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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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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家驰愣了两秒,浑身一僵,差点从椅子边滑下去。

    什么意思,要拿他当活靶子练枪?

    疯了吧!

    他不就嘴贱说了温听宜两句吗,至于这样?

    沈家驰心底恐惧,面上却不敢吱声。

    程泊樾不动声色落座,靠住椅背翘起二郎腿。

    假如他平时抽烟,这时应该有侍者上前帮他点一支火,压一压这份令人生畏的冷气。

    但他不抽烟,面前的酒杯他也懒得拿,就这么闲坐着,一双洞察秋毫的眼眸盯着对方,眼底并不透露半分真实情绪,像漆黑湖面。

    看着毫无波澜,实际深浅难测。

    包厢里落针可闻,空气越是安静,越叫人心慌战栗。

    其余人屏息凝神,静观其变。

    就连陆斯泽都被这股死寂压得喘不过气来,立刻在桌下踢了沈家驰一脚:“哑巴了?还不跟听宜妹妹道歉?”

    沈家驰猛地醒神,目光畏畏缩缩扫向温听宜,硬着头皮赔笑:“我的错我的错。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埋怨你,我就是嘴笨,你别往心里去。”

    温听宜这才知道,原来这家伙能怂成这样。

    当年可不是这种画风,沈家驰向她表达好感被拒之后,不仅当面对她甩脸色,还骂她不识好歹。

    现在这副讨饶的嘴脸一定是装的,但不管怎么说,她现下舒畅了许多。

    听完道歉,她默默看了对方一会儿,没什么想说的。

    程泊樾近距离坐在她身边,漫不经心从后面伸来一只手,结实有力的胳膊搭在她椅背上,手掌轻揉她的脑袋。

    状似不经意地问:“原不原谅他?”

    语气低缓亲昵,又极具耐心,像在哄一个闷闷不乐的小朋友。

    温听宜以为这茬已经结束了,没想到还需要她一锤定音。

    众人好奇地望着她,她就拘谨地点了点头:“嗯,原谅了。”

    乖觉轻软的嗓音落下来,程泊樾无声牵了牵唇角,没说什么,目光却温淡了许多。

    好像只要她应个声,他就什么事都顺着她。

    气氛有所松动,其余人缓了口气,继续乐呵,该怎么玩怎么玩。

    只有沈家驰笑不出来。

    虽然安然无恙逃过一劫,心里却憋着怨愤。

    出门在外他吆五喝六的,别人都恭维他一声沈少,那滋味别提有快活。

    而今晚,他的生死居然被一个涉世未深的姑娘拿捏住了,开什么玩笑?

    他烦死了,不仅脸面上挂不住,心里更是不平衡。

    于是他潦草玩了一局就收手,借口说家里有事,独自灰溜溜地离开包厢。

    反正都输得满脸青了,再玩也没意思。

    而且这一整桌的人,全都唯程泊樾马首是瞻,根本没一个向着他的,他再努力也融不进这个圈子,简直自找罪受。

    心想,还不如找程奕他们玩去。

    走廊上,沈家驰边走边给程奕打电话,声音悉悉索索宛如告密:“对了,你前段时间不是怀疑程泊樾身边有女人了嘛?”

    程奕不屑地哼一声,嫌他马后炮:“咋了,你也觉察了?”

    沈家驰:“何止觉察,我是亲眼所见。”

    一听这话,程奕立马就来了兴致:“快说啊!那人是谁?”

    “好像是温听宜。”

    “啊?”程奕将信将疑,觉得那两人一直半生不熟,纯粹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别唬我啊,你确定你没搞错?”

    “绝对没有!”沈家驰把今晚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转述了,笃定地说,“就没见过程泊樾这么护着一个人,他俩要是没点儿猫腻,我就不姓沈。”

    ......

    包厢里一切如常。

    桌边少了一个不知趣的二百五,众人玩起来反而更惬意。

    温听宜是屋里唯一一个女生,酒侍专门给她送来一杯草莓代基里。

    几乎没什么度数,温听宜拿它当饮料喝,时不时含着吸管嘬两下,在一旁默默观察。

    桌上摞着五颜六色的筹码,她不知道这帮人是玩真的,还是朋友间随便玩玩。

    如果是玩真的,这里简直就是深藏不露的销金窟。

    跟筹码沾边的事情向来是需要运气的,她自认手气不好,就不入局了。

    陆斯泽爽朗地笑了笑,借机揶揄某人:“不怕啊,你要是输了,全算程泊樾的。”

    她怔住。

    别,她可不敢这么邪恶地盘算。

    温听宜坐得端端正正,老实巴交地说:“不了,我真的不会玩。”

    话音刚落,她余光瞥见程泊樾弯起了唇角。

    下一秒就听见他好整以暇地说:“让陆斯泽教你,要是教不会,你就往死里揍他。”

    他说话时,低沉嗓音逸出轻碎的笑,慵懒又活泛。

    让她随便输,还用为她撑腰的语气鼓励她揍人,坏得没边,又好得没底线。

    室内暖光勾勒他棱角分明的脸庞,连阴影都染上了蛊惑人心的暧昧。

    温听宜心神渐乱,眼睫无意识垂下,指腹摩挲着酒杯边缘。

    不知他是在开玩笑逗她,还是真的打算让她随便玩。

    她不想得寸进尺,摇摇头说:“万一让你输光了,就不太好。”

    说话时,对面的贺连禹本来想点烟,程泊樾不动声色扫他一眼。

    他定了

    定神,就这么干咬着烟,放下金属打火机笑着问:“有什么不好?程泊樾会凶你吗?”

    “......”

    凶不凶倒是不知道,但她对自己的牌技很没把握,小声自嘲说:“我玩牌必输,会让他倾家荡产的。”

    突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

    她愣住。

    难道她说错什么了?

    紧接着,众人忽然愉悦地笑了起来。

    倾家荡产,这词太严重了,被她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又乖又搞笑。

    陆斯泽笑得肩膀都在颤,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哎哟,你信我,从来没有人敢让他倾家荡产,正好了,你能做第一个吃螃蟹的。”

    难怪周婼说陆斯泽是狗,这人还真有点狗,就爱满嘴跑火车,无意间害别人接不住话茬。

    温听宜一时哑然,抿抿唇说:“不,我不敢吃。”

    身旁,程泊樾懒散静默,目光没什么焦点,好像在一瞬不瞬地看她,又好像在百无聊赖地等待别人发牌。

    贺连禹逮着机会,开玩笑地数落某人:“樾,你平时是不是对听宜妹妹很凶啊?看她这么怕你。”

    程泊樾一只胳膊撑在桌边,拳峰抵着唇,眉目染着一层倦意。

    “对她——”他默了默,慵懒缱绻的语气接着上句说,“凶不起来了。”

    空气安静下来。

    不是尴尬的沉寂,而是一种不愿打扰气氛的、很上道的静。

    大家好像都看出来程泊樾对她不一般了。

    温听宜忽然明白了他今晚带她过来的用意。

    兴许是为了让谣言不攻自破的。

    别人已经能看出来,程泊樾不是不待见她,而是觉得她招人喜欢。

    至于是哪种程度的喜欢,就算不明说,别人也能从他纵容的行为里猜出一二。

    温听宜尽量控制住呼吸,心跳隐隐加快,若无其事地嘬了一口酒。

    一层果味在舌尖化开,甜滋滋的。

    片刻,新的一局开始。温听宜偷偷瞄一眼程泊樾手里的牌。

    手气真好,难怪每次都赢很大。

    两人坐得很近,她的白色马丁靴侧边抵着他的皮鞋,壮着胆子轻轻碰了碰他,羡慕地说:“你运气好好。”

    程泊樾感受着桌下怯生生的碰撞,掀开手里的暗牌,懒腔懒调地说:“也就今晚好点儿。”

    不知他是故意谦虚还是随口一说,温听宜垂眸拨了拨吸管,有意安慰他,柔声呢喃:“今后每一个晚上都会好的。”

    “那得看你在不在我身边。”

    他话里没什么情绪,朦胧的暧昧却像雾一样,在她耳边荡开,突如其来,直击心坎。

    意思是有她在,所以他运气才好吗?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无疑会让人上瘾贪恋。

    招惹他,真不是件容易事。温听宜保持清醒,慢半拍咬住了吸管。

    程泊樾手里过了一轮牌,偏头看过来。

    女孩子微低着头,默不作声嘬着一杯粉色甜饮,脸颊泛起浅浅的红晕,不知是打了腮红,还是被酒精酿出来的。

    他抬手摸她的脸,试探温度,拇指又贴着她脸颊摩挲两下,有点好笑地问:“喝上头了?”

    温听宜轻咽喉咙。

    当然没有喝上头,只是有种奇怪的微醺感。

    只能怪这杯酒了。

    她避开视线,心不在焉地嘀咕:“本来就不怎么能喝......”

    他对此认同:“嗯,喝醉就开始干坏事儿。”

    被翻旧账了。

    她轻咳一声,声若蚊呐:“怕什么,还没醉呢。”

    本来想鼓起勇气将他一军,却因为顾忌被人听到而压低音量,气势矮了一截。

    程泊樾挪开视线出牌,一笑置之。

    温听宜懵了会儿,又摸不准他的心思了。

    ——

    离开会所时,已经是凌晨。

    上车之后,温听宜揉着眼睛犯困。

    拿手机看了看微信,有点失落,今天还是没有收到林导工作室的消息。

    只有几个温兆文的未接来电。

    她已经拉黑三个号码了,对方总有新的方式打进来。

    温听宜直接关机,沉下心,看向车窗外。

    程泊樾站在会所花园接电话,车子停在他几米之外。

    温听宜降下车窗玻璃,下巴埋进交叠的手臂,趴在车窗边静静望着他。

    程泊樾浸在路灯光线里,听着电话里的秘书认真陈述。

    其实他犯了点倦,站姿却依旧挺拔,搭在手机背面的食指点了两下,一手插着兜,神情寡淡地侧过身。

    半远不近地,他定了定神,对上一双困倦又清润的眼眸。

    她像一只窝在车里探出脑袋的猫,耷着耳朵,明明快要睡着了,却软绵绵地撑起清醒,乖乖等他上车。

    夜色里,他凝住的目光深了一寸。

    “程总?”

    听筒里传出忐忑的疑问,他收回视线,迟了一秒才应:“在听。”

    他的私人号码没几个人知道,一般人打不到他的手机上,天大的事也别想扰他,只能让秘书转达。

    秘书得到确切的回应,放下心继续说:“温兆文先生的意思是,他会派秘书前往京城总部,找周特助谈一谈新能源项目的事。另外他想知道,您哪天有空,他可不可以亲自到总部见您一面,同您商议几件事?”

    程泊樾不置可否,抬手摁了摁鼻梁,兴致索然:“接着说。”

    “......好的。”秘书得不到回答也只能照做,“温先生还说,等老先生寿宴过后,他想亲自上门拜访,然后......把温小姐接回去。”

    程泊樾轻按鼻梁的动作顿了顿,什么也没问,脑海里莫名浮现一双哭红的小鹿眼。

    他低嗤一声,不着痕迹地讽刺:“那就看他有没有本事踏进程家大门。”

    说完就懒得多言,通话挂断。

    程泊樾转头看去,某只爱哭鬼已经趴在窗边打起了盹,脑袋一晃一晃的,像数学课上走神的马虎虫。

    何止走神,温听宜差一点就要去见周公了。

    混沌时听见渐近的脚步声,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程泊樾已经停在车窗前,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

    她睡眼惺松,醒得有点艰难,程泊樾低头打量她,一只手顺势托起她下巴:“刚才吵到你了?”

    “嗯?”她意识回笼,实诚地摇摇头,“没有,我没听见你说话。”

    程泊樾站在原地,也不急着上车,干燥的拇指贴到她眼尾,将她打哈欠时留下的生理眼泪慢慢擦掉。

    动作好轻,像耳边微柔的晚风,掀起她心上的涟漪。

    她想,一定是因为他今晚赢了很多,所以心情格外好,力道也随之温柔。

    温听宜缓了缓神,很小心地扯住他的衣袖,像抓住一份来之不易的心安。

    程泊樾垂眼看着她,目光沉静而玩味,似乎在等她的下文,看她究竟要使出什么小伎俩。

    她温吞抬眸,没底气地问:“你不是说,我喝了酒就会干坏事吗?”

    他挑起眉梢:“嗯?”

    温听宜攥住他的衣袖,双眼凝着一团柔软水雾,犹豫的目光像小蚂蚁攀爬,先落向他坚硬凸起的喉结,又移到他宽阔胸膛。

    最后望着他凌厉的眉眼,声线乖软,坚定又胆怯地警告说:“那你一会儿要小心,我要对你干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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