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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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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道视线凝在半空,绞成一缕看不见的绳。

    对视了足足十秒,他眼底聚起深不可测的漩涡,温听宜像落在暗流边缘的羽毛,险些坠进去。

    天平暗自倾斜,她心跳乱了,而他过分游刃有余,反而叫人望而却步。

    这里不是车里的密闭空间,得益于周遭的清丽空旷,保留了她为数不多的清醒。

    温听宜压下一点危险的悸动,将剩下的半杯递给他。

    “你把它喝完吧。”她纯粹关心的语气,“这样功效就补全了。”

    半杯凉茶隔在两人中间,程泊樾洞穿她复杂的情绪,恍惚间,落在她唇上的目光,缓缓移到她双眼。

    好像对女生的化妆品好奇似的,他指腹轻压在她眼尾,顺着眼影边缘抚了几毫米,干燥温热的触感,却有种烫人的错觉。

    她往后退了退。

    程泊樾神情微动,毫不计较地笑了一下。

    “看来是我冒昧了。”他接过凉透的半杯,动作和嗓音都轻柔,“溪溪,当我没说。”

    她呼吸凝住,片刻才恢复正常。

    难得,他真的在践行“让着她”的承诺。

    温听宜心绪不稳地坐回椅子上,低头一瞧,鱼竿搁在草坪上没人管,钩子已经沉进水里了。

    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是帮爷爷钓鱼,于是她拿起鱼竿握柄,再乱的思绪也尽快整理完,认真盯着湖面,捕捉风吹草动。

    程泊樾插着兜气定神闲,站着望向湖面,喝了一口凉茶。

    这回已经适应了,入喉没滋没味。

    人总是贪的,昨晚在车里尝到了甜头,他就起了变本加厉的坏心。

    持续数秒的情绪空白,他转头垂下视线,看着女孩子柔软的发顶。

    程泊樾很少换位思考,大部分时间,想做什么就直接做了,干脆利落,因为过程中无需耗费心力体谅他人。

    这一秒看着她发顶的小软毛,他却开始反思。

    不该在她没有安全感的时候欺负她。

    否则在追人这件事上,他迟早被纳入反面教材。

    不多时,附近一位热心钓鱼佬看程泊樾一直站着,就递了一把折叠椅过来。

    两人终于挨着坐。

    温听宜握着鱼竿静守,迟迟没有小鱼上钩。

    余光里,程泊樾散漫地靠住椅背,一直没说话,偶尔看一看手机,似乎索然无味,片刻又抬起头,目视前方。

    轮廓优越的侧脸定在她视野边缘,总是抢占她的注意力。

    一阵微风惊扰,他眉骨前的漆黑短发随风掠动,连凌乱都是无伤大雅的。

    温听宜钓不上半条鱼,疑惑的目光左右看了看,也找不到爷爷的影子。

    忍不住问:“爷爷去哪了?”

    程泊樾恰好划了一下手机,嘴角微不可察地绷了绷,略无语地转述:“老爷子说轮椅坏了,司机送他回家换

    轮椅。”

    温听宜:“……”

    于是顺理成章,岸上的氛围变成一场生硬的约会。

    跟她的轻微局促比起来,程泊樾显得云淡风轻,又心无旁骛。

    “来都来了,钓两只再回去。”他朝她伸手,“来,给我。”

    “……噢。”正好她手麻了。

    鱼竿交接,两人的手短暂碰到一起,随后分开。

    程泊樾钓个鱼也随心所欲,鱼竿搁在二郎腿上方的膝盖上,一手虚握着末端,指尖点了两下。

    温听宜心不在焉抱住手臂,像个冬天烤火的人,可身旁明明没有火炉。

    在安静别扭的氛围里,忽然听见他稀松平常地说:“演的很好。”

    演什么?她顿时草木皆兵地想,这人到底在说MV镜头,还是在暗指她蓄谋接近的时候?

    由于他语气太平静了,她就下意识归纳为前者。

    “导演拍得好,”她谦虚地打太极,意味深长说,“对手也配合得很好。”

    程泊樾不动声色地迂回:“是对手沾了你的光。”

    远处是一览无余的树木,耳畔是模糊的一语双关。

    温听宜略停顿,怀疑他在说——曾经他动情的瞬间,也不是演的,只是在她的主动下,他情不自禁。

    心跳像踩空一截楼梯,她深呼吸说:“在某些方面,对手本来就很擅长,我比不过他。”

    程泊樾笑问:“不是赢了他很多次吗?”

    掉眼泪让他心疼的时候,撒娇让他胸腔燥热的时候,都是她赢了。

    温听宜很想反驳说,最后你不是推翻整局了吗?那些微不足道的胜利,都不算数了。

    思绪被他左右,温听宜攥了攥自己的薄毛衣,脑子乱糟糟的。

    很想剖开他的心看看,再威风凛凛地掏两下,将他曾经不愿承认的事情全部抖落出来,亮到他面前。

    可是她暂时没有这份力气。

    如果不自量力掏他的心,又碰到尖锐的钉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情绪百转千回,她静下心咕哝:“你说的那几次,应该是对手发挥失常了。”

    音落,程泊樾罕见地流露真实情绪,选择直截了当的方式:“是他乐在其中,所以心甘情愿。”

    出乎意料,他竟然主动向她袒露。

    温听宜怀疑自己听错了,扭头看向他,忐忑的目光坠进他漆黑眼眸,像湖面泛起的涟漪。

    她收回视线,压着心跳小声提醒:“水面好像动了。”

    程泊樾似乎早就发现了,顺手将鱼竿收起一截。

    不料空空如也。

    只有一个干净透亮的银钩子,在夕阳下摇曳。

    温听宜双眸睁大:“怎么连鱼饵都没有放啊?”

    程泊樾眉心一跳。

    饵都没有,老爷子到底在谋划什么?

    温听宜心烦意乱地看向他,好像是程泊樾故意不放饵、为了拖延独处时间一样。

    事已至此,程泊樾也懒得解释什么,索性背了这口锅,含沙射影地说:“没有诱饵,鱼不也碰钩了吗?”

    她鼓了鼓腮帮子:“哪有,是错觉吧。”

    说不定是风经过,水面才泛皱的。

    “不是错觉。”他确切地说,“是例外。”

    就算她曾经真的百分百骗了他,他也会姑息纵容。

    因为她是例外。

    没有第二个温听宜能让他担忧挂念,更没有第二个小名叫溪溪的女孩子,皱一皱眉就能让他心疼。

    太阳落山,温听宜呆滞在浅金色的光里,仿佛被他柔和的声线缠绕,无处可逃。

    程泊樾给鱼钩挂了饵料,很快就钓上来一只小的,放进盛着水的小桶里。

    离开水库时,天色已晚。

    程泊樾送她回去,先让司机开往霖岚国际,把她放在公寓楼底。

    温听宜推门下车,客气地说谢谢。

    关上车门时,程泊樾忽然叫住她,随后极其自然地下车,从后备箱拿出那个小水桶,把鱼交给了她。

    她拎着西瓜大小的桶,跟水里的鱼大眼瞪小眼,好纳闷:“给我干嘛?”

    程泊樾合上后备箱,说话时没有看她,仿佛托付小鱼这件事无比平常,在日常动作里就能一笔带过:“我明后天出差,鱼先放你在这儿,过两天我来拿。”

    “?”

    你出差,关鱼什么事?

    温听宜百思不得其解,像被一个不崇拜的明星塞了一张签名照,一头雾水。

    最后,她呆呆拎着一只小鱼回到公寓,跟正在狂按手机怼前任的周婼说了这件事。

    周婼哭笑不得:“该不会是陆狗支的招吧,这借口太烂了,其实跟鱼没有多大关系,程泊樾就是想再见你一面。”

    温听宜猜到了。

    只是觉得难以置信,他从前还挺强硬的,最近的态度却一次次软化,好像生怕她被吓到一样。

    “对了,”周婼刷着手机说,“你涨了好多粉丝啊,我今天一刷某音,全是新粉给你剪的个人视频,太好看了。”

    温听宜把鱼放好,坐下来看了看手机资讯。

    大数据为每个人量身定制了推荐内容,温听宜点进去,首先刷到了一些财经新闻。

    内容里称,启恒资本连年亏损,创始人欠了大笔外债,近期又被查出税务漏洞,假如无力回天,法院将向其下达执行通知。

    温听宜看着视频插图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因为她换了号码,所以最近没有接到温兆文的电话。

    但安稳只是一时的,今后不知还有什么糟心事等着她,毕竟,只要她身上还有利用价值,父亲就不会善罢甘休。

    她歪在沙发上若有所思,看了眼周婼:“你跟陆斯泽复合了吗?”

    “没有。”周婼愤愤不平,“他就是只狗!”

    与此同时,陆斯泽在客影稀疏的日料店里,一杯接一杯的烧酒,喝得脸色酣红。

    程泊樾姗姗来迟,被发小身上的酒气熏到,嫌弃地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玄米茶。

    “草,她又骂我是狗!”陆斯泽怒搓了把脸,“我容易吗?我憋坏了,忍不住了,亲她一下,她说我精虫上脑,草,我就不能因爱生欲吗!”

    程泊樾神情微动,像忽然悟到了什么,拿着茶杯的手悬在半空,脑海不受控地浮现起,温听宜在湖岸边红着脸,微微后退的情景。

    原来他暂时压抑不住的渴望,在对方眼里,属于卑劣的精虫上脑。

    程泊樾一时头疼。

    小姑娘心里藏着的顾虑,到底还有多少是他没猜到的?

    身旁动静凌乱,陆斯泽猛猛给自己灌酒,憋了一肚子的苦:“她说,她怕我爽完就翻脸,提了裤子就不认人,我真服了,我有那么渣吗?!”

    暖黄的吊灯下,程泊樾低眸摩挲着杯沿,不动声色:“周婼还跟你说什么了?”

    陆斯泽痛心疾首:“她骂我肤浅!还告诉我说,假如真心爱一个女人,首先要做的,是给她遮风避雨,而不是一上来就跟她巫山云雨,二者的次序很重要。”

    程泊樾淡淡抿了一口茶,什么也没说,手背的青筋却隐隐跳了一下。

    ——

    按部就班过了两天。

    傍晚,温听宜离开舞室,外头又下起了雨。

    这几天的雨简直没完没了,她混在一群没带伞的白领中间,站在大厦门前的悬挑雨搭下,正准备打车,软件却显示排队两百人。

    两眼一黑。

    霖岚国际离练舞室确实太远了,滴滴司机要是开慢一些,在路上能磨蹭一个小时。

    周围的白领三两结伴,聊着棘手的项目,上司的八卦。

    温听宜独自一人望着雨幕,忽然间,手机在掌心震动。

    以为是打到车了,点开一看,是某人的消息。

    指尖和目光同时定住。

    程泊樾:[鱼还好吗]

    或许是嘈乱的雨声干扰心绪,催生出层层叠叠的联想。

    温听宜收到这单薄的一句时,仿佛看见隐藏在字里行间的很多句——

    溪溪,你还好吗,开心吗?

    练了一天的舞,累吗,腿上的淤青散了吗?

    思绪在潮湿的空气里拂动,她静了几秒才敲字:

    [鱼很好,还活着]

    [你再不来拿,它就要被煮了]

    似乎是为了鱼的安危,程泊樾下了飞机就来接她,说待会儿去拿鱼。

    天色将晚,大厦门前躲雨的人越聚越多,温听宜站在边角,被飘来的雨淋湿了一小截衣袖。

    低头拍了拍尚未浸透的水珠,恍惚间,一辆深色慕尚迎面驶来,绕着岛型花坛转了个弯。

    两束车灯照亮细碎的雨丝,男人从后座下来,西服之外套了件黑色羊绒大衣,挺拔身形撑着一柄黑伞。

    “溪溪。”

    她循声抬头,一把伞已经撑到她头顶,程泊樾温热的手牵住她手腕。

    他身上微淡的木质香被雨气晕染,朦朦胧胧,连带他整个人都不太真实。

    温听宜反应两秒,懵然眨眼,对上他淡定自若的视线。

    似乎被她的呆样逗到了,程泊樾浅笑一下:“我就出差两天,不认识我了?”

    答不上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神。

    这个男人站在哪儿都惹眼,周遭众人投来好奇探究的视线,好像把他当成她男朋友了。

    雨滴噼里啪啦砸落伞面,清脆又杂乱的声响,程泊樾一路护着她,撑着伞让她先上车。

    车门关上,隔绝冷风乱雨。

    温听宜刚坐下就打了个喷嚏,程泊樾收了伞坐在一旁,脱下大衣盖到她身上,让司机把暖风调高一度。

    她低头一瞧,整个人几乎被他裹成球了。

    车子匀速启动,程泊樾靠着椅背,打开平板查看国外发来的邮件,看似专注,但只要她身子挪一下,他就转头看来一眼。

    衣服太大了,她稍微低头,下巴就被黑色的羊绒衣料遮挡着,只露出小半张脸。

    似乎被暖气催生出困意,她倦柔目光落在前方座椅上,眼睫耷拉着。

    明明什么也没做,只是眨了眨眼,整个人就乖得一塌糊涂,叫人心软。

    程泊樾静静看着她,不顾屏幕的邮箱界面暗了下来,最终熄灭。

    或许是下了雨潮气重,车里的空气也黏糊糊的,让人反应迟钝,温听宜半晌才觉察他的视线。

    “……怎么了?”她茫然望着他。

    “没什么。”

    程泊樾眼皮微敛,收走视线时摁亮屏幕,乍现的柔光笼罩他硬挺的眉骨。

    “之前送你的那栋别墅,今天收拾出来了,”他问,“想不想去看看?”

    问得有点突然,温听宜不明所以:“你是想让我住进去吗?”

    程泊樾分神划着屏幕,状似不经意地说:“那里离舞室很近,再说,它本来就是你的。”

    这话没错,她一时想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

    温听宜沉默着,下巴埋得更低。

    避免被扣上不识好歹的罪名,她点点头:“嗯,那就去看看吧。”

    她应话时,程泊樾手一偏,差点将未读的邮件删除。

    程泊樾听出她语气里的妥协。

    自从他用囚|禁这件事威胁她之后,她好像很害怕跟他独处,更不敢在正经事上跟他唱反调,害怕惹他生气。

    程泊樾摁了摁鼻梁,有点伤脑筋。

    “别误会,不是想把你关在那儿。”

    冷不丁冒出这一句,温听宜有点毛骨悚然,慢悠悠转移视线,看着他:“所以……你是想过这件事的吗?”

    程泊樾被她噎住了。

    避免越描越黑,他索性从源头下手:“溪溪,我不是禽兽。”

    温听宜:“……”

    这个略显诡异的话题,一直留到了两人抵达别墅之后。

    室外瓢泼大雨,别墅里不受侵扰,进了门,里面始终温暖干燥。

    装修还是三年前的样子,当时程泊樾让她自己做主,她就选了一位新加坡籍的设计师,为这栋原本空得冷清的别墅,填充出色彩鲜明的南洋风。

    跟程泊樾热衷的性冷淡风截然相反,这里给人的感觉柔暖惬意。

    这两天,程泊樾派人忙前忙后,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重新打理,室内家具也配合整体风格换了新的。

    一切都冒着新奇感,温听宜站在鱼缸前,观察里面艳丽的热带鱼。

    一时出神,视线晃了晃才发现,玻璃上倒映着程泊樾的身影。

    他眉眼温淡,高大懒散地靠在一个装饰柜前,问她喜不喜欢。

    她无法昧着良心说不喜欢。

    可是来不及回答,手机响了。

    一个陌生号码,很突兀地,打破了室内温暖舒适的氛围。

    她看到陌生来电总会下意识头皮发麻,本来不想接,但此时此刻,被程泊樾淡定自若的目光笼罩着,她莫名多了一丝底气。

    程泊樾似乎比她还清楚,来电的人是谁。

    他淡淡说:“开免提。”

    “……噢。”

    反正他都知道,已经没什么好瞒的了。

    于是她手指一划,大胆接通。

    “喂?”

    那头一张口就兴师问罪:“霏霏跟我说,你私下针对她,害她拍不了戏。”

    “……”她无语,“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所以是程家那一位的本事了?”温兆文叹息一声,凹出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听宜,当年你外婆把你交给程家,这件事完全没跟我商量。你不要误会爸爸,我不是不要你,而是很晚才知道你的下落。现在你长大了,爸爸跟你生疏了,也完全搞不懂你了。你到底是贪图一时新鲜,还是想寻找靠山跟我作对,竟然这么糊涂,屈就于程泊樾了?”

    声音从扬声器传出,在偌大的别墅客厅里泛起回音。

    听见“屈就”两个字,程泊樾有点好笑地牵了牵嘴角。

    不知这人在想什么,她不自在地抠了抠手机边缘,直到温兆文冷声问:“你就不怕折在程泊樾手里?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体内隐藏的反骨蠢蠢欲动,她故意说:“不知道。”

    “那你真是糊涂了。”温兆文看似劝慰,其实是没安好心地威胁她,“你知道于茂坤吗?”

    当然知道。

    这个中年油腻男,不仅骚扰她,还给她使绊子逼她解约,吞了她的违约金。

    不过说来奇怪,已经好久没有这人的消息了。

    电话里陈述:“于茂坤是我之前的合伙人。他回京之后想巴结程泊樾,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得罪他了。当然,前情不重要,重要的是于茂坤的下场,他现在已经没办法出声说话了。”

    极其简短的形容,给人毛骨悚然的留白想象。温听宜脊背一凉,愣了许久,用极缓的速度抬眸,只见程泊樾无动于衷,仍是一个闲适的抱臂姿势,靠在远处看着她。

    她目光一闪,仓促错开眼。不知是事件本身过于残暴,还是温兆文不清楚细节,反正他没有多说,只是骇人听闻地补了一句:“是程泊樾手下的人干的。他比你想象中可怕得多,但凡有谁让他不顺心,他一定会将对方挑筋断骨。”

    父亲口中的危险人物,此时正从容不迫地挑了挑眉梢。温听宜轻咽喉咙,心里

    乱糟糟,面上镇定:“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听宜,你的事,我都从霏霏那里听说了。但我劝你看清现实,你玩不过那种男人。要么你独善其身,早点离开程泊樾,回家认祖归宗,要么就顺势而为,趁他现在还喜欢你,你帮爸爸牵个线,为爸爸的公司——”

    “你想都别想!”温听宜打断对方,“我为什么要帮你,你当年丢下我,现在又来利用我,我有时候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爸!”

    “听宜,你冷静一下,听爸爸说。”

    “不想听!”

    后背泛起阵阵寒意。

    对方阴魂不散:“爸爸是为你好,你要是一直不听话,那就别怪爸爸——”

    一口气提不上来,她正要挂断,手机忽然被一股克制的力道夺走。

    程泊樾低眸望着她,她浸在他柔暗的视线里,僵着身子靠在鱼缸前,脸颊被他安抚似的摸了摸。

    “好了,没事。”他低声安慰。

    随后对电话里轻讽:“她不想听你说话,你有什么要紧事,不如跟我说?”

    温听宜思绪浮乱,已经听不清电话里回应了什么,只听见程泊樾低谑地通知:“温先生,找个时间,我们当面聊。”

    没给对方谄媚讨好的机会,通话直接挂断。

    温听宜后背贴着半冷不热的鱼缸玻璃,无数条巴掌大的热带鱼从她身后游过,轻轻波动的水纹,像她不经意的颤抖。

    “程泊樾,你为什么……”

    脑海一连串的问题,不知道先问哪一个才不算冒犯。

    程泊樾却一眼猜出她在想什么。她的欲言又止,由他填补。

    “溪溪,你不必知道过程的细节,也不用觉得于茂坤可怜。”他把手机交还到她手里,揉着她麻木的手指,看着她微颤的指尖,平淡地说,“在酒会上骚扰你,让你到他车上坐坐的,不是他吗?”

    温听宜调整呼吸,浑身绷着的劲难以松懈,讷讷动着嘴唇:“是他……”

    “那不就对了?不管我用什么手段教训他,都是他咎由自取。”程泊樾神情纹丝不乱,嗓音却迷惘地沉了一度,“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好像受了很多委屈。”

    蓦地,她鼻梁一酸,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别过脸咬了咬唇,企图压下这股复杂交织的情绪。

    程泊樾撩起眼皮,看见她为了隐藏脆弱而不断颤动的眉心。

    或许温听宜误会了。在她眼里,程泊樾对待别人的狠戾手段,会原封不动用到她身上,所以她会不由自主地害怕。

    但他不想再吓到她。

    “溪溪,你现在已经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不管用什么词来形容,反正不是一个好人。”他目光渐深,“但那些是对别人而言。总之,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很坏。”

    周遭流淌的空气缓缓凝滞,温听宜眼睫扑簌,在思绪尚未理清时,她下意识伸手揪住他的衬衫衣袖。

    “你……让我静一下,我晚一点再回你的话。”

    乖觉又礼貌,光是听见她柔软声线,就足以让人喉咙泛痒,好像被勾起了什么戒不掉的瘾。

    程泊樾望着被她揪住的袖口,注视她白净的指尖,以及指关节糯色的粉。他目光忽暗,胸腔莫名生腾起一股强烈的热意。

    温听宜不知他在想什么,因为此刻的她已经无暇顾及。

    两人体温的衔接点正是由她构筑的,她先是被自己下意识的动作惊了一瞬,不可思议,手指怎么可以背叛大脑意识,兀自捏得这样紧,程泊樾的衣袖都快被她扯变形了。

    她心一乱,瞥见他神情浮动,以为他因此不耐烦了,她立刻怯生生收回了手。

    来不及躲闪,霎那间被他抱进怀里,呼吸被他结实的胸膛闷了一下,她脊背微僵,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只能乖乖待在他怀里。

    后知后觉,他一手揉着她的头发,肩背微弓着,只为了将她更紧地裹在怀里。

    她有些紧张,双手揪住他腰侧的衬衫衣料,轻喊他的名字,程泊樾就低哑地应了一声,随后低头,先是克制地用鼻尖蹭过她耳垂,下一秒,细密灼热的吻落在她耳后的肌肤,撩起一片磨人的酥痒,滚烫随之蔓延。

    “溪溪,”他用含混低哑的气音说,“我想你想得快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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