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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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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荔缘从来没见过董阿姨对甘衡这么生气过。

    董芳君不让私人飞机搭甘衡出国,甘衡自己订了机票和酒店,被董芳君发现了。

    程荔缘听了一会儿,明白了甘衡这次会和其他人一起去,这些人董芳君很不喜欢。

    甘衡说的滑雪不是在滑雪场那种,是在纯粹的自然环境下,风险很高。

    “是冰球队那件事吗,”董芳君问,“你不满意我和你教练沟通大家投票的事情,所以赌气?”

    甘衡站在不远处,整个人显得很疏离,很礼貌。

    “您想聊什么。”

    “你要想当队长,就走正常流程,”董芳君皱眉,“和其他人公平竞争。”

    “年纪比我大的那些人不

    服我,我懒得浪费时间。”

    “有些孩子的家长和我们都是认识的,他们也会在背后有看法,你未来还有很长一条路要走,别把路走窄了。”

    甘衡抬起眼皮,打量着他母亲。

    “您当初选今天这条路,也没说怕把路走窄了,”甘衡慢慢说,“还是说,您的正直是有条件的,建立在不影响自己利益之上。”

    空气一阵窒息。

    程荔缘听出了甘衡是在指自己母亲虚伪。她想起了那段录音,她妈妈说董阿姨通过婚姻跨越了阶级,赞同董阿姨的功利心。

    原来甘衡自己也知道,所以不屑他母亲指责他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

    气氛尖锐的像无声耳鸣。

    董芳君闭紧嘴片刻,沉声开口:“总之,我不允许你去参加这些极限运动。”

    甘衡:“您真是多虑了,那边有山地向导,还有直升机,私人滑雪教练。”

    董芳君脸色严峻:“滑雪出事的还少吗,我是担心你的人身安全,一旦你有什么事,这样的风险谁也承担不起。”

    她头一次后悔甘衡生长环境和普通人不一样,从小就有很多独立判断,甘霸原又带他去了一些太小圈的聚会场合,他听那些长辈云淡风轻地谈论怎么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学会了那一套,阅历和心智都远超很多成年人。

    以至于今天说什么他都不听。

    偏偏甘霸原还放纵他行事,她去跟丈夫说,他却回答让甘衡自己决定。

    说甘衡选择交往的那些人,对他和他堂兄弟的竞争,大有助益。

    说甘衡的爷爷会看他们谁更懂把握世家人脉,更有能力成为家族的接任者。

    毕竟他们这样的家庭,祖上就阔下来的,风云交替也没影响,富了好几代,思路和普通人不一样,他们最看重的就是圈层。

    董芳君感觉到一阵有心无力。

    甘衡体贴地说:“明白,您是担心我出事,您可以打消这样的顾虑,我不会出事,……甘董也不可能有私生子,我不会允许旁人威胁到您通过婚姻获得的地位。”

    最后两句他说的很轻快,一带而过,而且是用法语说的。

    董芳君愣住:“你说什么?”

    “没什么,”甘衡继续说,“不然您让缘缘陪我一起去,她监督着我,我不会乱来的,有她在,您应该能放心吧。”

    程荔缘被迫卷入。她没想过她会面临在董芳君和甘衡之间选边站。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那张纸条,心脏沉闷撞击胸肋。

    对方是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出吗。

    所以不想让她跟着去,否则……她妈妈就会遇到危险。

    想到在外面出差的程揽英,程揽英心口一阵挛缩。

    “缘缘,不要听你岑岑哥哥乱说,”董芳君凝望着她,好像拿甘衡没有办法了,眼里带着恳请,“劝劝你岑岑哥哥。”

    程荔缘看向甘衡,甘衡望着她,眼睛里是笃定的相信,相信她会站在他那边。

    暴雨之夜,她在他耳边答应过的承诺,同时浮现在他们二人耳边。

    她会一直站在他这边。

    甘衡:“缘缘?”

    程荔缘:“岑岑哥哥,听董阿姨的吧……”

    甘衡看着她,眼神静默演变,仿佛措手不及被她背刺,然后脸色渐渐舒张,在说服自己,程荔缘只是不敢违拗他母亲的面子,是人情缘故。

    她是想跟他一起去的。

    “你不和我一起去?”甘衡再次发起确认,给彼此缓冲余地,提醒她还有机会改变,“你跟我一起去。”

    程荔缘脑海里好像有警示的钟声敲响,在搞清楚纸条是谁写的之前……

    “我不能去,”她艰难地说,“抱歉,岑岑哥哥。”

    甘衡当天晚上去外面住了。

    程荔缘给他发了很多消息,他都没有回。

    直到她睡觉前,收到一条他发来的语音。

    “……你果然还是更重视讨好我妈吧。”

    他这句话非常古怪。

    古怪到像是他知道一些什么她不知道的,好像是在说她有什么别的小心思。

    程荔缘的睡意都被这句话赶走了,她翻身坐起,打了好几行字,删掉,反复几次后,颓然扔开手机。

    躺下三分钟,她越想越烦躁,气呼呼地弯下腰捡起手机,给甘衡发了一条语音。

    “我查过了,野外滑雪很危险,你一定要去吗。”

    甘衡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程荔缘把对话框整个删掉,眼不见心不烦,晚上做了噩梦,梦见她在一个黑暗无边的森林里,踩着雪和树枝,拼命寻找甘衡,却怎么都找不到。

    前方微亮,出现大片悬崖,有个人背对她站在悬崖边,远方是星辰,点染他微微回头的侧脸。

    程荔缘跑了过去,就在她指尖触碰到他脊背时,风吹来,那人突然消失于悬崖边。

    程荔缘意识到自己惊叫出了声,缓了半天都没回过神。

    她查看手机通讯录,找甘衡的头像,意外看到了另外一个和他排在一起的名字。

    等上午九点后,程荔缘给对方发了条消息,问对方有没有空。

    下午,对方按约定时间,给她打来了视频。

    “缘缘,找我有什么事?”甘徇说,背景是户外。

    程荔缘问:“小徇哥,甘衡要去滑野雪,很危险,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不去呢。”

    甘徇看上去并不意外:“他决定的事,其他人干涉不了,而且他比我会交朋友,这句话是我们爷爷的原话,这点上我输了。”

    程荔缘:“可是他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甘徇饶有兴致地望着她,说出来的话却让她失望了:“抱歉,爱莫能助。”

    程荔缘静了静:“那你为什么要让甘衡发现他爸爸出轨了呢。”

    甘徇意外地挑了挑眉,像是没想到程荔缘会往这个思路想,他笑了笑:“看来你耳濡目染,也学会了很多,如果你生在甘家,……不过你现在这样更好。”

    程荔缘:“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你不想看甘衡出事的。”

    甘徇温和地说:“我对你不是,至于和甘衡,我们立场本来就对立,让他自己发现那件事,对我更有好处。”

    程荔缘安静了下来,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才能说动甘徇。

    甘徇目光落在她脸上,见程荔缘垂下眼,眼睫不浓不淡,她妈妈一定很爱她,发型细心修剪的很适合,不张扬而可爱,衣服也柔软干净,眼睛给人感觉像前世是小动物,这一世才变成人,懵懵懂懂的,有悟性,聪明又不太聪明。

    程荔缘还在琢磨,听到了甘徇的声音:“我可以答应你,你用什么条件来交换呢?”

    程荔缘抬起头,先是期待,听到后半句有点迷茫:“我没有什么条件可以谈判。”

    甘徇:“那这样吧,你先答应我一件事,以后再兑现,我保证不违法也不违背你的道德,怎么样。”

    程荔缘想了想,点点头:“好。”

    近乎与世隔绝的奢华度假村。

    说是村,其实就是十来座三层木屋,散落在雪原上,几何线条,坚固温暖,内部设施十分高级。

    程荔缘从没见过这么纯净静谧的末日避难所。

    这里景色极致单一,大面积冰雪斜坡,一眼望到顶的平坦山顶,遥无边际的天空,还有星星点点的灰褐裸岩,野性十足的旷野令人屏息。

    黎明、日落,霞光辉映在大片玻璃上,橙粉如火,照染室内所有家具、地板、墙壁。

    他们抵达的时候,恰巧是下午。

    “我们这里采用太阳能发电,供水是过滤后的天然泉水,全屋除了

    实木、混凝土,还用了镀锌钢,耐腐蚀耐低温,起居室、卧室,开放式厨房还有水疗中心,窗景都是一等一的,可以随时欣赏大自然景致,带给您天人合一的心灵体验……”

    管家带他们走了进去,他们定的是最偏远的一座。

    大致参观了一下,给他们介绍了功能区和使用注意事项,管家就离开了。

    程荔缘转身望向甘徇:“小徇哥哥,我们待会要不要去找甘衡?”

    程荔缘打了电话给程揽英,征求了妈妈的同意后,跟董阿姨说她会悄悄过去看着甘衡。

    董芳君考虑之后,答应了下来,她研究项目正到关键阶段,走不开,就让自己一个半保镖性质的助理跟着程荔缘过来了,甘徇也带了自己的助理。

    两个助理现在在楼上帮他们整理行李,检查屋内各项设施,他们还都擅长烹饪料理,有他们在,程荔缘和甘徇除了休息,什么都不需要做,甚至也不需要去山间餐厅吃饭。

    甘徇走进屋子,脱下厚重的外套,摘掉防寒面罩,让程荔缘过去坐在沙发上。

    程荔缘乖乖坐下,看向甘徇。

    甘徇解释:“他要是看到你和我一起过来,对你的信任会受到动摇,和你选择站在他母亲那边,不是一个量级。”

    程荔缘努力消化着,这对她这个年纪有点难。

    甘徇简单总结:“他会视之为背叛行为。”

    程荔缘:“那怎么办,我们什么都不做吗。”

    甘徇说:“我动用了一点关系,让那边一个滑雪教练盯着他和他朋友们,应该不会有事。”

    程荔缘:“但这个东西,一定是他周围哪个人干的。”

    她拿出那封威胁信,推到桌子上。

    甘徇忽然笑了:“万一是我写的呢,你就这么给我看。”

    程荔缘摇摇头:“不可能,我排除过你了。”

    她思考了很久,还在随身带的小本本上画了推理等式,得出了这个结论,见甘徇这么问,马上就把小本本拿了出来,给甘徇看。

    “你要是这么威胁我,何必还带我来一趟,逻辑不通。”程荔缘说。

    甘徇接过小本本,看了笑了半天,程荔缘有点尴尬,可能甘徇是觉得她幼稚,毕竟甘徇都高二了,还差一年就成年了。

    甘徇收住笑声,盯着她,微微扬起唇角:“别把人心想太好了,你说,甘衡没了,我在这一代不就是名正言顺的最好的继承人选。”

    程荔缘警觉地看着他,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我觉得不是你。”第六感觉得甘徇不会是耍那种手段的人。

    甘徇有点明白为什么甘衡为什么一直把程荔缘藏起来了。

    要是让他知道程荔缘在他这边,甘衡会气疯吧。

    头三天过去了。

    助理会定时过来跟甘徇汇报甘衡在干什么,程荔缘听着,感觉甘衡很沉浸式地在滑雪,就像他沉浸在冰球训练和比赛中。

    她戴上防寒面罩穿上极地防寒服,步行到一处地方,用望远镜看。

    甘徇就在旁边陪着她。

    远处让人触目惊心的垂直雪坡,好几个很小的人影,交错下滑,他们和雪地接触是一下一下的,很多时候都在空中。

    程荔缘看的喘不过气。

    她一眼认出了甘衡,他滑在最前面,其他人也滑的很好,但谁都不如他。

    护目镜和面罩严实挡住了他的五官,他弓身压过雪脊,溅起的雪雾漫天飞舞,在阳光下簌簌发光。

    “他很厉害,照路线在滑,没有半点偏离。”甘徇评价。

    程荔缘看到甘衡减速,停在了坡下一处地方,和同伴汇合,互相击掌。

    那些人比他年纪大,但都不知不觉以他为中心了。

    程荔缘观察了三天,慢慢看了出来。似乎一切都在照甘衡的计划进行。

    她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甘衡的运动天赋再次超出了她的意料。

    有个穿粉色滑雪服的女生走到了甘衡旁边,拍了拍他肩膀,拿起手机摇了摇,示意想和他拍照。

    “康继纯母亲以前和叶家大公子交往过,怀孕生了她,叶家人一直没认回去的打算,”甘徇若有所思,“我听说,叶家人最近似乎释放出了一点信号,承认了她的存在,虽然还没正式对外公开。”

    程荔缘看见甘衡很平淡很正常地站了过去,和康继纯并排而立,另外一个朋友帮他们拍了张,康继纯看起来很高兴,笑着和甘衡说了句什么,甘衡礼貌地点点头。

    甘衡对待康继纯,明显不像先前一样生疏冷漠,仿佛把她看成了和其他人差不多,位置和价值有待评估。

    野雪中,他离康继纯很近,离她很远。

    程荔缘知道他们是表亲,看见康继纯灿烂的笑容,还是有一丝酸楚和别扭。

    这样闷闷的心情持续到了晚上。

    甘徇见她不开心,不知道为什么,幻视了一只蔫搭搭的蹲坐在那的小动物,可能因为她不仅年纪小,个子体型和他们比起来也小了一大圈。

    今天助理来汇报行程,说甘衡他们似乎是滑累了,今天在室内休息。

    他们一行人定了三座木屋,和甘衡同住其中一座的是两个背景最深的年轻人。

    那两个年轻人和甘衡待在了专门为名流政客预备的私密会议包间,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甘徇大约猜到了甘衡的布置。

    “晚上据说有流星,观景台可以看。”甘徇对程荔缘说,邀请她一起蹲守流星。

    “真的吗?”程荔缘眼前一亮。

    待在这,她每天除了偷偷观察甘衡在干什么,就进行一些度假酒店提供的娱乐,多半是在室内,要出去的话,就要冒着被甘衡发现的风险。

    “你喜欢的话,我让他们去准备餐点,刚好晚饭时间,边吃边看。”

    甘衡出来透气,他们住的地方侧对面是一片豪雪地带,入目皆是松软的顶级粉雪。

    刚刚在说正事,其中一个朋友接到向导电话,提醒他们晚上可以看到流星雨,还会出现大量火流星,非常罕见。

    于是他们就出来了。

    木屋内外都有观景空间,外面看更沉浸,星河壮丽倒悬,宇宙俯仰之间,让人不愿眨眼。

    甘衡想到了程荔缘喜欢看星空,小时候她还会认真数星座,最会认的是北斗七星。

    甘衡把她的声音当助眠来听,听出她发现他闭上眼睛了,声音变成轻软的气音,更催眠了,像小蚯蚓在他胸口扭啊扭的松土,让他耳膜酥酥麻麻的。

    他站在平台上,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远方。

    视力让他目光落在了最远处一座木屋,平台上站了两个人,正仰头一起看着浩瀚的星空。

    甘衡拿起望远镜,照见了那两个人的脸,瞳孔缓慢针缩。

    程荔缘看见第一颗火流星划破暗蓝广袤夜空,心脏都快停跳了。

    如拖着火尾的精灵,慢速拖出幽长轨迹,一颗熄灭于辽远夜空,就又无数同类奔赴而来,雪原被照得灿如白昼,如起伏的秘银。

    她看见了远山,还有远山之外的远山,隐隐约约,于世界之外浮动,通往时间尽头。

    有人站在她身后,和她一样安静地欣赏。他不是甘衡。

    程荔缘按捺住打电话给甘衡,跟他说她就在这里,叫他出来看流星的冲动。

    这场流星雨打破了纪录,持续了很久,直到深夜还没结束。

    她仿佛还沉浸在长河幻梦中,脸上表情如梦似幻,心里感觉特别奇怪,似悲似喜,想哭却哭不出来。

    “徇少,出事了!”

    程荔缘还没来得及动一下,就听到助理声音破音变调:“衡少去滑了野雪,现在人失踪了,偏离了路线,坠到了山崖下面。”

    程荔缘意识还在星空里,心口仿佛被突然挖空了一大块,全身血液骤然沸腾,冻结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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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猫爪][猫爪][猫爪]kuku码字[竖耳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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