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对弈索命查旧怨,紫晶棋具牵暗谋
“毒,可能并不在棋子表面,而是在……棋枰之上!”
她指向棋枰那处异常光滑的角落。
“您看这里,光滑得不正常,像是长期被某种东西反复摩擦!”
“弈棋之时,棋手常有习惯性动作,比如将棋子轻轻敲击棋枰思考,或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枰面……”
“凶手将蚀心草汁混合在某种无色无味的耐磨清漆中,仔细地、只涂刷在棋枰的这一小片区域!”
“周老与秦老对弈时,手指会频繁接触、摩挲这片区域,毒物便通过皮肤缓缓渗入体内!日积月累,终至毒发!”
“而那枚黑子,”她拿起那枚棋子,“周老中毒已深,身体虚脱,手持棋子不稳,在与棋枰敲击摩擦时,将枰面上含有毒物的漆膜细微颗粒,沾附在了棋子表面!故而我能闻到那丝遇体温而散出的微弱腥气!”
一番推理,严丝合缝,完美解释了所有疑点!
萧沉禹立刻下令,刮取那处光滑枰面的表层物质,以及那枚黑子表面的细微附着物,交由上官落焰进行检验。
上官落焰动用了一些特殊的药液进行测试,果然!在刮取物中,检测出了蚀心草汁的特有成分!
慢性投毒,证据确凿!
凶手几乎不言自明——能长期、有机会在棋枰上做手脚,且不引人怀疑的,唯有棋枰的主人,周老的挚友,秦方!
动机是什么?
两位退休老人,有何深仇大恨,需要用到如此隐秘阴毒的手段?
萧沉禹立刻带人拘传秦方。
面对确凿的证据,秦方起初还试图狡辩,但在上官落焰精准还原投毒手法后,他最终瘫倒在地,老泪纵横,却不是悔恨,而是积压了数十年的怨毒与不甘。
原来,秦方与周文渊,年轻时曾是同科进士,更是至交好友。
然而,当年在等待吏部铨选的关键时刻,两人都盯上了一个极好的实缺。
秦方自认才学、打点皆优于周文渊,志在必得。
却万万没想到,最终得到那个位置的,竟是看似谦和退让的周文渊!
秦方始终怀疑是周文渊背后用了极其阴险的手段,踩着他上位,但苦无证据。
此事成为他心中一根毒刺,随着岁月流逝,非但没有淡化,反而在一次次不得志的宦海沉浮中发酵、腐烂。
他自觉一生碌碌,皆是因当年被周文渊所误。
而周文渊却官运虽不算亨通,却也平稳致仕,晚年儿孙绕膝,棋友相伴,显得比他逍遥自在得多。
嫉妒与怨恨如同毒蛇,啃噬了他的理智。
他精心策划了这场长达数年的慢性谋杀,要让周文渊在自以为最安逸快乐的时刻,无声无息地痛苦死去,以此偿还他“欠”了自己的仕途和人生!
他甚至变态地享受着与“仇人”对弈的过程,看着对方一步步走向自己设定的死亡而不自知。
案情真相大白,令人唏嘘不已。
一场源自数十年前官场旧怨的报复,竟以如此阴险漫长的方式,在棋盘之上落幕。
秦方认罪画押,被打入大牢,等待判决。
弈棋索命案,告破。
然而,在上官落焰协助差役整理那副作为证物的棋具时,她在那石棋枰的底部,一个极其隐蔽的凹陷处,发现了一点非原物所有的、干涸的、暗红色的胶状残留物。
她用银针小心刮取一点,仔细辨认,脸色微微一变。
那气味和质地……与她之前在潞王妃那支金貂簪上嗅到的、据说能激发紫水晶特性的特殊西域香料,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加陈旧!
秦方的棋枰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是巧合?
还是……这棋枰的来历,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这起看似因私怨而起的谋杀案背后,是否还有另一层未被察觉的阴影?
迷雾,在棋局终了后,似乎又悄然弥散开来。
那点暗红色的胶状残留物,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又一粒石子,在上官落焰心中漾开层层疑虑。
秦方因数十年前旧怨谋杀周文渊,动机、手法、物证皆已齐全,案件看似盖棺定论。
但这突兀出现的、与潞王府金貂簪上相似的西域香料,又该如何解释?
一个致仕老臣,家中棋枰上,怎会出现这等罕见之物?
是巧合沾染,还是别有隐情?
上官落焰将发现告知了萧沉禹。
萧沉禹闻言,神色也凝重起来。
他再次提审了狱中的秦方,重点询问那副石棋枰的来历。
面对询问,秦方起初一口咬定棋枰是多年前从东市一家寻常器物店购得,并无特殊。
但当他听到“西域香料”几个字时,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虽然极力掩饰,但那瞬间的慌乱没有逃过萧沉禹的眼睛。
“秦大人,”萧沉禹声音平稳,却带着压力,“此物关乎另一桩要案。你若隐瞒,便是罪上加罪。这棋枰,究竟从何而来?”
秦方挣扎良久,最终长叹一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下去。
“罢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隐瞒的。这棋枰……并非买来,是……是有人所赠。”
“何人所赠?”萧沉禹追问。
“大约……是三年前,”秦方回忆道,“那时我刚致仕不久,心中苦闷,常去西市一家胡人酒肆独饮。”
“一日,一个戴着兜帽、看不清面目的男子坐到我对面,言谈间似乎对我过往经历十分了解。”
“他宽慰我许久,临别时说与我投缘,赠我这副石棋枰,说此枰乃西域奇石所制,手感极佳,有益于静心养性。”
“他可有留下姓名?样貌有何特征?”
“未曾留名。样貌……隔着兜帽看不真切,只记得声音有些沙哑,手指似乎有些粗糙,像是个经常干粗活的人。哦,对了……”
秦方努力回想。
“他递给我棋枰时,袖口微微掀起,我似乎看到他手腕上有一小片青色的印记,像是个……歪扭的线轴?”
线轴印记!
又是这个符号!
与赵老板看到的、雷豹后颈的标记一致!
属于“璇玑图”麾下那个负责运输、制造、或者说“后勤”的分支!
赠枰之人,竟是“线轴”标记的成员!
他们三年前就盯上了因仕途失意而郁郁寡欢的秦方?
赠予他这副被动过手脚的棋枰,意欲何为?
“那人还说了什么?”上官落焰忍不住开口。
“他说……他说‘此枰乃有灵之物,望公善用,或能稍解胸中块垒’……”秦方喃喃道,“我得了棋枰,确实甚喜,与文渊对弈时也多用此枰……谁知……谁知那香料竟是毒药!”
“他……他为何要毒害文渊?文渊与他并无仇怨啊!”
秦方直到此刻,仍以为毒是下在香料里,目标仍是周文渊。
但上官落焰和萧沉禹却对视一眼,心中俱是寒意陡升。
不,恐怕不对。
蚀心草毒是秦方自己后来涂上的,目的是杀周文渊。
而那西域香料,则是三年前就存在于棋枰之上的!
赠枰者的目的,恐怕并非针对周文渊,而是……针对经常使用棋枰的秦方本人!
或者,是通过秦方,达成某种其他目的?
那香料不是毒药,而是另一种用途诡异的东西!
“霍兄!”萧沉禹立刻找来霍问卿,“烦请你立刻带人,仔细搜查秦方宅邸,尤其是他平日存放棋具、独处沉思的书房静室!注意任何可能与西域香料相关的物品,或是异常之处!”
霍问卿领命而去。
上官落焰则再次仔细检查那石棋枰。
她发现那暗红色胶状物残留的底部凹陷,形状颇为规则,不像自然磨损,倒像是专门设计用来镶嵌什么东西的卡槽!
“这棋枰……可能不止是棋盘那么简单。”
她脑中浮现出一个惊人的猜想。
“它或许……本身就是一个某种仪式的载体?或者是一个……接收器?”
联系到紫水晶需要特定香料激发的特性,这棋枰上的香料,是否也是类似作用?
它在缓慢地、持续地影响着经常接触它的人?
秦方多年来的郁郁寡欢、愤懑偏执,是否也有这香料潜移默化的影响在其中?
而对方三年前就算准了秦方会对周文渊下手?
还是说,无论秦方最终是否杀人,只要他长期使用这棋枰,对方的目的就能达到?
细思极恐!
霍问卿的搜查有了惊人发现!
在秦方书房的多宝阁最顶层,一个积满灰尘的角落里,他们找到了一个被黑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物件。
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尊巴掌大小、造型古拙诡异的暗紫色水晶簇!
其形态与上官落焰见过的紫水晶原石颇为相似,但明显经过精心打磨,呈现出一种独特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质感。
而在这尊紫水晶簇的底部,赫然有一个与石棋枰底部凹陷形状完全吻合的凸起!
上面还残留着少许暗红色的胶状物!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这尊紫水晶,才是那西域香料真正要“激发”的对象!
它需要被放置在棋枰底部的卡槽上,通过香料的某种作用,也许记录棋局?
影响弈者心神?
或是……接收某种来自遥远地方的信号?
秦方在不知不觉中,成了这个诡异装置的使用者(或者说实验品)长达三年之久!
而他心中的怨毒,恰好为这个装置提供了最佳的“养料”?
对方的目的,或许根本不是针对某个具体的人,而是为了测试这紫水晶棋枰组合的效果!
秦方和周文渊,都只是这场漫长而冷酷实验中的小白鼠!
上官落焰尝试着将那尊紫水晶簇轻轻放入棋枰底部的卡槽。
严丝合缝!
就在两者接触的瞬间,那尊紫水晶簇内部,似乎有微光极其短暂地一闪而过!
同时,上官落焰感到一阵极其轻微的心悸和头晕,虽然瞬间消失,却无比真实!
这棋枰,果然有鬼!
她立刻将紫水晶取下,不敢再轻易尝试。
“立刻请最好的工匠来,检查这棋枰和紫水晶,看内部是否有机关或夹层!”萧沉禹下令。
工匠仔细查验后回报:石棋枰内部确有极其细微的中空管道,似乎与那底部卡槽和枰面某些特定点位相连,结构精巧无比,非大师不能为。
那紫水晶簇更是特殊,内部蕴含的“星芒”包裹体似乎能对某种特定的气息或能量产生反应。
对方在三年前就设下这个局,利用秦方的失意怨愤,进行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实验。
而周文渊的死,更像是一个实验过程中的意外产物,或者说,是实验副作用的一个极端证明。
案件的层次陡然提升,从一桩单纯的报复谋杀,上升到了与神秘组织“璇玑图”的邪恶实验相关的阴谋!
那个手腕有线轴标记的赠枰人,就是关键。
萧沉禹根据秦方的描述,画出了那家胡人酒肆的位置和赠枰人的大致特征,下令全城秘密搜捕。
但时隔三年,对方恐怕早已消失无踪。
案子在揭开了更深层的罪恶后,却再次陷入了线索模糊的困境。
唯一庆幸的是,这个危险的紫水晶棋枰组合被及时发现了,避免了它可能造成的更大危害。
上官落焰看着那尊幽暗的紫水晶,仿佛能看到其背后那双冷酷而充满算计的眼睛。
组织的触角无处不在,其手段之诡异、耐心之长久,令人不寒而栗。
弈棋索命,索的不仅是棋友之命,更是试图操控人心,演练着某种更宏大、更恐怖的图谋。
帝都的迷雾,在棋枰落定后,弥漫着更加诡异莫测的香气。
赠枰人手腕上的“线轴”标记,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将秦方案与“璇玑图”那个负责制造与运输的神秘分支牢牢绑定。
萧沉禹动用了所有能调动的明暗力量,对三年前那家胡人酒肆及周边进行了地毯式的秘密排查。
然而,时间终究是掩盖痕迹最好的工具。
酒肆伙计换了几茬,对三年前一个戴兜帽的客人毫无印象。
周边的商户也无人记得清细节。
那赠枰人仿佛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一的收获,是霍问卿从一个常年蹲守在酒肆附近乞讨的老乞丐口中,挖到一点模糊的记忆
(/bi/285746/36594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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