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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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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斯泽差点儿绷不住,要命了,这人果然千百个心眼子,在发小面前都压着真实情绪,不给别人半点抽丝剥茧的机会。

    陆斯泽倾身,朝烟灰缸里轻掸烟灰,看着明灭的火星子笑了下:“嗐,懂得不多,一点就够了。”

    只要触碰到冰山一角,就能勉勉强强顺着他思绪的千分之一,窥探到他更深密的心境。

    程泊樾懒得搭腔,也并不在意发小这套理论的可行性。

    他撑着额头的手按了按太阳穴,眉心在昏暗中锁了片刻,又乏味地舒展开,好像在思考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

    远处厚重的双扇门,身下深棕色的真皮沙发,头顶的鎏金吊灯,脚下花花绿绿的地毯,周遭虚蒙的暗光。

    包厢里的一切都显得格外乏味。

    程泊樾神情恹恹,不走心地嘲讽陆斯泽,说他装修品味不行,天天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陆斯泽气笑了:“您这是有心事,所以看什么都不顺眼,别赖我身上啊。”

    确实看什么都不顺眼。

    就怀里这只小活物有点意思。

    程泊樾揉了揉猫耳朵,它舒服地发出呼噜声,毛茸茸的爪子在他衬衫上踩了踩,轻柔又规律。

    陆斯泽咬着烟给他倒酒,浮着冰块的岩石杯沁出冰雾,顺着茶几推过去:“不要口是心非嘛,你要是不喜欢她,你能照顾她这么多年?”

    程泊樾扯了扯嘴角,低声轻讽:“不照顾她,难道等着老爷子叨唠?”

    陆斯泽突然有点心疼老爷子,老人家一把年纪了,怎么什么锅都让人家背?

    “行啦,我还不知道你吗?你不愿意做的事儿,谁能强加在你头上?”陆斯泽记得清楚,“想当年,她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是你在操心,就连生病请假这种鸡毛蒜皮,都是你让手下的人帮她处理妥当。哦,还有,她初中那会儿有人扯她辫子,你第二天就把那不识趣的小子弄到别的学校去了,敢问程总,这也是老爷子的安排?”

    程泊樾无声垂眼,一副天生寡情的模样,揉猫咪肚皮的动作应声顿了顿。

    陆斯泽在挨打边缘试探,最后撂一句:“越是不承认,就陷得越深,越是伪装,就越是破绽百出。”

    说完就拿起银色小叉,去戳果盘里切好的贵妃芒。

    程泊樾不露声色撩起眼皮,轻拍一下猫屁股,小猫仿佛能读懂他的意思,直接蹦到桌上,仗势欺人地踩了踩芒果块。

    吃什么吃,别吃了你。

    陆斯泽:“?”

    ......

    另一边,温听宜还待在剧组工作室里,等着化妆,一会儿要进摄影棚拍一组定妆照。

    化妆师喝了咖啡闹肚子,这会儿才火急火燎赶回化妆室。

    “抱歉温老师,我来迟了。”

    温听宜坐在梳妆台前看剧本,回神笑了笑:“没事。”

    化妆师抓紧时间忙活起来。

    温听宜保持素颜,皮肤有种吹弹可破的白皙细腻,化妆师给她上底妆时险些走神。

    真好看,最喜欢给漂亮妹妹化妆。

    温听宜坐在椅子上不移不动,闻着淡淡的脂粉味,继续翻看剧本。

    导演比较龟毛,临开拍了,剧本又修改了好几遍,今天才定了终稿。

    她翻阅着手里的这份,发现跟Sam白天发过来的那一版没什么差别,唯一的不同是结局。

    Sam买了一份简餐回来,晃到她身后瞄剧本,温听宜淡定地说:“你看,结局我死了诶。”

    “死了?!”Sam对这个结局非常不满意,叉腰吐槽,“我勒个去,什么雷人剧情。女主为了自保,利用了身为一国将军的男主,不幸被男主发现真相,之后,男生将她囚禁在大漠宫殿里,女主受不了痛苦和孤寂,自缢了,男主悲痛万分,从此断情绝爱,浪迹天涯?!”

    Sam两眼一黑:“这将军人设是个偏执狂吧,真神经,女主就不该接近他,遭老罪了。”

    “......”

    温听宜将剧本翻到头,鬼使神差地又看了一遍。

    结合Sam痛心疾首的吐槽,她不禁有种被小锤子连敲多下的感觉。

    她咽了咽喉咙,语气空茫地说:“这个将军......挺狠心的。”

    Sam摆摆手:“嗐,没事儿,MV而已,主打一个氛围感,没人在意剧情。”

    而且目前看来,剧组很靠谱,不仅妆造一流,导演在业内也比较出名,或许能用精妙的镜头语言挽救这个让人心梗的剧情线。

    由于它是主打歌的MV,方霖的经纪公司也非常舍得砸钱,这次拍摄不搭绿幕,直接前往西北沙漠进行实景拍摄,酒店和房车都是剧组提供。

    Sam到一旁刷手机吃饭去了,温听宜心不在焉地闭上眼,方便化妆师勾勒眼妆。

    眼前一片漆黑,女主被偏执男主囚禁的画面在眼前浮现。

    可恶,想象力太丰富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心下一叹。

    她蓄意接近程泊樾,凭她生涩的小花招,不知某天会不会露出马脚,被程泊樾惩罚报复。

    应该不会吧。

    既然他不会对她动情,甚至连醋都不吃,那么就说明,在她露出破绽抽身离开之前,一定是他先厌烦她。

    况且,他已经27了,迟早是要结婚的。

    到时不就可以好聚好散,全身而退了吗?

    而且,对于程泊樾这样的人,只要努力从他身上偷得半颗心,博得三分的喜欢和在意,就足够她获得想要的庇护了,不需要建立多么深的情感联结。

    只要在这之前,她不要说错什么话暴露目的就行。

    等到亲生父亲真正找上门威胁的那天,她就能顺理成章地依靠自己获得的庇护,让程泊樾帮她处理掉那些棘手的麻烦。

    之后,她就可以安安心心拍电影,挣到足够的钱,备一份厚礼感谢程家的养育之恩。

    然后离开程家,和平地结束这段图谋不轨的露水情缘,回归她本来的人生。

    计划看似完美。

    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

    化妆师画好了眼妆,温听宜缓缓睁开眼,看了看时间,七点多了。

    不知道程泊樾现在在干嘛,吃晚饭了吗,身体痊愈了没?

    唉,虽说她目的不纯,但两人认识好多年了,承他这么多年的照顾,她对他的关心和感激都是真的。

    他在她心里,本质是一个哥哥的身份。

    想到这里,她莫名打了个寒噤。

    完了,冒犯兄长,真是罪加一等。

    她视死如归地闭了闭眼。

    算了,不要想太多,顺其自然。

    只要她不暴露目的,程泊樾就永远不会动怒。

    片刻,手机在化妆台上震了震。

    她拿到手里。

    嗯?

    陆斯泽怎么会专门给她发消息,询问周婼近况吗?

    对方发来一条小视频,加载中,她等了几秒才点进去。

    画面里的男人半躺在沙发上,黑色衬衫的衣领将乱未乱,有种事后的餍足感。

    晦暗的环境遮不住轮廓锋利的脸庞,他一手搭在额上,闭着眼,似乎很倦,又像被什么杂事扰乱心神。

    陆斯泽:[他醉了哦~要不要来接他回家?]

    温听宜愣住。

    这人什么时候回来的,一回来就喝酒?

    他难得喝醉,一副蛊惑人心的模样,想忽略都难。

    她轻叹一声,敲字:[好,我忙完就过去]

    ——

    这酒烈得慌,程泊樾酒量极佳,不知为何,也有点抵不住强烈的酒劲。

    他浑身燥热,多解了一颗扣子,微微仰头靠住沙发背,两耳不闻窗外事,自顾自地缓神。

    陆斯泽早就溜得没影,很坏心眼,把猫也抱走了,包厢里就剩程泊樾一人。

    也好,六根清净。

    程泊樾半阖着眼,远处是一个巨大的显示屏。

    因为长时间无人操作,它被冷落太久,锁屏动画也没了,暗成全黑屏,底下滑走一行白字,禁止黄赌|毒。

    百无聊赖,他闭上了眼,记忆轻涌。

    年少时,他陪老爷子去寺庙,在正儿八经的禅房里听老和尚讲经,说什么,欲念缠身,就不得安生。

    少年桀骜难驯,最烦听那些云里云雾的大道理。

    翻译成人话,无非两句:

    想要什么,就会被什么困住。把心给谁,就意味着受谁缠缚,被谁牵着鼻子走。

    后来父亲车祸惨死,他突然记起了老和尚的话。从前受他轻视的三言两语,如今也在他心头扎根了。

    爱欲这种东西,极易乱人方寸。

    哪怕没有这些道理存在,程泊樾也最讨厌被人绊住的感觉。

    天生的性子,难改,在他眼里,没人可以用感情这种败事的东西牵制他。

    忽然,包厢的门被人推开。

    这小心翼翼的声响,不用看,光听都知道是谁。

    他眉心跳了跳。

    温听宜拍完定妆照就赶了过来,只换了衣服,妆都没卸。

    她一边开门进入包厢,一边把碍事的假睫毛撕了。

    有点疼,她很轻地发出一声低吟,顺手把门关上。

    吃痛的低吟声落到男人耳朵里,仿佛刻意的撩拨,他喉头紧了紧,锁着的眉心始终没舒展。

    温听宜眨了眨生涩的眼,目光遥遥落过去,看清沙发上的某人。

    她犹豫片刻,走上前。

    “程泊樾?”

    一声轻唤,在偌大的包厢里泛起回音。

    男人无动于衷,她心想这人应该是喝醉睡着了。

    于是蹑手蹑脚地靠近,想帮他再解一颗扣子,散一散酒后的闷热。

    指尖还没碰到,程泊樾忽然睁开眼,视线暗涌交织,她呼吸顿了顿,压着莫名加快的心跳,柔声问:“难受吗?”

    他暗不见底的目光黏在她身上,游移片刻,盯着她:“难受。”

    嗓音沉沉泛哑,藏着似有若无的侵略性。

    温听宜不知他是真难受还是假难受,一阵紧张的静默过后,她颤声安抚:“那我给你拿一杯蜂蜜水过来,你在这里等一等。”

    刚要转身,男人结实的手臂突然圈住她的腰用力一带,她猝不及防跌进他怀里,双手撑在他胸膛前。

    因为凌乱的动作,她半长不短的针织裙摆自己往上撩了一截,露出大腿外侧白皙的肌肤,至于内侧,颤颤巍巍隐在昏暗里,她紧张地并拢双腿,却碰到男人坚硬的大腿肌肉。

    她冷不丁坐在他身上了。

    男人凌厉的目光越发沉邃,让人心慌,温热的手掌在她颈侧抚摸,缓缓地,撩开她堆在肩上的长发。

    以为他想在这里做一次,她心说不行,万一有人进来就危险了。

    温听宜顾不得他心情如何,当即直言不讳地说:“我们回家再说吧,不要在这里......”

    程泊樾的视线在她颈侧定了会儿,压着难以捉摸的情绪,掀起眼皮看着她:“怎么过来的?”

    她懵了懵,乖觉地回答:“打车过来的。”

    他默了会儿,摸着她后背薄薄的衣料,嗓音又沉一度:“怎么穿这么少,不冷?”

    她心一颤。

    在这种朦胧暧昧的时刻,他不是想跟她做,而是在意她冷不冷。

    她心绪千转百回,轻轻摇头,不让他操心:“还好,不冷。”

    程泊樾一手抚着她的脸颊,拇指在她眼下不经意地摩挲。

    怎么会不冷,鼻尖都红了。

    他实在太了解她。

    简单一个表情,他就知道她是不是开心。

    咬唇意味着逞强,皱眉就意味着受了委屈,要人疼,要人哄,不然又躲起来哭鼻子。

    他一向思维缜密,无拘无束,听惯了太多场面话,见惯了太多虚与委蛇。

    除了她,没人敢跟他玩心眼子。

    她有意无意的欲擒故纵、亦真亦假的小心思,对他来说都是不起眼的小伎俩。

    可偏偏,他长时间沉在其中,懒得戳穿,也不想戳穿。

    温听宜静静看着他,读不懂他眼神的变化,只觉得他浑身的侵略性越来越强,像浓雾一样笼罩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走神的间隙里,程泊樾呼吸一沉,突然摁着她后脑勺往前一带。

    她瞳孔一震,呼吸倏然相撞,紧贴的唇滚烫碾转,他舌头探进来绞缠,她一时招架不住,呜咽一声,想让他慢一些,他却置若罔闻,愈加汹涌地掠夺。

    男人粗重的喘息声断断续续,呼吸很烫,接吻幅度有些压抑许久的放浪,每一次都比之前吻得更深。

    温听宜试图换气,却找不到半点机会,缺氧的意识变得轻飘飘的,偶尔听见他气息很沉地叫她小名。

    她难以回应,就搂紧他的脖子,感受他颈侧涨起的青筋,她急促的心跳紧紧贴着他胸膛。

    接吻声真切回荡着,欲气满盈,激起她一阵战栗,她攥着他的衬衫,喉咙深处溢出一点半愉悦半窒息的哭腔。

    有些突兀,但也助兴。

    原以为他会恶狠狠褪去她身上的衣裙,没想到他动作一顿,激吻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貌似不想在这儿欺负她,更不想让她害怕。

    温听宜心跳漏了一拍,程泊樾搂着她的腰退开半寸,喉结滚了滚,目光有些微醺迷离。

    他身子懒懒地往后一靠,不疾不徐,将手边一件西服外套披到她身上。

    他仿佛抽身自如,此时已经没有陷在情|欲里的迷乱。

    嗓音虽然过分沉哑,却一贯冷静:“太晚了,先回去,司机在门口接你。”

    温听宜堪堪醒过神来,脸颊潮红燥热,低垂的睫毛簌簌颤动,点了点头。

    包厢的门缓缓打开,走廊上,圈里一富少摇头晃脑地经过,视线一瞥,撞见一个女孩子从包厢里出来。

    她身上披着宽大的西服外套,看不清身材,经过他时加快了脚步,低埋着脑袋,有点紧张的羞赧。

    富少愣了愣,望一眼包厢铭牌。

    卧槽,这不是程泊樾在的地儿吗?

    刚刚那小姑娘是谁?

    夜场一楼,卡座区包围着舞池。

    劲歌热舞中,边上有个落寞的身影正在借酒消愁。

    应钧趴在桌上,朋友们劝他:“哎呀,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嘛,你喜欢温听宜那样的,我再给你介绍几个长得像的不就行了?”

    应钧烦死了:“去去去,管得着吗你,我只喜欢她!”

    朋友啧声:“行啦,追不到就别追了,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

    应钧大惊失色:“什么?!”

    “你还不知道啊?她跟程家那位,有点儿不同寻常的关系。”

    应钧登时警惕:“你说程泊樾?”

    “对啊!”

    怎么可能?

    应钧心想,一定又是谣言,烦死了,圈子里一堆谣言,个个听风就是雨,胡扯瞎掰。

    他正忧愁呢,富少从二楼贵宾区急匆匆下来,凑过来爆料:“我草,我刚亲眼看见有个姑娘从程泊樾包厢里跑出来了,跟温听宜好像啊!太劲爆了,他们肯定亲过了,女孩子口红都花了!”

    温听宜?

    应钧傻愣着,不对啊,他刚刚才给温听宜发消息,她说自己在剧组工作,要忙很久,整晚都抽不开身,也不想跟他见面呢。

    她怎么会来这儿?

    应钧一脸正色:“你确定是温听宜?”

    那人耸肩:“不知道啊,黑灯瞎火的,只是瞧着挺像。”

    应钧想了想,明白了。

    靠,程泊樾玩得太花了!

    既然喜欢温听宜,干嘛又找一个跟温听宜很像的女孩子?

    什么癖好啊?!

    不堪入目,道德败坏!

    他急忙给温听宜打电话,打了好多个,对方终于接了。

    她不太高兴:“不是说了不要再给我打电话吗?”

    应钧紧张起来:“宝,你现在在哪?”

    “我——”她顿了顿,飞快地说,“我还在剧组,没有时间跟你聊。”

    果然,程泊樾就是脚踏两只船!

    他忙不迭控诉:“宝,你别被程泊樾蛊惑了,他就是个渣男!”

    “......啊?”

    “真的,他今晚跟别的女孩子在包厢里热吻,我朋友说那人特别像你,他故意找了个替身!”

    “......”

    温听宜正坐在回家的车上,她攥着手机静默半晌,心说那个替身不就是她自己吗。

    脸颊莫名发烫,她无力地舒出一口气,结束话题:“不说了,我忙完要回家了,挂了。”

    通话挂断,如释重负。

    另一边,应钧心急如焚,担心她上当受骗,于是火速离开夜场,让司机一路飞驰,开往柳贤胡同。

    温听宜前脚回到家,应钧后脚就到了程宅门口,急忙打她电话,想跟她当面聊。

    她有点疲倦地躺在主屋客厅的沙发上,接通时已经没了脾气:“应钧,先不管你有没有误会,我的事本来就跟你没关系,你回家吧,我想休息了。”

    应钧下了车,巴望着紧闭的大门,走上前,攥了攥门上凉飕飕的兽首铜环,有种想哭的冲动。

    看来温听宜对他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她宁愿跟渣男纠缠,也不愿回头看看他这只可怜小狗。

    他瘪着嘴,对电话里说:“宝,你生日快到了,我提前给你拼了个积木玩具,不贵重的,你不要不好意思收。只要我把生日礼物送出去,之后就不打扰你了,你能出来拿一下吗?我就在门口等你。”

    温听宜听见他哽咽了一下。

    她一愣:“你、你怎么哭了!”

    一向呼风唤雨的富家小少爷,在情场里浪荡潇洒,勾勾手就有女孩子为他脸红,他哪里吃过爱情的苦。

    “宝,你出来一下吧,我只想把礼物送给你......”

    应钧抽抽噎噎的,一抹一把辛酸泪,真成破碎小狗了。

    温听宜真的没辙了,心想还是早点解决这一茬吧。

    胡同口,一辆深黑色宾利缓缓驶入。

    程泊樾靠坐在后排闭目养神,酒劲还在,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周凯开着车,眯眼看了看前方。

    妈呀,应家少爷过来干嘛?

    老板心情不好,八成就是因为这家伙。

    撞上可就尴尬了,周凯心想,还是直接开进车库吧,别在门口停。

    殊不知,车辆擦肩而过的瞬间,程泊樾半睁开眼,透过车窗玻璃看见了对方的车,又看见一个哭红眼眶的男生坐在大门台阶前,似乎在跟谁打电话。

    程泊樾呼吸重了一拍,眼底的愠怒稍纵即逝,他收回视线,冷静而嘲讽地勾了勾唇。

    ——

    南院,温听宜的卧室亮着灯,房门半掩着。

    她背对着落地窗穿上一件针织外套,没能注意到,某人已经回到家了。

    “说好了,就这一次,只见一面,从此以后你别再找我了,我会拉黑你的。”

    心软的叮嘱从卧室里传出来,环绕在男人耳畔。

    程泊樾止步在客厅沙发前,高大挺拔的身影浸在落地灯的暖光里,脸庞半明半暗。

    他静静垂眼,解下腕表,挽了挽衬衫衣袖,往上一折,再一折。

    终于,卧室里的人挂了电话。

    温听宜穿好外套带上手机,怪自己不够残忍,又担心出门之后会跟程泊樾撞上。

    不过这个时间,程泊樾应该还没回来吧。

    她抱着侥幸心理,快步走出卧室。

    抬眼的霎那,一个气定神闲的身影撞入眼帘,她眉心一跳,浑身都僵了。

    程泊樾闲坐在远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一手撑额,浑身泛着一股懒散劲,语气轻松放任:“去吧,只要敢踏出大门,今后就再也出不去了。”

    温听宜定在原地,脑子里轰的一声。

    为什么,这个人突然变得这么可怕,压迫感已经远超平日。

    或许他酒意未淡,所以才多了一层危险的气势。

    她这么安慰自己,同时看着他,心神不宁地解释:“我、我出去跟应钧见一面,之后他就不会再找我了。”

    程泊樾倦懒地眨了下眼,闲闲站起身,双手放在西服口袋里,踩着纤尘不染的皮鞋,一步又一步,向她走来。

    她踉跄后退,攥紧门把手分散一点惊惧感。

    直到浓重的阴影罩下来,她退无可退,低着的下巴被他一只手轻轻托起,她重重吞咽一下,撩起眼睫。

    目光交汇,程泊樾依旧平静沉稳,眼里押着几分强势,语气却像无条件的轻哄:“溪溪,你太小瞧男人了。”

    话里有无数层暗示意味,她暂时理不顺,思绪乱了,只能轻声呢喃:“你是说,我会被应钧骗吗......”

    “你觉得呢。”程泊樾模棱两可,目光紧盯着她,偏偏下一秒又吊着几丝松散,在她眉眼间游转,“我们溪溪,太好骗了。”

    “也太

    会骗人了。”

    话音落地,她浑身的血都冷了。

    “你说的,什么意思......”

    他勾唇,轻笑一下。

    “怎么这么紧张?”他顿了会儿,像是不走心的陈述,“我只是说,你今晚骗了我。”

    心脏跳到嗓子眼。

    “有吗......我骗你什么?”

    “你说,你不冷。”

    原来是这件事。

    差点失了魂,温听宜压下一点眩晕感,调整呼吸,周身的血液逐渐回温。

    思绪收拢,语无伦次地问:“那你,你的意思是不许我出门吗?”

    程泊樾有点好笑地摸着她脸颊:“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不会坦白告诉我?仗势欺人会不会?”

    意思是有他在,她没必要亲自解决这一茬,更没必要大半夜妥协出门。

    温听宜咬了咬唇,失落地低下头,讷讷:“没想过仗势欺人。你以前说过的,不许我主动麻烦你,不许我平白无故给你添乱......”

    他自己对她撂下的警告,被她这么委屈巴巴控诉出来,活像一记回旋镖,兜兜转转砸回他身上了。

    程泊樾压着眉,莫名有点不悦:“与其担心我嫌你麻烦,不如担心我会不会生气。”

    瞬间拨云见日。她忐忑地想,原来这人是生气了。

    但他不是说没有吃醋吗?怎么又生气了。

    这人今晚有点异常,她越来越怕他了。

    差点被他吓到腿软,温听宜欲哭无泪,攥了攥衣角,只能尽量卖乖,怯懦地呢喃:

    “不要生气了,”她顿了顿,豁出去了,柔声喊他,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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