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牧场羔羊
叶玄的身影在林辰那撕裂天地的血色剑芒下,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残叶,瞬间消失在林家府邸的尽头。只留下那声带着极致惊恐与不甘的嘶吼,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林辰的耳膜,更扎进他的灵魂深处:
“天道牧场的羔羊,你逃不掉!”
血色剑芒余势未消,轰然撞在府邸尽头那座象征林家百年威严的“镇岳石碑”上。坚硬无比的石碑发出不堪重负的**,轰然炸裂,碎石如同暴雨般喷射而出,烟尘冲天而起,将叶玄消失的方向彻底吞没。
林辰站在原地,左眼的神座虚影如同燃烧的血色火焰,剧烈地跳动着。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他灵魂深处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反复穿刺。那吞噬三大长老本源带来的力量洪流尚未完全平息,在经脉中奔涌咆哮,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暴戾。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叶玄临死前吐露的那个词——“天道牧场”。
牧场?
羔羊?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捅开了他前世记忆深处某些被刻意遗忘、被强行扭曲的角落。前世,他登临神座之巅,俯瞰诸天,自以为掌控了一切。可现在回想,那些看似辉煌的征伐,那些所谓的“天命所归”,那些最终将他引向毁灭的“机缘”……难道都只是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戏?他,林辰,乃至诸天万界无数生灵,都只是这“牧场”里被圈养、被收割的“羔羊”?
一股冰冷的寒意,比吞噬本源的反噬更甚,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前世濒死前叶玄和柳烟那冰冷刺骨的背叛,此刻竟也染上了一层荒诞而可悲的色彩——他们或许也只是牧场里,被无形之手驱使着去撕咬同类的“牧羊犬”?
“少爷!少爷您没事吧?”老管家林福带着一身尘土和血迹,踉跄着冲过来,声音因激动和后怕而颤抖。他看着林辰苍白如纸的脸色和那妖异跳动的左眼,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惊骇与担忧。
林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力量和灵魂深处那几乎将他吞噬的寒意与暴怒。他微微摇头,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无妨。处理这里,收拢伤员,清点损失。叶玄……逃了。”
“逃了?”林福脸上血色尽褪,声音发颤,“那叶玄……他刚才喊的‘天道牧场’……”
“闭嘴!”林辰猛地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周围惊魂未定的林家子弟和仆役,“今日之事,只言片语,不得外传!违者,家法处置!”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源自神座虚影的冰冷威压,让所有人下意识地噤声,连呼吸都放轻了。
林福心领神会,立刻躬身:“是,少爷!老奴这就去办!”他立刻开始指挥众人,处理战场,收敛三大长老那被吸干生机、如同枯槁朽木的尸体,安抚受伤的族人。
林辰不再言语,转身走向自己那间被战斗波及、显得有些破败的静室。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他盘膝坐在冰冷的蒲团上。左眼的神座虚影不受控制地浮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实、妖异。血色的光芒在他瞳孔深处流转,仿佛一个独立而恐怖的宇宙正在缓缓苏醒。
“推演!”
林辰在心中低吼,将全部心神沉入那片血色虚影之中。他需要答案!关于“天道牧场”的真相!关于这该死的命运枷锁!
神座虚影剧烈震颤起来,仿佛响应着他的意志。林辰只觉得脑海深处轰然一声,仿佛整个意识被拖拽进了一个由纯粹血色能量构成的混沌空间。无数破碎的、混乱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刷着他的识海。
“天道……牢笼……”
“万界……牧场……”
“生灵……饲料……”
“神座……钥匙……”
“收割……轮回……”
碎片化的信息带着冰冷的绝望和残酷的真相,狠狠撞击着他的认知。他仿佛看到了无数世界在虚空中沉浮,如同被圈养在巨大牧场中的牲畜。而在这无数世界之上,矗立着一道模糊到极致、却又散发着令神座都感到窒息的恐怖意志的虚影——那便是“天道”!它冷漠地注视着下方的一切,如同农夫审视着自己的田地,等待着“成熟”的那一刻,进行一场席卷诸天的收割!
“呃啊——!”
林辰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这推演带来的精神冲击,远比吞噬本源的反噬更加恐怖!那是对整个世界认知的彻底颠覆,是对自身存在意义的无情否定!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强行扒开外壳,暴露在冰冷宇宙真空中的蝼蚁,渺小、脆弱,随时可能被这浩瀚的真相碾得粉碎。
“不够!还不够!告诉我!如何破开这牢笼?!”林辰在意识中疯狂地嘶吼,用尽全部意志力抵抗着那几乎将他撕裂的信息洪流,试图从中攫取一丝破局的可能。
血色虚影似乎感受到了他濒临崩溃的意志,猛地一缩。那狂暴的信息洪流瞬间收敛,化作一行行扭曲、挣扎、仿佛用无数生灵鲜血写就的巨大血字,悬浮在混沌空间的核心:
【天道牧场,万界为牢。】
【生灵为刍,神座为钥。】
【钥匙未全,牢不可破。】
【诸天战场,试炼启幕。】
【羔羊入局,收割将至!】
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宿命的沉重,狠狠烙印在林辰的灵魂之上。
钥匙未全?牢不可破?
诸天战场?试炼启幕?
收割将至?!
林辰的心沉到了谷底。推演的结果,非但没有给他带来希望,反而将他推向了更深的绝望深渊。他手中的“血狱神座”残片,只是钥匙的一部分?想要破开这笼罩诸天的牢笼,还需要找到其他的碎片?而所谓的“诸天战场”,竟是“天道”筛选“优质饲料”的试炼场?一旦踏入,便意味着成为了待宰的羔羊?
就在林辰被这残酷真相压得几乎喘不过气,神座虚影因他的剧烈情绪波动而开始不受控制地膨胀、躁动,血色光芒几乎要冲破他的左眼,将他整个人吞噬时——
“哥哥……哥哥……”
一个带着惊恐和无助的稚嫩哭喊声,如同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那片血色混沌的识海,狠狠扎进林辰的心脏!
是林玥!
林辰猛地睁开眼,神座虚影的狂暴光芒瞬间收敛,左眼恢复了一丝清明。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静室,循着哭声的方向狂奔而去。
哭声来自后院母亲的居所。林辰撞开虚掩的房门,冲了进去。
屋内一片狼藉,显然也受到了之前战斗的波及。母亲苏氏脸色苍白地靠在床头,紧紧抱着怀中哭得浑身颤抖、小脸煞白的林玥。
“玥儿!玥儿怎么了?”林辰冲到床边,声音因焦急而变调。
苏氏抬起泪眼,看到林辰,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辰儿!你回来就好!玥儿她……她刚才突然发高烧,嘴里胡言乱语,喊着‘血雨’、‘好多眼睛’、‘哥哥要被吃掉’……怎么都叫不醒,只是哭……”
林辰的心猛地一沉。他伸出手,颤抖着探向妹妹的额头。入手一片滚烫!更让他心惊的是,当他用神座虚影的力量小心翼翼地探入妹妹的识海时,立刻感受到了一种冰冷的、充满恶意的“监视感”!那感觉与之前在妹妹识海中发现的“天道监视器”如出一辙,但此刻,这监视器似乎被某种力量激活了,正疯狂地汲取着妹妹因恐惧而溢散的精神力!
“该死!”林辰眼中血色一闪而逝,强压下立刻摧毁这监视器的冲动。他深知,一旦强行摧毁,以妹妹此刻脆弱的精神状态,后果不堪设想。
他深吸一口气,将神座虚影的力量化作最温和的屏障,小心翼翼地包裹住妹妹那被监视器侵蚀的识海,暂时隔绝了那恶意的汲取。同时,一股精纯的生命力顺着他的指尖渡入妹妹体内,安抚着她因高烧和恐惧而紊乱的生机。
“别怕,玥儿,哥哥在。”林辰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轻轻拂过妹妹的额头。
林玥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紧蹙的眉头也微微舒展,但身体仍在微微发抖,高烧也未退去。她似乎陷入了某种不安稳的浅眠,嘴唇仍在无意识地蠕动着,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牧场……眼睛……哥哥……危险……”
林辰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妹妹的呓语,与叶玄的嘶吼、与神座推演出的血字,在这一刻形成了恐怖的印证!
“天道牧场”……“羔羊”……“收割”……这不是虚无缥缈的威胁,而是已经降临到了他最珍视的亲人身上!那冰冷的监视器,就是悬在妹妹头顶的屠刀!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天色不知何时已变得极其诡异,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仿佛随时会塌陷下来。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
就在这时——
“滴答。”
一滴冰冷的液体,毫无征兆地落在窗棂上。
那不是雨水。
那是一种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暗红色的雨点,开始稀稀疏疏地落下,敲打着屋瓦、窗棂、地面,发出沉闷而诡异的声响。
血雨!
林辰瞳孔骤然收缩!神座推演中那“血雨落,诸天启”的血字,瞬间在他脑海中炸响!他猛地扭头看向妹妹,只见林玥在浅眠中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身体猛地一颤,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蠕动得更加急促:
“……血……血雨来了……门……开了……哥哥……快跑……”
窗外,血雨渐密,天地间一片猩红。那粘稠的雨幕中,林辰的神座虚影似乎被某种力量牵引,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起来。他仿佛“看”到,在这片笼罩林家府邸的血雨深处,在某个扭曲的、肉眼不可见的维度,一道巨大、狰狞、散发着无尽杀伐与吞噬气息的传送门轮廓,正在血雨的滋养下,缓缓凝聚、成型!
门后,传来无数模糊的、充满暴戾与渴望的嘶吼声,如同亿万饿鬼在垂涎欲滴地等待着猎物的投放!
诸天战场……开启的预兆!
林辰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冰冷的血雨打在他的脸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却无法熄灭他眼中那熊熊燃烧的、近乎疯狂的火焰。
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左手,左眼深处,那血色的神座虚影在血雨的映照下,妖异得如同地狱之眼。
“天道牧场……羔羊……诸天战场……”林辰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九幽,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杀意和决绝,“好!很好!”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与窗外的血雨混在一起。
“既然这牧场注定要收割,那便看看,是我这把钥匙,先捅破这天的牢笼!还是你们这些牧场的恶犬,先被我撕成碎片!”
血雨无声,冲刷着满目疮痍的林家府邸,也冲刷着林辰那张在血色映照下显得无比冷峻的脸。妹妹在床上的呓语,母亲担忧的目光,窗外那若隐若现的传送门轮廓,以及灵魂深处神座虚影传来的、对血雨中蕴含的庞大能量的渴望……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压力,所有的仇恨与守护,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指向同一个方向的箭矢。
诸天战场,这血腥的屠宰场,他林辰,非入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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