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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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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

    但是这两个字显然无法表达出虞笙在他心里的分量,于是他又补充:“是我认定的人。”

    这毫无保留的肯定,立刻让老爷子笑出一声爽朗:“好!好啊!爷爷相信你的眼光!你从小就有

    主见,你认定了的人,错不了!”

    然而笑声未落,老爷子那浑厚的嗓音却骤然转沉,“倒是你爸,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一个字都不跟我透露!”

    “您别怪他,”陆邢周浅浅笑意里,带着一丝替父亲转圜的意味:“是我这边的事情还没最终落定,想等着时机成熟一些,再正式告诉他的。”

    “你的意思是……”老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意外和受宠若惊,“爷爷是家里……第一个知道的?”

    “对。”陆邢周的回答干脆利落,带着对家族长辈应有的尊重,“您是家里的定海神针,这么重要的事,我自然应该第一个告诉您。”

    这招“特殊对待”显然奏效。

    老爷子连声说“好”,语气彻底放软,声音里满是被重视的满足:“还是你知道轻重,心里有爷爷。”

    “那既然你认定了,那这次过来澳洲看爷爷,要不要把那位姑娘也一块带来?”

    老爷子久居国外,对五年前他和虞笙之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可即便如此,此刻带虞笙去见他老人家,依旧不妥。

    但陆邢周不想让老爷子满怀的期待落空,他诚恳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为难:“我尽量安排,只是……她最近的工作行程非常紧张,全球连轴转,所以……我不能保证她一定能抽出时间飞澳洲。”

    “全球连轴转?”老爷子在电话那头皱眉,语气带着不解:“大过年的,还这么忙吗?”

    陆邢周应道:“因为她最近正在进行全球巡演。”

    “全球巡演?”这个身份显然超出了老爷子的预想,“是唱歌的……明星?”

    陆邢周低笑一声,“差不多吧,她的确能让很多人为她着迷,但发出那动人声音的,不是她的歌喉,”他稍作微顿,语气带着几分自豪的意味:“而是她手里的小提琴。”

    “小提琴?”老爷子的声音透出更加明显的惊讶,“你是说……她是一位小提琴演奏家?”

    “是的,如果爷爷有兴趣了解,不妨让人打听一下。她刚刚在东京完成了一场非常成功的巡演。”他点到为止,没有提名字。

    “东京……”爷爷沉吟了一下,似乎在心里记下了这个信息点,随即话锋一转,“行了,不说了不说了,我这边还有事要忙。你安心处理集团的事,注意身体。”

    电话被迅速挂断,陆邢周缓缓放下手机。

    他看向不远处的CCI大门。

    无论父亲这场突发的心脏病背后藏着多少真假难辨的算计,此时此刻,都必须按照最坏的情况来应对。容不得半点冒险。

    他迅速给刚刚挂断电话的爷爷发去一条短信:

    「爷爷,这件事,还请您暂时帮我保密。父亲那边,待时机成熟,我会亲自跟他说。」

    翌日下午,陆政国终于从CCU转回心外科的单人病房。

    陆邢周站在病床边。

    床上的人,脸色灰白,眼窝深陷,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护仪的管线。

    看着父亲这副前所未有的虚弱模样,陆邢周只觉得心头被一种沉甸甸的东西压着。

    陆政国缓缓睁开眼,目光有些涣散,过了片刻才聚焦在他脸上。片刻后,他艰难地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

    陆邢周立刻上前,俯身轻轻握住。

    这份冰凉又虚弱的触感,让陆邢周积聚在心底的怀疑暂时被抛到了一边,只剩没有及时陪在他身边的愧疚。

    “对不起——”

    陆政国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微弱:“真怕……再也见不到你。”

    陆邢周微微一愣。

    他从未听过父亲用这样脆弱、近乎依赖的语气说话,一种陌生的酸涩感在他胸腔里弥漫开,让他一时无言。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张明远教授带着护士进来。

    各种检查和询问后,张明远看向陆邢周,“令尊目前情况相对稳定,但基础心脏功能受损,血管状态也极其脆弱。所以一定要避免任何形式的激动、焦虑或争执。哪怕微小的情绪波动,都可能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这是当前护理的重中之重。”

    听完,陆邢周点了点头。

    待医生和护士离开后,陆政国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声音虚弱如纸:“坐吧……”

    说完,站在不远处的王诚立刻将旁边的椅子放在陆邢周身后:“陆总,您坐。”

    见他坐下,陆政国缓缓侧过头来看向他。

    “这么多年了……咱爷俩,还是第一次……没在一起过年。”他语气里有难得的感慨,“本来想着……在你爷爷那边等你……初五过去……一起过个小年……结果……”他自嘲地低笑一声,带着浓浓的疲惫,“活到这把岁数,大过年的……倒成了孤家寡人了。”

    陆邢周看向那只被他握着的手上。

    手背上的皮肤松弛,显出淡青色的血管,随着输液管里液体的滴落,能隐约看到血管细微的起伏。

    涌上心头的歉疚感再次无声席卷,短暂沉默后,他又说了声对不起。

    “都说女大不中留,如今看来,儿子也是一样的。”他的语气听不出是责备还是感慨,更像是一种无力的陈述。

    一旁的王诚立刻上前半步。

    “董事长,您千万别这么说!春节没能陪在您身边,肯定也不是陆总的本意。陆总一接到您住院的消息,立刻中断了所有安排,第一时间就赶回来了!这足以说明,在陆总心里,您的地位绝对是无人能——”

    不等他说完,就接到了陆邢周看过来的视线。那眼神里的警告,瞬间让王诚噤住声。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监护仪规律的低鸣。

    陆邢周目光依旧落在王诚脸上,“以前一直以为王秘书不善言辞,”他意味深长地扯了扯嘴角:“今天看来,是我看错了。”

    这句话像一记无形的耳光,让王诚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辩解什么,但在陆邢周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终究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感觉到两人之间的胶着,陆政国开口,语气带着试图缓和气氛的劝解:“他也是想让我放宽心,你别跟他计较。”

    他话音刚落,一阵沉闷的震动声就从陆邢周裤袋里传来。

    他站起身,动作自然地替陆政国掖了掖被角,“医生叮嘱您需要多静养休息。我回去一趟,给您收拾些日常用的东西过来。”

    听他这么说,王诚本能地往前迈了一步:“陆总,我去吧!”

    陆邢周侧过身来。

    接到他眼神的下一秒,王诚喉结猛地一滚,迈出去的双脚又缓缓退了回去。

    陆邢周这才收回视线,看向病床上的陆政国:“父亲,您好好休息。”

    病房门在陆邢周身后轻轻合拢,几乎就在门锁发出“咔哒”声的同一秒,一声清晰而简短的“喂”透过门缝隐隐传了进来。

    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难以言喻的温和底色。

    病床上,陆政国身侧那只没输液的手猛地抬起,重重地砸在床沿上!

    眼看连接着监护仪的导线都跟着晃了一下,王诚脸色微变,“董事长,”他压低声音:“您的手还扎着针呢!千万不能用力——”

    陆政国像是没听见,布满血丝的一双眼死死瞪着门的方向,手指过去:“肯定是那个女人打来的!”

    随着他剧烈地喘息,监护仪上的心率数字骤然攀升,随即发出轻微的报警声。

    王诚一边轻抚陆政国的胸口试图帮他顺气,一边安抚:“董事长,您冷静,千万冷静!您看陆总这两天,寸步不离守在CCU外面,眼睛都没合过几次,他真的是非常非常担心您——”

    “担心?”陆政国冷笑一声打断他,“他人是回来了!可心呢?还栓在那女人身上呢!”

    似乎是被王诚那抚在心口的手弄得愈加烦躁,陆政国手一挥,打掉了他的手:“去,去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走了!”

    王诚面露难色,但见他正在气头上,只得出门。

    然而走廊里早已没有陆邢周的身影。

    空旷的楼梯间里,厚重的混凝土结构隔绝了大部分外部噪音,只有单调的脚步声在回荡。

    这份带着回声的安静,让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每一个音节都显得格外清晰。

    “你父亲怎么样了,我看你一直没有打电话过来——”

    不等她话说完,陆邢周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她:“所以是担心我,还是担心我父亲?”

    隔着话筒,陆邢周看不见她那双漂亮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

    担心陆政国?

    如果可以,她更希望那个男人,最好永远躺在手术台上,再也无法醒来。

    但是她的沉默,也让陆邢周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那句话的不妥。

    “我就随口一说,”他声音里有着仓促的修正:“没有别的意思。”

    虞笙把话题转开:“所以这段时间,你是不是不能过来了?”

    听出她话里的失落,陆邢周双脚停在台阶上。

    “想让我过去吗?”

    虞笙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指尖的纱帘被她攥得变了形。她垂下眼睫,声音又低又轻:“我想有什么用……”她不信他能丢下他生病的父亲。

    “所以,”陆邢周没有放过她,追问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楼梯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力量,“到底想不想?”

    听筒里再次陷入沉默。

    陆邢周几乎能想象她咬着下唇,脸上挣扎的模样。

    不想让她觉得有压力,陆邢周便换了一种方式,“这次全球巡演已经全部结束了,对吗?”

    虞笙点了点头:“嗯。”

    但是下一秒,她就隐约感觉到他话里的深意。

    “所以,”陆邢周略微停顿:“要不要过来陪我?”

    “......”

    还真的被她猜中了!

    虞笙想都不想就拒绝:“不要!”

    电话这头,陆邢周慢脚下楼的动作突然停住:“为什么?”他几乎撵着她的尾音追问。

    被他撵着尾音追问,虞笙心跳突然加快。

    但是很快,她那句不经思考的“不要”,在心跳的持续加速里,突然冒出了一个邪念。

    五年前未能报的仇,被这五年的恐惧一点一点淹没并深藏,却在此刻,突然卷土重来。

    如果她这个时候出现在陆政国的面前,是不是会让他的病情加重?

    可谁知他的病到底是真是假?

    虞笙抿了抿唇,“你就不怕你父亲看见我生气?”她紧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试探下的小心翼翼。

    然而传入她耳朵里的声音却异常平稳:“他总要看见你的。”

    他仿佛在陈述一个已经注定、不容更改的事实:“毕竟一个月后,你就是陆家的儿媳妇了。”

    「陆家的儿媳妇」。

    这五个字,像一根毒针,狠狠扎进虞笙的心脏深处。

    她眼底的光瞬间暗了下去。几秒后,她嘴角往上牵住一个僵硬的弧度。

    那不达眼底的笑里,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自嘲和讽刺,像一面碎裂的镜子,映照出她心底扭曲的现实。

    陆家的儿媳妇!

    多么可笑又可悲的身份。

    一个月后,她就要穿上洁白的婚纱,在所有人的祝福声中,嫁给陆政国的儿子——嫁给那个,害死她父亲的仇人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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