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对于普通人家来言, 娶南越公主一定是一件好事,对于裴轩来说?也是一样。只是用自己正妻的位置,换接下来一辈子?的仕途坦荡。
但?是从裴乐之的私心来看, 她不愿意。
虽然裴乐之与那南越公主只有过一面之缘, 但?只那一面她就能看出,萧若棠绝非善类。
裴母的性格相对来说?比较温柔, 当时?就算发生?了?那件事, 也没有真的伤害过裴乐之,甚至后来还跟裴乐之道过歉。
这样的裴母, 是一定没有办法对付南越公主那样的人的。
若是萧若棠嫁进了?裴家,怕是裴家自此以后,便不得安宁了?。
“我不想。”
裴乐之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回到驿馆的萧若棠, 气的扫掉了?桌上所有的茶盏。
萧启明出去见人了?,驿馆里之余萧若棠。其他人不敢管这位公主, 她终于可?以无所畏惧的随意发脾气了?。
她不懂, 凭什么前生?宋蔚文不愿意娶她便罢了?,今生?她精挑细选的裴轩也不愿意娶她,她萧若棠究竟是哪里不好。
不行。
她得想一个办法, 前世宋蔚文不愿意娶她是因?为有元灯欢这个贱人在前。
这一次她就不相信,她一个堂堂南越公主,还拿不下一个裴轩。
接下来的日?子?里,元灯欢就听着宫外的传来的消息,萧若棠不同于前世。并?不像前世紧追着宋蔚文一眼紧追着裴轩,而?是积极的参加京中大?大?小小的聚会。
给人的感觉就是,好像华若公主真的选择了?其他的目标一样。
但?是元灯欢了?解萧若棠,她知道这个女人若是真的能这么轻易的便转变目标,那就没有前世这么多事儿了?。
元灯欢不仅找人盯着萧若棠, 还偷偷的给裴轩递去了?消息,让他也不要?放松警惕。
事实上,萧若棠并?没有纠缠裴轩,她坦坦荡荡的模样反而?让她在长安城中口碑大?涨。
萧若棠一边在京城贵女中奋力?的社交着,一边等着皇宫中的春日?宴。
就如同元灯欢所说?,皇宫里大?大?小小的宴会多的很?,这春日?宴便是每年太后都要?办的。
与其说?是春日?宴,倒不如说?是京城贵女公子?的相亲宴。
太后年纪大?了?,就喜欢这些人多的场景。
玉兰枝头初绽新雪,宫苑中流溢着暖融春意。太后精心布置的春日?宴席铺展在太液池畔。宫女们?穿梭如彩蝶,金杯玉盏映着日?光,流光溢彩,丝竹之声在花影水色间浮沉流转。
刹那间,所有的光彩仿佛被无形之手攫住,凝滞不动。
“宸贵妃到!”
随着这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同一个方向。
元灯欢并?未刻意走在最前,身侧簇拥着几位宫女,却俨然是众星环绕间唯一的明月。
一身茜素红蹙金广袖宫装,裙裾曳地,其上金线绣成的牡丹在阳光下如同活了?一般灼灼燃烧。
乌发堆叠如云,一支赤金嵌红宝九尾凤凰步摇斜斜簪着,凤凰口中衔下的红宝流苏垂落额际,随着她的步伐轻颤,每一次晃动都精准地切割着旁人的目光。那容颜更?是惊心动魄的浓烈,眉眼似工笔细描又晕染了?重彩,唇上一点朱色,几乎要?灼伤人眼。
所经之处,原本喧闹的宴席陡然安静下去,只余下压抑的抽气与杯盏无意碰撞的轻响。
江尧的目光越过众人,牢牢锁在她身上,唇边笑意真切。
连上首雍容含笑的太后,眼神深处也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锐利审视。
“宸贵妃娘娘今日?……”席间不知是谁,低低叹了?一声,余音未尽,已被那明艳的容光逼得咽了?回去。
这样美的容貌,却像是一根带了?毒的刺,扎进了?角落里萧弱棠的心中。
前世就是这样一张脸,断了?她的所有好事儿。
萧若棠指尖正捻着一朵新折的粉芍药。
方才众人目光还流连在她精心挑选的烟霞色云锦宫裙和鬓边那支精巧的累丝嵌珠金簪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艳羡与恭维。可?此刻,所有的光都汇聚到那个女人身上去了?,只留给她一片迅速冷却的阴影。
指腹下柔嫩的花瓣被无意识掐出深痕,花汁染红了?指甲,如同心头渗出的血。
她看着元灯欢在御座旁盈盈拜下,大?成朝皇帝亲自伸手虚扶,那份亲昵的宠爱刺得她眼珠生?疼。
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能过怎么好的日?子?,而?自己只是外表华丽,内里早就脏乱一团。
看着元灯欢含笑落座,广袖拂过案几,玉指纤纤,随意接过宫女奉上的琉璃盏,姿态慵懒又带着浑然天成的掌控。甚至看着微风拂过,池畔几片粉白樱瓣飘落,不偏不倚沾在元灯欢乌亮的鬓边,那女人竟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抬手,用染着蔻丹的指尖轻轻捻下,随意弹开——那动作,像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也像拂去了?她萧若棠所有的骄傲。
一股尖锐的酸意混杂着滚烫的愤怒,猛地冲上萧若棠的喉头。她猛地端起面前的金樽,仰头将冰冷的酒液灌了?下去,试图浇灭心头那簇越燃越烈的毒火。
辛辣感直冲咽喉,呛得她眼眶微红,却更?添了?几分不甘的戾气。
席间气氛回暖,复又热闹起来。恰有内侍捧上一盆新贡的名品牡丹‘姚黄’,置于帝后面前供赏玩。那牡丹色泽嫩黄,花盘硕大?,雍容华贵,确是珍品。
“此花甚好,清贵端方,恰合今日春宴之雅。”太后含笑赞了?一句。
萧若棠上前接着太后的话?道:“是呀,好花要?配好酒,此乃我南越的名酒,今日?特地带来让大?家尝尝。”
萧若棠示意早就安排好的宫女将酒端了?上来。
萧若棠听着众人对酒的夸赞,余光却在瞄着另一边的裴轩。
倒给裴轩的酒可?不是普通的酒,只要?今夜成事,生?米煮成熟饭,以她南越公子?的身份,裴家只能哑巴吃黄连,捏着鼻子?认下这门亲事。
再加上她这段时?间在长安城中给大?家的印象,只要?她做的够干净,定不会惹人怀疑。
席间觥筹交错,丝竹靡靡。
萧若棠安排好的人,如同最精密的提线木偶,悄无声息地掌控着节奏。
那宫女捧着一只温润的羊脂玉壶,为男席的公子?men添酒。那壶内壁早已被一种秘制的、药性极其霸道的“醉春风”浸润过,而?此刻壶中盛着的,正是专门为裴轩准备的、掺了?足量春药的琼浆玉液。
宫女的手指微微颤抖,强作镇定地斟满了?裴轩面前的青玉杯。
那澄澈的酒液在日?光下荡漾着诱人的光泽。裴轩正与邻座谈论诗词,毫无察觉,只待举杯。
“兄长。”
旁边传来一声女生?,让裴轩手上的动作硬生?生?停了?下来。
“原来是裴美人。”裴轩面上露出笑容,一副好久没有见到自己妹妹的喜悦的样子?。
裴乐之是跟着元灯欢来的,为的就是让许久没见的兄妹二人见见面。
裴乐之穿着樱草色宫装,走到裴轩面前一眼便瞧见了?裴轩面前的酒。
“好香的酒!在宫中许久未曾饮酒倒是有些馋了?。”
说?着,竟是不等众人反应,莲步轻移,径直走到裴轩案前,纤纤玉手一伸,在萧若棠错愕无奈的目光中,轻巧地将他面前那只刚刚斟满的青玉杯端了?起来。
“美人!”裴轩失声欲阻,却已来不及。
萧若棠瞳孔骤然紧缩,几乎要?失态地站起来!那杯酒……那杯加了?料的酒!
裴美人浑然不觉席间瞬间凝滞的诡异气氛,转向一旁的萧若棠,笑容明媚无邪:“公主殿下恕罪,臣妾失礼了?。实在是馋哥哥的好酒,这杯权当赔罪,臣妾先干为敬!”
她仰起秀美的脖颈,杯中澄澈的酒液在日?光映照下划过一道危险的流光,被她毫无防备地尽数饮下!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冻结。
萧若棠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精心维持的笑容僵硬地凝固在嘴角,手指死死掐进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她眼睁睁看着那杯本该由裴轩喝下的催情酒,落入了?裴美人的腹中!
那里面……那里面是给男人用的虎狼之药!给女子?服下,后果不堪设想!
更?可?怕的是,一种冰冷的直觉攫住了?她——宫女方才那瞬间慌乱的眼神……那壶酒……恐怕不止是春药那么简单!
一股灭顶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裴美人放下空杯,舌尖还回味了?一下,娇憨地笑道:“果然好酒……” 话?音未落,她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
“呃……”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从她喉间挤出。
她猛地捂住心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心脏!
那张原本娇艳如春花的脸庞,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金纸,继而?浮上一种不祥的、骇人的青灰。
她纤细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寒风中被吹打的落叶,踉跄着向后倒去。
“美人!”裴轩魂飞魄散,一个箭步冲上前,堪堪扶住妹妹软倒的身体。
“噗——!” 一口浓稠的、带着诡异甜腥气的鲜血,如同骤然喷发的火山,猛地从裴美人口中狂涌而?出。
那血不是鲜红,而?是近乎发黑的暗红,星星点点,溅在她樱草色的宫装上,溅在裴轩惊慌失措的脸上,更?溅满了?她刚刚饮过的青玉杯,杯壁上蜿蜒流淌的暗红血线,触目惊心。
“啊——!” 席间瞬间爆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叫,宫女内侍们?乱作一团。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撕裂了?漱玉轩内所有嘈杂。
元灯欢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比裴美人还要?惨白。
她眼中那能灼伤人的明艳光彩瞬间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足以吞噬一切的绝望和冰冷。
整个世界在她眼前轰然倒塌,碎片割得她整个人体无完肤。
她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偶人,踉跄着扑了?过去,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地砖上,甚至顾不上那华贵的茜素红宫裙沾染了?地上蜿蜒的、粘稠的暗红血污。
她伸出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想要?去碰触裴美人那还在微微抽搐的身体,指尖却在离那冰冷肌肤寸许的地方,剧烈地痉挛着停住,仿佛怕惊扰了?那正在飞速流逝的生?命。
“乐之…” 元灯欢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被碾碎的心肺里硬生?生?挤出来的血沫。
她看着裴乐之涣散的瞳孔,看着她徒劳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看着她攥着那华贵宫装的手指一点点失去力?气……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撕裂。
“谁?是谁?!” 元灯欢猛地抬起头,那双被绝望和痛苦烧红的眼睛,如同地狱里爬出的修罗,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恨意,扫过席间每一个惊惶失措的人脸。
她的目光最终,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地钉在了?主位上那个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萧若棠身上!
“是你?!萧若棠!” 元灯欢的声音不再是尖叫,而?是低沉的、带着血腥气的嘶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你?给她喝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