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自杀与意外
“嗯～嗯嗯～嗯……嗯嗯……”充满亢奋的轻轻哼唱声透过门缝传出, 昭示浴室内的人有多高兴。
浴室半透明的玻璃，从观众的视角中，能轻易看见里面扭动脱衣的身体轮廓。
齐术确实高大。
从玻璃上映照的体型看, 如果正面对上，申复兴没有很大的胜算。
叶桑桑后退一步，凝视着面前的齐术。
里面的人一无所觉, 依旧在哼唱。
【有时候我会有点紧迫感，比如现在。】
【不知道在紧张哪方, 但我确实在紧张。】
【这就是杀人犯视角吗？】
直播间群情激奋, 紧张等待杀人现场到来。
虽然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激动，但是就是很激动。
或者还有好奇，好奇叶桑桑要怎么动手。
还有万一这房间有人敲门，或者齐术约定的女孩来了怎么办。
万一齐术发现怎么办, 任务失败怎么办。
总之，很紧张。
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中, 叶桑桑视角的镜头动了动。
这显示叶桑桑要动手了。
就在镜头再次晃动时，一阵急促尖锐的铃声响起。
“叮铃铃……”
【吓死我了！能不能放过我！不要一惊一乍！】
【这副本有种阴湿的感觉，一下吓你一大跳。】
【心脏不好, 这要是在现场，会把我吓走。】
直播间观众本来就在紧张之中，被骤然的铃声吓得大半都不好了。
而浴室里, 齐术已经停下手里的动作拿起了手机，点了接听键。
“怎么这会儿还来打搅我，你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吗？”兴奋的声音瞬间切换成不耐烦的质问。
如果不是对面的人和他关系好, 叶桑桑猜测现在的齐术已经恼羞成怒。
电话那头是个男声，因为没开扬声，直播间和叶桑桑都没听到对面说了什么。只知道齐术声调一下拔高了两个度, “我知道，不用提醒。再说之前的事不是已经摆平了吗？再来一次也一样。”
对面又说了什么。
齐术再次开口，“好了好了，我会注意的。”玻璃的轮廓里，齐术将手机移开自己的耳边，按动挂断后皱着眉吐槽，“畏首畏尾能做成什么事。”
简单的插曲后，齐术依旧毫无所觉，继续准备洗澡。
叶桑桑戴着手套走了进去，动作悠闲，悄无声息。
浴室并不大，除浴缸外的位置，只能容下大概四五个成年人。
齐术跨步进入浴缸，对身后的动静一无所知。
在他另一只脚即将踏入浴缸中时。
叶桑桑伸出手轻轻掐住他的下颌，在人还没反应过来前，伸手狠狠将他往浴缸边缘的方向甩。
他本就一只脚踏入浴缸中，浴缸已经放了大半水，身体站立不稳，浴缸里的那一只脚在白瓷浴缸中滑动几十厘米，经过引导，后脑狠狠撞在瓷的浴缸边缘。
“砰”
叶桑桑并没有继续向下惯，她计算了刚才的角度和力度，没必要继续。
这一击当然不足以弄死齐术，只是会后脑磕出血，陷入短暂的昏迷而已，相当于去了半条命。
申复兴这一步，直接让昏迷的他沉入了浴缸中。
因为后脑的伤口，血色渐渐从他后脑溢出，如云雾一般慢慢晕染浴缸的三分之一。
随着稀释，被晕染的水变成了淡红色。
看着因为昏迷，身体逐渐沉入浴缸中，口鼻逐渐被浴缸水淹没的人。
叶桑桑的目光落在旁边的黑色金属铁架上，那上面堆放着三四个洗漱用品。
人的生命力是十分顽强的，比如此刻的齐术。
在沉入浴缸水中后的一分钟后，他因为强烈的窒息感，让大脑感受到生命即将流逝，强行激活了他的身体。
他痛苦地睁开了眼，张开嘴准备呼吸，然后被水呛得在水里扑腾。意识到可能会被呛死，齐术忍着后脑巨大的疼痛，在水里疯狂地扑腾。
他两次试图抓住浴缸边缘站起来，都因为脑内的疼痛再次滑下去。
因为水遮盖了他的双眼，他下意识睁眼坐起来把手往前伸。
他不是第一次来，所以他很清楚，正对着他面前有焊在墙上的黑色铁架可以借力。
他一只手伸出，一只手试图去抹掉脸上的水。
可金属架子的地方超过了他原来的预估，他碰倒了上面的洗漱用品。
不过没关系，他抓住了金属架子第二层的金属杆。这东西是直接钉在墙上的，不会掉，能稳住他的身形。
他伸出的手也在这一瞬间，抹掉了覆盖在脸上的水迹。
就在这时，他猛地意识到不对。
自己似乎是被人推拉，才摔倒在浴缸里的。
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
这个发现让齐术浑身一震，下意识往旁边看去。
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叶桑桑就用手拨开了齐术抓着黑色栏杆的手。
在齐术站立不稳，试图强行稳住身体的时候，将他再次推倒，撞倒在浴缸边缘。
齐术本就受伤了，大脑晕晕乎乎，撞倒后又磕在浴缸上，整个人迅速沉入浴缸中。
在他生命力顽强，还想挣扎着继续出来的时候，叶桑桑双手轻而易举按住他的肩膀，让他的口鼻沉入水中。
他一只手伸出想要抓住叶桑桑，另一手试图攀住浴缸边缘。
不得不说，齐术的生命力真的很顽强，他甚至试图睁开眼张嘴说话。
只是刽子手从没心软放过他的打算，毫不费力，甚至只需要伸出手轻轻按住，就能将他继续停留在水中。
从试图激烈地挣扎，到发现自己根本没力气，到后面的无力放下。
他还抓住过叶桑桑的衣角，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将叶桑桑衣服一角拉得绷直。
或许是不甘心，又或许是觉得这是他的救命稻草，他另一手也悄然伸出，试图拉扯叶桑桑下水，让现场纠缠起来。
可并没有用，申复兴是个壮年男性。
在优势差不太多，且他负有重伤的情况下，他毫无还手之力。
他另一只伸出的手，甚至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叶桑桑的手臂。抓住衣服一角的手便已经无力滑落。
感受到手下没有挣扎的力道后，叶桑桑才松开了自己的手。
此刻齐术躺在浴缸里，因为挣扎，血液流动更快，浴缸里的水更红了。
他整个口鼻没入浴缸中，一只手伸直在浴缸靠叶桑桑的一侧，一只手从水面渐渐沉入水中，落在自己的腹部。
杀人现场完成，叶桑桑站直身体，往后退了两步。
看着满地的狼藉，以及两只手手腕到手臂的湿润，叶桑桑目光落在浴缸边缘处的浅淡血痕上。
最开始，她也以为申复兴用的是刀，还是后来仔细查看后才知道其实不是，是计算后的谋杀。
作案手法其实并不是非常重要，甚至不需要完全复刻。
重要的是玩家要了解申复兴的状态。
薛奇的案子为什么在审讯室，为什么不由玩家来做这桩案子。还要玩家分析申复兴的作案手法，这就是在告诉玩家，要参考这个案子来做。
薛奇的案子，最开始认定是自杀，后面认定是意外。
那么申复兴为什么要大费周折这样做，除还要杀其他人，就是他的想法的让他们死后，被认定是自杀或者意外交织的案子，才是申复兴的目的。
他想他们死于“意外”和“自杀”。
用刀就是狠狠违背了这点，用游戏副本的判定标准来说，就是违背了角色的人设。
怎么杀都可以，只要可以被判定有“意外”和“自杀”属性就可以，这要玩家很深刻了解申复兴这个人。
至于后者，叶桑桑也只是猜测，应该是《犯罪档案》对玩家的照顾。
毕竟案件中，申复兴太了解了这些人了。
这个酒店，他恐怕不知道了解了多少次，房间的构造和卫生间大小构造，他应该都做过全方位地了解。
还有他们的习惯，他也了解得细致入微。
比如齐术没关门这点，这都是需要了解的。
叶桑桑没去调查，她知道的信息，全是资料和照片里得来的。判断后大致就知道了申复兴的意图和手法，实施上确实有难度，不过难度不大，复刻不难。
她看了看时间，小心抽出四五张酒店准备擦手纸，轻轻擦掉自己进来留下的脚印。
这种纸巾硬挺又吸水，不容易留下纸屑。
出门前擦掉水迹，等待门外的人走过去后，叶桑桑取下手套，回头拿了抽纸垫上开门离开。
她回头时并没有关上门，而是照旧虚掩着。
【没想到，齐术还挺脆皮，居然是被这样弄死的。】
【这要警方判定为意外吗？】
【是吧，和薛奇一样，想要警方判定为意外。】
叶桑桑回到家，将衣服换下后，用调配的溶液浸入其中。等待时间过去，再放入洗衣机中清洗。
做完这一切后，她拿出烟灰缸，将酒店带出的纸巾混合着干燥的纸巾点燃，投入玻璃的烟灰缸里。
因为直播间的询问，叶桑桑难得开口解释了一番意外和自杀。
直播间却陷入了迷茫。
【意外可以理解，为什么掺进自杀这个标签。】
【是的，意外是肯定的，自杀是不是有点牵强了。】
【我也不赞同桑姐的解释，齐术根本不像是要自杀的人，警察怎么可能认定他有自杀倾向。】
直播间疑问的人无数，他们很费解为什么平白增添了自杀标签。
薛奇确实有自杀的意图，警方也一度以为他是自杀。
可齐术没有啊！死亡前他甚至很开心？
这种人会有自杀倾向？
他们不信。
叶桑桑并不是什么谜语人，看着烧干净的灰烬，她缓缓开口。
“其实那个群聊，是自杀群聊。”
话说出口的瞬间，整个直播间瞬间蒙了。
叶桑桑看向直播间，伸出手将烟灰缸里的灰烬倒到一旁的垃圾桶里，轻声说着关于群聊里，约定和齐术见面的女孩。
女孩左右观看后，迅速进入楼梯间，朝着酒店的三楼去。
到了三楼，她又拿出手机，查看里面的房间号。
确认房间号后，望着面前虚虚掩住的房门，她深吸一口气，握住了房门的门把手。
她并没有立刻进入房间内，而是站在门口停顿了好几秒。
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后，她毅然抓紧门把手，推开面前朱红色的酒店门，进入到房间中。
她今天是来对那个曾经开导自己，反而被自己带入深渊的网友道别的。
她希望，在死前，能见一面这个网上给过自己很多安慰的人。
她的人生一片昏暗，自己的爸妈从没关心过自己，他们从没想过自己委屈伤心。他们面对自己时，永远那么咄咄逼人，永远只关注她的成绩，只要成绩不好就歇斯底里，只会朝她哭诉不容易。
在学校也一样，同学永远孤立无视她，不管做什么她都会被嘲笑。
她只想离开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太苦了，她下辈子不要来了。
站在酒店的房间里，努力露出一丝微笑。
还好，她还有最后一个朋友，他们互相告别后，都会离开这个世界。
有人和她一起，她死而无憾，青春的伤痕就此终结。
她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还给父母，这样就不欠他们了。
她路过安静的浴室，走进酒店的房间。
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女孩脸上表情闪过迷惑。齐术不是说过，自己已经来了吗？而且房门也是打开的。
难道在洗手间？
她转身看向身后的玻璃。
这时，之前没注意到的浅淡水汽和血腥味充斥她的鼻尖，她望着安静的浴室，鬼使神差回身，朝着卫生间而去。
磨砂玻璃隔断出来的卫生间是两间，外间是马桶和靠门那侧的洗手台，里面就是专门装修半透明浴室。
外间没有人，她走到里面。
浴室是玻璃门，但是是磨砂材质，外面看不清里面。
女孩的心跳得有点快，想转身离开。
可门没有完全关严实，证明里面应该没人洗澡。
人的第六感又告诉她，里面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好奇心催促着往里面看。
深呼吸后，她推开了门。
血腥味和水汽扑面而来，她心里咯噔一下，察觉出一丝不对。
难道是齐术等不及，选择先自杀了吗？
她几步走向浴缸，面前血红的一幕让她整个人僵住，随后尖叫一声不断后退。
等到她反应过来告诉哭喊着告诉酒店时，已经三分钟过去。
酒店查看确定死亡后，立刻报了警。
许悠带着孟姚等人赶到现场时，看见的是满目狼藉的现场，以及躺倒在浴缸里的齐术。
“这不是我们之前询问的学生吗？好像叫齐术？”孟姚一下就认出了浴缸里的人。
许悠点点头，让开身体，让现场的痕迹人员查看情况。
她看了看散落的沐浴露，以及齐术的姿势和受伤情况，转身将现场留给法医和痕迹，走到走廊上，目光看向靠在走廊墙壁的女孩。
“是她发现的死者？”许悠问旁边派出所的民警。
民警点了点头，“是的。”
许悠“嗯”了一声，带着孟姚走到女孩面前。
“你为什么会到这个房间，你是齐术的什么人，是你发现齐术死亡的？”
她一连问了三个问题，让本就惶恐的女孩下意识畏缩了一下，整个人茫然看着许悠。想到面前的人是警察，加上自己之前想做的事情，女孩心虚地低下头。
意识到自己话语生硬，许悠脱下犯罪现场戴着的手套，伸出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发。
最后把手放到女孩肩膀上，微微低下头看着女孩稚嫩的脸庞温柔道：“别怕，我们会查出真相。如果有凶手，我们一定抓住凶手。所以，你缓和一下心情回答我的问题好吗？”
女孩感受到许悠的安抚，心情平复了很多，才抬起头来回答所有的问题。
“警察阿姨，齐术不是被人杀掉的，他是自杀！”女孩对现场的场景无从分辨，甚至都不敢仔细查看现场的情况。
但她笃定自己的判断，那就是齐术先她一步进行了自杀。
许悠心里一动，疑惑看向女孩，“怎么这么说。”
女孩深吸一口气，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我们就是相约来自杀的，我选的是跳楼，我爸妈公司那栋楼，他选的是在酒店割腕。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们选择在死前见一面。”
“我以为他会等我，没想到他竟然先我一步行动了。”
女孩脸上带着紧张害怕，还有一丝隐秘的兴奋。
这一切都没能逃过许悠的眼睛，她看着女孩的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回头看向孟姚，“带她回去做笔录，顺便把聊天记录拷贝一份下来。现在不排除有自杀的可能。”
虽然许悠清楚大概率不是自杀，但是既然有发现，那就不能排除。
“齐术……”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随后想到了薛奇。
两个人是同班同学，还是好朋友，在一个月内相继死去，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呢？
还有那些聊天记录，是否隐藏了什么秘密。
这一切在许悠心里，如同乱麻一般绕成一个球。
她知道，这需要极好的耐心，才能解开这一切的谜团。
叶桑桑将群聊的秘密说完后，看着直播间良久的空屏有些意外。
“他们很有组织，在群里不会说异常的话，大概都是一些叙述家里矛盾或者学校矛盾之类的。这看起来确实很正常，甚至这就是年轻学生的烦恼。”叶桑桑的声音淡淡开口。
【想了一下，看起来正常，又不正常的感觉。】
【输出负能量，但有点太多了？】
【回想我同学群，其实不会聊这么多这种话题。即使夹杂这种话题，也会苦中作乐中和一下自己的情绪，其他群友也会开导，这个群聊好像没有。】
随着叶桑桑的提醒，不少人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叶桑桑看着，笑了笑，“过度堆积吸收负面信息，会导致人陷入抑郁状态。除非这些人全都是负面状态，否则正常人会远离，或者下意识输出一些正向的内容拯救别人，让别人脱离抑郁不安的环境。”
“在群聊里没有人说这样的话，那就代表群聊里的所有人，都有潜在的抑郁倾向，又被规定不能说出自救的愉快话题。”
“不能说，那就只能吸收，增加自己的抑郁状态，演变成抑郁症。再稍加引导这种影响，就能将这些十几岁的学生，推入深渊。”
叶桑桑说得不快，直播间听得十分认真。
观众也从最开始的茫然，到后面的恍然大悟。
【所以，为什么警察会判定齐术有自杀的可能，就是因为他也在群聊当中。不过看他的状态不像是抑郁状态，那他就是桑姐说的，扮演引导角色的人。】
【前面的真相了，齐术大概就是这样的人。不过我很好奇，这对齐术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不需要什么好处和理由，对于十六七岁的学生来说，只需要怀有恶意就够了。】
【约出来，是为了做什么，占个便宜然后怂恿人去自杀？我的妈？玩得这么惊悚！！！】
直播间浑身经过这一轮，彻底了解了真相。
再看叶桑桑手机里的群聊，全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叶桑桑盯着那个蓝色的头像。
最开始她没有想到这点，还是因为蓝色的头像。
蓝色是冷色调颜色，在心理上，蓝色主要代表的是忧郁还有慈爱、宽容。
如果是其他地方或许还好，在青少年的头像中，那么蓝色和忧郁就是有直接关联的。
同时也是心理暗示之一。
还有她会想其他视角，比如罪犯的视角。如果她的视角是凶手视角，要杀掉这些人该怎么做。
怎么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收割掉这些人的生命而不受惩罚。
而且她能明显感觉到，群聊是经过一定整顿。
具体是说话上，他们不会说出一些看起来有针对性的字眼，似乎是害怕被监听监看之类的，尽量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正常的群聊。
如果没有整顿，那必定不会出现这种只有一种声音的情况。
齐术和那个女孩的见面，群聊中大多数人都知道怎么回事。
所以他们会打出恭喜的字句。
只有到了一定等级，才会获得新的规定，知道他们具体做了什么。
叶桑桑思索时，手机传来震动。
是她的企鹅消息，显示有人通过群聊添加她的企鹅好友。
看着上面的消息，叶桑桑挑眉。
不需要猜，就知道这大概是她的新目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