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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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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门大户最为看重的便是名声, 李氏话音落下,前厅中鸦雀无声。

    屋内众人神情迥异,各怀心思。章盈面色隐怒地站在原地, 面对李氏审视的目光,不避不躲, 仿佛遭受质问的人不是她。

    沉默须臾, 国公爷率先开口:“在胡说些什么!”

    这句叱责是对妻子李氏说的。

    李氏冲孙嬷嬷使了个眼色, “孙嬷嬷,你来说。”

    孙嬷嬷应了一声“是”,而后走上前低头回话:“回禀公爷, 今日老奴出府采买时, 发现后门有一小厮鬼鬼祟祟的, 似是想趁人不备溜出去。老奴当即让人将他拿下,细问之下,才知这人叫冯贵, 是清安院的人。”

    孙嬷嬷顿了一口气, 接着道:“老奴不过多问了冯贵几句,他便神色慌乱, 嘴里嘀咕着‘什么都不知道’‘饶命’这样的话, 言行甚是古怪。原以为不过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厮,偷了东西想逃, 没想到带回来一问, 他竟说了件与二奶奶有关的事。他说,说二奶奶···”

    话已至此, 再结合李氏最初的诘问, 对宋长晏说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话,那位小厮所说的事章盈心中便有了数。

    那晚脱险后, 她确是被五弟抱回了院中,虽然是以崴了脚为由头,但毕竟是假伤,难保不会被人瞧出端倪。冯贵既是清安院的下人,如若多长了个心眼,觉察到其中蹊跷也不足为奇。

    她只觉得奇怪,若要指认这事,为何会到现在才开口?

    万千思绪掠过,她脑中不停盘算着说辞对策。她在宋府不会久留,但五弟却是宋家人,牵涉叔嫂不伦的丑事,往后他在宋府如何立足。

    她攥紧了掌心,忽地眼尾余光看到身旁的人一动。

    宋长晏出声打断了孙嬷嬷:“父亲,府里下人诸多,未必个个都言之为实。我想不如今夜到此为止,等下来将事情探明,以免伤了一家的和气,也叫二嫂寒心。”

    宋晋远闻言不置可否,似在考虑他的话。

    李氏见他有意拖延,不悦道:“宋长晏,你究竟是怕伤了和气,还是想拖延时间?”

    “够了!”宋晋远拂袖坐下,烦闷指着孙嬷嬷道:“把人带上来,我亲自问。”

    孙嬷嬷忙不迭地应下,腿脚麻利地出门,未过多时便将冯贵带回了屋。

    从前清安院的人手多是郑嬷嬷掌管,章盈看了他一眼,仔细回想,才记起他是大嫂最初送来的人。郑嬷嬷曾提醒她要谨防大嫂,难道这是大嫂安排的?

    宋晋远问道:“你叫冯贵?为何要离府?”

    冯贵跪在地上哆嗦一下,回道:“回公爷,小的不敢。”

    宋晋远没了耐心,沉声呵斥一句,冯贵便伏下身恐慌道:“小的···小的是担心丢了性命,逼不得已。”

    “为何有人要你性命?”

    冯贵道:“小的看见了不该看的事,恐遭人杀人灭口。”

    李氏插嘴道:“你且大胆地说除夕那夜看见的事,公爷会给你做主。”

    冯贵瞟了李氏一眼,道:“除夕夜晚上,小的看见五爷,五爷抱着二奶奶回的院。”

    言毕,一双双眼睛有意无意地落在了章盈身上。

    屋中一时静得只听得见间或的呼吸声。

    宋晋远道:“我没记错的话,那晚二奶奶崴了脚,五爷出手相帮也是常理。”

    李氏嗤笑一声,“公爷别急,冯贵还知道些其他的呢,继续说。”

    “是。”冯贵跟着道:“二奶奶当夜,其实并未受伤。”

    假意受伤,还由人抱着回去,个中含义不言而喻。

    见宋晋远听后忍着没发话,李氏撩起眼皮看着宋长晏,斥道:“你这个亵渎兄妻的畜生,还不跪下!”

    这一次,宋长晏不再如以往顺从,挺拓的身躯纹丝不动,“儿子与二嫂清清白白,不曾逾矩。那一夜,二嫂确是受惊,一人无法回去,我不得已才送她。”

    李氏道:“有人亲眼所见,你还要狡辩。章盈一嫁入门,你便与她多有来往,前几日更是借刺客的名头住在了一院。你说清白,谁信?”

    到了这一步,章盈再不能无动于衷,“五弟所言属实,母亲有话问我就是,何必迁怒于他。”

    “你是章家人,我开罪不起。”李氏转头,对宋晋远道:“公爷做主吧。”

    听到这,宋晋远已是将信将疑。事情若属实,他自是不能坐视不管,可但凡存有一丝疑云,他也不敢轻易冤枉了章盈。

    忖量少时,他问冯贵:“你说二奶奶那夜没受伤,你是如何知晓的?”

    冯贵深吸一口气:“因为,因为是小的在后花园亲眼所见。”

    李氏微微诧异,冯贵先前只说了清安院的事,不曾提及后花园。

    章盈惊讶地偏头看向冯贵,他当时在后花园,那他是否看见了那名恶徒?

    宋晋远:“你看见了什么?”

    冯贵浑身抖得更厉害了,偷觑了李氏一眼,忙低下头:“小的不敢说。”

    宋晋远怒道:“有什么不敢说的?!你若再吞吞吐吐,立即拉下去杖打五十!”

    冯贵额头几乎磕在地板上,“公爷夫人饶命,是,是三爷!”

    眼见儿子被提起,李氏霎时站起身,“你胡说什么!”

    章盈也凝神问他:“什么是三爷?那晚你究竟看见了什么?”

    冯贵趴着道:“那晚小的回家探望了父母一眼,归府后途径后花园时,隐约中听到有人呼救。我上前查看,发现二奶奶被人强迫地压在假山上,我原想出手帮忙,可发现那人竟是三爷,便不敢了。”

    李氏怒叱:“信口胡言!夜里后花园那么暗,你是怎么认出是三爷的?”

    冯贵道:“小的不敢撒谎。我本来还有些不确定,可后来二奶奶拼命挣脱,我看见那人捂着手臂走出来,到了灯下,他确确实实是三爷。三爷也发现了我,还警告我不许说出去,否则就要我的小命。”

    听他说得如此详尽,章盈确信,他的确是看见了。

    “回到清安院后,我才看到五爷护送着二奶奶回来,二奶奶也因此装病不见人。直到昨日,三爷听闻二奶奶又回了清安院居住,私下里命人找上我,要我帮他打点,说,说他今夜要来院中。我实在是害怕,才想着逃出府,望公爷明鉴。”

    他后面的一席话,瞬时扭转了局面,使宋允默成了众矢之的。

    章盈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真相竟是在这样的场合揭露。即便早有猜想,听他说完,那些时刻的痛苦、愤怒依旧清晰。她面色平静地望向李氏:“公爷,夫人,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李氏眼神锋锐,厉声逼问冯贵:“怎么可能!定是有人串通你,让你这么说的!你说,是谁?”

    坐着的宋晋远则是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除夕那夜我用簪子刺伤了他,而宋允默那夜恰巧手臂也受了伤。”章盈从袖中拿出一支簪子,“还有,新婚之夜宋允默也曾来过婚房,这支花簪便是他当时带走的,前几日也是从他手中发现。人证物证俱在,公爷和夫人还不肯信吗?”

    李氏道:“这些事你为何从前不说?”

    章盈自嘲地笑了笑,“同为女子,夫人又以为我从前为何不说呢?”

    李氏只会比她更清楚。

    一直默不作声的宋晋远总算开口,道:“这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敢问公爷,是何交代?”章盈直视他,随即对李氏道:“我记得宋衡死后,尚未有任何证据,夫人仅凭个人猜测,便要将五弟送交官府。如今证据确凿,我不求别的,只希望夫人能一视同仁。”

    她的意思明了,李氏顷刻变了脸色。

    宋长晏不自觉地侧过头,只见章盈神态坚定,眸光决然。

    宋晋远道:“老二媳妇,你非要如此吗?”

    章盈摇摇头,“公爷,这门亲事缘尽于此,从今往后,我不再是宋家的媳妇。”

    宋晋远错愕不已,闭口无言。

    屋中僵持少顷,主院的管事慌手慌脚地推门进了屋。

    宋晋远正要训斥,便听他言语惶急道:“公爷,不好了!”

    宋晋远一头还没烦过,拧着眉道:“怎么了?”

    “是,是三爷,他被刑部的人带走了!”

    “什么!”

    牵扯上刑部,定然不会是什么小事。

    宋晋远顾不得其他,起身快步往外走,李氏反应过来,也迅疾地跟上。

    俄而,前厅里就只剩下寥寥几人。

    一直不做声的庞氏对章盈微一颔首,看了宋长晏一眼后便也离去了。

    章盈低头对着手里的簪子出了一会儿神,随即轻声道:“五弟,我也要走了。”

    宋长晏问道:“二嫂是要回章府?”

    章盈点头,“嗯。”

    宋长晏垂眸看着她,“我陪你回去。”

    章盈没有回绝,私心里,她也希望两人能再走一程,那些感愧与谢忱,再不说以后或许都没有机会了。

    外面刮起了风,章盈走出屋后,立刻便感到脸上有冰凉的液体滑过。她以为是泪,抬手一摸,却发觉眼底干净,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哭。

    宋长晏伸出手,接下一滴雨,“快下雨了,我们快些走吧。”

    章盈道:“好。”

    回去,还有一番风雨等着她,不过她却不再害怕面对了。

    ***

    马车驶到章家门前,章盈下车,见宋长晏也跟着下了马。

    他道:“二嫂一言,未必能概述全貌,由我一起吧。”

    章盈抬头看着他,启唇道:“不必了,五弟,你送我至此,我已经很感激。”

    宋长晏听着她犹如道别的话语,神情黯淡了下来,颓然笑了笑,“二嫂客气了。”

    夜风袭来,撩起两人的衣袍,章盈拢了拢鬓边的散发,道:“在宋府这半年,五弟你不知道帮了我多少,道谢的话我也说过太多,今日还是要多说一句,谢谢你。”

    宋长晏道:“都是应当的,二嫂不必言谢。”

    章盈摇了摇头,“我只帮过你那一次,可你三翻四次舍身相救···”

    她还想说些什么,宋长晏出言:“二嫂这是在与我诀别么?”

    章盈一怔,继而道:“怎、怎会,往后或许还会有重逢之日的。”

    宋长晏直直地凝视她,“二嫂这是什么意思?”

    或许还会重逢?他们同在上京,便是再难,也总会遇着,除非···

    章盈强扯出一个笑:“之后,我打算去扬州寻我的姨母。”

    上京太过繁华,同时也有太多闲言碎语。她如此决绝地与宋家断开,即便回了章家,也未必能过得舒心,倒不如离得远远地,重新开始。

    宋长晏抿唇不语。

    章盈被他灼灼的目光刺了一下,移开视线道:“五弟,你如今也是身居高位,若是在宋府过得不如意,早些成家搬出来也好。”

    她并非有意调唆,但在亲眼见过宋府人如何冷淡待他过后,她心底是希望有人能够真意待他的。

    “是么。”宋长晏盯着她闪躲的眼,“可二嫂已回绝了周姑娘,还有哪家姑娘愿意嫁我。”

    那分明是他让自己拒绝的。章盈心中辩驳,嘴上道:“五弟品貌端正,不必担心,上京城中还有大把的姑娘等着嫁你。”

    宋长晏注视她良久,“二嫂想说的就只有这些吗?”

    章盈犹豫一瞬,随后轻轻点头:“希望五弟你前程似锦,万事遂心。”

    与此同时,府门响动,章家的下人开了门。

    章盈对他行了一礼,不做停留地进了府。

    身后那道厚重的大门合上,她的心也跟着“砰”地一声,若有所失。

    收整思绪,她带着碧桃往主院去。

    碧桃跟上她的步子,“娘子,慢些,夜里黑,当心摔了。”

    章盈遽然停顿,转身对碧桃道:“要下雨了,你给五爷拿些雨具,免得他淋着了。”

    碧桃应道:“好。”

    等碧桃离去后,章盈回头又看了一眼门的方向,接着头也不回地往主院走。

    夜已深了,她原本打算如果父亲母亲已经睡下便明早再过来,可没想到书房的灯还亮着。

    章泉听到开门声,看清进屋的人后,皱着眉不快道:“怎么又回来了?”

    章盈唤了一声“父亲”,问道:“母亲已经睡下了吗?”

    “嗯,她身子还未大好,每日都睡得早。”章泉说罢放下手中的书函,又问了她一句:“大晚上的,你怎么回来了?”

    章盈回道:“这是女儿的家,女儿就回来了。”

    章泉沉声道:“究竟是怎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屋外响起了淅沥的雨声,章盈才说完最后一字。

    此情此景,她突然想起很小的时候,哥哥总欺负她。有一次也是这么个下雨天,哥哥将她的糖人抢去吃了,她一个人坐在廊下哭。适逢父亲下值回家,见状将她一手抱起,耐心地哄她。

    父亲一向严厉,这少有的温情便刻在了她心中,像那颗糖人的味道一样,经久不去。

    韶光荏苒,她看着眼前威严的父亲,忽而又觉得那股味道似乎很久远了。

    章泉沉吟多时,不轻不重地指责道:“这宋晋远未免太不像话,是如何管教子女的,险些犯下大错。”

    末了,他妥协一般地对章盈道:“这样,你先在家暂住几日,我同他交涉几句,保证再不叫你受委屈。”

    留她在家暂住几日,仿佛就是他心中最佳的应对方式。缓解女儿的怒气,然后不痛不痒地申斥对方几句,再送她回去,最后不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么。

    只是这样浑浑噩噩,为了所谓的颜面委曲求全的日子,她再也不愿过下去了。

    章盈道:“不,我不回去了。”

    章泉只当她是闹孩子脾气,如同上次回来那样,最后住了几日不也回宋家去了么。她不懂事,他便多教导几次:“不要任性,如今我手上忙,等闲下来便处理这事。”

    “父亲在忙什么?荣家的案子?”章盈问他。

    章泉猛然正色,“你怎么知道?”他转念一想,问道:“是宋五郎对你提起的?他可还说起其他?”

    章盈怅然道:“父亲对这件案子似乎都比对我要上心。”

    章泉陡然冷了脸色,“章盈,你如今怎么说话做事越发没分寸!”

    “何谓分寸?”章盈问道,“只有对父亲事事言听计从才叫分寸?”

    “婚姻大事,父母之言,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道理。”

    “所以父亲就全然不顾女儿的想法,全凭一己私欲,便决定了女儿的一生?长姐性格敏慧,你就将她送入宫,由她博取皇恩,再将我嫁给权势之家,拉拢朝中势力。你所说的父母之言,不过都是你稳固手中权力方式罢了。将来阿瑾长大,你又要将她嫁给谁?”

    “住嘴!”章泉恼羞成怒,一挥手扫落了桌上的砚台笔架,在地上砸出一阵响。他愤怒地走出书案,到章盈面前,训诫般的语气道:“你生在章家,享尽荣华富贵,亲事便理应如此,否则你以为这泼天的富贵又是从何而来?”

    章盈道:“若是这样,我宁可不生在章家。”

    章泉面露寒色,“你说什么?”

    章盈一字一句道:“我说,我宁可不做你的女儿。”

    “啪”的一声清响,章盈左颊火辣辣地发痛,清晰的指印立时浮现。

    章泉怒不可遏地指着她,“你是得了什么疯病!”

    从小到大,章盈便是所有孩子中最听话那个,像极了她的母亲。章泉十分满意,女子不可建功立业,在这后宅之中,懂事听话便足够了。

    可出嫁不过半载,她却像变了一人。章家之女,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身份,她竟说不愿。

    章盈的泪几乎是立时溢满眼眶,但她却并不想哭,她只觉得失望,同时又豁然洞彻。

    这一巴掌彻底将她打醒了。

    章泉抑制怒气,不容置喙道:“你先回房,五日后回宋家去。”

    章盈淌着泪摇了摇头,固执道:“我不会再回去了。”

    “好,好,好。”章泉连说了几声好,果断道:“你若真不想回去,也别留在章家,我章泉没你这样的女儿。”

    章盈半晌没说话,就在章泉以为她要认错时,她开口应下,“好。”

    章泉怔愣地看着她,没料到她当真会答应。她一娇养长大的弱女子,失了显赫的家族庇佑,当真以为日子会好过吗?

    章盈迎着他的目光,道:“这一桩婚事,权当还报父亲的养育之恩,从今往后,我与章家再无关系。”

    ***

    走出书房时,雨势渐大。

    碧桃站在门口,眼里包着泪,咬着唇才没哭出来。

    方才书房里的话,她都听见了。老爷怎会这么狠心,知道娘子受了委屈也不知帮她说话,还要她走。

    章盈宽慰似的对她笑了笑,“走吧。”

    碧桃点头,跟在她身后,沿着进来的路又往外走。值守的下人门见状不敢多问,只递来了两把伞,以便她们遮雨。

    府门再次合上,瞧着滂沱的大雨,碧桃哑着嗓子问道:“娘子,咱们现在去哪儿?”

    章盈撑着伞朝雨中走去,“城中应当还有客栈开着,去找一家吧,今晚只有将就一宿了。”

    至于往后,她还有阿娘给她的一些嫁妆首饰,无论是去扬州或是哪儿,安身立足都并不难。

    雨雾濛濛,走出一段路,章盈兀地停下,怔忡地看着立在雨中的人。

    回过神后,她快步跑过去,举起伞挡在他头顶,在一片雨声中问他:“五弟,你怎么没回去?”

    他浑身已经湿透,雨水沿着下颌不停往下滴落。

    宋长晏垂眼望着她:“我担心,回去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伞沿的雨水浸湿了章盈的衣袖,雨声太大,他嗓音模糊,章盈有些听不清,举着的伞的手朝他凑近了些,“你先拿着,快些回府,不然···”

    她余下的话音消失于一个有力的怀抱。

    宋长晏双手将她环住,严丝合缝下,她身上其余的地方也都被染湿了。

    章盈心如惊鼓,无处安放的手拍了拍他的肩,“五弟。”

    宋长晏收紧了手,“盈盈,我不想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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