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萧阙这样说了?”余雅芹特别惊讶,笑的合不拢嘴,“这暗示也太明显了。”
程荔缘:“什么暗示?”
余雅芹拉住她的手晃来晃去:“就是甘衡也喜欢你啊。”
程荔缘彻底呆住,依然不敢相信:“真的吗。”
余雅芹:“萧阙都这样说了,肯定是真的,他不是说甘衡跟他说了很多你的事吗。”
她说完点头:“就按他说的,甘衡生日那天,正好跟他表白。”
程荔缘结结巴巴:“那……那我也不一定要表白啊!”光是提到这两个字,她感觉连脖子都烧了起来。
余雅芹凝视着她,收起了玩笑感,认真说:“表白了,就当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一句话点醒了程荔缘。
对甘衡的感情,看似无形又无处不在,像空气没有重量,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提醒她,时间一长,那种不明不白没有结果的感觉,让她呼吸发堵。
重复次数多了,她甚至有些搁浅的窒息感。
“……好,就这么决定了吧。”程荔缘鼓起勇气说。
“好耶!”余雅芹跟她击掌相庆。
程荔缘还是有点晕乎,不敢相信自己马上就要去完成表白这样一件壮举。
手机响了好几声,她才接起来,看了看联系人,是堂妹打来的。
“缘缘姐姐,我给你说一件事!”堂妹还是小学生,语气严肃又认真,“那个小三打电话来我家,让我妈妈把你小时候的衣服给她,我妈妈没同意,她就在那边闹。”
程荔缘愣住了:“为什么要我小时候的衣服?”
她堂妹说了半天,程荔缘才听明白,李婉铧怀孕了,无故流产,还是接连两次,医生检查不出什么原因,她找了个算命的,对方说是有人克她,要把克她的人小时候穿过的衣服,剪碎了拿去做成垫子,垫在床铺下面就可以了。
李婉铧就把全家人的八字拿去算,结果对方算出来是程荔缘和另外一个亲戚。
另外一个亲戚人在新加坡打工,鸟都不鸟李婉铧,李婉铧就打定了主意想找程荔缘。
程荔缘小时候的衣服送了不少给堂妹,堂妹很喜欢,二婶接到李婉铧电话,当场拒绝把衣服给李婉铧,且不说这些迷信忌讳,她不想当帮凶,那些衣服堂妹也穿过,二婶更不可能给她。
李婉铧就找钱友让去施压,钱友让又去给奶奶说,奶奶就劝二婶,去外面随便收个二手货,给出去敷衍一下,结果李婉铧听到了,仗着孕妇身份发了一通脾气,家里没人治得了她。
二婶二叔被架到了道德高地上,堂妹看不下去了,想找程荔缘商量。
“姐姐,我是小孩子,要不我也去找她闹!”现在小学生接触网络信息量很大,什么都懂。
程荔缘冷静阻止:“千万不要,她会说这是二婶教唆的。”
程荔缘想的是随便她去闹,几天就消停了,没想到李婉铧居然找上了程揽英的咨询中心,幸好被前台拦下,差点惊扰到客户。
钱友让也来求程揽英,说李婉铧因为怀孕流产,心理严重受到影响,让她不要和病人计较。
李婉铧父母都是国企高管,就算报了警,警方看她是孕妇,也拿她没办法。
程揽英说交给她来,让程荔缘不要管。程荔缘还是忍不住心情受到影响。
晚上睡觉前,她心烦意乱,翻了翻消息,甘衡发了甘蔗的视频给她看。
阳光下黄毛小兔啃草的样子特别乖,甘衡手伸过去,兔凑过去舔他手指,小舌头是半圆形的,伸伸缩缩看不明显。
甘衡会定期发甘蔗的视频,轮到她养甘蔗,她也会发。
两个人的交流固定在了养兔子上,偶尔也会聊些别的。
程荔缘眼皮越来越重,白天的顾忌被睡意驱散,迷迷糊糊发了条语音给甘衡吐槽家里的事。
“我觉得他们是看我和妈妈日子过好了,就想来给我们添堵……”程荔缘总结说。
发完半天没收到消息,她握着手机睡着了。
早上才看到对方打了个语音电话,她未接,于是对方发了条语音。
“没事的,你把姓名告诉我,我找人去解决。”声音沉稳舒缓,不是甘衡。
程荔缘瞬间清醒,这才看清,昨天她搞错了对话框,发给了甘徇。
她不能跟甘徇说自己发错了,辜负对方好意,就把名字发了过去。
甘徇完成了ACT考试,正在早申国外本科,他的成绩和履历能随便申请全球排名前四的大学。
不到一天时间。
“以后那家人不会来烦你和你妈妈了,我让人找了她父母那边两家人。”甘徇听上去轻描淡写。
二婶跟程揽英打来了电话,她以为是程揽英找了董芳君,很解气地说李婉铧一下子就怂了,好像是她爸妈快退休了,上面临时说要内部清算一些遗留问题。
程荔缘放学后主动去了启航找甘徇,当面感谢他,还送了一件小礼品,是质量很好的护腕。
甘徇的同学调侃:“你小子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可爱的妹妹了?”
程荔缘被调侃的不好意思,甘徇说:“你们别逗她。”
然后亲自把程荔缘送回了宣平那边。
“以后有什么事联系我,我那边稍微有时差,”甘徇摸了摸她的脑袋,“不要跟我生疏了就好。”
程荔缘觉得甘徇人很好,哪怕她和他并没有什么亲属关系,他也毫不犹豫地帮忙,像个邻家大哥哥。
“谢谢小徇哥哥!”程荔缘真心实意地说,“你肯定会顺利完成学业的。”
“那到时候我回来和甘衡争家业,你会站在我这边吗?”甘徇笑眯眯地问。
程荔缘张口结舌。
甘徇笑了起来,觉得她表情非常好玩,刮了下她的鼻子:“逗你的。”
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部落入了远处甘衡和萧阙眼里。
萧阙见甘衡脸色不对:“甘徇要出国了,程荔缘就送他一点小礼物之类的,挺正常。”
甘衡:“……哪里正常,他们有什么好联系的?”
萧阙懒得为甘徇辩解,直接换话题:“程荔缘跟你表白,你会答应吗。”
甘衡慢慢转过来望向他。
“什么意思?”
“我就说如果,”萧阙合情合理的暗示,“我跟余雅芹聊过,感觉程荔缘可能会跟你表白,可能在你生日时候。”
甘衡看向程荔缘那边,她已经和甘徇挥手告别了。
“她喜欢我?”他看着程荔缘的背影。
“那不然呢,”萧阙随口回,“难道她还能喜欢甘徇吗。”
甘衡眼底半明半暗地闪烁着,萧阙意识到了他的想法:“怎么可能喜欢甘徇,甘徇都要出国了,还比我们大。”
“程荔缘跟我妈说过,”甘衡缓缓说,“她喜欢稳重的,年上的。”
程荔缘和董芳君一起看电视剧的时候说的,甘衡路过听到,当时嗤之以鼻,现在突然就想起了这句话。
只有程荔缘可以这样,随便一句话就不经意间扰乱他。
萧阙:“就问你,程荔缘表白你答应吗。”
要是程荔缘说喜欢他,他也接受了,她就会变成他的,名正言顺。
甘衡缓缓眨了下眼。
甘徇要提前去实地考察学校,出国那天,甘衡去机场送了他堂兄。
他们相似的身形,挺拔的姿态,引起贵宾休息区不少人注意,有人在远处偷偷拍照,拍完突然认出了甘衡好像是最近网上爆火的那个青少年组冰球选手。
甘徇不经意地提起了那天程荔缘让他帮忙的事。
甘衡微微愣了一下,这件事他不知道,心里有一瞬间沸腾,他控制住了表情,没让甘徇看出来。
“那几天你在训练,缘缘不好意思麻烦你。”甘徇不给他机会。
甘衡:“……是吗,那谢谢小徇哥帮忙了。”
“照顾一下缘缘,”甘徇说,“小时候能有个信得过的好朋友,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种,非常难得。”
甘衡脸上笑意淡淡的,没有抵达眼底:“小徇哥,你好像很喜欢缘缘。”
“不是好像,”甘徇很平和很中性地说,“我确实很喜欢缘缘。”
甘衡想要看清甘徇眼睛里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
滑雪那次之后,他赢了一局,他爷爷有点怀疑甘徇,不然甘徇不会出国。
国内也有很适合的大学,全是小圈子,每块地砖都是御窑金砖,能认识的每张脸,都代表实权中心,去国外读那些商科,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他没想到甘徇会在他这边找回场子。
甘徇是什么意思,要把程荔缘列为他以后的第一人选么。
甘衡非常仔细地思量着,心里缓慢蒸腾起酸液,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被侵蚀。
能让甘徇产生这么好的印象,他和程荔缘在滑雪度假村那几天,想必了解过了程荔缘的性格,被她吸引,就像他小时候第一次见程荔缘,被吸引一样。
程荔缘在家刷题,收到了甘衡发的消息。
“你家里那件事,为什么不找我。”
程荔缘想了一会儿才知道他指什么:“你在训练,不想麻烦你。”
看,连理由都和甘徇说的一样。
甘衡看着程荔缘那句话,打了两行字又删掉了。
-那为什么又可以麻烦甘徇。
-习惯了找我们这种身份的人解决问题,换了谁都一样吗。
等在学校见到程荔缘,甘衡跟她聊了一会儿兔子最近吃饭睡觉,程荔缘听的很专心很认真,他们似乎又恢复以前相处模式。
甘衡转过去望进她眼睛:“你觉得甘徇这个人怎么样。”
程荔缘实话实说:“小徇哥很成熟稳重。”
甘衡知道,甘徇在她面前一直是这样的形象。
“那你很喜欢他吗?”甘衡问。
程荔缘有一点紧张,临近生日,她破天荒打算坦白心意,听甘衡每一句话,都像在契合她的动机。
程荔缘纠正说:“喜欢,但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
甘衡幽幽地看着她:“我听不懂,能不能解释下区别。”
程荔缘想起了萧阙和余雅芹的话,感觉甘衡是在吃醋,心口跳了一下,别过脸:“我和小徇哥是朋友,我妈妈也专门去感谢了他了,你不要乱想。”
她是在解释,她和甘徇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别的。
甘衡听到的侧重点完全不一样。
“……程阿姨也很喜欢甘徇?”
“嗯?嗯。”
甘衡眼睛里弥漫起难以解读的情绪。程荔缘和甘徇变的熟悉,是不是她妈妈又在背后指点她。
甘徇帮她解决的问题,他也可以解决,反之亦然。
他们两个对她来说,区别不大,还是甘徇更成熟,更符合她的喜好么。
她需要的是他们的身份带来的安全感,还是只要他这一个青梅竹马?
甘徇没有出国,程荔缘还会选择跟他表白吗。
甘衡看着程荔缘抖了两下的眼睫,发现他依然会因为她这些小动作,升起酥酥痒痒的生理反应,比甘蔗来讨要抚摸时更甚。
他会因为甘蔗可爱而摸两把,平时则让周姨照顾,会因为程荔缘可爱,想把她锁住,关起来,只让他一个人看见,她的大大小小,都交给他一个人照料。
“我生日前正好放假,我妈希望你能过来,住到生日结束再走。”他看着她说。
“好,”程荔缘转过来看着他,“董阿姨也跟我妈妈说了。”
生日前几天,程荔缘去了甘衡家里。
甘衡就算放了假也要训练,日程反而比平时紧张,依然想要在程荔缘过来时,第一眼先看到她。
他走到门口迎接程荔缘,她下了车,转身看到他时,怔了怔。
两个人都有一点奇怪的沉默,走到对方面前了,才出了声:“你……”又同时收声。
程荔缘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先说吧。”
甘衡在那一瞬间决定,不论程荔缘会在生日那天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会答应她。
哪怕……他觉得自己并不能回应她的感情,因为他没有。
“我要先去训练了,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好的。”程荔缘乖乖地说。
甘衡想要摸摸她头发,不知道为什么手没抬起来。
“萧阙在玩兔子,”他最终平平无奇地说,“你过去看看吧,别让他把甘蔗玩死了。”
“啊!”程荔缘一听就急匆匆地跑了过去。
甘衡看她跑没影了,才上了车,路上接到了他父亲的电话。
“喂。”
“你妈妈跟你说过了吧,明天叶家有人要来。”甘霸原在国外参加一个很重要的谈判,来不了生日宴。
“知道。”
“提前一天过来道贺,是自家人才有的待遇,叶家和我们家关系现在变好了,该有的规矩一点不能错,别出岔子,起码不能是你。”
“我明白,您放心吧。”
挂了电话,甘衡跟教练请了个假,明天也叶家要来人,他得亲自接待。
那边程荔缘过去一看,才知道甘衡乱说,萧阙就躺在那,一团黄毛兔在他身上跟炮弹一样跑酷,显然非常喜欢他。
程荔缘:“甘衡又骗我。”
“怎么了,”萧阙听她说了,摸摸甘蔗,“听到没甘蔗,你爸爸这是嫉妒,所以污蔑我呢,男人吃起醋来真是六亲不认。”
程荔缘愣了愣,萧阙把兔子抱起来放到她怀里:“去你妈妈那边吧,爷爷我累了。”
程荔缘满脸通红:“你不要乱喊啊。”
萧阙重点是占甘衡的辈分便宜,“你们好像就是甘蔗的爸爸妈妈吧?”
“不是……”程荔缘听懂了他的暗示,不知道怎么反驳,脑海里想起了她在生日当天的计划,她和余雅芹商量了很久才定下来的,一时间心慌意乱,生怕萧阙把话题绕到这上面。
她想起来了,甘衡在朋友圈发过甘蔗的时候,称呼过它是逆子。
这样一想,程荔缘脸上热意更厉害了。
房间门被敲响。
两个人同时抬头,看到康继纯站在门边。
她的发型和穿着,确实和国内同龄人不太一样,带着国外长大的随性风格,像个没什么心事的大小姐,正笑着望向他们。
“好久不见了啊,萧阙,缘缘,我也可以看看小兔子吗?”康继纯很亲切地打了个招呼。
程荔缘知道康继纯要来,总不能说不行,也放松地打了个招呼“继纯表姐”,看着康继纯走近。
康继纯主动想要抱一抱甘蔗,她抱的姿势不对,甘蔗看着不是很舒服,程荔缘连忙指点了两下,甘蔗跳下来,踩了踩程荔缘的小腿,回了自己窝里,开始库库啃草,屁股冲着外面。
这和它对萧阙、程荔缘的态度大为不同。
空气一阵诡异安静。
康继纯温温婉婉地开口了。
“都说物似主人型,甘蔗挺像缘缘你的,蹦蹦跳跳的,很好养活的样子,很可爱,我家里那只就娇气多了,脾气又坏,肠胃又脆弱的很,不像这么皮实,亏它爸爸妈妈还是赛级血统。”
萧阙听着这话有点不对劲,看了康继纯一眼,又看向程荔缘,程荔缘没听懂,反而还有一点高兴:“之前宠物医院的
医生看过,说它血统是有一点点杂,所以脾气好又好养活。”
“它长得很可爱,又小又圆的,混了侏儒和垂耳吧,很乖,比纯血的可爱。”萧阙说了一句。
康继纯微笑着看向萧阙,萧阙脸色无波。
“我家还有很多兔粮,改天我寄给你们。”康继纯说。
程荔缘有点惊讶,连忙道谢,对康继纯的印象好了很多。
萧阙垂下眼,打算留个心眼,提醒程荔缘到时候别给甘蔗吃康继纯寄来的东西。
早上,周姨走进宠物房,来给甘蔗换兔粮,没发现它影子,以为它又偷跑去甘衡房间里了,去那边找,没找到,又折返回来。
“甘蔗?”周姨叫了一声,甘蔗没有像往常那样一蹦一蹦地出来。
她目光落在窗边,为了让甘蔗能看见外面的草坪,宠物房特意选了一间一面都是大落地窗的,能看见庭院芳草如茵,窗户门平时上锁,今天开了一条缝。
周姨脸色微微变了。
程荔缘起晚了,听到楼下传来动静,好像是有人在争执,她走到楼梯边,萧阙皱眉走了上来,看到她一愣,立即快步过来了。
“怎么啦。”程荔缘问。
萧阙深吸一口气:“你听我说,不管听到什么,不要冲动。”
程荔缘升起不详预感,声音都变小了:“怎么了。”
萧阙解释:“甘蔗跑丢了,窗户门没关,周姨查了监控,是康继纯进来和甘蔗玩了一会儿,打开了门,她说她是出去看看风景,回去时没有注意。”
深深的寒意冒上脊背。程荔缘彻底僵住,话都组织不连贯:“那甘蔗呢,这里有很多狗的,我们马上出去找它!”
萧阙拉住她:“已经通知了物业,物业通知了其他业主,让他们出门遛狗时注意,狗狗栓好的话,找兔子很灵便,物业管家也带人在找,甘衡的宠物,他们不敢掉以轻心的。”
程荔缘感觉手指尖都在发麻,后知后觉的汹涌情绪,分不清是担忧还是愤怒。
“那边有湖,连着乌海,”她语无伦次地说,“万一甘蔗掉进水里,我也要去找!”
“嗯,我跟你一起。”萧阙言简意赅。
程荔缘换好衣服,和萧阙一起下楼,要从客厅过去,萧阙一下拉住她,带她走了后面。
“怎么了?”程荔缘不解。
“叶家来人了,”萧阙轻声解释,“甘衡在接待他们,康继纯也在。”
程荔缘定住了,露出不可置信神情:“甘衡……还有心情接待客人?!”她以为甘衡早就出去找甘蔗了。
当初,甘衡突然说可以照顾甘蔗,程荔缘特意问过他:“你爸爸不是不让你养宠物吗?”
“他现在在国外居多,管不着。”甘衡没有说真话,那次滑雪之后,他和同样出事的那个世家子,还有其他几个人,成了生死莫逆之交,在他爷爷面前得到了话语权,甘霸原让了步。
程荔缘以为把甘蔗放在他家里,会非常安全,这里又大,食物又好吃,被人精心照料着,甘蔗的兔生会很美好。
她不顾萧阙拉着,走出两步,从转角往客厅看过去。
叶家的人站在那边,甘衡正和他交谈,康继纯站在甘衡旁边,笑靥如花,十分温婉,半分看不出导致了甘蔗跑丢的愧疚。
萧阙轻轻将她拉了回来:“我们现在去找甘蔗。”
程荔缘木着脸,头晕目眩地跟他出了后门,坐上高尔夫球车,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找回甘蔗这件事上,不去想为什么甘衡还能若无其事地站在那,为什么甘衡没有生气。
为什么他没有马上出去亲自找回甘蔗。
脑海里浮现出他站在叶家人面前的样子,侧影修长挺拔,如此冷静淡然。
“程荔缘,”萧阙轻声在她旁边劝慰,“你别哭,我肯定帮你把甘蔗找回来。”
程荔缘才反应过来,她眼泪争先恐后掉了出来,表情也扭成了一团,水汽模糊了视线。
“我没哭。”她声音都哽咽了。
“我知道,是气哭的吧,”萧阙每句话都很镇定,“小区里面没有野猫,都是家养宠物,不会有兔子的天敌,也没有烈性犬,狗狗都被栓的很好,甘蔗那么会跑,可能跑了很远,在哪个地方藏着。”
他的话有奇怪的力量,帮助程荔缘释放了汹涌的情绪,她稍微恢复了冷静。
“好,它肯定在哪里藏着。”程荔缘重复着萧阙的话。
甘衡和叶家人寒暄完毕,带他和项先生去了会客室,聊了一会儿,明天生日宴他们也会来,到时候人多,不好深入聊,今天来是特意和他单独交流的。
一切都按照甘衡所想进行。
“小衡,是不是太累了,”中途项先生看出他的走神,轻轻提醒了一句,“你昨天也在训练。”
甘衡垂下眼道了声歉,好在叶家人并没在意,问起他比赛的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甘衡脑海里一半有条不紊地浮现下一句要说什么,另一半全是甘蔗跑丢那件事。
他刚刚让物业出动全部人去找了,宅邸里只留了必要接待的人,其他人也都出去找了。
萧阙差点和康继纯吵起来,叶家人来了,萧阙知道无法问责,才冷脸离开。
程荔缘现在应该已经起来了,悄无声息,没有动静,是萧阙去找她了吧,已经把事情告诉她了。
程荔缘会有的反应,脸上每一丝神情,眼睛里每一缕变化,都生动在他视网膜上演。
一上午差不多过去,叶家人不打算留在这里用午餐,起身告辞,似乎对他相当满意。
甘衡把他们送到了正门口,康继纯笑着叫了叶家人一声“伯父”,得到了一声还算接纳的“唔”,康继纯脸上都亮了起来。
甘衡垂下眼,掩饰起眼底情绪,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利益都化作制动装置,在他思维里不断运作制衡,一会儿倾斜,一会儿平衡,压制着他内心嘶嘶作响想要咬穿所有人喉咙的那条剧毒心蛇。
“明天见,叶伯父。”康继纯跟对方告别,对方目光落在甘衡脸上,甘衡保持着得体,听对方说完最后两句话,前方一台礼宾车在等。
还有两秒就可以了。
一辆高尔夫球车开了过来,急刹车停在了礼宾车前面。
程荔缘跳下,萧阙追在她后面,她朝他们走来。
那一瞬间,甘衡的心脏猛然跳动,宛如悸动,接着沉沉地垂直坠落。
他无药可救,在不恰当的时间,因为她泪痕未干的脸,眼尾泛出的红,心里的毒蛇仿佛被安抚了一样。
程荔缘抬头,好像没想到所有人都在这里。
康继纯站在台阶上,朝她微微而笑,旁边甘衡一动不动,目光落在她脸上,阳光切割了一半阴影,让程荔缘看不清他的脸。
是在责怪她突兀出现,破坏了他送客吗。
呛辣的燥意顺胸口蔓延,抵住了喉咙,好像一根弦被扯断,软禁全身的那些忍耐突然消失。
当着叶家人的面,她走到了康继纯面前。
“为什么要伤害甘蔗?”她声音不大不小,平静坦然。
康继纯眼神有一瞬凝滞,旋即露出困惑不安的样子:“缘缘,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叶家人和项先生都看了过来。
“你开了窗户门,放跑了甘蔗,我看了监控,门上贴了标识的,你不可能没看见,”程荔缘每一句话都清楚而缓慢,“甘蔗还很小,它跑出去,根本无法生存,你说你家里也养了兔子,你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叶家人的目光落在了程荔缘脸上,接着落在了康继纯脸上。
康继纯倒退半步,委屈地红了眼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缘缘,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欢我,我真的没有故意做这样的坏事。”
她泫然欲泣地看着程荔缘,好像程荔缘是什么很可怕的存在。
项先生开了口:“发生了什么事?”
萧阙走到程荔缘旁边,把事情简单明了说了一
遍。
叶家那位成员听完,蹙了蹙眉,先是看了康继纯一眼,似乎衡量了数秒,目光落在程荔缘脸上。
程荔缘头一次没有任何晚辈的怯场,直接和对方对视。
叶家那位露出意外之色,接着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偏向:“先看看能不能找回来,找不回来,该怎么补救就怎么补救,还有这位小朋友……”
他目光再度回到程荔缘脸上,声音非常平和,像在讨论天气:“以后慢慢相处吧,如果不是铁证如山的事,轻易指证,会伤了和气,孩子时期的友情是很珍贵的。”
程荔缘一瞬间脊背都仿佛泛起了尖锐的骨刺,正要开口,手腕被萧阙拉住了。
甘衡上前两步,挡在了程荔缘和叶家人之间,他高大的肩膀遮住了程荔缘的视线。
“您说的是,没有证据,就不要这样说。”他没有看向她,朝着叶家人说话,最后那句是说给她的。
程荔缘脊背都在颤抖,脑海空白,没有注意叶家人是怎么离开的,只知道回过神之后,周围只剩下他、萧阙还有她,康继纯早就躲开了。
阳光耀眼,婆娑了树叶,风吹过的声响落下,三个人像没有呼吸一样安静。
程荔缘抬起头,泪光迎着阳光,眼神充满了滚烫的愤怒和恨意,惟其如此,益发夺目。
甘衡从没见过有谁哭起来,眼泪这样没有杂质,哪怕狼狈又激恼着,让人想起一个故事,主角是个女孩,哭着一路走回去,流下的眼泪落在地上,变成了一颗一颗纯净的宝石。
甘衡上前一步,似乎想触碰:“甘蔗我一定找回来,是我的错。”
他人生第一次说出这三个字。
程荔缘倒退避开,撞到了萧阙胸口,定定望着他,声音沙哑破碎,平静宣判:“你不配养甘蔗。”
一句话将甘衡定在原地,连抬起的指尖都凝固。
程荔缘泪流满面:“如果是小徇哥哥,根本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甘衡的眼神一刹那变得空洞。
她哭了,说了这样的话,他的心脏也如同被轰开一个空洞。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他声音轻轻飘落而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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