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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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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射覆之戏, 以诗文典故为谜面,答题者需从店家给的线索中推断出所覆之物。

    若是寻常的花灯,三道中只需答出两道即可获得;偏宋蝉喜欢的那盏狮子花灯仅有一盏,要连着五题全部答对, 才有资格将其收入囊中。

    需知射覆本就不易, 寻常而言, 能答中一题的玩客都不多。

    “这也太难为人了。”宋蝉听店家说完规则,便要拉着陆沣离开。

    在宋蝉转身之际,陆沣拦住她,只向她比了一个“信我”的口型。

    陆沣撩袍而坐, 一袭天青色圆领袍衬得身姿挺立, 气度不凡。

    原先只有几名小娘子围在摊位旁,随着前两题引刃而解, 愈来愈多的人围了上来。

    似乎看陆沣轻轻松松便将答案猜出来, 众人觉得这游戏也没有多难, 排着队都想要试试。

    如今三题陆沣已对两道, 按照原先说定的,已可随意选取除狮子灯外的一盏花灯。

    可陆沣仍要继续。

    店家提醒道:“公子确定还要继续?若是最后的题输了, 可什么花灯都赢不着了,公子可要再想想?”

    陆沣却只笑笑:“不必想了, 就要那盏狮子灯。”

    围观群众里笑起来,只道这小郎君怕是傻了, 哪有人能答对五题的。

    可偏偏陆沣便做到了。

    一时间,人群里赞叹声不已,由衷响起掌声,感慨于陆沣才学之高,连射覆的店家也由衷拜服。

    “我在此设摊多年, 还未见过五道题都能答对的。”

    宋蝉站在陆沣身边,听着众人对他的称赞,就好像自己也被夸耀了一般,望向陆沣的眼神不由得又多了几分崇拜。

    她虽早就听人说过陆沣的才学,却直到今日一见才有明显的感知。

    而这样一个才学过人的郎君,竟是在为她赢下花灯。

    “恭喜哥哥姐姐。”

    孩童将狮子灯送出去的时候,还有些依依不舍。

    原本爹爹说好了,今日这盏狮子灯若送不出去便留给他。他跟随爹爹摆摊两年,从没听说过有谁能够答对五题。

    原以为这狮子灯必是要留给他了,没想到这位大哥哥这么厉害。小男孩甚至都有些后悔,只觉刚才不该选了与这位哥哥搭话。

    “谢谢你的狮子灯,让我能讨我家妹妹开心。今日是焰火节庆,你也去买点喜欢的糖吃,讨个好彩头。”

    陆沣另外递给小男孩几枚银钱,小男孩惊喜得无以复加,嘴中一直念念着好听话,一路送两人穿过人海,直到下一个摊位前。

    陆沣握着那盏小狮子花灯,昏黄灯下,衬得眉眼清润。

    “表妹,送给你。”

    这是宋蝉第一次拥有自己的花灯,她小心翼翼地握在指间,轻轻抚过小狮子的头顶,仿似对待一枚珍宝。

    宋蝉语气诚挚,望向陆沣的双眼亦泛着澄澈的光:“表哥为我赢下这盏花灯,我很喜欢。”

    陆沣一向善诗文,对他来说射覆更是跟朋友每天都要玩的把戏。

    何况这种街头射覆的题目大多没什么难度,出的题目也不过只能难倒寻常的百姓,对他却无异于儿戏。

    但看见宋蝉因为这盏花灯由衷的欣喜,他也不知为何感到开心起来。

    陆沣唇角弯起一道清浅的笑容:“表妹喜欢就好。”

    街上的许多女郎都握着花灯走过,只是大多数都是花鸟月造型的。唯独宋蝉握着的很不同。

    陆沣亦觉得好奇:“表妹为何独喜欢狮子样式的花灯?”

    她不是不喜欢花鸟,只是相较于柔弱的娇物,她现在更希望有朝一日能像狮子般强大,拥有无畏的力量,足以与陆湛抗衡。

    但这些自然不必与陆沣多说,宋蝉只是笑笑。

    “表哥不觉得小狮子的花灯样子很威风吗?况且我喜欢特别些的东西,若是什么都和旁人一样,倒没意思了。”

    “原是这样。”陆沣微微颔首,似有沉思。

    倒是未曾想到,这位表妹也是个有心气的。

    两人并肩向前走,却始终保持着一个合乎礼数的距离。

    经过一家馄饨摊时,宋蝉忽而停下了脚步。

    “偃月馄饨!”

    “表妹想尝尝吗?”

    宋蝉惊喜的神色被陆沣收于眼底,往昔的情景不受控制地浮现眼前。

    从前高韫仪也十分爱吃这类街边小食,每次与他同游长街,她总要他陪着坐在街边一起品尝。

    有次他和高韫仪在街头吃食,正巧被父亲看见,回家后便挨了父亲的一顿重责,也正是这些习惯上的细微差别,使得父亲对韫仪并无太多好感。

    “可以吗?”宋蝉露出惊喜的神色,“从前只在家乡吃过一次,已经好些年没再尝过了。”

    “当然可以。”陆沣收回沉溺的神思,转向店家道,“掌柜的,请替我们做一碗馄饨。”

    宋蝉坐下来问道:“表哥不尝尝吗?”

    “我来前刚用了晚膳,还不太饿。”陆沣笑得温润。

    宋蝉点点头,也并未多想。

    只是当看见陆沣用帕子擦拭了木札才入座的举动后,才有些感慨起来。

    果真是国公府的贵公子,行为举止都这样讲究,反而显得她不拘小节了。

    热腾腾的偃月馄饨很快就被端了上来,陆沣坐在宋蝉对面,笑看着她品尝美食的模样。

    他素日口腹之欲寡淡,况且生在国公府,但凡要入口的食物,都是经过层层把关、慎之又慎。

    哪怕是自家厨房精心烹制的菜肴,也得先由下人试毒,确认无误后才能上桌。

    韫仪也好,纪婵也罢,她们的生活里没有这般繁文缛节与严苛规矩,与他成长环境天差地别。

    也正因如此,当时韫仪周身洋溢的洒脱自在,恰似一缕清风,吹散了他心中沉闷压抑。

    自从与韫仪分开后,他已许久未像今天这般畅意过。

    “要放焰火了!要放焰火了!”

    在百姓的欢呼声中,宋蝉放下手中的汤碗,屏息抬头望向天空。

    随着一支领头焰火呼啸划破沉黑天幕,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千百只焰火轰然炸响,明耀天幕。

    一时漫天火树银花,万道金光倾洒长空,宛若星辰坠落人间,将远处皇城的琉璃瓦映得通红辉煌。

    宋蝉从未见过这样的盛景,连呼吸都凝滞了几分,满目竟是惊叹与痴迷。

    直到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宋蝉仍然在回味这一场惊艳的焰火。

    不知为何,今日她看着那漫天的焰火,忽而生出一种想哭的冲动。

    若是能像焰火这样无拘无束、极尽绚烂的活一回,即便稍纵即逝,也是不枉此生了。

    “多谢表哥今日带我来长街,我会永远记住今夜的。”

    宋蝉早褪去了脸上的面罩,极为诚挚的看向陆沣,表达着今夜的感谢。

    其实看久了以后便会发现,她与韫仪虽然长得像,却还是有些不同的。

    饶是如此,看着那双清丽澄澈的眼睛,陆沣的心弦却还是不受控制地被撩动了一下。

    “表妹其实……不必与我这般客气。”趁街头锣鼓喧闹的间隙,陆沣忽而开口。

    陆沣脸上的面具尚未摘下,一双温润眉眼被面具遮住,语气却一如平常的温柔,还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发涩。

    “表妹进府的第一天起,我便觉得表妹不同。诗会那日的对谈后,我更是将表妹视作知己。”

    他缓缓摘下面具,清俊白皙的面上覆了几分淡淡的潮红。

    “若是表妹愿意,也请表妹不要只将我视作兄长。”

    “然后呢?”

    陆湛慢条斯理地将宋蝉发间的珠簪取下,放在妆奁上。

    一枚玉梳上沾染了些焰火的碎屑,他拧起眉轻轻拂去,声线平淡。

    “你如何回答他?”

    宋蝉坐在铜镜前,回忆起陆沣与她说这话时的情形,心跳仍然很快。

    若是有选择,她真希望能将这段回忆自己珍藏,而非像现在这样,需要事无巨细地告诉陆湛。

    “我告诉他,那日他将我从劫匪手中救出后,在我心里,他亦不只是兄长。”

    陆湛轻笑了一声,笑声很轻,分不清是轻蔑,还是真心觉得有趣。

    “不是兄长,那是什么?”

    宋蝉红了脸:“不过是逢场作戏的戏语罢了,大人又何必当真……”

    陆湛弯起指腹,缓缓蹭抚过宋蝉的下巴,动作极尽暧.昧,宋蝉耳尖微微发烫。

    “你心中有数便好。别忘了我同你说过,做一把好刀,是不能也不配拥有真心的。”

    次日宋蝉刚下学,便被赵小娘屋里的丫头拦住,说是小娘有事要请她过去一趟。

    宋蝉心里感觉不安,她虽和陆泠关系不错,但与赵小娘却鲜有交集,赵小娘也从来没有私下单独找她见过面。

    她本想喊上陆泠一起,可回头找了一圈,忽想起陆泠今日课上便说过,她与尚书府的王家娘子有约了。

    无奈如今国公府后院由赵小娘操持着,宋蝉得罪不起,只好独自前往。

    刚跨过门槛,几声凄厉的哭嚎便直直钻入耳中。

    宋蝉神色一凛,再向前走了几步,只见一个年轻的小丫鬟被两个粗壮婆子死死按在地上,另有一个婆子站在小丫鬟面前,有力的巴掌如惊雷落下。

    那小丫鬟的脸早已红肿起来,嘴角渗出血丝,偏又挣脱不得,只能无助地哭嚎。

    赵小娘就坐在那小丫鬟面前,身后两名侍女替她摇扇,神情悠然自若。

    宋蝉心觉不妙,但还是硬着头皮给赵小娘问安了。

    “哟!纪丫头来了,快,随我进去坐。”

    赵小娘早就看见宋蝉进来,偏要等她行完礼数,才装作刚看见的样子。

    赵小娘面上笑意盈盈,极为亲昵地挽起宋蝉的手,款步引她入屋。那动作轻柔,语气也满是热忱,任谁瞧了,都得赞一声温婉亲和。

    若不是外面的巴掌声尖锐凄厉,光看赵小娘这幅和善模样,宋蝉都真要以为赵小娘是极良善之人。

    “不知那小丫鬟犯了什么事?小娘莫要为她动气。”

    “嗐,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是个吃里扒外的贱蹄子罢了。仗着自己那几分狐媚子长相,就整日里不安分,一门心思惦记着勾搭你表哥,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赵小娘语气,仿佛只是在说她豢养的一只动物犯了事。

    她言辞实在粗鄙,连宋蝉都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她不敢吱声,只乖顺坐着,等着赵小娘的反应。

    赵小娘笑意盈盈,眼角眉梢皆是温柔关切:“婵丫头今年多大了?”

    宋蝉如实道:“过完下个月生辰,便十七了。”

    赵小娘轻轻哦了一声,又道:“十七了,比泠儿只晚几个月,也到了该议婚的年纪。你生得这般标致,老太太又打心眼里疼你、偏爱你 ,想必平日也没少为你的终身大事操心。”

    赵小娘微微压低了声音,笑得依旧和煦:“我一直把你当自家闺女看待,便也忍不住多问一句,对于往后的婚事,你自己心里可有什么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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