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死亡回声7 因为提到了祁……
因?为提到了祁明的母亲,后面大家的情绪都?不高。
云开回到了侦探所已经?是凌晨一点。
手机又响了起来。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五次了。
依旧是祁明的母亲打来的。
云开接通礼貌的说道:“阿姨晚上好。”
郑兰一上来便是质问的语气:“云开!你联系上我家小明了吗?你有没?有告诉他我现在身体真的很不舒服,一个人不敢去检查,我都?这个年纪了,我对?他没?有其他的要求!只是希望他能够回来看看我!”
云开手上翻阅着这次委托的资料,嘴上说道:“抱歉,阿姨,我也联系不上祁明。”
电话那头的郑兰语气加重:“骗人不是个好习惯,你不是最不喜欢说谎的吗?为什么现在开始骗人了?云开你从小和我们家小明就?是朋友,你怎么会联系不上他?”
“你是不是不愿意帮阿姨这个忙?我知道我小的时候对?你们比较严格,不让你们一起玩,但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好。”
“他是我的儿子,我只是想联系一下他,我有什么错?”
郑兰:“阿姨的出发点是好的,可能方式用的不对?。但是小明也不应该记恨我这么久。”
“高三填报志愿,我要让他学医生,结果他一声不吭的报了律师的专业,学了几年,现在还不是没?有混出什么样子来。他如?果听我的学医学,我上下都?能帮他打点好,再有他舅舅们的帮忙,不到40岁,他就?能够成为最年轻的院长!”
郑兰越说越觉得自己的一片苦心被辜负了:“可是他就?是不听我的,我是他的母亲,我能害他吗?他在外面不知道接触了些什么人跟着他们学坏了,从毕业之后就?很少?和我联系。”
“我现在想知道他的一些情况,还要通过别人去了解。做母亲卑微到如?此的地步,我觉得很失败。”
云开沉默。
郑兰继续说道:“就?算他对?再多的不满,他至少?应该说出来!像现在这样子能够解决什么问题吗?”
她越说越气愤:“别的日子也就?算了,今年过年他也不回来,只是敷衍的和我说了一句工作?很忙,他的工作?真的有那么忙吗?国家总统的工作?都?没?有他那么繁忙。”
“除夕夜,他到底是做什么工作?连这一天都?不能放假?”
云开解释道:“抱歉阿姨,但是从今年开始确实?很多的上班族除夕也没?有放假。”
郑兰冷笑了一声:“这是国家的政策,但真正实?施起来的又有多少?人呢?只要有心,就?算没?有放假也能够回的去家。”
“他只是不想回家。”
云开直接说道:“是的,祁明不想回家。”
郑兰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云开说的这么直白?。
郑兰质问道:“你什么意思??家是人的安身之处!我是他的母亲,就?算我做的再不对?,他至少?应该要回家的,我为了他付出了那么多,从他出生开始,我就?开始为他计划未来的一切,他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云开淡淡的说道:“祁明不想回去的原因?我想阿姨你自己知道。”
郑兰声音激动:“我不知道!我能够知道什么!他太冷漠了,他怎么能够这么对?我?我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孩子?”
祁明冷漠?
云开想起了夜幕下他所说的话。
他嘴角在微笑着,眼神?中却?一片冰冷,他说:“她想捆住我,她想继续控制我,她被困在时间里,就?希望我也和她一起死在那里,痴心妄想,我再也不会对?她抱有任何的期望,所以她的威胁对?我并不起作?用。”
“她每次都?想用自己的人生经?验,用欺骗,用强迫,帮我做出最优的选择。她在剥夺我的人生。”
“真想去死的话就?去吧。”
“我无所谓。”
电话那头出现了物体掉落地板的声音,接下来是一阵一阵摔东西的声音。
云开想起了很多年,她和祁明的第一次见面。
不是在学校,是在那个狭窄黑暗的楼道。
从父亲的朋友家搬出去第一次独自居住的云开,碰到了因?为考试被扣了一分?,被母亲鞭打跪在楼道里的祁明。
他的眼神?虚无的不知道看向哪里,眼边甚至还残留着血痕,他跪敲着紧闭的不锈钢门。
不停的祈求着,一声接着一声:“妈,我知道错了,你让我进去吧,我以后会好好检查的……”
手指在不锈钢的门上留下了白?色的印记,还有斑斑点点的血渍。
里面的人不为所动,甚至传来了恶毒的咒骂声。
无言对?视中,云开看到了他最狼狈的样子。
少年的祁明彻底奔溃,手捂住脸,深低下头,闷着发出哭声。
可是那扇铁门依旧冰冷没有丝毫的动摇。
第二天一早,云开在学校见到了祁明,两人作?为新生代表发言。
祁明是直升上来的学霸,云开是从其他学校考进来的第一名。
站在台上演讲的祁明和楼道里跪着的少?年仿佛不是一个人,台上的祁明穿着白?衬衫,谦和有礼,是大家学习的目标,深受老师和同学的喜爱。
他在学校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气质很温和。可是一旦回到家,就?像是变成了胆怯的刺猬。
两人默契的不谈那天楼道的事?情,在学校也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云开影影约约会听到楼下房间传来的器具掉落的声音,还有……鞭子抽打的破空声。
少?年时期的云开有些孤僻,一心想要找出害死父亲的凶手,心理?极端。
她觉得祁明可怜,却?也看不起他为什么不反抗。
祁明厌恶这个看到了自己挨打的同学,把云开当做透明人一样。
两人就?保持着这样微妙的平衡,直到那一天……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下午放学时间,云开的笔用完了,她到了一间文具店,准备买一只新的。
看到了作?为优等生的祁明,正悄悄的把文具店的东西往自己的书包里面放。
他在偷东西。
云开看见了,但她什么都?没?有说。付完了自己的钱就?离开了。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祁明发现她了,他知道自己的行为被云开发现了,他害怕云开去报警或者告诉他妈妈,他悄悄的跟在云开后面。
在那个无人的小巷里……
在云开用小卖部里面买来的美工刀划开自己胳膊的时候,他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太阳下山,天色沉了下去,冰冷的风到处乱窜,嘲笑着人们的狼狈。
两人静默不语。
云开站在原地,拿着美工刀的手有些颤抖。
鲜血顺着手臂缓缓流动着,一滴一滴,就?像瓶中浑浊的泥沙,慢慢的沉淀了下去。
黑夜中……
郑兰歇斯底里的尖叫将云开拉回了现实?:“你告诉他,他再不回来我就?死给他看!”
云开语气礼貌,说出的话却?十分?淡漠:“抱歉阿姨,我联系不上他,请你之后也不要打电话给我了。”
郑兰:“你什么意思??你也要看着我去死吗?”
云开笑了笑。
她不可能自杀的,她也不想自杀,她只是企图用这种方式来获取关注。
她知道祁明已经?长大了,他能去很远的地方,他已经?不好控制了。
所以她换了一种方式,试图让他内疚,在道德上给他施加压力。
云开语气平静:“我只是觉得祁明是一个独立的成年人,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存活着,他没?有必要按照别人的意愿活着。”
“阿姨,你是一个能够自我负责的成年人。你自不自残自杀不自杀是你的事?,是你的选择,你想用这一点来威胁祁明,是非理?性的、病态的思?维。”
“也许他能够妥协一次,妥协两次。但他不可能永远妥协。等到他不妥协的时候,你又要拿自杀来说事?,这只会让他更觉得疲惫。”
“郑阿姨你目前的心理?状态,我建议你去看医生。”
郑兰气的直哆嗦:“所以你现在是说我有病,是吗?”
云开:“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通电话,之后请不要打来。”
说完云开不过电话那头郑兰的反应,直接将电话挂掉,并且将她的号码加入黑名单。
云开叹了一口气,她确实?不喜欢骗人。
所以只能把她拉黑了。
夜深了,另外一个地方,祁明的灯也依旧亮着。
他的手机里有几百个未接来电。
那令他痛苦,也令他厌烦。
他有很多的话,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他怕自己的倾诉欲太强,扯开衣服,内脏就?会随着伤口一起掉到地上。
祁明的母亲是他童年所在的那个小地方最好小学的教导主任,现在是副校长。
在外人眼里,她是一个温柔但又有些严格的绝对?的好老师。
她富有学识,对?于学生十分?认真负责,在工作?上兢兢业业,在家庭和事?业中能够处理?协调,精心教育之下她的孩子也非常的优秀。
在同龄的都?还在胡闹玩耍的时候,郑老师的孩子已经?会了很多门才?艺,每次考试都?能获得第一名,每次参加比赛都?能够拿奖,对?待外人总是有彬彬有礼,在学校里总是沉稳,自信,大方。
她是老师眼里最好的家长,也是其他家长眼里最会教育的老师,而祁明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祁明小时候经?常被别的家长夸奖,和其他的小孩做对?比。但没?有人知道,这一切的背后他遭遇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他每次考试都?能够得第一名。却?不知道他每次面对?考试他有多恐惧。
恐惧的不是考试的内容,而是考试之后可能会受到的对?待。
每一张试卷的成绩发下来后,他回到家都?会接受至少?两小时以上的复盘,如?果那张试卷是满分?,那可能会好一点,郑兰会态度好点,只会要求他写一篇800字的反思?加上试卷上字体不好看的检讨。
如?果试卷内有被扣分?,扣了几分?就?几个小时不能吃饭,必须要待在小黑屋里反省。
小黑屋……那是原来父亲的房间,在他去世之后被改成了杂物间,里面的窗户全被钉死,没?有电灯,没?有任何可以坐的地方,门被锁起来之后,连最后一丝光线都?没?有。
在他还在上一二年级的时候,他非常害怕被关进小黑屋,黑暗滋生了他的恐惧,他会在里面尖叫哭泣。
里面没?有卫生间,在他控制不住的时候,整个空间里面会弥漫让人呕吐的臭味。那时候他的考试成绩并不稳定。有时候语文和数学两个加一起可能会被扣十几分?,他就?必须在那个黑暗没?有光的地方过夜。
躺着冰凉的地板上,和自己的排泄物一起。像一只没?有尊严的猪。
如?果试卷上的题目有郑兰认为他不应该错,而他却?做错的,那会受到更恐怖的对?待。
她会拿着衣架、鞭子、戒尺打他,她觉得自己是个斯文人,不像电视中那样的暴力,她打人的时候总是温和的笑着。
她让他跪在地板上,说她的打的每一下不是为了惩罚他,只是让他记住自己的错误要改正过来。
她会打在他的背上,肚子上,大腿上,她很少?在他的脸上留下伤痕,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会这样教育孩子。
有时候她也会用到针,针的来源十分?的简单,就?是别在她衣服上的精致的胸针。
胸针很好看,也很实?用。只要拆下来就?可以当做武器使用,扎在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锥心刺骨的痛。
所以在祁明小的时候,他很恐惧带胸针的女人。他下意识的觉得这些人都?和他的母亲一样,会随时将胸针解下来扎进他的胳膊。
祁明也很讨厌学校举行的活动,每一次学校有活动,他都?必须要参加。
一旦参加他就?必须要拿奖,不管是征文、数学竞赛、辩论还是创意手工、英语问答……她都?要求他必须要拿到第一。
可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没?有那么多的精力能每一个都?学的那么好,一旦失败了,她就?会全然否定他的存在。
她有无数可以折磨人的点子,却?把这一些全部用在了他的身上。她歇斯底里的尖叫着,把她对?生活所有的不满全部的发泄在他的身上。
她说他是最失败的人,他一点用都?没?有,他继承了父亲的卑劣的基因?,她希望他去死。
祁明也曾经?认为是自己不够优秀,做的不够好 ,他拼命的学习,每天听她的话,去做一切能够让她开心的事?情。
可是,他发现自己无论再怎么努力都?达不到她的要求。
她对?外人的孩子总是很好,她和他们说他喜欢孩子,每个小孩都?是上天带来的小天使。但在祁明的记忆里,她从来都?没?有抱过他。
对?他,她总是充满着愤怒,莫名的狂躁发脾气,用爆粗口或肢体冲突解决问题,在外面遇到压力或者感?受不到被理?解时,就?在他的身上用愤怒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他的内在充满了委屈和创伤,母亲喜怒无常,把他当出气筒,随意打骂、嫌弃、否定、贬低、挑刺,永远都?是他的错,他的存在就?是个错。
直到初一时,祁明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要这样对?待他。
因?为她恨他的父亲,也恨祁明,认为是他们两个毁了他的人生。
祁明的父亲是一个军人,他的母亲是一个人能称羡的军嫂。他们的婚姻被称为天作?之合,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神?仙眷侣。
可是父亲因?为工作?繁忙的缘故很少?回家。
父亲风光霁月,大家都?称赞他,也羡慕母亲有这么好的老公。后来他因?公殉职,大家更是将他捧上了神?坛。
祁明也一直将父亲作?为自己的偶像,直到那一天,母亲奔溃的朝着他喊到。
“你以为你爸爸真是什么好东西吗!他有很多休假的机会,他也全部有休假!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他在外面有个小三!”
“他就?是个混蛋,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别人都?以为他有多好,其实?他内里就?是一个垃圾。”
郑兰一面鞭打着祁明,一面粉碎着他的自尊心:“你身上有他的基因?,留着他肮脏的血,你也是一个废物,你连我让你做的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你有什么用?”
祁明泪流满面,但他仍然为自己辩解道:“可是我只扣了一分?,那道题很多人都?做错了,我不是废物。”
郑兰冷笑:“别人做错你也要做错吗?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跟那些废物学习?那是不是你爸爸出轨你也要出轨呢?”
“你们都?觉得我不好,那你走啊!我也不想当你妈妈,都?是你害的我,如?果不是你们,我怎么可能一直待在这个地方!”
“他们逼着我结婚,逼着我嫁给那个在他们眼里完美的男人,可是他对?我做了什么?他出轨了,他死了!他连死了都?不放过我,他给我留下你这个累赘!”
郑兰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哭着对?祁明说对?不起,说她也不想要这样对?待他的,她只是希望祁明能够变得更优秀变得更好。
她哭着求祁明不要恨她不要离开她。
祁明觉得母亲可怜,他觉得是自己害了她。
在母亲的教育下,祁明的世界一度只有学习和考试。
他喜欢天空,可是手机里仅有的几张照片都?是在教室里里隔着窗户拍的,有冰冷的栅栏挡着,天空总是扭曲的,还映着白?炽灯的反光。
他期盼着自己变得更好母亲能够为她感?到开心,能够对?他好一点,他不会像父亲那样子背叛她,抛弃她,离开她。
她只是被父亲伤害了,所以才?会这么对?待他,他觉得这一切可以得到修复,只要他足够努力。
可是……这场考试结束还有下一场,无穷无尽,无法喘息……
她越来越可怕了……
她想让祁明选择一个他根本不喜欢的专业,去按照她给的计划走她想要的人生路,她给他计划好了,读多少?年的书去哪个地方上班,上班后要在几年之内升职,什么时候结婚和谁结婚,什么时候生孩子生多少?个孩子……
她给他计划好了完美的一生。
那是像傀儡一样的一生。
有一天,祁明再也接受不了,他彻底的反抗,他不想再让那些创伤继续侵蚀控制他接下来的人生。
她恨他,却?又因?为他是自己的儿子过不了道德的坎,所以她用爱来折磨他。
她的爱就?像藏了针的枕头,可能随时的扎进他的身体里,她的爱就?像冬天里的湿棉袄,脱下来觉得冷,穿上去却?又很沉。
她的恨束缚着他的躯体,她的爱缠绕着他的灵魂。
他终究还是选择了父亲的路
他抛弃了她……
深夜的房间里静的可怕,安静的让人感?觉有些窒息,只有指针划过的细碎声响。
祁明疲惫的靠在墙上,看着玻璃窗上的倒影那个沉重无奈的影子,可笑的摇了摇头。
秒针朝前滑动,他听到了时间流逝的声音。
时间……能不能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