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当电梯门在一楼大堂无声滑开,清晨带着寒意却格外清新的空气涌入时,虞笙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阳光透过高楼间隙洒下,带着冬日特有的、清冽的金色光芒。
前往对面商业街的路上,陆邢周的目光不时地落向身侧。
虽然他没有多问,但刚才在走廊上,她面对父亲时那番不卑不亢、甚至带着锋芒的应对,一遍遍在他脑中回放。
感受到他频频投来的、带着探究和深思的目光,虞笙微微侧过头。
阳光正好落在她脸上,给她略显苍白的肌肤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迎上他的视线,虞笙嘴角往上弯了弯:“怎么这么看着我?”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了然的调侃:“是觉得……我刚才对你父亲的态度不好,生我气了?”
陆邢周先是一怔,随即失笑一声,“怎么会,”他握着她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着:“只是觉得,今天的你,很不一样。”
记忆里,那时的她在面对他父亲时,总是下意识地垂着眼睫,能不说话就尽量沉默,何曾像今天这样,不退不让,甚至还会犀利地回击?
这份温和下透出的韧性和力量,如同破土而出的新芽,带着一种令人心折的光芒。
听了他的话,虞笙抬起头,目光越过熙攘的街道和鳞次栉比的高楼,望向远处被晨光染成金色的天际线。
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刚才的回击,既是说给陆政国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不能再像过去一样,任人拿捏、一退再退了。
她要换一种方式,去面对,去挑战。
“五年过去了,”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却又蕴含着太多无法言说的过往:“经历过那么多事,我怎么可能……还会和以前一样。”
她的语气很轻,却像重锤敲在陆邢周的心上。
是啊,五年。
足以让一个天真柔软的女孩,在现实的磨砺中长出坚硬的棱角,学会保护自己和所爱的人。想到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的五年,他心里突然生出一个之前没有深想的疑惑。
她那么在意她的母亲,是怎么舍得丢下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一待就是五年。
还是说,她回来过,只是他不知道?
想到这,陆邢周握着她手的力度陡然收紧。
感受到他掌心的力量,虞笙没有再说话,只是与他十指紧扣。
自己的未来、母亲的安全,以及未来更汹涌的风暴……
至少在这一刻,在这个阳光和煦的清晨,在他掌心传递来的温度里,都暂时被抛在了脑后。
到了餐厅,玻璃门一推开,餐厅经理就快步迎了过来。
一边亲自引路,一边说着“陆总好久不见”、“蓬荜生辉”之类的客套话。
陆邢周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保护姿态,他直接要求了最僻静的包厢。
包厢不大,却很是雅致温馨。
经理亲自递上精美的菜单。
陆邢周几乎没有翻开,直接报出了一连串的名字。
“虾饺皇,蟹黄灌汤包,豉汁蒸凤爪,鲍汁腐皮卷,脆皮鲜虾肠粉,流沙奶黄包,荔湾艇仔粥,再配一壶陈年普洱。”
他的语速不快,但点出的每一样,都是虞笙曾经很喜欢吃的粤式点心。
当侍者记下离开后,她忍不住看向陆邢周,唇角带着一丝无奈笑痕:“我的饭量,你该不会不知道吧?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陆邢周拿起桌上的热毛巾,给她擦着手,“那就每样只尝一口,吃你想吃的。”
“那剩下的呢?”虞笙歪头看他。
陆邢周安静地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很快,晶莹剔透的虾饺皇和汤汁饱满的蟹黄灌汤包就被送了进来。
诱人的香气里,虞笙夹起一个蟹黄包,小心翼翼地咬开一个小口。
看着她吸了一口包里的汤汁后满足地眯起眼,陆邢周轻笑一声:“是记忆里的味道吗?”
虞笙重重地点了点头。
汤汁还很烫,虞笙很自然地放回面前的小碟子里,准备凉一凉再吃。
结果筷子刚想再去夹一个虾饺皇,面前的小碟就被陆邢周端了过去。
虞笙扭头看过
去,只见他夹起那个刚刚被她咬过一口,还带着她清晰齿痕的蟹黄包放进了嘴里。
那些遥远的、带着甜蜜滤镜的琐碎日常,此刻因为这一个极其自然、却又无比亲昵的动作,被猝不及防地拉回眼前,清晰得令人恍惚。
五年前,他就是这样,总喜欢吃她咬了一口的吐司,喝她喝不完的牛奶,甚至包括她吃不完的白米饭。
这些对其他的情侣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可他是陆邢周,是对食物挑剔到近乎苛刻的陆邢周,从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陆氏集团继承人。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酸涨涨的。
她以为五年的时光足以磨灭很多习惯,足以拉开距离。可原来,有些东西早已刻进了骨子里,变成了无需思考的本能。
他依旧记得她所有的喜好,也依旧……不介意吃她剩下的。
似乎察觉到她长久的注视,陆邢周抬起头,迎上她怔忡而复杂的目光。
他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刻意,只有一片坦然的温柔和一种“本该如此”的平静。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夹起一个饱满的虾饺皇,轻轻放进了她面前的骨碟里。
“再尝尝这个。”
虞笙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她轻轻夹起了那个虾饺。
鲜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带着阳光的温度,也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跨越了五年时光的暖意。
吃完饭,陆邢周没有带虞笙回办公室,也没有去那些喧嚣的场所,而是驱车带她去了京市西郊一个相对僻静的湿地公园。
园内湖光潋滟,栈道蜿蜒,大片的水生植物在冬日里呈现出一种苍劲的枯黄之美。
在门口的小商贩哪里买了两袋鱼食后,陆邢周牵着虞笙来到湖边一处延伸出去的亲水平台。
湖水清澈见底,成群结队的锦鲤在靠近岸边的水域游弋。
似乎早已习惯游客的投喂,一见人影靠近,便纷纷聚拢过来,在水面下挤挤挨挨,张着圆圆的嘴,搅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
不等陆邢周主动把手里的鱼食袋子递给她,虞笙就主动朝他伸了手。
一小撮细碎的鱼食撒向水面。
“哗啦——”
平静的水面瞬间沸腾翻滚,水花四溅里,色彩鲜艳的锦鲤争相抢夺着落下的食物。
以前陆邢周就带她来过,不同的是,以前的她会被这种‘盛况’吓到,如今,她却笑得欢快。
喂完鱼食,两人沿着湖边栈道慢慢走着。
阳光透过稀疏的叶隙洒下,陆邢周带着她在一张长椅上坐下。
湖水在微风中反射着细碎的金光。
四周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枯黄芦苇的沙沙声和偶尔几声清脆的鸟鸣。
陆邢周看向不远处湖边一片开阔的、铺着木质平台的区域,带着久违的怀念,他抬起下巴,示意虞笙看过去。
“第一次见到你,你就是站在那里拉小提琴的。”
虞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怔,随即失笑,带着点戏谑转头看他,“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试图掩饰心底因这突如其来的旧事重提,她茫然地眨了眨眼,“陆总该不会是记错人了吧?”
陆邢周没有笑,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锁住她微弯的眉眼,那专注而探究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那层薄薄的伪装,看进她心底深处,“真不记得了?”
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笃定。
虞笙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心头那点刻意营造的轻松也消散了。
陆邢周目光深深地看了她许久,久到虞笙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他才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站在那里,拉小提琴给我看的。”
虞笙只觉心头一震。
那段被她刻意尘封在记忆最深处、带着最隐秘靠近他的画面,随着他一语戳破而清晰涌现。
如他所说,当初为了打探到他的行程,她花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在得知他每周六的清晨都会雷打不动会来这个公园跑步后,她便精心挑选了那个视野绝佳、他必经之路旁的木平台,抱着心爱的小提琴,假装旁若无人地练习,其实每一次运弓,每一次抬眸,她都会紧张地留意着那条小径的尽头……
只是没想到……
那些她自认为天衣无缝、反复演练过的“巧合”,那些她曾沾沾自喜的“小聪明”,原来在他眼里,根本就不是秘密。
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是当时就一眼看穿了她的把戏?还是……在她离开后,陆政国告诉他的?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让她此刻如坐针毡,无地自容!
尽管阳光依旧温暖,湖风依旧轻柔,可虞笙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那被骤然揭开的、带着滚烫温度的秘密。
虞笙强迫自己从巨大的羞窘中抽出一丝理智。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微微侧过头,目光却没有勇气直接看向他,而是落在他搭在椅背上的手。
“这些年,”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父亲……有在你面前,提起过我吗?”
她需要知道,这五年,她在他父亲口中,到底扮演着怎样不堪的角色?
那些谎言,那些污蔑,他……究竟信了多少?
以陆政国的为人,想必说她“贪图富贵”、“背叛感情”、“攀附他人”都是轻的。
然而,陆邢周却对她的问题表现得很平静,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干脆利落地摇头:“没有。”
没有?
虞笙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怎么可能没有!
那个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人,怎么可能不在自己儿子面前极尽诋毁之事?
陆邢周对她的恨意、甚至是对她的“报复”,难道不正是源于他父亲一遍遍灌输的“真相”吗?
感受到她震惊的目光,陆邢周缓缓转过头。
他眼底深邃如潭,清晰地看到了虞笙眼中的难以置信,甚至可以说震惊。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是,他说谎了。
五年前,因为她的背叛,他整个人消沉得如同行尸走肉,仿佛被硬生生抽走了半条命,是父亲,用最血淋淋的事实,一遍又一遍,如同钝刀割肉般,刺激着他仅存的理智,提醒着她的无情和卑劣!
那些“证据”,那些“亲眼所见”……
如同淬了毒的钢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千疮百孔的心上。
如果不是靠着这份恨意,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熬过那一个个如同炼狱般的日夜!
所以这五年,他几乎是带着对她的恨意,和对父亲所描绘的那个“现实”的愤怒,才硬生生撑过来的。
但这些话,他不能说。
不能在她刚刚鼓起勇气回到他身边,在他刚刚才品尝到失而复得的珍贵时,再次揭开那些鲜血淋漓的旧伤疤。
那只会把她推得更远。
陆邢周伸出手,温热而带着薄茧的大手,坚定地覆上她放在膝头的冰凉手指。
“笙笙,过去不管怎样,发生了什么,是好是坏,是误会还是错过……都过去了。”
他声音低沉,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期待,和一种想要共同挣脱泥沼的决心:“我们应该向前看,你说是不是?”
向前看?
这三个字落入虞笙耳中,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圈沉重的涟漪,便迅速沉没。
她很想点头,很想抓住这根名为“未来”的稻草。
可是……
向前看?
前面是什么?
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迷雾!
迷雾中,站着虎视眈眈、绝不会善罢甘休的陆政国;悬着她母亲虽被转移却依然未知是否绝对安全的处境;还有她和陆邢周之间,那五年被谎言和恨意填满的鸿沟,以及那些尚未真正解开的、沉重的心结……
所以他所谓的“向前看”,不过是一个漂浮在残酷现实之上的,一碰即破的肥皂泡。
但是她现在回来了。
带着对陆政国的挑衅,握住了陆邢周的手。
这是她为自己争取到的“出口”,虽然不知道是否能够抗衡,又或者能抗衡多久,可总要试一试!
但是这些话,虞笙一个字都没说。
她甚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自己的目光从他深情且坚定的注视中移开,重新投向那片在阳光下闪烁着碎金般光芒、却深不见底的湖水。
但是
她反握住了陆邢周的手,带着心底那股不顾一切、大不了鱼死网破的决心。
湖风微凉,“过去”与“未来”的沉重,似乎也让阳光失去了些许暖意。
陆邢周不想让这短暂又珍贵的二十四个小时一点点消失在如此沉重的话题里,他牵着虞笙的手,从长椅上起身:“带你去其他地方逛逛。”
可是今天是工作日。
虞笙回拽住他的手:“会耽误你工作吗?”
陆邢周抬手搂上她的腰,玩笑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认真:“如果我说,我一直都想被你耽误呢?”
这份‘耽误’对陆邢周而言是心甘情愿的,可对陆政国来说却犹如一把刀。
尤其是她与陆邢周那毫不避讳的亲昵姿态和拿索恩当挡箭牌的举动,如同在陆政国精心维持的棋盘上投下了一颗炸弹,彻底打乱了他原本的节奏。
他向来习惯于掌控全局,将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可虞笙这个他从未真正放在眼里的“棋子”,却以一种他始料未及的姿态,联合着他最忌惮的对手索恩和他唯一的儿子陆邢周,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这种失控感让陆政国如坐针毡,他无法忍受自己成为被动的一方,更无法忍受被虞笙这个“小角色”牵着鼻子走!
王诚那边的调查需要时间,可他等不及了!他必须立刻重新掌握主动权,必须立刻敲打虞笙,让她认清现实!
就在陆邢周和虞笙吃完晚饭,走出餐厅的时候,陆政国的秘书打来电话。
“陆总,董事长请您立刻到会议室,就核心设备供应重启的细节进行紧急磋商,还请您务必亲自出席,并带上最新的风险评估报告。”
陆邢周眉头微蹙。
这场会议原本是要在下午进行,是虞笙的到来让他将会议推迟,没想到惊动了父亲。
“知道了。”陆邢周沉声应下。
电话挂断,他看向虞笙,眼神带着安抚和一丝无奈:“笙笙,有点突发情况,我得回公司开个会。最多一个小时就能结束,你就在办公室里等我。”
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是有多重要的会议必须在现在进行?
怕是她的到来让某个人慌了、等不及了!
虞笙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嗯,你去吧,工作要紧。”
回到公司,陆邢周没有耽搁分毫便快步去了会议室。
偌大的办公室瞬间只剩下虞笙一人。她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繁华却冰冷的城市丛林,静静地等待着。
果然,没两分钟的功夫,被她拿在手里的手机就震了。
如她所料,屏幕上出现的,果然是那个来自京市的、如同跗骨之蛆的号码。
这一次,她没有了在圣保罗初接电话时的慌乱和紧张,心跳异常平稳。
因为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在博弈中,先沉不住气、主动打破僵局的一方,往往才是更害怕、更被动的那一个。
她划开接听键,不等对方开口,她的声音已经先一步响起,清冷,镇定,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陆董特意支走邢周,是有什么重要的话,想单独对我说吗?”
陆政国显然没料到虞笙会如此直接地点破他的意图,这份敏锐和镇定,让他心中那点轻视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阴鸷的审视。
短暂沉默后,他冷哼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虞笙,你很聪明。但聪明过头,很容易引火烧身!别怪我没有事先警告你,立刻离开邢周,回到你原本的生活轨道里去!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虞笙依旧面对着落地窗,她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好奇的反问:“如果……我不呢?”
“不?”陆政国的声音陡然拔高,“那我会让你的音乐生涯,彻底画上句号!让你引以为傲的小提琴,从此再也发不出一个音符!我说到做到!”
听到这赤裸裸的威胁,虞笙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透过电波,清晰地传入陆政国耳中,充满了讽刺。
“陆董能说出这样的话,想必很清楚小提琴对我的意义……就像您看重陆氏集团的未来一样。”
陆政国被她的反应和类比激怒了,气极反笑,声音里充满了上位者的轻蔑和荒谬感:“怎么?难不成你还天真地以为,就凭你,还有撼动我陆氏集团的能力?”
“我说我有,陆董您怕是也不会信。”虞笙的声音依旧平稳,却陡然转冷,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会像保护我的母亲那样,不惜一切代价守护我的事业!若是陆董敢动这两者中的其一……”
仿佛在积攒力量,又像是在给对方施加无形的压力,她刻意停顿了一下,“不知陆董当年设计陷害我父亲,后又将我绑去国外的那些旧事……”
“虞笙!”电话那头瞬间传来陆政国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这么污蔑我!”
“污蔑?”虞笙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压抑了太久的愤怒和孤勇,撵着他的尾音顶了回去,“是不是污蔑,您心里最清楚!陆政国,我能有今天这副豁得出去的性子,可都是拜您步步紧逼所赐!”
她的呼吸因为激动而微微急促,“听着,如果你想一切都维持原状,想陆氏集团安然无恙,想你和你儿子之间那点可怜的父子情分还能维系……那就请你,安分守己!”
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笃定,她的声音又陡然降至冰点,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一字一顿地砸向电话那头:“但如果您不听劝,执意要动我的母亲,毁我的事业……”
她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吐出最后的宣战:“那我们就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