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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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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听宜经过正门前的小石狮子,心不在焉踏完几级台阶,放慢步伐回头望一眼。

    某人呢?

    车子停在原地,不见程泊樾下车的影子。

    她收回视线摸了摸鼻尖。

    算了,不管他了。

    她当然不敢蹬鼻子上脸把他丢在车里,只是转身一瞬间,突然想到了某些黄色废料。

    什么压枪之类。

    她不是男人,不懂那种感受。

    只是听说有点难捱,假如不能及时解决的话,就需要一些平复时间。

    难怪他迟迟不下车。

    不能再细想,她毅然决然向正门走去,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路乐乐陶陶地跟李叔分享了剧院文创。

    完全觉察不出,身后那道冷幽幽的视线罩了她许久。

    夜色里,车子仍未发动。

    周凯握着方向盘左右为难,不确定是继续等一会儿,还是直接一脚油门开进车库,反正程宅四通八达,哪都能回到南院。

    后排的空气有点沉滞,周凯分辨不出对方心情如何,只知道不能让老板的话落到地上,立刻接了话茬:“程总,温小姐今晚心情很好。”

    是挺好。

    小朋友春游归家似的,乐得有点儿没心没肺。

    还把他撇车里了。

    程泊樾耷拉着眼睫,不动声色翘起二郎腿,看向门外一只路过的狸花猫,闲闲地问:“事情怎么办成的?”

    周凯一时疑惑。

    之前办事都是一件办完一件过,老板从不审问细节。

    今天算是异常,他认真说:“是这样,开场前我给黎老师送了一束花,然后用集团的文创贺卡写了几句祝福语。”

    这样既不会大张旗鼓,又能借助细节让对方知道,这件事背后是谁主导。

    毕竟没人会驳晟亿集团的面子。

    周凯觉得今晚这事儿办得挺利索,但他不敢全部揽功,多少留了点余地:“话说回来,黎老师人真好,我跟她提起今晚有个女孩子想要她签名,她当时看了一眼贺卡,就对我笑了笑,说不仅可以签名,还能见一面。”

    程泊樾慢腾腾眨了下眼,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什么也没问。

    ——

    南院鱼池里的锦鲤吃完夜宵,静静浮在水里打盹。

    卧室里,温听宜洗完澡,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将今晚收到的文创礼品仔细整理好。

    已经三四个小时过去,回忆起来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

    黎柔说,等舞剧巡演结束,她会回京城住一段时间,如果温听宜有时间的话,可以去剧院排练厅看她们舞团彩排,或许能学到一点东西。

    黎老师真是明察秋毫,连她想偷师学艺的心都看出来了。

    这种被一眼洞悉的感觉,有点微妙的熟悉。

    温听宜茫然揉了揉脸颊,静下心,想起某人。

    不知道程泊樾回来没,现在在干嘛。

    而他那个......压下去没。

    虽然在这方面,彼此之间已经没什么可避讳的,而且她秉持着人道主义,确实想关心他一下。

    但原话这么一问,实在是,直白得有点冒犯。

    万一没压下去呢?那她是不是应该......

    不过他也没说想要。

    算了,她想了想,决定按兵不动。

    话说回来,他们虽然已经建立起一层情|欲关系,但其余时间并不互相打扰。

    目前仍是各待各的房间,跟以前一样,半生不熟,保持距离。

    温听宜若有所思,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

    当时在剧院里,她小心翼翼牵他的手,他毫无反应。

    后来在车里,她的食指点在他心脏的位置,胸膛的触感结实坚硬,跟以前没什么不一样。

    她攥起空落落的手,气馁地想,动心这个词跟他不太搭边。

    用一句粗糙的话来形容,某人就是给肾不给心。

    他的真实情绪埋得太深,摸不着,猜不透,危险性倒是只增不减,时不时就能让她怵一下。

    而她图谋不轨,既然又一次招惹了他,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温听宜收拢思绪,将礼品整理好,乐观地想,没关系,至少她今晚是个幸运的人。

    她确实从小就运气差劲,连刮彩票都只中过一次。

    又比如,她住进的程家第二天就高烧不退,去医院检查,结果是扁桃体发炎,可是回到家,药也吃了,点滴也打了,一点用都没有。

    连续三天,反反复复地烧。

    程老爷子急坏了,李叔跟着他一起急,迫不得已搞起了玄学:“这孩子是不是到了新环境不适应,撞邪了?”

    关心则乱,老爷子吓了一跳,大手一挥:“那赶紧请风水师啊!”

    眼看风水师就要上门了,程泊樾冷脸制止:“您俩离不离谱。”

    他好歹一个藤校留学生,实在受不了家里的老古董搞封建迷信,更不理解,为什么老爷子要把一只小病猫接回家。

    接回来就算了,还要让他照顾。

    那几天他正要返回美国念书,却被这一茬牢牢绊住了脚。

    温听宜烧得迷糊,蜷在床上冷得哆嗦。

    不知不觉,有人给她裹了件外套,将她从床上抱起来。

    她正迷茫,身子一轻,突然被他扛到了肩上。

    天旋地转,一只有力的手扣在她后背保持平稳,很有分寸感。

    但是这个方式也太简单粗暴了啊!

    温听宜欲哭无泪,差点要蔫了,无力地攥住他后背的衬衫料子,呜呜咽咽的,很想说话,却咳了一阵。

    程泊樾哪里照顾过女孩子,听她咳嗽只以为她嗓子不舒服,没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反正扛起来就走,抓紧时间去医院做详细检查,否则她真要烧昏过去。

    温听宜忍不了这晕头转向的感觉,趴在他肩上轻碎地哭:“晕、好晕......”

    程泊樾眉心一紧,这才改成别扭的公主抱,尽量控制着力道,把病弱的小姑

    娘塞进跑车副驾。

    温听宜还没缓过劲儿来就被系上了安全带,下一秒就感觉自己坐上了火箭。

    一路疾驰,她滑下两行生理眼泪,视野全都模糊了,死死攥着安全带。

    好可怕,这个人看起来不可一世,开起车来怎么也这么凶啊。

    她哭腔微弱:“慢一点,我害怕......”

    程泊樾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忽然锁眉,应声减速。

    他做事一向干脆利落,最反感被人影响节奏,可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他竟然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

    下了车,小姑娘哭唧唧停不下来,抱在怀里轻得像没重量,程泊樾神情凝重,抱着她大阔步走进医院。

    一路吸引了各种千奇百怪的目光,大家都以为他是不称职的大哥,欺负了家里最小的妹妹。

    等到天黑,检查结果出来,原来是药物不良反应导致的持续性发烧。

    家里那几个不靠谱的私人医生是该解雇了。

    程泊樾在病房外,叉腰踱了几步,一手搭在眉骨边,倦乏地揉了揉太阳穴。

    温听宜刚到京城就住院,老爷子实在着急,想立刻从家里赶过来,陪在小姑娘身边。

    可是老人家前段时间刚动完一场手术,身体素质好不到哪儿去。

    一堆麻烦事。程泊樾烦心倦目,摁了摁鼻梁,对电话里说:“行了,您还是歇着吧,我陪着她。”

    通话挂断。

    他坐在高级病房的看护沙发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处理学业上的琐事。

    半晌,床上的小姑娘醒了。

    她病恹恹的,望了望自己所处的环境,默不作声,慢吞吞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只露着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眸,悄无声息,偷瞄他。

    她不敢跟他说话。

    程泊樾觉察她的视线,对视瞬间,她立刻把脸撇了过去。

    他打字的动作暂缓,耐着性子问:“口渴?”

    温听宜摇摇头,酝酿半天,闷在被子里说:“谢谢。”

    顿了顿,他收走目光,不太在意地说:“该谢的不是我。”

    她一头雾水,又说:“那......谢谢爷爷。”

    程泊樾无动于衷。

    她心神不宁,攥了攥被子。

    难道说错了吗?

    那就,再完善一下:“谢谢你们全家。”

    这话听着像骂人。

    程泊樾微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瞥了她一眼。

    她尴尬又慌张,身子蜷成虾米躲在被子里,把自己裹成白白的一团,像颗糯米糍。

    病好之后,她想谢谢程泊樾。

    但他这个人实在不好相处,她没有胆子当面打扰他。

    于是在一张便签纸上画了个可爱的小猫头,旁边一笔一划,写了“谢谢”。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溜进了书房,程泊樾是在书桌上看见纸条的。

    他拿起来打量,鼻腔里嗤了一声。

    雕虫小技。

    第一次有人给他画这种东西,挺新奇的。

    他随手把纸条夹进了书里。

    温听宜完全痊愈后,又听见程泊樾强调了一遍:“我不能隔三差五回国,你安分点,少给我添乱。”

    她觉得他很凶,心跳怦怦几下,低眉顺眼地点头:“嗯,我会乖的。”

    程泊樾垂眼,看她一会儿,似乎还想对她说什么,终究没有。

    第二天就跨洋过海返回学校。

    ......

    迂回游转,思绪落回当下。

    温听宜整理好东西,看一眼时间,正好零点。

    要不要给他发一句晚安?

    她纠结片刻,趴在床上拿起手机。

    程泊樾洗完澡走出浴室,漆黑短发被他敷衍地擦拭几下,额前湿润的碎发垂下来,在眉骨周围映下几道凌厉的阴影。

    他随手套一件黑色浴袍走到桌前,手机震了几下。

    不是喝水的猫发来的消息,而是陆斯泽。

    陆斯泽:[约会怎么样?]

    程泊樾一手拿毛巾擦头发,眼睫半垂,一股子兴致缺缺的懒散。

    回复:[结束了。]

    陆斯泽:[?不是吧,您别已读乱回啊,我问的是约会的感受,美妙吗?心动吗?]

    程泊樾拇指微顿,目光暗了几分。

    无情驳回:[没那回事。]

    陆斯泽在挨揍边缘试探:[行啦,哥们儿还不知道你吗?当时咱们聊天,我只是无意中提到温听宜被别人追求,你就提前回国了,啧啧啧,别太明显了,樾哥哥~]

    程泊樾神情恹恹,一把将聊天框划走,压根儿没回他。

    很巧,喝水的猫吱了两声:

    [晚安!]

    [(小猫盖被).gif]

    温听宜发完消息,攥着手机静待许久。

    三秒后,对面发来一张动图表情,是一只戴眼镜的边牧坐在电脑前,冷静又专注。

    事情逐渐诡异了起来。

    他真的没被盗号吗?

    温听宜忍不住问:[你最近怎么开始发这些有趣的表情啦?]

    程泊樾:[发表情不用打字。]

    “......”

    原来是为了高效沟通。

    温听宜琢磨片刻,不敢过分打扰他,想草草结束话题,但又觉得应该多说几句,毕竟他都回复了。

    积极沟通才能拉近彼此的心理距离。

    虽然她的招数平平无奇,就像用鸡毛掸子对抗防弹玻璃。

    但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她抿抿唇,手指重新放回屏幕。

    从前不敢跟他多说半句,现在却硬着头皮问:[你觉得今晚的舞剧好看吗?]

    那边情绪很淡:[还可以。]

    她继续往前试探:[那下次我们再一起看,好不好?]

    发送完毕,她攥住手机边缘,顶栏的“正在输入”跳了几下。

    某人惜字如金:[嗯。]

    温听宜舒出一口气,躺下来,安心盖被。

    消息又弹出:[我明天出差]

    她又坐起来,快速敲字:[好,一路平安]

    对面忽然反其道而行之:[这种话不是该亲口对我说?]

    温听宜对着字里行间的光亮安静眨眼,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

    好像又要被逮了,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踌躇片刻,一鼓作气前往书房。

    开门后先观察情况,发现里面没人,只有一盏落地灯散逸着暖光。

    心下疑惑,一转头,程泊樾正站在墙边的书架前,将一本厚重的书塞回去。

    悄无声息,修长的手指划过书脊。

    他眼风扫过来,瞬间四目相对。

    她呼吸放慢,装作若无其事走了进去。

    不到两步,忽然被他抱到柜子上坐着,他高大的身躯淡然逼近,几乎嵌在她面前,影子密不透风地罩下来,她短暂无措,双腿只能缠在他腰上。

    呼吸近在咫尺,他饶有兴味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没什么焦点,好像在勾勒她的眼睛,又好像在她嘴唇上游移。

    他手臂分开在她身子两侧,撑在柜子边缘,似乎锁住了她,指尖在面上轻点两下,低频的响声,跟她沉闷的心跳重合。

    或许他想在这里试一次。

    她心有余悸,恍惚间听见他淡声嘲弄:“温听宜,你怎么鬼鬼祟祟。”

    可恶,又逗她。温听宜学他理直气壮,抬起头,轻飘飘地申辩:“是光明正大的。”

    她直勾勾盯着他,明明在较真,却乖得有趣。

    程泊樾忍笑压着嘴角:“光明正大把我落在车里?”

    她一下就磕巴了。

    难怪让她过来,原来是想揪她算账。

    她别过脸摸了摸耳垂,心虚地咕哝:“但我的出发点是好的。”

    程泊樾似乎起了点使坏的兴致,不怀好意地追问:“好在哪?”

    “......”

    好在让你无所顾忌地压枪。

    但是这么说出来也太奇怪了。

    她没头苍蝇似的酝酿许久,没办法了

    ,只能伸出手,轻轻攥住他浴袍的绳结:“哪里都好。”

    像在说事,又像在评人。

    机灵不少。

    程泊樾微敛眼睫,波澜不惊的视线缠着她,盯得她惴惴不安。

    他倾身,呼吸随之靠近,她手指一攥。

    本就不紧的绳结散开了。

    他这下真有理了,深邃沉倦的目光凝着她,语气却透着一股轻率玩味:“扣子不是你解的,这个总是你解的吧。”

    这人真的很坏,明明可以实打实地对她逞凶,偏偏这么冷静,用心无旁骛的神情说出这么磨人的话,她招架不住,耳根子都被他烫软了。

    她讷讷的,脑子的第一反应是抵赖,动作却非常实诚地帮他系回去,像认了罪名。

    浴袍的腰绳在她手里缠绕成一簇,程泊樾嘴角微动,成熟的欲气里添了几分顽劣不羁,眼睫朝下一掠,落在她慌乱的手上,像闲暇的观摩。

    温听宜悄悄瞪他一眼,突然很想给他系个死结,看他一会儿怎么解开。

    但此刻气息交织着,总该做点什么应景的。

    于是她借着昏昧的光线壮胆,贴上去给他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他眉心动了动,眼底晕开墨色。

    以为能全身而退,可惜没被放过,柔软的腰突然撞进他坚实的臂弯。

    被他勾进怀里,她浑身一僵,还没反应过来,程泊樾呼吸沉了沉,轻掐着她下巴追吻。

    气息缠得很紧,理智簌簌落落洒了一地。

    她心口的热意化作暖流传向脊背,一片酥麻,被他温柔又狠厉地索吻,她心跳凌乱,身体潮热的开关被他唤醒。

    她双手往上攀,微微战栗着勾住他的脖子,明明是学着他的方式接吻,却总是不得要领。

    他轻笑,趁火打劫似的,加深了掠夺。

    接吻幅度气势汹汹,他的声音却倦哑依旧,沉缓地闷在吻里:“学得这么慢,扣分。”

    一个欲生欲死的吻,被他说得像玩转于掌心的游戏。

    既然如此,那她一定可以贿赂裁判。

    呼吸交缠汹涌,她趁换气时含糊呢喃:“程泊樾,出差一路平安......”

    音落瞬间,横冲直撞的吻倏然缓了下来,男人半阖着眼,幽深视线不算温柔,多了几分侵略性,亦有几分清醒的沉沦。

    她有点缺氧,面颊泛起潮红,迷离地睁开眼,看着他。

    “请问裁判,可以对我偏心吗?”她乖得不像话,“我想加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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