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崔府花案牵瓷土,皮影惊魂现凶光
崔侍郎那位年纪最轻、容貌最美、也最得宠的如夫人,柳氏。
柳氏房中的一名心腹丫鬟,昨日恰好穿过一件湖蓝色的新衫,今早却发现袖口不知何时被勾破了一小块,与柴房发现的衣料完全吻合!
面对询问,那丫鬟支支吾吾,说不清衣料破损的原因和昨夜行踪。
萧沉禹并未立刻发作,而是请崔侍郎屏退左右,将证据摆在了他的面前。
崔侍郎看着那衣料,脸色变幻不定,最终长叹一声,道出了一段府中秘辛。
原来,那柳氏与先前被责罚的春杏,竟是远房表亲!
春杏能进府,也是柳氏暗中引荐。
柳氏出身不高,入府后一直想培植自己的势力,春杏便是她安插在夫人身边的人。
此次春杏被重罚,柳氏恐其吐出更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便铤而走险,连夜派人放走了她。
至于那毁花之事,柳氏坚称自己毫不知情,放走春杏纯粹是为了自保。
萧沉禹判断,柳氏所言恐怕非虚。
她与春杏的关联更多是宅斗倾轧,似乎并未涉及到“璇玑图”那个层面。
那个胭脂铺伙计及其背后的兜帽人,才是关键。
虽然柳氏的小动作干扰了办案,但也侧面印证了春杏关于“受人指使埋罐”的供词。
毁花一事,确有外因。
案件查到这里,似乎已难有寸进。
带钩的线索需要长时间研究,胭脂铺伙计及其上线消失无踪,春杏潜逃,柳氏受惩。
崔府牡丹花妖案,在揪出了一个内宅倾轧的插曲后,表面上得以平息。
崔侍郎感激萧沉禹和上官落焰的帮助,重谢了二人。
但在离开崔府时,上官落焰的心情并未轻松。
她握着那枚冰冷的青铜带钩,看着崔府重重叠叠的亭台楼阁,只觉得在这繁华之下,不知还埋藏着多少类似的、沉默的“钥匙”。
而那双来自“璇玑图”的黑暗之手,正在帝都的阴影里,不知疲倦地搜寻着它们。
花妖之影已散,但青铜上的古老纹路,却指向了更深的迷局。
崔府牡丹花事渐平,但上官落焰心中的波澜却未曾止息。
那枚青铜带钩如同一个沉默的叩问者,日夜催促着她去揭开其背后与兄长失踪、与“璇玑图”的关联。
她几乎废寝忘食,将自己深锁于房中,周围铺满了兄长留下的笔记、拓片以及她精心绘制的星图。
灯光下,那枚带钩上的每一个楔形刻点、每一道旋转弧线,都被放大、描摹、与浩瀚的星宫图谱进行着艰难而执着的比对。
她发现,这带钩的纹路并非静态的装饰,更像是一种动态的“密钥”。
当其纹路的不同部分,与“璇玑九宫星位图”的不同区域以特定方式叠加时,会凸显出几个异常关键的“校准点”。
这些校准点,很可能是在实际运用那套复杂的星地定位系统时,用于修正误差、确定精确方位的参照!
这枚小小的带钩,其价值远超一件古物本身。
它是破解“璇玑图”实际操作难题的一把实用钥匙!
兄长上官明定然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对其如此着迷。
他的失踪,极有可能与他所掌握的这些古物的秘密,以及他试图破解的秘密直接相关!
就在上官落焰沉浸于研究时,萧沉禹那边的追查也有了进展。
霍问卿通过江湖朋友,终于打探到了失踪丫鬟春杏的一点蛛丝马迹。
有人曾在城西的贫民区,看到一个形貌类似春杏的年轻女子,惊慌失措地钻进了一辆等待已久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灰布马车,随后马车便迅速驶离,不知所踪。
那辆灰布马车!
这与之前监控胭脂铺伙计时,发现的其在漕渠码头接触的兜帽人消失的方式如出一辙!
对方有一套高效、隐蔽的运输系统来处理这些失去利用价值的棋子!
萧沉禹立刻沿着城西贫民区可能通行的道路进行追踪和走访。
在一个僻静的路口,一个捡拾柴火的老妪提供了一条模糊的线索。
那日确实看到一辆灰布马车飞快驶过,车厢似乎比一般的要沉,车轮印很深,像是拉了什么重物,往……往乱葬岗的方向去了?
乱葬岗?
萧沉禹心中一沉。
难道春杏已被灭口?
他立刻带人赶往城西乱葬岗。
那是一片荒凉阴森之地,坟冢杂乱,荒草没膝。
经过一番仔细搜寻,他们在一处新近被野狗刨开的新土坑里,发现了一具女尸。
尸体面目已被毁坏,难以辨认,但从身形和残留的衣物碎片看,极有可能就是春杏!
验尸结果表明,她是被扼颈窒息而死,死后才被拖至此地草草掩埋。
死亡时间大约在失踪后不久。
又一条线索,以最残酷的方式被斩断了。
对方下手干净利落,毫不留情。
春杏的死,固然令人叹息,但也从侧面印证了对手的狠辣与谨慎。
他们绝不会留下任何可能暴露自身的活口。
案件的调查,似乎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表面上的毁花元凶(春杏)已死。
指使者(胭脂铺伙计及其上线)消失无踪。
青铜带钩的研究也陷入了瓶颈。
虽然明白了其作用,但缺乏其他关键部件和具体星象数据,依旧无法实际应用。
萧沉禹只能以“春杏怀恨毁花,事后惧罪潜逃,意外遇害”为由,草草结了崔府的案子。
崔侍郎虽觉有些蹊跷,但府中恢复了平静,也不再深究,只是再次厚谢了萧沉禹和上官落焰。
然而,在上官落焰准备离开崔府,最后一次检查那片曾被破坏的牡丹花圃时,她却有一个意外的、细微的发现。
在挖掘出带钩的那个花坑更深处,靠近一块基石的地方,她发现了一小片不同于周围土壤的、极其细腻的白色黏土。
这种黏土并非帝都附近常见,倒像是……南方某些特定窑口用来烧制高端瓷器所用的瓷土!
崔府的花圃下,怎么会有这种瓷土?
是多年前修缮时无意中带入的?
还是……
她忽然想起,兄长上官明失踪前最后一段时间,除了研究西北古物,似乎还对一种名为“秘色瓷”的、源自东南越州的特殊瓷器产生了浓厚兴趣。
他曾多次前往西市与来自越州的商人交谈。
那种秘色瓷的胎土,据说就是一种极为细腻特殊的白黏土。
难道这枚青铜带钩,最初是被包裹在某种秘色瓷器中埋下的?
因为瓷器破碎,才散落出来,被泥土掩埋?
而兄长调查秘色瓷,也与此有关?
这个发现看似与本案无关,却如同一点星火,再次点燃了上官落焰心中的希望。
兄长调查的线索,或许并不仅限于西北古物,东南的瓷器也可能是一条路径!
案子在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后,于扑朔迷离中暂时落下了帷幕。
它未能直接擒获真凶,却收获了一件至关重要的古物密钥,并意外地指向了东南方向的新线索。
牡丹依旧会盛开,崔府会渐渐忘却今春的惊扰。
但上官落焰知道,那枚来自泥土深处的青铜带钩,其冰冷的触感和复杂的纹路,已将她的追索之路,引向了更加遥远和未知的时空。
长安城的夜色,并非只有平康坊的笙歌燕语与皇城根的肃穆寂静。
在西市口一片开阔的场地上,另一种更为草根、却也更加鲜活热烈的夜生活正在上演。
各式杂耍、卖解、说书摊子围出一个个圈子,吸引着辛劳了一日的市民们驻足围观,抛洒着不多的铜钱,换取片刻的欢愉与惊奇。
这其中,就属“吕氏皮影班”的场子最为火爆。
一方素布为幕,一盏油灯为源,几根竹签为骨,在班主吕望那苍老却充满魔力的唱腔和其弟子们精妙绝伦的操控下,牛皮刻就的人物便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幕布上演绎着悲欢离合、神魔大战。
尤其是那出经典剧目《钟馗嫁妹》,其中的“恶鬼抢亲”段落,恶鬼形象狰狞恐怖,扑击动作迅猛夸张,每次都能引得台下观众一片惊呼又大呼过瘾。
这一夜,演出照常进行。
锣鼓家伙敲得震天响,剧情已至高潮——红袍钟馗与青面獠牙的恶鬼为争夺小妹,正战得难分难解。
油灯将皮影的轮廓放大,投射在幕布上,光影交错间,气氛被渲染得格外紧张。
就在那恶鬼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由班主吕望口技模仿),再次凶悍地扑向瑟瑟发抖的“小妹”时,异变发生了!
那恶鬼的影子在幕布上骤然变得极其庞大扭曲。
其扑击的动作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真实、都要逼近!
甚至给人一种要撕裂幕布、扑入现实的错觉!
台下观众还未来得及发出惯常的惊呼,就听幕布之后,猛地传来一声极其凄厉短促的惨叫!
绝非戏文里的腔调,而是真真切切的、充满痛苦与恐惧的人声!
锣鼓声戛然而止!
幕布上的皮影瞬间定格、然后颓然掉落。
整个场子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巨大的骚乱!
“怎么回事?!”
“班主?!是吕班主的叫声!”
“出事了!快去看看!”
人们惊慌地向前涌去。
几个胆大的弟子率先冲回幕后,只见他们的师父吕望,也是皮影班的主心骨,此刻竟仰面瘫坐在他的靠背椅上,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极度的惊恐,胸口处的衣衫已被鲜血染红,一枚深可见骨的可怕伤口正中心脏!
而在他的面前,那盏照亮皮影的主油灯仍在摇曳,那具代表着“恶鬼”的皮影,正不偏不倚地掉落在他的脚边,狰狞的造型在晃动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恶鬼……恶鬼索命了!”一个徒弟面无人色地尖叫起来,想起了方才戏文中恶鬼那最后一扑!
“胡说八道!”闻讯赶来的坊正厉声呵斥,但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心里也直发毛。
他一边让人保护现场,一边立刻派人报官。
消息很快传到了西市署。
萧沉禹和上官落焰赶到现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bi/285746/365947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