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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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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所的车子载着夏明州跟在后面,前面迈巴赫后座,坐着叶裴修和夏清晚。

    叶裴修似是还有点不放心,隔着扶手箱,轻握住她的肩把她身体扳过来,“有没有吓到?”

    夏清晚摇头。

    也是没办法。

    奶奶不在家,夏长平靠不住,林向榆他俩又分了手,她是唯一能管的人了。

    “……倒是还麻烦你,跑这一趟。”

    她说。

    叶裴修失笑,手从她肩膀上抬起来,刮了下她鼻尖,“还跟我说这些?”

    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做这样的动作。

    他说话的样子和神态,很像是在表达,他当然会照应她,无需言说。

    夏清晚有点怔怔的。他的手已经收回去好一会儿了,她偏过头看向车窗外,忍不住抬手摸了下自己鼻尖。

    好像那里还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

    车子一前一后驶到门岗,会所的车子在岗哨做了登记报备,开到夏家老宅门前。

    会所老板亲自搀着夏明州,几个人一起把他弄进主屋客厅。

    看见夏明州软绵绵被架进来,喜奶奶吓了一大跳,差点没晕过去。

    夏清晚又忙上来搀住她老人家。

    夏明州被放进一楼卧室,会所老板鞍前马后,帮着看护小萱一起熬醒酒汤。

    忙着给夏明州喂下去了,会所老板这才颤巍巍道告辞。

    安顿好了这些,喜奶奶又忙着招呼叶裴修。

    “叶先生,太麻烦您了。”

    “不妨事,您坐着吧,不用招呼我。”

    “喜奶奶,您快坐着吧,”夏清晚道,“拄着拐来回跑,待会儿不小心摔了,还得照顾您,我就不够用啦。”

    喜奶奶笑眯眯坐下来,“诶诶。”

    又叹气,“明州这孩子真是的,这么大人了,还这么没轻没重。”

    天还没黑就在会所喝得烂醉。

    夏清晚去卧室看了眼夏明州,又回到客厅给喜奶奶拿来脚踏,服侍她老人家把脚放好。

    沙发上的叶裴修眼瞧着,“清晚,你去休息一会儿。”

    “嗯?”

    “去休息一会儿。”

    “哦,好。”

    经他这么一说,夏清晚想起来自己之前还在上网课,现在网课直播应该已经结束了,她得赶紧看看回放,看教授留了什么作业。

    这么想着,她道,“那我去侧厅上会儿课,喜奶奶,有事您喊我。”

    夏清晚在侧厅奶奶常用的黄杨木长桌上打开电脑,戴上耳机。

    听到回放后半段,她点开备忘录记下作业,认真审一遍题,随手就打字记录下来做作业可能需要的教材文献和作品。

    这时候感觉有人在她手边搁下一杯水。

    她抬头看过去。

    叶裴修微抬抬下巴,“喝点水。”

    夏清晚喝水的时候,他就站在旁边,随手翻看书桌上散着的书。

    好巧不巧,手边正摊着一本《红楼梦》,是前几日她做作业时候拿来的。

    叶裴修拾起这本书,走到不远处沙发上坐下来。

    侧厅有一面书架,下面一半摆着各类物理教材书籍,上面一半则是夏清晚的地盘,满满摆着常用的古籍资料。

    她一边查资料一边写作业,叶裴修就在沙发上坐着看书陪她。

    不知过了多久,客厅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夏清晚以为是夏明州醒了,正要起身过去看看,迎面却有一个男人自客厅向侧厅走来。

    “清晚,学习呐?”

    来人正是夏长平,脸上挂着诡异的温和笑意,如此熟稔亲切,仿佛他和夏清晚之间,一直是亲厚的伯侄似的。

    走过视线盲区,夏长平看到了沙发上的叶裴修。

    他一下怔在原地,那愣怔很快转换为了一种堆叠起的惊喜笑容,“叶先生!您怎么在这儿?”

    说着,他紧步上来,双手抬起做出要大力握手的架势。

    叶裴修坐在沙发上没动,微微点头致意,“夏总。”

    夏长平像没事儿人一样,把双手背回身后,脸上笑容几乎纹丝不动,“难得您大驾光临,家里我母亲不在,招待不周了。”

    正说着,拄着拐杖的喜奶奶紧赶慢赶从客厅走过来,解释说,“明州在会所喝多了,叶先生正巧在场,就差人把明州给送回来了。”

    “还有这等事,我那儿子实在不成器,劳您费心,劳您费心。”夏长平说,“等他酒醒了,我让他当面向您致谢。”

    “举手之劳。”

    叶裴修客套说。

    “以后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那儿子虽说脑子笨,让他帮您跑个腿,也是他的福气了。”

    “不必了,”叶裴修微微笑着说,“我不缺人手。”

    喜奶奶给夏清晚使了好几个眼色。

    夏清晚也有点紧张,夏长平已经很久没回过老宅了,没成想今儿竟突然杀过来,和叶裴修撞了个正着。

    这一切猝不及防。

    稍稍平静下来观察,她立刻就反应过来:一开始看到叶裴修时的愣怔和惊喜,都是夏长平故作出来的样子。

    在北官房胡同那样的地界儿,叶裴修抛下中堂的宴会,在侧厅罕见发了一通火,如此举动不可能不惊动人,夏长平必是听到了风声,知道自己儿子被叶裴修带回了夏家老宅,这才紧赶着过来——

    他一直求见叶裴修而不得,此时有这样一个正大光明的机会能够搭上话,他岂会放过?

    她把书一合,不动声色道,“大伯,我带您去看看明州哥吧。”

    夏长平已经在叶裴修对面坐下,正准备掏烟,闻言,动作一顿,脸上笑容的褶皱更深了一层,道,“叶先生,您先坐,我去看看明州。”

    起身之后又对喜奶奶道,“怎么都不给叶先生上杯茶?老太太不在家,家里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了吗?”

    早在叶裴修到的时候,小萱阿姨就泡了茶端上来,一直搁在客厅茶几上,叶裴修看都没看。

    不过这些话,喜奶奶也懒得同夏长平解释,一叠声应了,转身去忙。

    夏清晚带着夏长平来到一楼卧室。

    人已经带到,夏清晚正要扭过身回避,一抬眼,却见夏长平正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她。

    夏清晚面不改色,说,“您看看明州哥吧。”

    说完转身要走,夏长平却压低了声音,笑说,“你奶奶知道吗?”

    “……知道什么?”

    “你和叶先生的关系。”

    夏长平还是笑着,以一种笃定而又平静的神气。

    “我跟叶先生有什么关系?”

    “没必要跟我装,”夏长平笑了声,“圈里都传遍了,说叶先生养了个女大学生,不偏不倚正好是明州的堂妹。”

    “明州可不是只有你这一个堂妹?”

    这时候,夏明州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囔:小榆小榆。

    念叨了几声名字,又呜呜哭起来。

    夏长平分神往床上看了一眼,冷笑一声,“现在的小姑娘可真了不得,明州的小女朋友巴结上了盛先生,你攀上了叶先生。”

    “你嘴巴放干净点。”

    这小丫头片子竟然还敢训他?

    夏长平一瞬心头火气,嘴唇已经张成狰狞的弧度,却又生生压了下来,笑道,“你也没必要跟我急,”他刻意顿了一顿,“……只要你不想,我可以不跟你奶奶说,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帮你瞒着。”

    “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和叶先生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事。”

    “是吗?”夏长平似是已经掌握了足够的信息,岿然不动笑说,“你敢说,你和叶先生所有的交往,你奶奶都知情?”

    “你奶奶如果知道你跟一个大你八岁的男人睡,恐怕第一个要打断你的腿。”

    他这话言之凿凿,比起警告,更像是威胁。

    夏清晚气得笑起来,说,“在外面造自己侄女的黄谣,您恐怕还是夏家头一个。”

    夏长平不理她,转身点了根儿烟。

    夏清晚看着他的背影,笑说,“而且,看您的架势,比起我,您倒是更想爬上叶先生的床吧,只不过可惜——”

    夏长平暴跳如雷,把刚点上的烟往地上一掼,绕过床冲过来要打她。

    夏清晚把头一仰,“怎么?要打我?”

    那冷淡又倔强的表情,像极了小时候的夏西里。

    夏长平硬生生刹住车,把已经扬起的手放下来,冷笑说,“你有种,现在有叶先生撑腰了,连我都敢骂。”

    夏清晚缓缓把攥紧的拳头垂下来,浑身抖着,勉力把呼吸放平稳,道,“我奉劝您好自为之,不要再打奶奶的任何主意,她老人家需要——”

    话没说完,被夏长平打断,夏长平好整以暇地又点了根儿烟,笑说,“你要维护你奶奶?”

    “你有没有想过,她老人家是我亲妈?这个家里,我是第一顺位的继承人,你爸早就死了,你才是外人,”说到这儿,夏长平忍不住笑起来,甚至有一种报仇雪恨的快感,“小丫头片子,你搞清自己的位置了没有?”

    夏清晚转过身,就听夏长平在背后说,“跟我合作,你才有出路,你好好想想吧。”

    她头也不回,离开一楼卧室,径直上楼梯。

    回到自己卧室,她冷静地收拾自己的书桌,把本来就整齐的桌面重新理了一遍,有条不紊。

    整理完书桌,又去整理浴室。

    收拾洗手台,擦镜子。

    她不觉得悲伤难过。

    她当然早就知道的,爸妈离开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没有家了。

    夏长平确实是夏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这个家里,夏惠卿和喜奶奶是她唯二的亲人,她现在,其实跟小时候寄养在绍平市非亲非故的老师家里没有任何区别。

    除了夏惠卿和喜奶奶,任何人对她有恶意有敌意,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只要走自己的路,好好学习,勤奋刻苦,毕业工作了,就能建立自己的家。

    这是她很早很早就想清楚了的事情。

    不必悲伤不必难过。

    人生的一切不如意,都只不过是场阵雨。

    只不过此刻她在淋雨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时候听到有人敲门。

    她根本没有意识到,从回到卧室,她都没有把主灯打开。

    夏清晚穿过昏暗的卧室,走过去拧开把手。

    她抬起头。

    门外站着的是叶裴修,高大的身形遮蔽了走廊上的光线,让她陡然意识到自己是置身黑暗中。

    这黑暗却莫名让人感觉到安心和温暖。

    她那一贯清冷疏离的脸上,此时显露出几分毫无防备的脆弱。

    两道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叶裴修一双深邃的眼里,风雨如晦。

    他抬手,用指背轻轻蹭掉她无声落下的眼泪。

    夏清晚抽吸了一口气,用几乎微不可查的气音,低低唤了一声,“……叶先生。”

    叶裴修迫近了两步,走进她卧室内,反手把门合上。

    在她的昏朦的卧室里,他扣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摁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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