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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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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溪水绕着田地,榆树掩着篱笆。村民们起来开始挖地种菜。

    宋业仰着头,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腰间泛着酸意。

    他们家有五亩地光靠他们三个人要费些劲儿。徐澄来田地上帮忙,给阿爹,外公外婆递苗。

    侍奉庄稼,谁都没法马虎。

    梁素:“去年留的花生种,辣椒,大白菜,土豆,芹菜种子还有。我这回去镇上又买了玉米种,茄子,地瓜,黄瓜,南瓜,寒瓜。”

    去年辣椒和花生是好卖的,玉米去年没种,今年要种上,不管是自家吃,或是鸡鸭吃,拿去卖都好使。寒瓜到了夏日最受欢迎,种上一地运到镇上去卖。

    “得行,多种几样,镇上的不喜欢吃那几样,还有另外几样备着。”

    宋明言经常去镇上卖菜,他说:“像是生姜跟小葱,大蒜这些也常有人买。”

    梁素笑道:“好哥儿,这些已经种上了,这些镇上的人吃不完,我们自家也吃的。”

    宋业歇口气又拿了锄头。

    家里伺候庄稼,宋长叙在邻水村继续读书。他私下把四书五经都读记了一遍,现在已经把四书背下来。

    五经对他有些晦涩想来背下来有难度。

    科举考试就考这九本书,宋长叙就打算先背下来。课上李秀才喊他起来回答问题。

    宋长叙回的中规中矩。

    李秀才:“你坐下吧。”

    下课时,林蒲正要找宋长叙说话,结果李秀才把宋长叙喊进屋了。

    余下的同窗们面面相觑,李秀才一般只在下课时喊冯信鸥进去说话,今儿转了性子叫宋长叙进去。

    林蒲作势揉了眼睛,“宋兄最近是用功些,难不成入了夫子的眼。”

    冯信鸥攥了手,低头看书。

    李秀才最看重他,现在叫宋长叙进去,难道宋长叙做的文章比他好,比他更有天赋。

    屋内,李秀才让宋长叙坐下,拿了他写的文章说:“这篇文章鞭辟入里,跟你以往的风格不一样,写得很好。”

    宋长叙拱手:“夫子谬赞了。”

    李秀才说道:“但在这处你还有精进的地方……”

    宋长叙听得认真把他的话记下。他没有写过古代的文章难免有漏洞和错处,还有几分青涩,要转换思路还要多写几篇,写顺了,知道套路后就好写了。

    “你最近用功,往后再接再厉。”李秀才认可了宋长叙的用功。

    宋长叙眉眼舒展,“多谢夫子鼓励,我会的。”

    看着宋长叙拿着文章出去,李秀才心想,宋长叙的文章新,思路清晰,若是在基础功夫上再下功夫,没准能考上。

    以往他只觉得冯信鸥有希望,不曾想宋长叙突然长进了。

    在乡里中读书,他收的学生都是农家子弟,每年交三两银子,对家里是不小的负担。他知道,这里十五个弟子考中的希望渺茫,但读了书认了字去镇上找活就容易了,有了更多的选择,不用靠力气挣钱。

    若是他们认识到读书的好处,往后再让自己的孩子们去读书,一代托举一代,以后的日子就越来越好了。

    读书明理,开阔视野,有时不在外在,而求索于心,由内心化为外力。

    授完课,李秀才看着十五个学生离开,他掩上门回屋。家中的儿子在镇上开了一间杂货铺子,他不是一个读书的料,学得算数,做个小铺子老板倒也算圆满。

    妻女在乡下照顾老母。女儿还未定亲,李秀才想等老母病好上一些,回镇上给女儿议亲。

    另一处宋长叙跟林蒲要同路走一段,林蒲问道,“你家里给你相看没,我娘催我相看,我还没起这门心思。”

    宋长叙脚步没停,说道:“家里已经给我定下了,六月初就成亲。”

    林蒲震惊,“哪回定下的,我怎么不知道?”

    “就前段日子,春耕夫子给我们允假。”

    林蒲上前琢磨不对味,宋长叙真能瞒,若是他定亲了,他这个大嘴巴一定瞒不住,要叫嚷着所有人都知道。

    “你成亲记得叫我去。”

    宋长叙点头:“到时候喊你来给我送份子钱。”

    林蒲:“……”

    他又好奇的问道:“是女子还是哥儿?”

    宋长叙踩在干硬的泥土里,“他是哥儿。”

    林蒲见两个人马上要分道扬镳了,他忙问道:“长得好看么?”

    宋长叙脚步一顿,他无法违心的说许知昼长得不好看。

    他实话实说:“长得挺好看的。”

    林蒲还想打听更多,但已经分路了,他只好怀着遗憾回去。

    没想到宋长叙已经定亲了,这样一想,他对说亲的事也不是那么排斥了。

    宋长叙不知道林蒲怎么想的,他回到家里,天还亮着,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抄了四本话本,拢共挣了二两四钱银子。这回接了一本话本,老板说抄完这本有一两银子,把话本揣进怀里,他这段日子在忙写文章一直没看。

    他打开话本一看,跟寻常的话本多了一些露骨的描写,他看得面红耳赤。

    文字没有图片直观,宋长叙只看见有一小段,这在古代话本里已是露骨,登不上大雅之堂。

    这本他先抄写,往后不抄这样的话本了。

    这次他下笔的速度快,飞快抄写,耳朵有些薄红。宋长叙除了在家看书抄书外,家里有做的活,他也会帮忙做一些。

    他抄一阵,起身去灶房给水缸挑水。

    这次挑水脚步扎得稳,来回三四趟就把水缸灌满。刚开始挑水还要出汗,现在身子经过锻炼后,挑水除了肩膀有些酸胀外,没旁的毛病。

    腰腹间有了薄薄的腹肌,腰线窄,他一向穿长衫,身子轮廓不大清晰。

    他挑水回去,半道上撞见几个哥儿从河边回来,中间最显眼的就是许知昼。

    自打宋长叙去许家给他送了药膏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几个哥儿撞上宋长叙,他们说笑的声音消失了,孙绿真用肩膀撞了撞许知昼。

    许知昼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宋长叙依着礼节给他们打一声招呼。两个人定亲后在人前还是要装作不熟悉,宋长叙只问,“许伯伯身体还好吗?”

    许知昼一板一眼的说道,“我爹他身子好着呢。”

    宋长叙闻言就错开他们走了。

    “人都走了,知昼你还看。”孙绿真拉了一下许知昼的胳膊。

    许知昼轻咳一声收回眼神。

    其中一个哥儿扑哧一声笑出来,“你们都定亲了,怎么说话那么生疏?”

    “我们都没见过几面,见面自然生疏些。”许知昼脸不红心不跳。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垂下眼眸,“哎呀,你们都不要打趣了。”

    他端着洗衣盆,攥紧盆子边沿。

    几个哥儿友善的笑出声。

    许知昼回去的路上还想宋长叙,瞧着是结实一些,之前挑水都要喘大气,现在能平稳的挑水还能得闲跟他们说几句话。

    这是极好的。

    许知昼到家把衣裳晾好,然后在一旁搓麻绳。搓麻绳来捆绑柴火拿去镇上去卖,还能用来牵引农具拉车。

    家里的油盐要吃完了,过几日要去镇上买,来回去一趟六文钱,背篓多带些东西去镇上卖,这才划算。

    搓完麻绳,把鸡草扔进鸡圈。许家养了鸡鸭,还有三头猪,每天早晚要煮两顿猪食。

    他又拿扫帚把院里扫干净。

    今天他带了木簪子,在家一般不带贵重的物品,让人瞧见眼红。他长得好看,旁的都是点缀。

    许知昼忍不住又去屋子照镜子。

    今天虽没有打扮,但瞧着还是不错。宋长叙该是看他的。

    许知昼晚上用热水洗脸,把热帕子盖在脸上。

    家里的人都习惯他这样了,从小到大许知昼都很臭美。

    当时家里只有曹琴的屋里有铜镜,许知昼年岁还小就要爬到曹琴的床上找镜子来照。

    长大后,许孙正给家里的两个哥儿都买了一面镜子各自放屋里。

    许家的样貌都好,许知辞定下的谢淮川,本来早该成亲了,现在拖到现在。两孩子感情深厚,要说退亲这种事许家也做不出来,要是一直等,家中父母又心疼许知辞。

    眼瞅二儿子要嫁人了,许家父母心里就更忧愁了。他们心里明白大儿子心里也苦,故此没有说出自己的担忧。

    许知昼用热帕子敷完脸,清清爽爽的回屋拿了还未绣完的荷包溜达进许知辞的屋里,哥俩一块边绣荷包边说话。

    许知昼攒了三个荷包打算去镇上卖个好价钱,许知辞瞧见许知昼有一处针脚错误给他指出来。

    “大哥,你怎么什么都做得好。”

    许知辞闻言笑了笑。

    许知昼绣了一会儿躺在大哥的床上,被褥还有暖暖阳光的味道。

    许知辞在绣衣服,一看那墨蓝色的颜色就是在给谢淮川绣,他撇了撇嘴。

    他都没得大哥绣几件衣裳,尽让谢淮川这小子占便宜了。

    谢淮川在军营得了银子会寄回来,没寄给他的叔伯,反而寄给许知辞。

    这架势让谢家那伙子人恨得牙痒痒。

    他大哥每年要给谢淮川寄多少东西去,两人又是未婚夫夫怎地不能管谢淮川的钱了。

    哪回瞧见谢家的人给谢淮川寄过钱。

    许知辞低头眉眼温顺,一针一线都是情丝。

    宋长叙又做了一篇文章,这篇文章还是之前交给李秀才的那篇,他根据李秀才的建议又修改誊抄了一遍。

    把文章交给李秀才,李秀才没想到自己提的建议这么快就被接受并且做出改变。

    他心中欣慰,认真给宋长叙看文章。

    “现在这篇文章就不错了,还有几个小错误,我再跟你说说。”

    宋长叙虚心接受意见。

    他是一个务实的人,既然每年交了三两银子,那么他就要学回本。

    李秀才这里每月中旬放三日假,这次正好要放假了。书生们用了午食,心思有些散漫。

    冯信鸥端正坐着半点没走神,宋长叙在记笔记。林蒲瞠目结舌,现在这两个人是最认真的,林蒲的心思都有些散了,瞧见宋长叙这样,他忙不迭收敛心神认真听课。

    下学后,冯信鸥叫住宋长叙,“宋兄,夫子说你的文章写得不错,能借给我看看么。”

    宋长叙:“当然可以,我写的不好,冯兄不要见笑。”

    冯信鸥脸上带了笑,“不会的。”

    宋长叙上前跟林蒲一块回去,林蒲说道:“冯信鸥一般不与人交谈的,你们俩有情况。”

    宋长叙:“他只是找我借文章看一看,在你眼里冯兄像阎王一样咯。”

    他跟林蒲说一会子话,林蒲说道,“两日后就是镇上赶集,可以去镇上买些东西,我打算扯尺布,让娘给我绣一身新长衫,都要去相看了,还是要拾掇出一身好行头。”

    林蒲扭扭捏捏的问宋长叙,“你都怎么跟你家哥儿相处的。”

    什么你家,他家的,还不是我家的。

    相处么。宋长叙回想起跟许知昼的相处,大概是他在干活吧,宋长叙满脑袋黑线。

    他说道:“我也刚定亲不是很明白。”

    林蒲叹气:“那我只能找村里成亲的汉子问一问。”

    跟林蒲分道扬镳后,宋长叙继续赶路。他心里没落到实处,说成亲他现在都感觉自己还在云上飘着,脚底踩着泡沫,一不小心就会踩空落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两个男人。

    宋长叙皱着眉头。

    洞房花烛夜,这词真别扭。

    他把书箱放家里,把自己贴身的衣物用盆洗干净,他爱干净,盥洗和洗衣物的盆都是分开,怕跟家里的人弄混了,盆子都收到屋里。

    宋长叙住的农家小屋,他的屋里拢共算六十平,打了一个木质的衣柜,一套桌椅。墙上钉了挂钩可以挂东西,床下有一个木箱是装他用过的书籍跟纸笔。

    他找宋业还要了一个装鞋子的板子,宋业去村里木匠那买了几块板子钉上抬到宋长叙屋里就成了。

    宋业瞧他屋里的摆设,简单空阔,他的东西没有多少,又是爱干净整洁的人,看着很舒服。

    “等几日得空了要请木匠过来打一个梳妆柜。”

    宋长叙惆怅的把鞋子摆在鞋柜上。

    晚上赶工抄书,把话本抄完,正好赶集一并带过去,他还要去镇上买些东西回来。

    家里多久没吃肉,他挣了钱买点肉吃吃,余下买点糖糕做零嘴。

    宋业背了菜蔬,跟宋长叙一块去水波镇。

    父子俩赶早起来吃了一碗咸菜面。宋明言把咸菜跟葱一块炒了当做臊子,单单一碗清汤面,吃起来有滋有味,若是嫌味道不够,灶房有辣椒自己可以加。

    吃完两个人就去坐牛车,一时半会儿没人来,等一阵来的人就多了,牛车上坐得满满当当的。

    许知昼跟许知辞一并来的,见牛车上拥挤着,许知昼一眼瞧见坐在一旁的宋长叙,他眼中一眨。

    要赶集时牛车上的人最多,有的汉子不爱干净,身上一大股味道,瞧见一个空位许知昼说道,“大哥,你上哪儿去坐吧,我坐那边。”

    许知昼到宋长叙那边挨着,这次是不得不一起坐,没碍着礼法。

    宋业往牛车里面挪了挪,宋长叙跟着挪一挪,许知昼坐下来,肩膀挨着肩膀。

    坐在前面的汉子一扬鞭,牛车轱辘着走了。

    村里的小路有些地方凹凸不平会有颠簸。宋长叙觉察到许知昼坐过来就有些出神,瞧见他被颠簸得身子歪过来,用手虚扶他一把,拽了他的肩膀固定住。

    他力气大,许知昼被他这么一拉,身子稳定多了。牛车上的人都各自找东西抓紧固定,没人注意到他们。

    宋业抓着背篓。

    “这段路就这样,过了就好了。”赶牛车的汉子说。

    等路平坦了,宋长叙松了抓住许知昼的手,很是安分守规矩。

    许知昼没有闻到宋长叙身上其他的味道,只有皂角的清爽干燥的气息。

    宋长叙有些不自在,衣衫很薄,肩膀抵着有温度从旁传过来,牛车的颠簸让他们时不时腿也挨着腿。

    若是跟其他男人挨这么近,宋长叙什么也不会想。可这人一旦变成许知昼,一个跟他定亲的人,他就坐卧不安。

    作者有话说:

    小宋:靠太近了(呼气吸气)

    小许:香香的[摸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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