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再不甘心又怎样,你别忘了,当初她接近你的目的和离开你的绝情!”
陆政国的这句话,在空旷冰冷的包厢里留下无声却剧烈的震荡。
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只剩下那句“接近的目的”、“离开的绝情”在陆邢周脑海中尖锐地回响,撕扯着他早已结痂却从未真正愈合的旧伤。
此时的米兰,正值午后。
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洒下一片温暖的光斑,但这暖意丝毫没能驱散虞笙心头的沉重。
她坐在病床边,手里紧紧握着陆邢周离开时留下的那部黑色手机。屏幕一片漆黑,上面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属于他的号码。
从昨天上午他匆匆离去,到现在,时间变得格外漫长而粘稠。
他父亲为什么会提前回国?是因为紧急公务,还是……察觉到了她母亲的消失?
她看向手机屏幕,指尖悬在那个唯一的号码上。
想立刻打给他。
想确认他是否安全,想问他父亲那边有没有起疑,有没有为难他?
陆政国那张不怒自威、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的脸在她脑海中浮现……
如果陆政国知道陆邢周为了她,做出这种忤逆的事,会勃然大怒到什么程度。
那份怒火,会不会烧到陆邢周身上?
可是,她又不敢按下那个键。
万一……他父亲此刻就在他身边?
万一这通电话,反而成了他“忤逆”的证据,被当场抓住?
万一……听筒里传来的不是他低沉的声音,而是那个陌生而冰冷的、带着警告意味的男声?
恐惧像细密的冰针,一阵阵刺入心底。
她既渴望那黑色的屏幕能突然亮起,跳
出那个熟悉的名字,带来哪怕只言片语的安全信号;又害怕它毫无预兆地响起,带来的是她无法承受的坏消息或警告。
昨夜,她几乎一夜未眠。
病房里异常安静。
窗外的月光,走廊偶尔传来的脚步声,甚至是暖气管道里极轻微的嗡鸣,都让她瞬间惊醒,误以为是手机在震动。每一次心跳狂跳后的死寂,都让失落和恐惧更深一层。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拖沓前行。
下午四点。
窗外的阳光已经西斜,将病房染上一层淡淡的金橙色。
虞笙站在窗边,眉头紧锁,目光茫然地投向楼下花园里稀疏的人影上,指尖却无意识地抠着冰凉的窗框。
就在这时——
嗡……嗡……嗡……
一阵清晰而持续的震动声,猝不及防地打破了病房里的寂静。
虞笙几乎是立即扭头看过去。
不是那部黑色的手机!
是她自己的手机!就放在病床边的柜子上充电!屏幕骤然亮起,伴随着强烈的震动,在光滑的柜面微微滑动!
虞笙浑身一颤。
是他吗?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里冒出来,她就立刻小跑了过去。
「陆邢周」
三个字,清晰无比地映入她眼底,如同黑暗中亮起的灯塔,刺破所有阴霾。
她几乎是一秒接通——
“喂……”她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音。
然而电话那头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短暂的空白,让虞笙刚刚落回胸腔的心脏再次疯狂擂动起来!
他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难道……难道他身边有人?
还是说,电话那头不是他?
就在她心脏一点一点往下沉的时候,一个低沉、沙哑却无比熟悉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电波传了过来。
“……是我。”
短短两个字,瞬间击溃了她苦苦支撑了二十多个小时的防线。
虞笙只觉得鼻腔猛地一酸,眼前瞬间模糊,为了不被他听出来,她只能用力咬住下唇。
“笙笙,”陆邢周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清晰了几分,却也带着明显的紧绷:“你……还好吗?”
虞笙用力深吸一口气,但浓重的鼻音还是一开口就露了出来:“我没事,你……怎么样?”
电话那端,陆邢周沉默了几秒。
隔着冰冷的电波和遥远的距离,虞笙仿佛能感受到一种深沉的疲惫,以及某种被他强行压下去的、沉甸甸的东西。
“我没事。”他的回答简洁有力,像一块投入水中的磐石,试图稳住她的心神,“别担心。”
但这三个字在虞笙听来更像是一种刻意的安抚。
“真的没事?”她忍不住追问,“你父亲他……有没有……”
陆邢周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真的没事,”他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安稳:“他提前回来时因为公司遇到了些棘手的突发状况,与你无关,”停顿一下后,他又补充:“也与你母亲无关。”
这后半句话,像一只无形的手,终于将虞笙那颗悬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心,稳稳地托了回来,轻轻放回原处。
短暂的沉默在电波两端弥漫开来,只剩下彼此细微的呼吸声在听筒里交织。
陆邢周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低,也更沉:“别怕。你母亲现在很安全,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让你们见面。”
“嗯,”虞笙用力点头,尽管她还有很多话想问,可最终还是都化成一句发自内心的“谢谢!”
不是为了和他拉开距离,也不是故意在疏远他,是此时此刻最想对他说的两个字。
但是这一声“谢谢”,却让陆邢周想到临走时,她对他的冷淡。
心头的失落因这两个字,蔓延而持续。
但他最终只低低应了一声:“嗯。”
就在虞笙皱眉,想着要不要解释那句“谢谢”的时候,耳边又传来——
“保持手机畅通,有任何事,打那个电话。”
虞笙轻咽了一下,“好。”
以为这通电话就要如此挂断,就在她把手机拿离耳边的下一秒——
“等我。”
两个字,音量不高,却异常低沉和坚定,带着一种穿透距离和阻碍的沉实力量,清晰地烙印在她心上。
电话挂断。
听筒里只剩下单调的忙音。
虞笙却依旧维持着接听的姿势,久久没有放下手机。
耳边仿佛还回响着他那句低哑的“是我”,和他最后那句清晰有力的“等我”。
蓄积已久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夺眶而出。
如果。
如果他不姓陆。
如果他不叫陆邢周。
如果他不是陆政国的儿子!
该多好……
但这份永远不可能成立的假设,只在她心里停留了很短的时间。
她看向不远处的琴盒。
这场被推迟一个月的小提琴巡演,如今只剩下两周。
虽然这场世界巡演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见母亲一面,但也是她职业生涯的关键阶梯,是她挣脱过往、在音乐世界立足的重要一步。
她不能再沉溺于无休止的担忧和等待里。
所幸医生说她肩伤恢复得比预期要好,肌肉力量也基本恢复。
她走过去,抱起她那把珍贵的小提琴。
琴盒打开,熟悉的松香味混合着保养油的气息扑面而来。
手指抚过光滑的琴身和紧绷的琴弦,她将琴托稳稳抵在下颌。
第一个音符破空而出,音准无误,但音色带着一丝久未开声的微涩,但她没有停下。
琴声持续着,那最初的微涩感在专注的练习中渐渐褪去,内里的光华开始隐隐透出。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叩响。
虞笙停下琴弓,扭头看去。
门开处,是Erik。
他怀里抱着一大束盛放的红玫瑰,脸上堆满了与上次截然不同的、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
“Clara,刚在门口就听到你动听的琴声了!”
Erik的声音刻意扬得轻快又热情,好像之前那个不顾她病体、催命似的逼她演出的人不是他。他走进来,眼神飞快地在病房里扫了一圈,似乎在找那个让他忌惮的身影——陆邢周。
虞笙放下琴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Erik没有接她这句话,而是把花束递到她面前:“祝你早日康复,重回巅峰状态!”
虞笙没有接,伸手示意不远处的茶几:“放那儿吧。”
Erik忙走过去将花立在已经插着百合的花瓶旁,转过身时,他眼角笑纹更深了:“刚才在门口听见你的琴声……”他做了个手势:“我觉得完全可以登台了。”
虞笙嘴角弯了弯,没有说话。
她太清楚Erik的为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尤其是在被陆邢周警告之后。
Erik搓了搓手,显得有些局促,目光在虞笙和她的小提琴之间游移,最后落在她脸上,带着点随口似的好奇:“陆总他…他最近…还好吗?”他话里的试探根本藏不住:“他……还在米兰吗?”
虞笙心中冷笑,果然是为这个。
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没有回答。
但Erik却没有放弃,甚至压低了声音:“你和陆总……你们现在,是在一起了吧?是男女朋友关系?”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窥探和确认的意味。如果虞笙真的攀上了陆邢周这棵大树,那她对于乐团的价值就不仅仅是首席小提琴手那么简单了,他必须重新评估,甚至巴结。
虞笙抬眼,静静地看着Erik那副市侩的嘴脸,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厌烦和讽刺。
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看透一切又拒人千里的味道,轻轻地、清清楚楚地甩出两个字:“不是。”
她的声音很平
静,给出的答案更是没有丝毫暧昧的余地,直接把Erik那点试探堵死了。
Erik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显然没料到虞笙会如此干脆利落地否认,而且态度如此冷淡。他不相信似的,又追问:“可是那天陆总他……”
“Erik!”
一道清脆而带着明显不悦的声音打断了他。
林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手里拿着虞笙的琴谱和护理用品。她快步走到虞笙身边,把东西放下,然后一点不客气地看向Erik。
“Clara等下还得练琴,医生说了练习时间要严格控制,不能耽误太久。巡演可就剩两周了,时间有多紧张和宝贵,不用我多说吧。”
Erik略有尴尬地整理了一下西装:“是是是,练琴要紧、练琴要紧!那Clara,你好好练习,我就不多打扰了。乐团那边排练一切顺利,你专心恢复,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
说完,他少有地朝虞笙欠了几分腰身。
病房门关上,林菁没好气地收回眼神:“见风使舵!才被陆邢周警告两句就怕成这样!”
虞笙疲没有接话。
虽然Erik的试探让她感到反胃,但也让她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打上了“陆邢周”的标签,无论她是否承认,在Erik看来,她和陆邢周已经是不再清白的关系了。
林菁看向她略有失神的眼睛:“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虞笙摇摇头,目光重新落回到自己的小提琴上。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她走过去,再次架起琴弓,这一次,琴弦震动的声音比之前更加坚定,带着一种破开迷雾、直指目标的锐利。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映照着那份在困境中愈发闪耀的、独属于她的孤勇。
虽不是同一片天空,但同样被阳光铺洒的落地窗前,陆邢周刚结束一个冗长的跨国视频会议。
他捏了捏眉心,带着一丝疲惫,目光下意识地落在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日历图标上。
光标移动,点开。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行程标记中,一个特意用鲜红色标注的日期,瞬间跳入他的视线。
是虞笙米兰站小提琴巡演的日期。
距离那一天,只剩下短短五天。
五天。
时间像流沙一样在指缝间飞速流逝。
他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那座遥远的城市,看到音乐厅璀璨的灯光下,她重新站在舞台中央。
强烈的渴望和隐隐的焦躁悄然升起。他盯着那个醒目的红圈,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桌面上轻叩,脑中飞速盘算着如何在短短五天内,将京市这些堆积如山、被父亲有意无意推到他案头的棘手事务,压缩、解决,哪怕只能挤出一天的空隙……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不轻不重地叩响。
不同于助理或秘书的节奏,这叩门声带着一种沉稳的、不容忽视的权威感。
陆邢周几乎是瞬间收敛了所有外泄的情绪,他关掉日历界面,视线落到面前一份待处理的合同上。
“进。”
门被推开,陆政国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父亲。”陆邢周站起身,语气恭敬。
陆政国点了点头,走到沙发前坐下,“都灵那边,菲亚特集团牵头的一个新能源车合作项目,有了新进展。技术细节和合作框架需要高层亲自过去敲定一下。”
都灵?
都灵,距离米兰,不过咫尺之遥。高速列车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陆邢周不动声色地看向父亲:“什么时候?”
陆政国端起秘书刚送进来的热茶,吹了吹浮沫,却没有喝,目光似是不经意地落在陆邢周身上,“下周三。”
下周三……
正好是虞笙巡演首演的前一天!
他平静地迎视着父亲看似随意、实则锐利如刀的目光。
“这个项目,之前不是一直由欧洲分部的陈副总在跟进吗?”他语调平稳地提出疑问,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工作细节。
“陈副总那边遇到点技术瓶颈,需要总部这边更高层面的决策支持和资源协调。你亲自去一趟,更有分量,也显示我们的重视。时间不长,主要是考察评估,快则两三天,最多不超过五天。下周三出发。”
陆邢周几乎瞬间就洞悉了父亲这步棋的精妙。
这绝不仅仅是一次普通的商务考察,这是试探!一场直指他内心弱点的、针对性极强的试探!
父亲在赌。
赌他陆邢周会不会在公事之余,“顺路”去一趟近在咫尺的米兰。
赌他会不会出现在那个女人的小提琴巡演现场。
如果他去……
父亲必然震怒。这不仅是对他公然违背的愤怒,更是对他“沉迷旧情”、“因私废公”的彻底失望。
那句“再不甘心又怎样”的警告言犹在耳,这无疑是火上浇油。更关键的是,这可能会暴露他对虞笙母女的真实关注度,引发父亲更深入的调查和干预。
如果他不去……
父亲会不会认为他“心虚”?毕竟,他不久前才亲口承认对虞笙“不甘心”。
一个对旧情人念念不忘、心怀不甘的男人,在公干地点距离她的重要演出如此之近时,却能做到避而不见、毫无行动?
这本身就显得刻意、显得欲盖弥彰!这反而可能加深父亲的疑心,认为他是在刻意掩饰。
去,是引火烧身。
不去,是埋下隐患。
进退两难!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陆邢周的脊背。
但面对父亲审视的目光,他必须回应,且必须回应得无懈可击。
他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借着这个动作短暂垂眸,掩去眼底翻腾的思绪。
咖啡的苦涩在舌尖弥漫开来。
陆邢周缓缓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已恢复成近乎漠然的平静,只有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被强行压下的波澜。
他看着父亲,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甚至带着一丝对工作应有的审慎:
“都灵的项目……技术瓶颈的具体情况,我需要先看一下陈副总的详细报告。如果确实需要我亲自过去,时间上……”他微微蹙眉,像是在斟酌日程,“下周三出发没问题。考察评估,我会尽快完成。”
他没有提米兰。
一个字都没有提。
他的回答,完全围绕都灵的公事展开,冷静、专业、滴水不漏。
陆政国审视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数秒,仿佛在掂量这份平静背后的分量。最终,他放下茶杯站起身。
“报告稍后会发给你,行程让秘书安排好。”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陆邢周维持着端坐的姿势,许久没有动。直到确认父亲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他紧绷的后背才猛地松懈下来。
五天后那个鲜红的日期,此刻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意识里。他几乎能勾勒出她站在舞台上,聚光灯下那挺直的背影。
强烈的渴望与现实的困境在胸腔中激烈冲撞。
他想去!他想亲眼见证她的回归!
他想在她至关重要的时刻……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
可父亲的试探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紧紧束缚。
无论选择哪条路,都布满荆棘,充满风险。
而那个在米兰、在五天后等待绽放的身影,此刻却成了这盘复杂棋局中最牵动人心却也最危险的变数。
他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被父亲彻底掌控棋局。
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碾碎,陆邢周猛地坐直身体。
电话拨通,他声音发沉:“陈默,进来。”
不过两分钟,陈默推开办公室的门,走到陆行周面前,“陆总。”
“三件事。”陆邢周思路异常清晰,“第一,通知Ancho,在巡演开始前两天,安排虞笙和她母亲见
上一面。地点就在虞念姝现在的诊所。时间要短,控制在半小时内。”
陈默略感意外,但立刻应下:“明白!我会亲自协调Ancho,确保见面顺利且不留痕迹。”
“第二,在巡演当晚为我制造一个突发状况。记住,要真实和紧急,要能完美解释为什么那天晚上,我必须留在都灵项目组的会议室里,通宵达旦,无法脱身。”
陈默瞬间领会了他的意图。
这是在制造一个完美的、无法辩驳的“不在场证明”。
一个即使董事长派人监视,也抓不到破绽的“铁证”。
“是,陆总,我马上去办!”
“要快。”陆邢周强调,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下周三之前,我要看到方案。”
“是。”
办公室再次安静下来。
陆邢周靠回椅背上,闭上眼。
第一步棋已经落下。利用都灵项目本身制造一个无法脱身的“牢笼”,将自己牢牢钉在父亲眼皮底下。
这是明面上的“不去”。
但这远远不够。
巡演那天晚上,他不能去现场,但必须“在场”。
他拿起那部与虞笙单线联系的黑色手机,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没有拨出。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需要更周全的安排。
于是他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短暂几句交代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毫无情绪起伏的男声,“明白,保证您如同亲临。”
电话挂断,陆邢周紧绷的神经这才才稍稍松弛了一丝。
远程的“眼睛”和“耳朵”安排好了。既能让他“看到”她,也能“听到”她的琴声,哪怕隔着一层冰冷的屏幕。
但他还需要一个更直接、更能在那个时刻触碰到她的方式。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个丝绒方盒。
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枚设计简约却无比精致的铂金音符胸针,音符的尾端镶嵌着一颗微小却光芒内敛的钻石。这是他很久以前在某个拍卖会上偶然拍下的,当时只觉得那流畅的线条像极了她运弓的姿态,便鬼使神差地留下了。
一个念头瞬间成形。
他再次拨通陈默的电话。
“陆总。”陈默快步走到办公桌前。
“联系米兰的LuceEterna花店,下周三,准备一束纯白色海芋,搭配银叶菊,包装用最素雅的浅灰色雾面纸,送到斯卡拉剧院后台,给首席小提琴手ClaraYu。署名……”他顿了顿,“一个仰慕者就可以了,另外,”他拿起那个丝绒小盒,“把这枚胸针,用最安全的方式,匿名送到这家花店,让他们务必在送花前,将盒子先送出。”
“是,陆总。”陈默小心翼翼地接过盒子,记下所有细节。
做完这一切,陆邢周才彻底长吁一口气。
他看着窗外京市璀璨却冰冷的夜景,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只剩下沉静和完全无需掩饰的疲惫。
破晓前的棋局已经布下,剩下的,便是等待那场远在米兰、注定牵动他心神的乐章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