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初二这天上午,老爷子亲自给叶裴修打了通电话,问他昨晚喝了那么多酒,今天是否还好,又道,接下来几天客人多,要他回老宅去应酬。
叶裴修那时在客厅抽烟,掸了掸烟灰,只道,“我初四再回去。”
老爷子问,“你有什么事忙?”
“……您不明知故问吗?”
叶裴修心情实在好,说这话时,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这两天都忙。”
夏清晚初三下午才开课,眼下,初二初三这两天,是他和她的二人世界。
老爷子气得直接挂了他的电话。
叶裴修乐得清净,干脆关了机,把手机往沙发另一头一撂,都没去看它落在哪儿。
这个时候,任谁也无法破坏他的快乐。
抽完剩下半支烟,他去西厨,检查了冰箱里的食材,破天荒试用了一下咖啡机,再回到卧室。
他拧开门走进来,经过拐角视线盲区,就看到床上夏清晚缩在被窝里,背对着他,睡得正熟。
身条曲线在薄被下一览无余。
那美妙的感觉还清晰地印在脑海中,叶裴修不自觉舔了舔唇。
不忍打扰她的酣眠,又想让她醒来后第一眼能够看到他,索性在卧室窗边沙发上坐下来,百无聊赖翻书看。
翻页时,偶尔抬眸看她。
不大会儿,床上的人儿悠悠转醒。
眼睛半张,不聚焦地,又慢慢阖上,过片刻,才又睁开。
叶裴修一直凝眸瞧着她。
深觉她可爱,心情实在美妙,忍不住要笑,然而又不想错过,美妙的一夜之后她初醒的表情,于是要笑不笑地,有一种他未曾察觉的宠溺。
清醒过来之后,夏清晚没有动,而是咬住唇,用那深幽的眼睛,徐徐地上下看他。
白衣黑裤的男人架着条腿,一只手臂懒懒搁在旁边抱枕上,他身后窗外是湛蓝的天,上京冬日特有的样子,与他一样清冽。
他与她久久地对看了好一会儿,像是都还处在昨夜那彻骨的悸动之中。
良久。
叶裴修说,“饿不饿?”
夏清晚点头。
他起身过来坐到床边,手探进被窝握着揉她的腰,低声,“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稍一动,就感觉浑身跟散了架似的,像火柴小人,四肢各行其事。
“都不舒服。”
这一声闷闷的,暗含一点轻轻的撒娇意味。
叶裴修帮她上下按摩了一番,越按,他呼吸反而重起来,夏清晚感觉不妙,就说,“我去洗澡。”
他直接把她从被窝里捞出来,抱着光溜溜的她去浴室。
全程她都没来得及抗议。
走到洗手间,叶裴修顺手抽过浴巾垫在岛台上,把她放上去,回身去给浴缸放水。
她扯着浴巾一角裹住自己。
放好水,叶裴修回过身,瞧见她这懵懵然的模样,她后知后觉害羞起来,伸脚踹他,“快出去。”
叶裴修这才终于笑出声来,含着笑来吻她,“过河拆桥是吧?”
等他离开了浴室,夏清晚被那温热的水浸泡着,浑身舒适通透,心里如蜜糖似的,随之放松融化。
叶裴修那样一个,平日里总有三分公子哥习气的男人,床笫间竟是那么温柔,于是,狂热到几近失态时也不显得轻浮,此刻回想起来,反而让人觉出他珍贵的赤诚真心。
温柔而珍视,不疾不徐或深或浅送进去时,有一种修竹滴翠的欲感。
他很会讲sweettalk,性感的哑音问她喜不喜欢,讲,“我爱你。”
床品相当好的一个男人。
想到这一层,夏清晚不期然联想到以后他结婚,他和他的妻子……
心中陡生酸涩。
她摇摇头,拼命要把这念头赶走。
和她无关。和她无关。
她没资格吃这样莫名的醋,对比他以后的妻子,她自己才是名不正言不顺的那一个。
她如是告诫自己。
拥有现在已经足够。
人不能太贪心。
夏清晚洗完澡吹干头发,换上一身柔软宽松的纯色羊绒家居服。
走近西厨,闻到一阵香味。
转过视线盲区,就看到叶裴修单手插兜站在案台前,另一手手腕微抖,利落地颠了个勺,平底锅里的煎饼随之翻转。
白衣黑裤,高大清俊的男人,站在厨房一点儿也不违和。
也许是为着失却的预感,夏清晚心念略动,拿手机拍了一张他的背影。
“偷拍我?”
这人,背后长眼啊?
夏清晚把手机收起来,凑近了,探头去看。
“这是什么啊?你还会做煎饼?”
“现学的,”他煞有介事说,“不知味道如何,您多担待。”
叶裴修把刚出锅的煎饼放到青瓷盘中。
夏清晚仔细瞧了瞧,随即惊喜地说,“这么巧,我最喜欢吃鸡蛋西葫芦煎饼了。”
叶裴修失笑,一瞬好似有点无语,末了,也只是说,“……是,这不巧了么。”
夏清晚坐到岛台边高脚凳上,拿叉子尝了一口,味道跟喜奶奶做的好像啊。
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难不成……”
是前几天在她家厨房,他翻看喜奶奶的菜单的时候顺便偷师了?喜奶奶疼她,做事又细心认真,但凡她爱吃的,边儿上一定有大字注明:「清晚爱吃」。
“难不成什么?”叶裴修嗤笑,“难不成我钻到你肚子里问了你的胃?”
她的反应都写在脸上,他肯定知道她意识到他是偷师了,还非要说这样的话……
夏清晚怼他,“你钻一个我看看?”
叶裴修看她一眼,没说话。走到水槽边洗手。
在他这样的反应里,她后知后觉,那话好像有点不对劲,可若是要跟他细究,说不定又引得他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于是,憋着不痛快,又不好发作,正要扭回身狠狠瞪他一眼,上半身刚转过来一点角度,后脑勺被扣住,叶裴修已经微弯腰,低头堵住了她的唇。
猝不及防他的脸凑近,她浑身一下绷紧,在那温柔缱绻吻中,又逐渐放松下来,手里的叉子当啷掉在盘子中。
吻着吻着,又想起方才他的“出言不逊”,于是握住拳头砸他的肩,叶裴修握住她的拳头,含着她的唇笑起来。
那笑容很有几分风流的散漫。
在这打打闹闹中,吃过早饭,夏清晚说要去睡觉。
叶裴修道,“我陪你。”
她脚步停住,转过身来看他,改口,“……我不睡了。”
叶裴修轻笑摇头。
她跑去书房拿了几本书出来。
叶裴修在茶室泡茶。
她把一摞书放到他身边,半跪着,手撑着身体,说,“要看书么?你挑一挑?”
“你帮我挑。”
夏清晚认真地沉吟片刻,拿起这本看一看,又拿起另一本,末了,还是放下所有的,捡出最厚的那本,“算了,还是《红楼梦》吧。”
“以为你不喜欢这本书的。”
之前在他书房里,见他翻到,脸色就变得苍白。
她摇摇头,“不是不喜欢,是太喜欢了。”
说着,她笑起来,“有时候真挺奇怪的,太喜欢了,所以逢人就要推荐,但是自己每次翻开前,都要鼓足精神气,旁人问好在哪儿,却也不愿多谈。”
叶裴修捏着茶杯喂到她嘴边,“尝尝。”
她就着他的手喝一口。
入口柔嫩顺滑,是上好的白毫银针,有种清冽感。
叶裴修接着她的话题问,“所以,你是为什么喜欢这本书?”
夏清晚半低着眼。
将那钟灵毓秀的人和事,一步一步细细地描画,再让它轰然倒塌。
是所谓「霁月难逢,彩云易散。」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沉默片刻,仰脸灿笑,“你看了就知道咯。”
叶裴修笑了一下,“还跟我卖关子。”
她歪一歪头,“那当然咯,我是口风最紧的人了。”
当真是宜嗔宜喜,美目盼兮。
叶裴修微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顺着往下轻吻一吻她的鼻尖。
本想深吻的,但她身上那种清新轻盈感实在让人不忍破坏,于是他按捺着,吻最后落在她脸颊。
这时候,夏清晚轻轻用气音说了句,“……喜欢你。”说完,还仰起下颌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
到这份儿上,叶裴修自然忍不了了,单臂搂住她的腰,压下来吻住她的唇。
湿热的气息裹着白茶的清香,在茶室里氤氲。
胸膛与胸膛紧贴着,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强劲有力,忍不住抬手覆上去,掌心摁住。
她的腰往后折,口腔内丰沛的津液被一波一波汲取走,呼吸不及,浑身发软。
窗外院中,天是湛蓝色,光秃秃的大树,枝杈嶙峋横斜,空气干燥清冽,是上京的冬。
室内却是温暖湿润。
叶裴修起兴得厉害,握住了她的腰,低声引诱,“……去床上?”
夏清晚摇摇头。
她才不要起床吃完饭又要干那档子事儿,成什么了?
叶裴修似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哑笑,“怎么,怕变成俗人了?”
她推开他的肩,“看你的书吧!”
跑到黄花梨长桌对面,在懒人沙发上坐定了,拿起本书,低头翻看。
若无其事的样子。
明明脸蛋儿上红晕还没消呢。
叶裴修也没再说什么,依言拿起书翻看。
茶香袅袅,两个人隔着长桌相对,倒是相安无事看了半天书。
冬日清朗的白昼,外面闹着过年团圆串门送礼,在这古典清雅的叶园里,他与她却有一种安静清幽的快活。
叶裴修人生中,少有这样的时刻。
他的生活,一向是喧阗而冷寂的。
过了不知多久,夏清晚看了几页书,走神望向他。
恰巧,叶裴修也抬眸看她。
两个人对视了几次,叶裴修合上书,笑问,“你老实说,昨儿晚上我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
明明是旖旎的事,他语气却端正,真是一幅求赐教的架势。
夏清晚反而有种被架住的感觉,不好不回答,更不好顺着答,只能假装淡定地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我要是交了满分答案,这会儿,你应该不至于一点儿也不想。”他一寸不错看着她,讲了结论,还顺带附上了对比,“……就像我,感受很好,所以一直在想。”
夏清晚的脸蛋儿在他这句话里红了个透。
她余光瞥到他手里的书,骨节修长的手半摁着那个“梦”字,静几秒钟,她站起身,绕过长桌过来牵起他的手。
“起来。”
叶裴修明知故问,“去哪儿?”
她不说话,给他递了个“你自己体会,再装蒜打爆你的狗头”的眼神。
叶裴修笑起来,站起身,被她牵着走出几步路,到了博古架旁边,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