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和尚，你闻闻这是什么味儿？
二人一猪，终于抵达了陨魔坑外围最大，也最混乱的修士聚集地——鬼门关。
这名字起得倒是贴切。
此地与其说是个集市，不如说是个巨大的垃圾场。
残破的法宝碎片和不知名的兽骨随处可见，空气中混杂着浓烈的血腥味、劣质灵酒的酸腐味，以及各种修士身上长年不洗澡的汗臭味，形成一股能把人当场送走的复杂气味。
道路两旁，三教九流的修士席地而坐，摊位上摆着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
有兜售“神兽幼崽（土狗）”的，有叫卖“绝世功法残卷（春宫图）”的，甚至还有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头，声称能为人逆天改命，十块下品灵石一次。
元宝被这阵仗吓得猪毛倒竖，紧紧地贴着无妄的腿，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无妄修佛百年的定力，在踏入此地的一瞬间，也出现了裂痕。
他眉头紧锁，月白的僧袍在这片乌烟瘴气中，显得格格不入，像一朵掉进了粪坑的白莲花。
唯有凌念，神色自若，甚至还有点兴奋。
她喜欢这种混乱，混乱意味着有机可乘。
“叮——”
熟悉的提示音准时在脑中响起。
来了！
凌念乌溜溜的眼睛瞬间亮起，像两颗黑曜石。
她无视了那些花里胡哨的摊贩，小鼻子在空中用力地嗅了嗅，随即锁定了一个方向，迈开小短腿就冲了过去。
那是一股……极其霸道，惊天动地的异味。
它穿透了血腥与酸腐，以一种王者降临的姿态，蛮横地侵占了方圆百米内所有人的嗅觉。
街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支着一口滋滋冒油的大锅，锅里翻滚着一块块黑色的，形似豆腐的东西，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正用一把大勺在锅里搅动，脸上的表情是极致的享受。
摊位前立着一块木牌，上书五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油炸万年臭。
“呕——”
周围的修士，哪怕是杀人不眨眼的魔修，闻到这味道也纷纷脸色发绿，捂着鼻子退避三舍，仿佛那锅里炸的不是豆腐，而是什么绝世凶煞。
无妄那张俊美如玉的脸庞，已经彻底白了。
他立在原地，高大的身躯微微摇晃，几欲当场圆寂。
“老板！来一份！要最大份的！多放辣！”凌念却像发现了新大陆，双眼放光，豪气地拍出一把灵石。
老板看到灵石，笑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好嘞！小仙子您可真有品位！”
很快，一份堆得像小山似的“万年臭”便递到了凌念手中，上面淋满了鲜红的辣油和翠绿的香葱，那股霸道的味道，因为距离拉近，变得更加浓郁，更加具有冲击力。
凌念心满意足地用竹签扎起一块，吹了吹，塞进嘴里，幸福得眯起了眼睛。
外酥里嫩，汁水饱满，咸香麻辣，直冲天灵盖！
人间值得！
她享受完第一口，立刻想起了身后那位快要羽化的同伴。
她转身，哒哒哒跑到无妄面前，举起手中的竹签，将另一块黑得发亮的“万年臭”热情地递到他嘴边，脸上是天使般纯真的笑容。
“来，和尚，张嘴，啊——”
无妄猛地后退一步，看着那块近在咫尺的“生化武器”，俊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小施主，贫僧……吃素。”他艰难地开口，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这也是素啊。”凌念一脸无辜，“豆腐做的。佛祖说了，众生平等，臭豆腐也是豆腐，你怎么能歧视它呢？”
无妄：“……”
“快吃。”凌念催促道，声音又奶又凶，“我跟你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佛上佛！你连这点味道都受不了，还怎么普度众生？”
无妄看着她那不容置喙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投来的、混杂着同情与幸灾乐祸的目光，陷入了“当场社死”和“破戒圆寂”的边缘疯狂挣扎。
“不吃？”凌念眯起眼睛，威胁道，“不吃我就塞你鼻孔里，让你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醍醐灌顶。”
最终，在尊严和性命之间，无妄选择了后者。
他闭上眼，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微微张开了嘴。
凌念满意地将那块豆腐塞了进去。
无妄整个人都石化了，他那双看透世事的星眸瞪得滚圆，眉心那点殷红的朱砂痣，都仿佛黯淡了一分。
一股前所未有的，复杂到难以言喻的味道，在他的口腔，鼻腔，乃至灵魂深处，轰然炸开。
他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都沾染上了这股味道。
凌念一边享受着美食，一边竖起耳朵，像只小狐狸似的，精准地捕捉着周围的八卦。
“听说了吗？天机阁那群牛鼻子，为了找那个什么‘青空神卵’，都快把极西之地翻过来了！悬赏高得吓人，据说能换一座小宗门了！”
“切，谁敢去赚那个钱？天机阁死了五个金丹真人的事都传遍了，听说尸骨无存，死状极惨！”
凌念闻言，嘴角的酱汁都忘了舔。
她储物袋里那颗准备炖汤的皮蛋这么值钱？
要不……找个机会，卖给天机阁？
她一边盘算着发财大计，一边听到了另一条关键信息。
“别说那个了，你们听说了没？陨魔坑深处，最近总出现海市蜃楼，是个巨大的锅的形状！每次出现，都飘出丹药的异香，好多人都说，那是有上古丹道传承，或是炼丹神器要出世了！”
锅！
凌念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
这不就是她要找的绝世好锅吗！
凌念察觉到一股充满恶意的视线落在了他们身上。
一群身穿赤红色劲装，修为普遍在筑基期的修士，大摇大摆地围了上来。
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刀疤脸，金丹初期的修为，一双三角眼，正死死地盯着元宝，满脸都是不加掩饰的贪婪。
“嘿，哪来的小娃娃，竟养了头这么肥的金猪？”刀疤脸修士的声音粗嘎难听，“这猪看起来肉质不错，小女娃，开个价，卖给爷几个下酒！”
他身后的几个烈焰门弟子，也都发出了不怀好意的哄笑声。
在他们看来，一个奶娃娃，一个小白脸一样的和尚，还有一头猪，简直就是送上门的肥肉。
元宝吓得浑身发抖，哼哼唧唧地往无妄身后躲。
凌念慢条斯理地舔了舔嘴角的酱汁，抬起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对他露出了一个天使般甜美的笑容。
“可以啊。”她的声音又奶又糯，听起来天真无邪，“不过，你们是想吃清蒸的，红烧的，还是……活剐的？”
刀疤脸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身后的几个弟子也愣住了。
他们怀疑自己听错了。
“小贱人，你说什么？”刀疤脸回过神来，脸色瞬间阴沉，眼中凶光毕露。
“我说，”凌念将最后一口“万年臭”塞进嘴里，拍了拍小手，一字一顿地重复道，“你们，想怎么死？”
“找死！”
刀疤脸彻底被激怒了，他堂堂烈焰门大师兄，金丹真人，何时被一个黄口小儿如此挑衅！
他狞笑一声，灵力暴涨，一只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大手，便朝着凌念的天灵盖抓了下来，显然是想一招毙命。
无妄脸色一变，刚从“万年臭”的冲击中缓过神来，正要出手。
凌念却比他更快。
她仰着小脸，看着那只抓来的火焰巨手，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纯真与“关切”。
“我看你今天红光满面，必有大喜啊！”她奶声奶气地开口，声音清脆悦耳，“我祝你，出门就能捡到宝，平步青云，修为大涨哦！”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名刀疤脸修士，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失去平衡。
“啊！”
他发出一声惊呼，那只抓向凌念的火焰巨手，也因为身体失控，方向一歪，不偏不倚，正好拍向了他自己身旁的一名师弟。
“噗！”
那名师弟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自己大师兄一巴掌拍成了焦炭。
而刀疤脸自己，则以一个狗吃屎的姿势，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砰！”
更巧的是，他摔倒的地方，正好有一个被修士斗法轰出的大坑，坑里积满了不知存放了多少年的，混合着各种污秽的黑臭泥水。
刀疤脸整个头，都精准地栽了进去。
这是什么操作？
凌念十分满意。
她的“金口玉言”越来越成熟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神一般的转折。
烈焰门剩下的几个弟子，更是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没搞懂发生了什么。
几秒后，刀疤脸从泥坑里抬起头，满脸都是黑臭的污泥，嘴里还挂着几根烂菜叶，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也滑稽到了极点。
“噗……呸呸呸！”他吐出几口泥水，眼神怨毒又茫然，“谁！是谁暗算老子！”
凌念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你看，我就说你有大喜吧？这不就捡到‘宝’了吗？”
“噗——”
刀疤脸听到这话，气急攻心，一口老血混着泥水喷了出来，两眼一翻，竟直接气晕了过去。
“大师兄！”
剩下的烈焰门弟子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去扶他们的师兄，却不敢太靠近凌念。
这小女娃……有毒！
他们不敢停留，抬着晕死过去的刀疤脸，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周围的修士看着这一幕，纷纷都笑了起来。
这算什么？
烈焰门的人变得这么怂了吗？
一个练气五层的小女娃都怕。
“怂包啊！”
“你们没觉得那小女娃有点邪门吗？”
“哪里邪门，就是嘴损了一点……”
“哈哈哈…”
众人在玩笑生中纷纷散去。
无妄站在一旁，果然如此！
可他什么也没说，无奈的谈了一口气，念了句“阿弥陀佛”。
他觉得自己修的不是佛，是劫。
“走了，和尚。”凌念解决完麻烦，像个没事人一样，拽了拽他的僧袍，“别跟个老头子一样唉声叹气了，再不去，陨魔坑里的宝贝都要被人抢光了！”
她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口小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等我找到一口绝世好锅，少不了你的好处。”
无妄看着她的笑脸，心中那股莫名的、撕裂般的疼痛又一次袭来。
太熟悉了，这眉眼，这笑容...
他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
那里，仿佛空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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