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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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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听宜心下一跳,感受着手腕边缘滚烫的温度,有点喘不过气来。

    想不通,怎么有人能把请求说出威胁的感觉?

    她原本想天亮就回去的,但看他这样子,她这两天应该没有机会走了。

    冷飕飕的一个人,生了一场病居然更霸道,毫无虚弱感。

    越来越难对付。

    程泊樾攥着她的手,只用一点力气就让她无法逃脱。

    被他攥疼了,她反方向扯了扯,企图虎口逃生。

    他居然不松手。

    她敌不过他,赌气又一拽,不幸吃了一记反作用力,冷不丁跌进他怀里。

    床上凌乱的声响短暂起伏,目光交汇,程泊樾岿然不动,面上情绪很淡,盯她却盯得如此紧。

    她怀疑他在生气,但又不知道他究竟在气什么。

    心怦怦跳,温听宜稍作迟疑,乖顺地低着眉,软腔嘀咕:“有话好好说,不要凶我......”

    他凶了吗。

    程泊樾故作冷淡,熟视无睹地嘲弄:“我头上写了个凶字?”

    温听宜抿唇哑然,莫名口干舌燥,依言瞥向他额头,那里还贴了一张浅蓝色退烧贴。

    不起眼的小物件,竟然把他骇人的气势压下去几分。

    她丢失的胆子慢吞吞回归,目光落向自己的手腕,暗骂某人坏得要命。

    皱了皱鼻子,有理有据地低喃:“还不凶吗?你看,都被你弄红了。”

    纤瘦白皙的手腕泛起红晕,她俨然成了委屈的一方,用极易让人心乱的模样控诉他,好像他再不松手就罪孽深重。

    程泊樾锋利的眉眼浸在昏柔里,染上一层晦暗不明,他呼吸微沉,淡然松开了手。

    束缚解除,她连忙站回原地,轻轻揉一下被他攥过的地方,偷瞄他。

    某人阖着眼,一只手闲散地搭到额上,好像被她磨光了脾气,半敞的衣领露出结实的胸腔,里面似乎压着没有来由的烦躁,随着呼吸沉沉起伏。

    这人到底怎么了。

    是怀疑她来这一趟不够真诚,还是因为听见应钧的语音消息,他嫌那家伙叽里咕噜的,听起来烦?

    又不说话,他总是不爱说话。

    这人上辈子肯定是只元宵节的谜语花灯,难猜。

    温听宜暗暗吐槽完,蹑手蹑脚地靠近。

    一只膝盖伴随双手压在床边,塌着腰,像只温顺无害的小动物,眨眼观察他高挺的鼻梁,耸立的眉骨。

    “我答应你。”她小声说,“我留下来陪你,等你退烧了我再走。”

    百依百顺的语气,温热的呼吸拂在他脸上,程泊樾眉心微动,半睁眼,寸寸冷冽的目光扫过来。

    她心里抽了一下,在暗流涌动的对视中保持镇定:“你今晚想抱着我睡觉吗?”

    不带任何情|欲的单纯试探,音落的刹那,程泊樾眼底泛起转瞬即逝的波澜。

    他撇过头,很轻地笑了下:“温听宜,有话直说,没必要跟我绕弯子。”

    “......”

    不妙。难道她近期一系列与上床无关的主动行为,引起他怀疑了?

    可是她今晚过来,完全不是她故意打的小九九,单纯是善意作祟,怕他不小心真的烧昏了。

    假如能借此偷到他的心,那只能说,是她好运,歪打正着。

    现下没什么可心虚的,再说了,是他主动让她留下的,总不能出尔反尔吧,逗弄她难道很有意思吗?

    她理直气壮,逆反地碎碎念:“坏蛋,嘴上说要我陪,现在又装作不搭理人,心眼子真多,你就是个洞洞球。”

    他语气一凛:“我耳朵没聋。”

    “......没什么,你听错了。”温听宜逃之夭夭,“我去洗澡了,一会儿就过来。”

    一捧甜香散去,程泊樾不置可否,扫一眼她小跑离开的背影,他太阳穴跳了两下,随即收回视线。

    回国之后,他是切实的掌控者,而她是闯了祸的小怂包,见到他跟小鼠见了猫一样,东躲西藏。

    再后来,他只是对她惯纵了些,她就以为自己有机可乘,竟然敢迎难而上,将他作为目标。

    这个过程里,但凡他流露出对她的半点喜欢,她就会逮住机会,团成一只毛茸茸的小球,直溜溜地闯进他的领域。

    她希望有一个极其可靠的人护她周全,然而,等到难题解决的那一天,她一定会复刻当年睡完就跑的罪行,扬扬翅膀从他领地里飞走,再抖落几根狡黠得逞的羽毛。

    但她偶尔真的很乖,知道他生病不好受,她就专程过来陪他,急得外套都忘了穿,一路冻得哆哆嗦嗦,手腕冰得让人心疼。

    这些行为跟她的企图毫无关联,只是下意识的关心,不掺假意。

    究竟想干什么。

    小骗子,三番两次在他头顶作威作福。

    程泊樾蹙紧眉心,退烧贴的凉意已经淡了,他撕下来,想扔掉,却不知为何一直拿在手里,脑海浮现一张笑容甜软的脸蛋。

    ......

    温听宜沐浴完,整个人都是香的,换好一件软绸睡裙,小跑返回主卧。

    灯光全暗,只剩月光萦绕。

    程泊樾貌似睡了,额上空落落的,被他一只手搭着,瞧不出是闲适还是难受。

    她悄声走上前,给他贴上新的退烧贴。

    程泊樾无动于衷,眼睛都不睁一下,她也就顺水推舟,慢慢掀开被子,钻进他怀里,搂住他的腰。

    乌木香充斥着每一寸呼吸,她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抱着他睡觉。

    他怀里有种难以形容的安全感,跟他平日里带给她的冷峻感截然相反。

    体温似乎降下去了,但他自身的温度本来就有点烫,她分不清他到底好点没。

    程泊樾闭着眼,毫无防备地,被沁人心脾的软香填了个满怀,颈侧的青筋绷了一瞬。

    女孩子在他怀里调整睡姿,动来动去,幅度很小,给人的感觉却很清晰。

    洗完澡的身体带着潮润的热意,柔若无骨,这里抱抱,那里蹭蹭,头顶偶尔碰到他凸起的喉结。

    伤脑筋。程泊樾抿紧唇线,一只手捏住她后颈:“又想干什么坏事?”

    温听宜懵住,缩了缩肩膀。

    原来他没睡着。

    昏暗中望向他,先是看见他微微耸动的喉结,她跟着吞咽一下,抬眸迎上他不咸不淡的视线。

    “你好点了吗?”

    他慢腾腾眨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沉下嗓:“嗯。”

    这人怎么不多说两句话呢。

    她抿抿唇,感受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趁他还醒着,她憋了一晚上的话终于问出口:“程泊樾,我今晚把语音放出来的时候,你是不是......吃醋了?”

    程泊樾并无反应,垂眼,神情寡淡地睨着她。

    在这种时候流露出的喜欢,只会被她当成把柄。

    他平静否认:“没那回事。”

    “......”

    温听宜如遭敲击,默默把头埋了下去。

    真尴尬,就不该问的,显得她有多自恋似的。

    快速转移话题:“睡吧,晚安。”

    她如释重负地闭上眼,下一秒,感觉男人的手臂在她腰上收紧。

    像某种

    不掺杂情绪的生理本能,程泊樾搂着她,将她往怀抱深处带了带。

    仿佛要让她的体温跟他彻底融合,不给她半点逃窜的机会。

    温听宜不再动弹,额头贴在他胸膛,呼吸浅淡,没一会儿就沉入梦乡。

    程泊樾低头,看她小巧白润的鼻尖。

    如此温顺的模样,让他起了点玩逗的坏心,他勾起她一缕柔软的发梢,扫扫她脸颊。

    她睫毛轻颤,被痒到了,半梦半醒地呜一声,脸蛋贴着他心口蹭几下,又往他怀里钻。

    他无声勾唇,一手搭在她后脑勺,揉了几下。

    软乎又蓬松,手感很好。

    不知她做了什么梦,开始呢喃:“坏蛋......”

    他顿了下。

    使坏地引导:“谁是坏蛋?”

    她睡熟了,没听见他说的话,一直沉在梦里,带着闷软的鼻音自言自语:“坏蛋,迟早拿下你......”

    程泊樾轻嗤一声:“那你很厉害。”

    能不能拿下,另当别论。

    但她一定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女孩子搂紧他的腰,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

    ......

    后半夜,不知是谁的唇先碰到谁的,温听宜懵懵地惊醒,男人滚烫的身躯忽然压了下来。

    她唔一声,气息被堵住了。

    程泊樾在吻她,一手还顺着她腰身往上,掌心烫得惊人,让她呼吸凌乱,本能地勾住他的脖子,回应他直驱而入的舌头,听见他沉重喘气。

    好像在梦里,朦胧得不太真切,但他蓄势待发的欲望又提醒着她,这是现实。

    她后背蹭地热起来,浑身酸软酥麻,恢复一点清醒,有气无力地推他燥热的胸膛:“你还在发烧......”

    程泊樾一边吻一边睁开眼,黑沉视线黏住她绯红的脸庞。

    他像按捺着什么深埋已久的情绪,嗓音压抑又强势,浑沉泛哑地审问:“我们溪溪,喜欢谁?”

    她意识乱了,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完全来不及思考:“喜欢你......”

    他轻哂:“喜欢我,还是只喜欢和我做?”

    她被吻到缺氧,轻轻咳了一下,眼角噙着生理泪水,轻言细语里含着勾人的哭腔:“都喜欢。”

    程泊樾稍微退开这个吻,放过了她。

    他抚摸她脸颊,仍旧凝视着她,随着喉结的滚动,目光变得意味深长。

    温听宜被他盯得心悸,悄然别过脸,他就捏住她下巴轻轻掰正。

    偏要对视。

    他不急不缓地开口,话里带着难得的真实情绪,是一种近乎自嘲的愠怒:“一肚子坏水,到底谁才是坏蛋。”

    她迷茫地“唔”一声,尾音轻轻上扬,撩拨人心。

    他忽然低头咬住她耳垂,霎那间湿热不堪,她肩膀瑟缩,轻唤他。

    “程泊樾......”

    他喘息更重,宛如砂砾的声线磨她耳畔:“就不该惯你这么多年。”

    但又总是拿你没办法。

    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直接吻住了她,弄得她身子软透,仿佛化成了水。

    ——

    温听宜早晨醒来,禁不住腰腿酸软。

    窗外暖阳晒温了后背,她皱了皱眉,睁开眼。

    怀里有个软绵绵的东西。

    不是人,而是一个半人高的茄子玩偶。

    哄小朋友似的。

    枕边已经没了某人的身影,她心里哼一声,想起昨晚的强势缠绵,她忍不住攥起拳头,对准嬉皮笑脸的玩偶捶了两下。

    话说回来,这东西抱着还挺舒服。

    一定是保姆阿姨进来打扫卫生时塞给她的,程泊樾哪有这么贴心。

    太困了,她抱着玩偶赖床,听见几声轻响,这才不情不愿地坐起来,找手机。

    Sam发来消息:[你人呢?过来把MV拍摄的合同签了,抓紧]

    她呆住。

    居然这么快就谈好了。

    她苦恼地趴在枕上,愧疚地回复:[我昨晚到沪城了,过两天才回去,你把合同电子版发过我打印吧,我签好字马上寄过去]

    Sam:[你到沪城干嘛?我的姑奶奶喂,剧组今天安排试妆啊,你下午赶得回来吗?]

    她对着屏幕缓缓睁大了眼,心里一叹。

    真是事赶事,全堆在一天了。

    她答应好某人,要留下来陪他的。

    但如果不赶回去试妆,一定有小牌大耍的嫌疑。

    她纠结地搓了搓脸颊。

    权衡利弊,决定还是早点赶回去好。

    于是订了最早的机票,匆忙洗漱换衣,吃了块三明治就离开别墅。

    她怀疑自己在偷跑。

    徒增罪名,不行,至少先给某人发个消息。

    刚出门,她站在台阶上编辑消息,一辆黑色库里南忽然驶入视野,慢悠悠地停在别墅花园前。

    她先是愣住,之后眸光一亮。

    檀府附近不太好打车,她待会儿跟他解释完之后,正好可以借他的司机,送她去机场。

    这么小小的请求,他应该不会不准吧。

    程泊樾刚在分部开完一场早会,会上分了心。

    昨晚把小姑娘欺负得狠了,得早点儿回来哄哄。

    于是将不太紧要的工作推到明天,从金融区赶了回来。

    刚到别墅,他目光从车窗扫过去,温听宜换了一身正儿八经的衣裳,背着来时的小包,朝他小跑过来。

    他神情微动,不疾不徐命司机停车,降下车窗玻璃。

    她微微喘气,弯下腰,双手扒着窗沿,双眸亮莹莹含着笑:“我临时有事,可以让你的司机送我去机场吗?”

    话音落下,程泊樾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将手机抵着膝盖转了半圈,西裤泛起一丝褶皱。

    语气很淡:“急着回去?”

    她点点头:“下午有一个工作安排,抱歉,今天不能继续陪你了,明天有空的话我再过来。”

    程泊樾静静看着她有理有据的模样。

    小骗子,钓人都钓得三心二意,昨天来了,今天就走。

    欲擒故纵,耍他的?

    程泊樾微不可察地沉息,收走一记冷飕飕的视线。

    “上车。”

    得到允许,温听宜浑然不觉他的情绪变化,安心上车。

    车子徐徐启动,驶上车流密集的主干道。

    一路上没人说话,程泊樾貌似兴致不高,偶尔拳头抵着唇看向窗外,偶尔闭目小憩。

    反正就是不理她。

    温听宜感觉有点不自在,温吞试探:“你退烧了吗?”

    “没有。”他闭着眼答。

    “那你......好好吃药。”

    她只能这么关心了。

    程泊樾不置一词,指尖在西裤上轻点两下,沉静不语的姿态让人心里没底。

    温听宜微微转头,望着车窗外高楼耸立的街景,手指攥了攥裙摆。

    “我不是出尔反尔,只是有更重要的事......”

    不对,怎么能这么说,显得他在她心里可有可无。

    快速找补:“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是想陪你的,但现实情况不允许,所以......”

    程泊樾轻哂:“我在乎这个?”

    不在乎吗?

    “那你干嘛黑着脸呢。我一说要走,你就这个表情了。”

    她问得心虚又耿直,车里一阵静默,程泊樾八风不动:“溪溪,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叫她小名,后面接的却是一句玩味又暗藏危险的话。

    她轻吸一口气,很想回答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他城府太深,她拿一把巨大的铁锹都撬不出他真实的情绪。

    温听宜卖乖地往他边上挪了挪,说好话:“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很好?

    程泊樾瞥她一

    眼,伸手撩开她耳边散落的头发。

    她肩膀僵了僵。

    程泊樾不动声色收回了手,撑着额头看向窗外。

    “如果你像之前那样,睡完就跑,用完就丢,”他顿一下,沉声说,“我会让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钱也好,权也罢,他从不吝啬给予。只要她一直待在他身边,她想要什么,给她就好了。

    但假如她有意接近,达到目的就想跑,他不会给她全身而退的机会。

    温听宜怔了怔,轻轻嗯了一声。

    横竖猜不透他,只当他随口一说。

    ——

    温听宜赶回去签合同试妆,在剧组工作室里跟方霖打了个照面。

    对方比照片里的模样更好看一些,一双标志着见异思迁的桃花眼总往她身上瞟。

    Sam当场提醒:“一会儿把你拉导演群里,方霖要是加你私聊,你别同意。”

    “嗯。”

    方霖待会儿还有行程,需要先走,他客气地与她擦肩而过,笑容俊朗地挥手:“拜拜,正式拍摄见。”

    温听宜回一个得体的微笑,不多说一句话。

    暮色降临时,她不知道,程泊樾也回到了京城。

    此时此刻,某人正在陆斯泽的场子里,黑色衬衫敞开两粒扣子,整个人懒散地坐在包厢沙发上,逗一只猫。

    夜场里有只黑白色的德文卷毛猫,陆斯泽养的。

    这猫不怕人,总在包厢里转悠,程泊樾没招它,它自己蹦到他腿上。

    他就顺手逗它,揉揉脑袋,挠挠下巴。

    毛绒绒的小身体,将他青筋交错的一只手衬得强硬又温柔。

    小猫被摸舒服了,歪在他腿上打滚,软软地喵两声,谁听都心软。

    双扇门从外面打开,陆斯泽叼着烟走进一室昏暗。

    看着眼前这温馨的撸猫场景,陆斯泽笑了下,觉得稀奇:“你以前不是最讨厌猫?”

    他记得程泊樾在年少时就嫌弃过,说猫这种动物,机灵又谄媚,谁有吃的它就讨好谁,吃完就走得远远的,喊它名字它还装作没听见。

    气人。

    程泊樾一手撑着太阳穴,一手玩猫,神情慵懒沉倦,什么也没说。

    男人硬朗锋利的骨相浸在灯红酒绿的昏暗里,半明半晦,亦正亦邪。

    包厢里只有两人一猫,隔绝了门外的靡乱嘈杂。

    陆斯泽一屁股坐在对面,啧啧称奇。

    “我算是看出来了。一呢,因为你爸爸的事儿,你有心结,所以你爱而不承认。二呢,你怕相处得太久了,你的本性会吓到她。”

    程泊樾捏了捏小猫脸颊,耷拉着眼睫,不屑地轻嗤:“你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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