恶鬼’皮影!他说要帮我加固关节!”
“他是谁?!”萧沉禹厉声追问。
“是……是那个走街串串的胡人修补匠!”张奎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他说他祖传的手艺,能修各种精巧物件……我看他手艺确实不错,就让他帮忙修了几次皮影……这‘恶鬼’皮影,就在其中!”
胡人修补匠?!
上官落焰与萧沉禹心中同时一凛!
又是西域背景的人物!
“你去哪里能找到他?”萧沉禹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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