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她有什么了不起啊,以为攀上了叶先生,就野鸡变凤凰啦?还跟我装腔作势。”
乔映雪气得直打哆嗦,抓起手机往地上一掼,机身哐当一声撞到吧台高脚凳的金属蹬上,又跌落到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罗敏文嗤地笑出来,“谁让你非要第一个给她打电话?笑死了,她那个样子你还不清楚?之前没攀上叶先生的时候,对你哥都敢爱答不理的,现在攀上了叶先生,她还会给你好脸色?”
“你给我闭嘴!在这儿放什么马后炮?早怎么不说?”
乔映雪气急败坏。
叶先生和夏清晚的事圈子里吵得沸沸扬扬,她们几个小姐妹在酒吧喝酒,喝到兴头上,聊起这茬,有人开玩笑说,以后这种场合也得请一请夏清晚了。
乔映雪想起之前在酒吧洗手间里,夏清晚冷冷淡淡跟她说的那句话,“你有功夫在这和我耗着,不如想一想,方才,你们说话时,是哪个人把话题引到你身上的?”
她后来着实把这番话放心里好好思忖过,后来就觉着,夏清晚好像是个聪明人,想起这遭,所以她才主动自告奋勇,要第一个给夏清晚打电话,请她来玩。
谁承想,这人竟会这么不识抬举。
这时候有人笑嘻嘻地压低声音,意有所指,“……指不定啊,那时候就已经攀上叶先生了呢,你们忘了?那之前就有传言说叶先生带一个女大学生去吃饭呢。”
这话连乔映雪听着都觉得恶心,她扭头看过去。
说话的人是江米娅。
盯着江米娅那张脸看了一会儿,乔映雪猛地想起来了,那次在酒吧洗手间,就是江米娅说,“比映雪还漂亮?我可不信。”把话题引到了她身上,接下来,大家才开始说她远远不如夏清晚漂亮。
江米娅是她的小跟班,日常亦步亦趋跟着她,她发脾气时候,江米娅只有哄着的份儿,端的是低三下四的卑微之态。
现在看来,事情好像不是这么简单。
乔映雪一阵恶寒。
“还有呢,你那个叫林向榆的小姐妹呢?”罗敏文笑说,“神不知鬼不觉攀上了盛先生,就跟你断了联系啦?”
林向榆好久没出现了,会所打牌酒吧喝酒,都约不出她来。
“她忙着申NYU呢。”乔映雪有点烦躁,“还有,你们不要总是胡说八道,向榆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盛先生追的——”
说说到这儿,罗敏文跟她使了个眼色,乔映雪循着她挤眼睛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夏明州头发蓬乱,低着脑袋从外面走进来。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的话,夏明州站在那儿不动了。
乔映雪更烦了。
今晚她怎么事事不顺呢。
刚挂掉叶裴修的电话,夏清晚的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夏明州。
一接通,他就问,“向榆住哪儿?”
他声音语调冰冷漠然,夏清晚心里觉得奇怪,“怎么了?”
“告诉我她住哪儿!”
夏明州吼了起来。
夏清晚眉头一皱,把手机拿远了些。
他这个样子去找林向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她直接挂掉了电话。
夏明州也没再打过来。
她心里一直悬着这件事,隔天,抽出空正要给林向榆打个电话的时候,却先一步收到了叶裴修的消息。
「叶先生:我去出差一周」
她打字回复:
「好的。」
「叶先生: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
叶裴修此次南下,是代表集团总部去分部考察。
他是考察团负责人,第二天落地后直接去公司,忙了一整天,晚上由专车送回宾馆。
王敬梓检查了一遍他房间内的各类设施,从洗手间出来,说,“新政策下来,那帮老滑头也不敢请客劝酒了,倒是省事儿。”
叶裴修脱掉西装外套,扯开衬衫顶端两颗扣子。
他看了眼手机。
消息很多,却没有他想看的。
客厅阳台开向前院,正对着满院法国梧桐。
叶裴修去阳台上点了根儿烟。
这间房在二楼,高大的梧桐树冠遮蔽了富丽堂皇的夜景,只余满院漆黑静谧。
空气清凉,像背阴处的水塘。
如此清冷幽长,像极了某个人。
那股气韵,总让他魂牵梦萦。
若不是了解她的身世,乍然一见,绝不会想到她是出身在那样的环境,从小寄人篱下,回京后要伺候冷傲的奶奶,要与怀揣恶意的大伯姑姑斗智斗勇……
如此处境,她还能勤奋刻苦,不怨天不尤人,养成这样一幅冷淡而坚韧的模样。
明知道她能搞好自己的学业家事,离京几日,他却还是悬着一颗心。
太没心没肺了这小姑娘。
也不知道联系他。
王敬梓拉开阳台推拉门走出来,也点上一根儿烟,静静陪着他抽了片刻,这才道,“……有个事儿,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叶裴修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弯弯绕绕了?”
“夏家。”
王敬梓道出这两个字,看了眼他的表情,继续道,“有人来通气儿,说夏长平正打着您的旗号给新项目拉投资呢。”
叶裴修眼睫略动,抬手抽口烟,没说话。
“我猜你应该也心里有数,”王敬梓请示,“……咱们要怎么办?”
“不用管他。”
王敬梓看他一眼,忖度着,还是把话讲明,“……要是不管,夏长平可能……”
可能要完蛋了。
叶裴修转而问,“夏家老太太什么时候回京?”
“就这几天了应该,明天我问问具体日子。”
“你找个机会,把话散给老太太身边的人。”
王敬梓心下了然,“我明白了。”
虽说打着叶先生的旗号,但夏长平给新项目拉投资的路并不顺利——
很多人不买账。
稍一打听就能知道,叶先生在胡同会所发那场火,就是因为他护着的那个小姑娘去接了夏明州。
这不明摆着,把小姑娘和夏家其他人区分开了么?
先不提叶先生对那小姑娘的情到底有几分,男人都是爱面子的,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唐玄宗一骑红尘妃子笑,古往今来,无伤大雅的情况下,男人都很愿意摆弄权术,以期在美人面前彰显膨胀的自我。
一分情做出十分的样子来。
想必叶先生也不例外。
那小姑娘平日里大概没少受夏长平的欺负,现在叶先生来了,岂有不帮她出头的道理?
不收拾夏长平都是轻的了。
故而,没人敢在局势不明朗的情况下,先出头站队。
夏长平又气又烦,这天喝了酒,让司机载他回夏家老宅。
喜奶奶已经睡下了,听见震天的拍门声,让看护小萱过去开门。
酒气熏天的夏长平一把将小萱阿姨推开,摇摇晃晃走进主屋,坐在客厅沙发上,嚷着让喜奶奶去倒茶。
喜奶奶的腿已经基本痊愈,拐杖也丢开了,日常走路没什么大问题。
她老人家亲自去泡了茶端过来。
夏长平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喜奶奶叹口气。
“您坐下吧,我给您揉揉腿。”
看护小萱阿姨说。
“要怎么办才好呢?”
喜奶奶很忧心。
夏长平在家里和叶先生撞了个正着的事,她前几日已经打电话告诉了夏惠卿。
夏惠卿沉默良久,也没多说什么,末了,只道,“我尽快动身回来。”
喜奶奶觉得,夏惠卿回来又能怎么样呢?
夏长平这个样子,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啊。
说起来,夏长平从小性子就混,大学毕业之后,是仗着老爷子早年的人脉,还有夏惠卿给的资金,趁着时代红利站在风口,三方加持,这才一手建立起了集团公司。
混了这二十多年,也算是混出了名堂。
对外他都宣称是白手起家,全靠自己,绝口不提老爷子和老太太。
甚至,网络上还有一批不知内情的网友追捧他:典型白手起家的企业家,长相身条也很不错,还不到五十岁,是某些人眼里的京圈好男人。
“老太太这周不就回来了么,您别操心了。”
夏长平这时候睁开了眼,看了一圈,问,“那小丫头片子呢?”
“清晚住学校,平时不回来。”
喜奶奶有点没好气。
夏长平骂骂咧咧站起来,一脚踹翻了脚踏凳。
喜奶奶实在看不下去,“长平,喝了酒就睡觉吧,怎么火气那么大?明州酒品那么差,都是跟你学的,喝了酒就摔摔打打——”
话没说完,被夏长平指着鼻子骂回来,“你他妈算什么东西?还教训起我来了?一个住家佣人住久了,真当自己是主子了啊?老太太这么糊涂,八成都是你教唆的。”
说着,他冲到喜奶奶跟前儿,一脚踹翻了她沙发旁的边几。
“等我把宅子收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赶回老家。”
喜奶奶气得浑身乱颤,站起身来,站也站不稳了,小萱阿姨忙拿了拐杖过来,喜奶奶拄着拐,咬牙说,“要是真有那么一天,轮不到你赶我走,我自己会带着老太太回南方。”
小萱阿姨把喜奶奶搀扶回卧室。
只听外面客厅,夏长平又骂了一通,把茶几砸了个稀烂,到后半夜,才听到他离开的声音。
这天午饭时候,夏清晚和林向榆约在食堂边的咖啡馆。
两个人吃了点饭,一个翻书一个敲电脑,忙了半个小时,各自告一段落。
林向榆笑说,“我听乔映雪说,她约你出去玩碰了一鼻子灰?”
“……我跟她不熟。”
“其实乔映雪人还可以,接触一下也行的,”林向榆抬手捋了下短发,手腕上几副镯子叮当作响,她眨了眨眼,眼皮上鼻尖上的亮片跟着在灯下闪了闪,“……反正,以后你少不了要和她们接触的。”
这是在暗示她和叶先生的事了。
闹得这么大,她当然有所耳闻。
夏清晚略一顿,抬眸看她一眼。
林向榆还是笑嘻嘻,“你这么冷淡地看人,真的很漂亮。”她看出来夏清晚不想聊这个,就拍了拍她的手,“好了好了,我不问你,你也不问我,咱们心照不宣好了。”
夏清晚低头翻书。
过半晌,林向榆叹口气,“和他们这样的人相处,只有身不由己。”
相处的细节、接触的人、周围的眼光、未来的走向……都变得莫测。
像被卷进漩涡,只能如浮萍飘荡。
随便被命运抛到哪里。
夏清晚不想思考这些。
她一门心思要用学习淹没自己,晚上抱着书回宿舍,洗漱完,在熄灯前就爬到床上。
蜷缩在被窝里听英语听力。
宿舍里乱哄哄的,有人在录vlog,有人在给家里打电话。
听完一套题,夏清晚正准备摘耳机,这时候有电话打进来。
是叶裴修。
她重又把耳机戴回去,用被子把自己整个蒙住,点了接通。
“叶先生。”
“嗯,”叶裴修声音淡淡的,“最近好吗?”
“挺好的。”
太过简单的说辞,叶裴修笑了一声,“就这样?”
“嗯?”她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不能跟我多说一点?”
声线低低,似是勾缠着无限的缱绻。
从没有人要听她上学生活的细节,她也没有过这样絮絮地跟家人讲自己见闻的经历,她心里不由地一软,像是有人张开了手臂,要迎接拥抱她生活的所有细节和琐碎。
那种温暖和悸动,让她心里甚至生出酸涩的感觉。
她捡了几件事,讲给叶裴修听。
参加的国奖竞赛得了一等奖,为以后保研打了一份基础;暑假时候她帮着做的田野调查项目,近日也交了稿,正在等待评奖;每天都是满课,下了课还要无数的课业等着,忙得不得了,今天是特意提前回了宿舍,想要早点睡觉。
“心情怎么样?”
他问。
“还可以。”
这时候,她听到电话那头有轻微的布料摩擦的声响,“……你在做什么?”
“脱衣服。”
“要洗澡吗?”
“不是,只脱西装外套。”
他说话的声音很近,透过耳机钻进心里,夏清晚一下子想起,在她的卧室里,他微低头,与她鼻息交错。
他那时说,“你难道不懂?”
此刻被窝里的昏暗和那时的卧室几乎一模一样,她闭上眼,似是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不由地轻声唤了一句,“……叶裴修。”
声量低低,像是夹杂着无限的依恋。
叶裴修感觉自己心跳都要停了。
他好几秒钟没说话,再开口,声音又低又哑,“……是不是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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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尽量日更,不更会请假,但是时间暂时没法儿定,写完就发,有空来看吧,感谢大家的支持![猫爪][猫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